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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震川先生制科文-明-归有光

○士立朝以正直忠厚为本【以下诸生课试作】   天下之治,系乎人臣之有其德,而才不与焉。   夫天下之才,未尝无也。所赖以致至治者,非其才之难,而所以用其才者难也。能用其才,系乎人臣之有其德而已矣。所谓德者,必其资性之纯,而心术之正。是故其气刚以毅,出于正直,而必不至于佞;其心宽以恕,出于忠厚,而必不至于薄。如此可谓有其德矣。而后以其才用之,故天下服其正直之气,而乐其忠厚之化,而人心世道实系之。夫才者,行于一时,则固一时之善而已也;行于一事,则固一事之善而已也。惟正直忠厚之道,其用为不穷。士之立朝而不以此,则余无可取矣。善乎,豫章罗氏之言:“士立朝之道,不为惊世可喜,烨然赫然,以为人臣之伟节,惟以正直忠厚为本”。儒者之论,何其切近而笃实也!   夫所谓本者,言士之用世,其所施为措置,盖未暇论,而不可穷之业,实根底于此也。夫木之有本,本既拨,则枝叶无所寄托矣;士之有德,德既隳,则才猷无所附丽矣。盖有其德,而后其才可以成天下之事;无其德,则才之所用,适足以偾天下之事而已矣。   夫人君治四海之众,一人不能独为,而与海内之士共之。士之欲行其志者,辐辏并进,而归命天子。三公九卿,百司庶府,设官分职如此其众也。天下之才,惟天子所以使之。盖自一命以上,无虚位也,无乏人也,则人人尽其才,因其职以自效。举目前之事,则既能办饬矣。夫正直也,忠厚也,士无此二者,皆能任天下之事,皆能治天下之民,皆能建天下之功,皆能兴天下之业,然有利焉,不胜其害也;有得焉,不胜其失也。天下幸而无事,人臣安享禄位,以为才如是足矣,不知其俗之渐靡,积习而不可挽也。故士必本之以正直忠厚。其大者固已磊落卓荦,自立于世,然后随其所受之职,皆能不违于道。是故与之任天下之事而事必集;与之治天下之民而民必安;与之建天下之功,兴天下之业,功成业广,而后无患。呜呼!此正直忠厚之道所以为本也。   且所谓正直者何也?气之刚以毅也。其质近乎义,而心术之正,必不苟为佞。天子欲有所为,而不敢以或阿;羣臣皆以为然,而不肯以或同。天子有失,必规;羣臣有奸,必发;事有庇于民,益于国,争之而必行;有病于民,害于国,争之而必不行。可与为善,而不可与为不善;可与为义,而不可与为不义。万钧之重不为慑,雷霆之威不为怵。谔谔乎无所隐也,蹇蹇乎无所避也,侃侃乎无所挠也,亹亹乎必致之也。人主为之改容,奸萌为之弭息,四夷 【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闻之而不敢窥伺,此正直之臣也。其在于古,若排闼、折槛、引裾、坏麻之类,皆可以言正直也。其大者,如汲黯、萧望之、李固、宋璟、张九龄、陆贽、李沆、范仲淹、李纲之徒是也。   所谓忠厚者何也?心之宽以恕也。其质近于仁,而心术之厚,必不苟为薄。辅天子而以宽仁,与羣臣处而不求为异。天子有过,而非心逸志为之潜消而不知;人臣有失,务包容其小,而爱惜其才;可以裨国,而不便于民,不行;可以取名,而无益于国,不举。如泰山之安而不摇,如深渊之静而莫测。休休乎其无所不容也,粥粥乎若无所能也,浑浑乎若无辨也,与与乎其可即也。君德赖以培养,生民赖以滋息,社稷赖以镇定,此忠厚之臣也。其在于古,若偿金、脱骖、翻羹、唾面之类,皆可以言忠厚也。其大者,则如曹参、周勃、丙吉、狄仁杰、郭子仪、裴度、吕端、王旦、韩琦之徒是也。   或者曰:“正直近于伉厉,容有激天下之变”。是固有之。然刓方为圆以规世好,君子终不避伉厉之讥而出于此也。“忠厚近于无能,容有以养天下之弊”。是固有之。然锲厚为薄以索人情,君子终不避不能之诮而出于此也。大抵由于质性之美,而原于心术之正,则正直而不至于伉厉,忠厚而不至于无能,此自然之理。故士而舍此,欲以委随变化而谓之通,凌谇尽察而谓之能,此则天下之所谓才,而非士之所贵也。   唐虞之盛,其臣皆有神圣之姿,其功与天也并,若非人之所能为者也。