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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庄子内篇注-明-匡庐逸叟

庄子心胸广大,故其为文,真似长风鼓窍,不知所自。立言之间,举意构思,即包括始终。但言不顿彰,且又笔端鼓舞,故观者茫然,不知其脉络耳。如此篇初说天籁,即云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耶?则已立定脚跟,要人自看,识取真宰。只是一言难尽,故前面大知闲闲已来,皆是发挥吹万不同,只到旦暮得此已下,方解说咸其自取、怒者其谁,方拈出个真宰示人。今此一节,乃说破形骸是假我,要人撇脱形骸,方见真宰,即是篇首丧我之实也。 向下只说世人迷真逐妄,乃可哀之大者,盖悲悯之意也。 一受其成形(言真君本来无形,自一受躯壳以成形),不亡以待尽(则不暂亡,只待此形随化而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知能止,不亦悲乎(言真君为我有形之主,而不知所养,使之与接为情,日与心斗,以为血肉之躯。故被外物相伤,如刃之被磨,往而不返,可不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言驰于物欲,终身役役劳苦,而竟不见其成功,不知竟为何事),苶然(疲貌)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耶(言为名利劳形,终身役役,以至苶然疲弊,而竟莫知所归宿。人生之迷如此,可不哀耶)!人谓之不死,奚益(世人如此昏迷之至,其形虽存,人谓不死,有何益哉)!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言其妄情驰逐而不休,而形骸与之俱化,而心亦与之俱溺而不悟,如此可不谓之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无知貌)乎(言人生固如此之无知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言唯我独芒然无知耶,而世人亦有不芒者乎?此庄子鼓舞激切之语也)? 此一节,言真君一迷于形骸之中,而为物欲之所伤,火驰不返,劳役而不知止,终身不悟,可不谓之大哀者耶?由其迷之也深,颠倒于是非而不觉也。故下文方露出是非二字。 夫随其成心(现成本有之真心也)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言人人具有此心,人皆可自求而师之也)?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此句谓,何必圣人有之?盖知代者,乃圣人知形骸为假借,故忘形而自取于心者也)?愚者与有焉(虽愚者亦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言人未悟本有之真心,而便自立是非之说),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言其实未至以为至,以此是非者,是自欺也)。是以无有为有(所谓未得为得,强不知以为知也)。无有为有(言此自欺之人),虽有神禹,且不能知(言神禹虽圣,其知虽广,亦直知其所至之处;若此等人,以无为有,又何能知之),吾独且奈何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甚言此辈难与言大道也)! 此一节,言是非之端,起于自欺之人,强不知以为知,且执己见为必是,故一切皆非。盖未悟本有之真知,而执妄知为是,此等之人,虽圣人亦无奈之何哉。可惜现成真心,昧之而不悟,惜之甚矣。由不悟真心,故执己见为是,则以人为非,此是非之病根也。 下文,方发明齐物论之主意。 夫言非吹也(前但敷演世人不悟真宰,但执我见。以未随其本有之真心,但执妄见,所以各各知见不同。到此方入物论,谓世人之言,乃机心所发,非若风之吹窍也),言者有言(故所言者,非任真宰,乃有机心之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以任一己偏见之言,故其所言者,特未定其果是、果非也)。其有言耶?其未尝有言耶(此要人返观,本来有此言耶?未尝有此言耶?即此一语,便令人自知。而齐物论之功夫,略示于此矣)?其以为异于鷇音(鷇音者,乃鸟在壳将出,啐啐之声,谓是天机之音,全出无心;而人之有心之言,与鷇音不同,要人自看。又),亦有辩乎?亦无辩乎(辩,谓彼此争辩也。谓人返看语言如鷇音时,此则有辩论乎?无辩论乎?要人发言当下,自返观也)? 此一节,将明物论之不齐。先指出言语音声,本无是非,若任天机所发,则了无是非之辩。然绝言处,乃齐物之旨,已揭示于此,欲人就此做工夫,看破天机,则是非自泯矣。从“夫言非吹也”起,直至后文成亏章末“此之谓以明”止,为一大章,计七百四十余言,节节生意,最难一贯,必细心深观,乃悟其妙。 向下,方的指出,是非之人,乃迷真执妄之流也。 道恶乎隐(隐,谓晦而不明也),而有真伪(谓大道本无真伪。先设问:道为何不明,而有真伪耶)?言恶乎隐,而有是非(谓真人之言,本无是非。设问:为何真言隐,而有是非耶)?道恶乎往,而不存(言道若无真伪,则了无取舍,何往而不存耶)?言恶乎存,而不可(若言出于自然,一任天机,则有何所说而不可?但为道隐,而言亦伪;言偶,而是非因之而生也)?道隐于小成(言道本不隐,但隐于小知之人。所成者小,故大道不彰耳),言隐于荣华(荣华,谓虚华不实之言也。以言不载道故,但涉浮华,故至言隐矣)。故有儒墨之是非(到此方指出是非之人,盖端为儒墨而发。以儒厚葬,墨子薄亲,故互相是非。当时庄子与孟子同时,以孟子辟扬,墨曰予岂好辩哉,故有是非之辩。故以儒墨并之),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言儒以厚葬为是,乃墨子之所非者,故曰是其所非;墨以薄亲为是,而儒非之,故曰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言儒墨二家互相是非,皆未明大道,但各执我见耳,未必为真是也。苟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莫若明乎大道,则了无是非之辩矣)。 此一节,方指出是非之端,起自儒墨。当时虽有处士横议,而儒墨为先唱。意谓杨墨固失仁义矣,而儒亦未明大道也。故两家皆无一定之真是。故以此为发论之张本。盖言辩是非,滥觞于儒墨,旁及诸子,后单结指于惠子,皆不明之人,乃丧道者也。 下先明本无是非,而人不自知,故妄执己见、起是非耳。 物无非彼(言若天地间一人执我,则尽天下之人皆彼也。故曰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言若一人执己为是,则人人皆执己为是,则天下无不是矣。故曰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言若但见彼之非,则不见自己之非矣),自知则知之(言若自知其非,则知天下无不是矣。故曰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言彼之非,盖出于我之是),是亦因彼(言我之是,亦因彼之非。由人不自知故,但执己是,所以不能泯是非也)。 此一节,言人苦于不自知,故以己是为必当。若彼此互相易地而观,则物我两忘,是非自泯,乃见本来无是非也。 下文发明,是非本无,特因对待而有。 彼(彼非)是(我是),方生之说也(方谓比方、对待之意也。言是非本无,盖因人我对待而有也)。虽然(下一转,以明对待无有了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言对待是非,比之生死一般,生而死、死而生,生死循环,无有了期。若将死字作灭字看,亦妙);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是者为可,不是为不可。以此,终无两可之时);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言此是因彼非,彼是因此非。皆不自知自明之过也)。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言圣人不由世人之是非而独照,明于天然之大道,故是为真是,故曰亦因是也。此言圣人