然君臣之相勉戒,不过曰“直清”,曰“弼直”,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曰“临下以简,御众以宽”,何其近于人情也?古之圣贤所以佐其君者,不过如此而已矣。“廸知忱恂”,夏之所以有室大竞也;“惟兹有陈”,商之所以格于皇天也;“秉德廸知”,周之所以古冒闻于上帝也。夫其正直如此,忠厚如此,故能循道履信,而功业所至,乃与天地并。成王之命君陈曰:“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此告之以正直也。曰:“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人【一人 尚书君陈作「一夫」】。必有忍,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此告之以忠厚也。   天下之势,欲其直,常趋于佞;欲其厚,常趋于薄:世道之不可挽如此。是以不惟士之所贵者如此,而有国家者务培养之,以伸抗直之气,而全忠厚之体。孔子生于周末,褒史鱼之直,恶祝鮀之佞,思史之阙文,而称周公之训,其所感者深矣。夫相嘘以成风,相吹而成俗,隆冱之时,一人嘘之不能为热也;炎赫之景,一人吹之不能为寒也。天下有一正直者,崇奖之,而不抑之以伉厉,若文帝之信申屠嘉也;有一忠厚者,敦尚之,而不嗤之以无能,若光武之封卓茂也。如此则天下知所慕效矣。此在天子与公卿大臣之事,诚如此,则百僚师师,皆忱恂于九德之行,而羔羊之正直,行苇之忠,可以远追于成周之盛也。谨论。   ○太极在先天范围之内   天下之道,不可以象求也。以象求道,则道局于象而有所不该;以言求象,则象滞于言而有所不尽。嗟夫!古之圣贤,本以天下之道不著,而以象该天下之道;本以天下之象不详,而以言尽天下之象。卒之象立言设,而反有所不该不尽,则圣贤之心,于是乎穷。虽然,圣贤固非逞奇眩异,苟为制作以骇于天下,则其始之为象也,将谓其足以该道也;其后之为言也,将谓其足以尽象也。象有不该之道,而言有不尽之象,则圣贤不轻以为之名。由此言之,则天下之道,不可无圣贤之象;而天下之象,不可无圣贤之言。   先天之图,伏羲之象也;太极之图与说,周子之言也。天下无异道,则无异象;无异象,则无异言。奋乎千百世之上,而常符于千百世之下;奋乎千百世之下,而常符于千百世之上:是先天之与太极也。岂可以先后大小而区别之耶?   然谓太极在先天范围之内者,何也?天下之道,太极而已矣;太极之动静,阴阳而已矣;阴阳之变合,五行而已矣;五行之化生,男女善恶万物万事而已矣;圣人、愚人、君子、小人之别,动静修违之间而已矣。而太极图者,为数言以括之而未始遗也。则夫先天虽上古圣人之作,宁能有以加乎?周子之书,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周还布列,宁有出于太极、阴阳、五行、男女、善恶、万事、万物、圣人、君子、小人之外,而曰范围焉者,固非以不该不尽为周子病,而独为夫周子之未离乎言也。未离乎言,则固不若先天之笼统包括,渊涵浑沦于忘言之天也。圣贤之始为说于天下,固谓可以尽象而该道;而明言晓告,以振斯世之聋聩。孰知夫象之所不该者,象不能尽,而言之所不尽者,非言之所喻也?   上古之初,文字未立,易之道浑浑焉流行于天地之间。俯仰远近,巨细高卑,往来升降,浮沉飞跃,有目者皆得之而为象。天下未尝有易,而为易者未尝亡。迨夫羲皇有作,始为先天之图,天下之道,一切寓之于方圆奇偶之间,如明鉴设而妍媸形,渊水澄而毛发烛。然而失之者,犹不免狥象之病,则天下固已恨其未能归于无象之天;而孰谓其生于圣远言湮之后,建图属书,哓哓然指其何者为太极,为阴阳,为五行,为男女善恶万物万事。为圣人、君子、小人,其言如此之详也,而可同于无言之教耶?故曰:「图虽无文,终日言之而不尽也。」噫!惟其无文,故言之而不尽,而言之所可尽者,有言故也。   故自先天之易,羲皇未尝以一言告天下,而千古圣人,纷纷有作,举莫出其范围。以艮为首,夏之连山也,而不能易先天之艮也。以坤为首,商之归藏也,而不能易先天之坤也。取八卦而更置之,周之周易也,而不能易先天之八卦也。畅皇极而衍大法,而有取夫表里之说;观璇玑以察时变,而有取夫顺逆之数。作经法天,而必始于文字之祖。备物制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而必尚夫十三卦之象。未始为声音也,而言律吕者推之;未始为历象也,而言十二辰、十六会、三千六百年者推之;未始为寒暑昼夜风雨露雷也,而言天地之变化者推之;未始为性情形体走飞草木也,而言万物之感应者推之;未始为元会运世岁月日辰也,而言天地之始终者推之;未始为皇帝王伯易、书、诗、春秋也,而言圣贤之事业者推之。形器已具,而其理无朕,则太极之立也;刚柔相摩,八卦相荡,则动静之机也。干、兑、离、震,居左而为天卦;巽、坎、艮、坤,居右而为地卦;所以分阴分阳而立两仪也。干、坤亥巳,天地之户,阴阳所以互藏其宅也;否、泰寅申,人鬼之方,天地相交,生生之所以不息也,以消长水之,而动静见;以淑慝求之,而圣人、君子、小人分。先天未尝言太极也,而太极无所不该;太极言太极,则亦太极之说耳。是故无言者不暇言以传,而有以尽天下之所不言;有言者待言以明,而不能尽天下之言。自羲皇而下,所以敷衍先天之说者愈详,而卒不能自为一说,自立一义,以出六十四卦之外。譬之子孙虽多,而皆本于祖宗之一体。故太极者,先天之子孙也。   虽然,有先天,则太极可以无作,而周子岂若斯之赘也?盖天下不知道,圣贤不得不托于象;天下不知象,圣贤不得不详于言。于是始抉天地之秘以泄之,自文王已不能无言。而易有太极,孔子亦不能自默于韦编三绝之余矣。大飨尚玄酒,而醴酒之用也;食先黍稷,而稻粱之饭也;祭先太羹,而庶羞之饱也。呜呼!亦其势之所趋也。   泰伯至德圣人者,能尽乎天下之至情者也。夫以物与人,情之所安,则必受,受之而安焉;情之所不安,则必不受,虽受之而必不慊焉。人之喜怒发于心。不待声色笑貌而喻。而意之所在,有望而知者。故受物于人,不在乎与不与之迹,而在于安与不安之间,此天下之情也。天下之情,天下之所同,而濡滞迂缓,食昧隐忍,将有不得尽其情者;惟圣人之心为至公而无累,故有以尽乎天下之至情。   论语之书,不以让训天下,而言让者二:伯夷称贤人,泰伯称至德是已。夫让,非圣人之所贵也,苟以异于顽钝无耻之徒而已矣。而好名言异,人之所同患,使天下相率幕之,而为琦魁之行,则天下将有不胜其弊者。春秋之时,鲁隐、宋穆亲挈其国以与人,而弒衂之祸,不在其身,则在其子,国内大乱者再世。吴延陵季子,可谓行义不顾者矣。然亲见王僚之弒,卒不能出一计以定其祸,身死之后,仅三十年,而吴国为沼,以延陵季子而犹不能无憾者。故让之而不得其情,其祸甚于争;苟得其情,则武王之争,可以同于伯九。故圣人之贵得其情也。伯夷、叔齐,天下之义士也。伯夷顺其父之志,而以国与其弟。然终于叔齐之不敢受,而父之志终不遂矣。夫家人父子之间,岂无几微见于颜色,必待君终无嫡嗣之日,相与褰裳而去之,异乎「民无得而称」者矣。故圣人以为贤人而已,盖至于泰伯,而后为天下之至德也。古今之让,未有如泰伯之曲尽其情者。盖有伯夷之心,而无伯夷之迹;有泰伯之事,而后可以遂伯夷之心。故泰伯之德不可及矣。   自太史公好为异论,以为太王有翦商之心,将遂传季历,以及文王。郑康成、何晏之徒,祖而述之。世之说者,遂以为虽以国让,而实以天下让,不以其尽父子之情,而以其全君臣之义,故孔子大之。夫汤、武之所以为圣人者,以其无私于天下,天下归之而不辞也。使其家密相付授,阴谋倾夺,虽世嗣亦以是定,则何以异于曹操、同马懿之徒也?太王迫于戎狄【狄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奔亡救败之余,又当武丁朝诸侯之世,虽欲狡焉以窥大物,其志亦无由萌矣。就使泰伯逆覩百年未至之兆,而举他人之物为让,此亦好名不情之甚,亦非孔子之所取。圣人无「意、必,固、我」之私,须臾之间,常不能以预定,而曰百年之必至于此,不几于怪诞而不经耶?盖翦商之事,先儒尝以辨之,而论语之注,厘革之未尽者也。说者徒以太王溺爱少子而有此,此晋献公、汉高祖中人以下之所为,而太王必不至于是,故以传历及昌为有天下之大计。殊不知儿女之情,贤者之所不免也。篡逆之恶,中人之所不为也。诗云:「爰及姜女,来朝走马?」孟子以为太王之好色也。诗人之意未必然,而孟子之言亦不为过。太王固不胜其区区之私以与其季子,泰伯能顺而成之,此泰伯所以为能让也。泰伯之去,不于传位之日,而于采药之时,此泰伯之让所以无得而称也。使太王有其意,而吾与之并立于此,太王贤者,亦终胜其邪心以与我也。吾于是要言而公让之,则太王终于不忍言,而其弟终于不忍受,是亦如夷、齐之终不遂其父之志而已矣。   张子房教四皓以羽翼太子,其事近正,而终于伤父之心。申生徘徊不去,其心则恭,而陷父于杀嫡之罪。故成而为惠帝,不成而为申生,皆非也。惟泰伯不可及矣。孔子所谓以天下让者,国与天下,常言之通称也。苟得其让,奚辨于国与天下也?苟尽其道,奚择于君臣父子也?让其自有之国则不信,而求其让于所未有之天下;舍家庭父子之爱,剿百年以后君臣之事而为之说;是孤竹不为贤,而必箕、颍以为大;历山不为孝,而必首阳以为高:诸儒之论之谬也。夫先意承志,孝子之至也,泰伯能得之。故泰伯之所为,乃匹夫匹妇之所为当然者。夫惟匹夫匹妇以为当然,是天下之至情也。   忠恕违道不远天下不求道于有,而求道于无。求道于无,而道始荒矣。求道于有,而道始存矣。求道者,非求其无也。求其无者,非求也。盖道根诸心,心所自有,奚庸之他!故求道于有者,求诸心之谓也。自尧、舜、禹、汤之迹远,文、武、周公之学荒,世之论道者不胜其说,而求道者不胜其涂;汶汶纷纷,孔氏之门辞而辟之,日不足也,而为之说曰忠恕,则足以近道。夫天下方苦于道之难求,其说宏远恣肆,穷天极地,哓哓焉唯恐其言之不详,萃其终身之力,白首有不得其源者,而孔氏之徒一言以蔽之,何其言之简而功之径也!   嗟乎!道固然也,非孔氏之徒为之也。天下之患,在于不知道。知其物而后能取之,知其途而后能由之,知其的而后能射之;夫然后取之而获,由之而至,射之而中也。不知其道而求之,何怪其言愈多,力愈勤,而愈不至也。嗟乎!亦取之心而已。谓道为远人,而心亦远人乎?天命之谓性,率是性而为道,心即道也。舍心以言道,则为荒远,荒远非道。舍道以言心,则为形躯,形躯非心。道也者,无所不尽,而心者,道之舍也。故曰:天聪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万物作类。可以为尧、舜、禹、汤、文、武,可以作礼乐,可以齐万物,可以一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前之而莫测其所以始,后之而莫既其所以终,漩乎无穷,而莫知其方,此心之所以为心者也。   心以会道,而私或漓之;心以通道,而私或间之。心失其所以为心,故道失其所以为道。诗曰:「视尔不臧,我思不远。」呜呼!亦反之心而已矣。忠恕者,反诸其心,淳漓去间之道也。性者则无事乎此矣,下焉者可勉也。匹夫怀千金之璧,途而失之,乌得不从其途而求之也?物我之未融,形骸之未化,不能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融而化之,体乌有不一乎?故自圣人以下,未尝不勉勉于兹也。为人子者。以父之心为心,则何息乎不孝?为人臣者,以君之心为心,则何患乎不忠?居乎前后左右者,而以前后左右之心为心,则何患乎上下四方之不均?故忠恕非有所增益之也,求吾之心也。翳去而目明,垢去而鉴明,私去而心明,心明而道在是矣。故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神而明之,言此心也。愚智之障去,而至贤可为;中和之性流,而礼乐可作;形骸之窒通,而万物可育;天人之界彻,而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可一。孔氏之学,何其简而易,径而要也!   抑此所谓忠恕者,先儒以为学者之忠恕耳。尝试推之,程子之言曰:充拓之,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万物一也。宇宙会合,由忠恕之故;宇宙浇漓,由不忠恕之故。秦、汉以来,上下之分严,君臣之情塞,失均于贫富,奔命子征求,骈死于诛罚,匹夫匹妇,不获自尽者多矣。长人者可无意干斯乎!   ○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   道散于天下,而君子会诸心;而犹有待于外者,理一故也。夫心,无待于外者也;待于外,非心也。何者?势有心迹之判,而理无内外之殊;道通天下之故,而心极宇宙之量。天下信心而疑耳目,其说是内而非外,自谓其心之大也,而不知心之大而拒于其外,则有所不包。天下狥耳目而遗心,其说则狥象而拘迹,自谓其用之妙也,而不知用之妙而沮于其内,则有所不达。合外以为内,而后知心之大也;由内以为外,而后知用之妙也。   子思子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学者疑之,以为德性所以为内也,问学所以为外也;事于外则苦于支离之弊,专于内则驰于玄妙之归;大者穷极高虚而无所底止,小者役役焉汩没以终身;外之于内,若是其相戾也;德性之与问学,若是其相悖也;尊德性之与道问学,若是其不相侔也。嗟乎!夫孰知子思之言,合内外而一其散于天下者而会诸其心乎?今夫人之所以为人者,何为者也?苟徒形骸而已耳,饮食动作而已耳,则与天翾飞蠕动者,奚以异也?而乃超然异于羣生,为万物之灵?而天下之尊,莫尊于人,则以其德性之尊而已。二五构精,造化万有,皆同于天,而会其精于人。人而会其精于心,至清而不滓也,至纯而不瑕也,至贵而不敌也,至富而不伦也。得之而为德,生之而为性。德性之有,贯乎天地矣,冒乎羣生矣,纪乎万用矣,磅礡乎无端无纪,而周流乎至静至正矣。故谓之降衷,谓之明命,谓之受中,谓之立极,皆取尊名焉。尊于天而贱于人,与之者之重而受之者之轻,是横奇宝于道,而委珪组以逐屠沽也。折枝之命,受之者不敢委;抱关三位,居之者不敢懈。而况吾受诸天而不偶然者,而亵天弃天而甘心焉,谓之何哉?故君子欲以尽其为人者,其道在于尊德性;而其所以致其德性之尊者,其详在于问学而已。   尊德性者,非以专于内而不兼乎外;而道问学者,非以徒骛乎外而忘其内也。德性不离于事物,则尊之者不离于问学矣。散于天下而一于心,尊吾心,则天下之理会,不出乎一心,而不外乎天下。道问学,则天下之理熟;万者熟,而后一者纯也。易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书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圣人以为深于志,止于心,足以已矣,而必几焉康焉。研审而不遗,思惟而不怠,诚以辨于务而深可达,审于几康而止可安也。使百九十二之爻无用于揲,则所谓受命如响者果何物?而一日二日之几,不兢兢焉,而尧、舜之道或几乎息矣。故知者,德性之通也,通天地万物与人焉。尽精微焉,知新焉,所以通之也。行者,德性之体也,而体天地万物与人焉。道中庸焉,祟礼焉,所以体之也。虽其戒谨恐惧以立天下之大本者,固不待于物感事变之交。然而知祟礼卑,穷理践实,要之亦不失吾高明广大之体,以究其温故敦厚之功而已矣。故曰:「智周万物,而道济天下。」周物而不过乎性之智,济世而不外乎性之仁。天下之理,无出于德性之外,而道问学,所以尽尊德性之功。射艺之游,非拳捷之逞也;洒扫之末,固精义之学也;徐行之微,固尧、舜之道也;经史之业,非亡羊之路也。本末源流,一以贯之矣。舜之命曰:「惟精惟一。」虺之诰曰:「制事制心。」孔之教曰:「博文约礼。」精以归一,义以全礼,博以致的,千圣相传之秘,其在兹乎!   吴文正以为道问学之功有六,而尊德性之功一而已矣。斯言可谓发越无余矣。由是而言,则知外德性以为问学者,狥知化物;世之所谓博洽之学,雕虫之技,传经之家,若司马迁、刘向、郑玄、王弼之流也。外学问而为尊德性者,驰空入幻,世之所谓顿悟之习,玄牝之学,明心之说,若关尹、老聃、瞿昙、鸠摩之属也。   自汉以来,出彼入此,吾道不堕如发。至关、洛数子者出,得子思之绪于残篇,亦已灿然指世之迷途矣。然议者犹谓新安、金溪之异旨,德性问学之专门,徒泥鹅湖是非之辨,而不知相里勤、五侯各立门户之非。呜呼!德性吾所有也,学问我所事也,为之而自知之矣。不知论此,而徒欲起大儒于九原,辨聚讼于两家,乃所谓「道在迩而求诸远」也。噫! 【此首第一行,疑有脱误】   六言六蔽天下之理,尽于学矣。而天之所与者,不可恃也。何也?限于气也。限于气,则有所偏。狥其偏而不求至其中,则往往遂其性之所近。其偏者日以重,而其不能者终懵焉而莫之知,卒以自陷于偏诐邪遁之归,而不适乎大中至正之矩。其美也,祇所以为蔽也。天之所与,果可恃也哉?故夫求至于中者,莫如学也。   疏之则通,拭之则明,矫之则直,砥励之则精密,培养之则成遂。夫物则亦有然也,而况于人乎?况于学乎?学也者,以明理也。理明则德全,德全则气不能为之限,夫是之谓能成其天。故气质之用小,而学问之功大。糠粃眯目,则天地为之易位。彼美质之为尤物也,岂直糠粃之谓哉?今夫仁、智、信、直、勇、刚,是六者,世之所美也。夫人而能好之,则固可以谓之君子。而世之所指称者,若是焉亦足矣。圣人曰:是六者皆有蔽,惟好学为无蔽。非六者之足恃,而好学者之足恃也。夫岂以六者之不美哉?天以是理全畀于人,固不以人人殊也。是故有温良慈爱之懿,有辨别剖析之明,有真实无妄之诚,有顺理无罔之心,有强毅果敢之气。残忍之不足以胜吾仁,眩瞀之不足以胜吾智,诈伪之不足以胜吾信,回互之不足以胜吾直,懦怯之不足以胜吾刚勇,其性则然也。然而气之参错不齐,而五行之分数有多寡,则恃【恃 原缺,依大全集校补】其偏重者而胜焉。偏而好,好而不学,则蔽。蔽于有余,而不能以自裒;蔽于不足,而不能以自益。「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信者以执滞用,直者以攻讦用,刚勇者以强戾用。彼固以沾沾自喜,而不知去道也日远矣。是以圣人不恃乎天,而求备于人;不恃乎天,所以去其蔽;求备于人,所以全其美。   皋陶言九德,皆以其气质之性,而济之变化进修之学;而夔之典乐,亦不外乎直温宽栗之数语。晏婴曰:「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马或奔踶而致千里,谓其能偃然以就吾之鞭策也。调习之不驯,泛驾之不止,则百里之不致。昔夫子之门,固皆天下之英也。参之鲁,可以谓之确。柴之愚,可以谓之厚。师之辟,可以谓之文。由之喭,可以谓之直。而夫子则谓之鲁焉而已矣,愚焉而已矣,辟且喭焉而己矣;略其所美,而稽其所蔽,美者不足恃,而其蔽者深可忧也。是以君子知天之所以畀吾者,恐恐焉若有所负也,汲汲焉不能自已也,退退焉不敢自谓已足也,我惟理之求而已。于是有探索考究之学,于是有沉潜默识之功,于是有省察克治之力,于是有去偏救弊之术,于是有深造极诣之方,于是有消融浑化之妙,过者以损,不及者以益,夫然后有以得其理而无所蔽。   爱人,仁也;而恶不肖亦仁也。不可罔,智也;而可欺亦智也:践言,信也;而变通亦信也。无隐,直也;而委曲亦直也。无所不伸,无所不为,刚勇也;而有所不伸,有所不为,亦刚勇也。惟好学,故仁;惟仁,故智;而信直、刚勇皆举之矣。若一元而司四气之运,若中央而观四方之至。有六者之用,而无六者之蔽。是六者性,而我无加焉;是六者质也,而矫克振励之功为不少矣。   大哉,学之道乎!夫子与子路盖每每言之,而伉直自用,卒无改于冠鸡起舞之习。去就不明,汶汶以没,悲夫!美之为蔽,乃至于此。自昔聪明绝异者为不少,而卒自叛于道,而为天下之罪人者,其始皆由于质之美。盖以其聪明绝异之姿,而自信其不该不偏之见,以成其偏倚诡僻之行,则将何所不至!故曰:老子有见于屈,无见于伸。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庄子有见于天,无见于人。有所见而有所不见,此美之所以为蔽也。由是言之:椎鲁朴钝,非学者之患也;聪明绝异,学者之深患也。   ○圣人之心公天下   圣人能顺诸天下之理而已矣。天下之理不容于偏,故圣人之心,亦不容以有偏;夫惟不容以有偏,而后足以尽天下之理。大哉,圣人之心乎!人皆曰圣人之心有是非,吾则曰圣人之心无是非;人皆曰圣人之心有好恶,吾则曰圣人之心无好恶;人皆曰圣人之心有褒贬,吾则曰圣人之心无褒贬。因物而有是非,是非者,圣人之明;因明而有好恶,好恶者,圣人之情;因情而有褒贬,褒贬者,圣人之言。言生于情,情生于明,明固缘诸物而已。天下之物,固有可是非之理,固有可好恶之理,固有可褒贬之理。取而进之不加增,抑而退之不如损。称之为善而非誉,訾之为恶而非毁。圣人顺因其理,无所于是,无所于非,无所于好,无所于恶,无所于褒,无所于贬,迁移变化,进退伸缩,惟其所遇,不可端倪。曰是非、好恶、褒贬云者,吾姑以是观圣人之心之着而已,非以为圣人之心泥于是也。何者?顺因诸理也。理故一,一故无所不公。而彼区区有为之应迹,固其所谓尘垢、粃糠、糟粕、煨烬云者,而奚足以芥蒂于圣人之心也哉?   今夫理之散于天下,其是非曲直,可否轻重,随物而在,无不分朋。其遇于情而偏之也,天下之物,于是而始不得其平;天下之心,至是而始不得其公。专而不咸,隘而不宏,藏匿而不化,胶固而不解,纷扰焉而不释,日以其情与天下相角。执其先以应其后,举乎彼以该乎此,攻其瑕而忘其坚,爱而不知其恶,憎而不知其美,强立而不返,终其身焉,其于爱憎取舍,若柄凿焉不相易也。是何也?以情胜也。情胜,则有我而无物,其不能公天下之心固也。 夫天下之物,以天下之理处之而已,而曷容有我于其间哉?故惟无我而后为圣人,而后其心能公天下。   嗟乎!圣人之心犹天也。阳舒而阴惨,旦明而暮晦,生长肃杀,不一其职,风雨露雷,不一其施,而万物之巨者细者,高者下者,裁者倾者,成遂者,夭阏者,变易者,流迁者,枯偃而憔悴者,壮盛而猥大者,仆而起者,息而消者,彼固以随乎气之所至。在万物为适当耳,造物者则何所私哉?是故圣人顺因天下之理,不累于有我之情。天下之人,所谓聪明仁圣,德充而业完者,固未可以人人求也。而人又什百千万之,不可以一律齐也。固有能于此而不能通于彼,失于早而图之于末,百不可观而一有可取,世之所谓小人者犹有所长,而贤者或难于十全也。故圣人亦以天下之情与天下而已矣。故曰:孔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圣人之心公天下也,夫独管仲乎哉?管仲者,固其一事也。言天者无端也,指其昭昭之多。曰天之大若是而已矣。言圣人者无象也,指其称管仲之事,曰圣人之公若是而已矣。故此一管仲也,世之汨溺者,孰不艳慕之?其德与学固可略也。至于鄙贱之甚者,则摈绝之不以入于耳,而奚功之足云?圣人曰:「管仲之器小哉!」又曰:「管仲,人也」。「如其仁!如其仁!」方其称也,不知其贬也;方其贬也,不知其称也。管仲之所为若二人焉,圣人亦曰若二人焉。是非在仲也,好恶在仲也,褒贬在仲也,圣人不知也。   是故羽山之放,百揆之宅,鲧出禹入,不以为疑。鹿台之诛,三监之设,纣灭庚封,不以为忌。故使鲧能自变,司空之职可复;纣能改创,孟津之师无举。圣人固未尝有怒也。朝而放诸野,夕而升诸朝。罪大者不以议其功,罪轻者不以盖其善。顺诸其理,而何有于我也?彼世之瞽者、刖者、宫者,莫不以为弃人也。圣人曰:「吾使汝为乐,吾使汝为阍,吾使汝为守。呜呼!圣人之心之公,固如是也。春秋之书,严于大一统,而王之出狩,不容于无贬。明于尊有爵,而诸侯或称人。重于辨华夷【夷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狄或有称子。书载二帝三王之文,而秦穆公何人者也?乃以厕之篇末!吾于是真见圣人之心如天也。使夫人之有过者,不容以自阻;而小善者,亦有以自遂。见容于圣人者,不敢不勉;而得罪于圣人者,惴惴焉不敢自安。是又圣人之教之也。呜呼!圣人之功大矣。   史称安、隗素行何如将以图天下之变,而所以自治者不可不严也。夫士君子以其身任天下之事,而适当其溃败决裂之际,而天下之事之变,不可以急返而力拯之也。天下之小人,方乘时肆志,逞其所欲,而其气之熏灼炽艳,凌轹震荡,勃焉有不可遏之势。而君子者,以其弱植之身,惴惴焉而日与之角。以吾之衰,敌彼之强;以吾之寡,敌彼之众;以吾之明白疏阔,洞然无防闲之设,立彼闪忽诡诈之中,机智陷穽之区。斯时也,势不足恃也,恃吾之有道而已。夫道有时而不能胜势,然而循理以须其未定之天,而或胜焉,或不胜焉,犹足以持之也。设使吾之所自立者,已自陷于颇僻,则小人之投间抵巇,其将何所不至哉?吾既无所恃,而吾之所恃又亡,而轻试于小人之锋,卒之名隳业堕,而身与之俱毙焉。由是言之,小人得志于天下,非尽小人之罪也,君子亦与有责焉耳矣。   愚读汉史,未尝不叹安、隗所处之真善,而又以嘉范晔之知言也。夫不曰小人之不加害于君子,而特曰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诚有以见君子得持胜之道也。尝谓天下之所以称为君子小人者,非生而有是名也。蹈道而行之,谓之君子;背道而行之,谓之小人。所谓蹈道而行者,素行必严;严者,非为小人而设也,以其君子之道固然也。背道而行者,则淫佚放纵,无所不为矣。夫其淫逸放纵者,亦非为害君子而设也,以其小人之道固然也。此淑慝之大分,自古邪正之所以相轧,而世道之所以升降者系此也。小人固挟其所以为小人者以恣其恶,而君子者不知其所以为君子而制之,则君子小人之分,吾亦无以定其极矣。而又安能取胜负于其间哉?是故君子所以成功者,势也;所以定势者,道也。势有所待于外而不可必,道固吾之所挟以常伸者。易言阴阳之义备矣。消长进退,损益盈虚,每以时运为之变北,而辞亦因之屡迁,而至其所谓道者,则无往而不着其然。以明君子之所行者,有常而不易,至一而无二,立乎是非利害之途,而独守其贞,不以消而亡,不以长而存,不以进而满,不以退而缺,不以损而陨,不以益而茁,不以盈而耀,不以虚而约,一之于天而已。天者,君子所以定其极也。而物何与焉?小人何与焉?小人之能害与不能害何与焉?   天道当揫敛肃杀之候,其所以为生生者,宜剥尽而不存矣。而完聚凝固,不至于阴之盛而丧其所以生生者,故卒之太和回斡,勃焉盎焉,变而为朱明长嬴之气。君子当小人之时,亦唯无丧其所以为君子者而已矣;无丧其所以为君子者,亦唯无丧其素行而已矣。素行严,则守不放;守不放,则节无毁;节无毁,则道常伸。如两敌对垒,虽未得殄灭之会,而所以御其游兵,防其钞掠者,不可一息而弛也。不然,则移晷瞬目之间,而彼已伺其便而乘其隙矣。故曰:不恃敌之可胜。而恃吾有以胜之。胜之者,非求胜于彼也。胜于所以为我者而已矣。怒眦裂目,非君子之勇也;擐甲厉兵,非王者之师也;冠带佩剑而高谈仁义,是所以化强暴之术。   东汉之世,外戚宦竖之祸,缠绵纠结而不可解。一时贤人君子,相与劳心焦思,感慨发愤,正色于岩廊,清议于田野,求其有以少纾一旦之祸,适足以磨虎之牙,更相枕籍骈首而死者,不可胜计。然而考其素行,非其过于忤物,则其失于防闲者也。陈、窦一代之英,以身排难,而至于贪天之功,亲戚子弟,带绂裂土,布在有位,内不足以远权势,外不足以孚人心;张奂,北州之豪士,犹不能使之相信,而为羣阉所卖,吁,亦可悲矣!名为天下之君子,而以其不纯乎君子者,而与羣小较力,是所以赍寇兵而助之攻也。是以君子有危言之时,而无毁行之日,所以持天下邪正相轧之机,而直以道胜之耳。故曰:春秋之义,以贵治贱,以贤治不肖,不以乱治乱也。召陵之师,不足以折水滨之对;文王之道,不足以救于泓之败。而楚围之计,不能不反庆封之辞。自汉以来,任人国家,如向、猛之制于恭、显,训、注之因于仇、王,二李之递为出入,五王之自相鱼肉,欲以去小人,而失于持胜者多矣。君子所以重有取于安、隗也。   虽然,二子亦自守焉而已耳,盖无益于天下之变也。岂非其节有余而权不足,回斡大运、拨乱反正之才有所短耶?抑光武夺三公之权,崇阶美号,徒拥虚器,政权一无所关,二子亦无能为力矣。吾独惜夫抚天下之权,而行不足以自守,才不足以经世,而反以激天下之变。此吾所以叹息于二公也。   ○孟子叙道统而不及周公颜子   古之圣贤有遗言而无遗意。得圣贤之意,则可以知圣贤之言;知圣贤之言,则可以明道统之说。夫其有详有略也,而非有去取也;有先有后也,而非有抵牾也。论其人焉,论其世焉,合其异焉,会其同焉,此所谓意也。苟狥其辞,执其一,以求其纷纭异同之论,则圣贤之言将有所不达。故以言观言,则有遗言;以意观言,则无遗意。虽然,亦谓之无遗言可也。愚于是知周公、颜子无异道,而孔子、孟子无异说矣。   今夫斯道之流行,其用在天下,其传在圣贤。由尧舜、以至于孟轲,中更数千载,可指而数者,如斯而已矣。 【疑有阙文】 则已若比肩矣。其不与者,圣贤不得而与也;其与焉者,圣贤不得而废也。尧不得以与丹朱,而瞽瞍不得夺诸舜者,盖谓此也。圣贤之论,至孔子而定。继孔子者,孟子也。孔孟亲有之而亲见之者也。后之学者,当据之以为定,而岂可因之以为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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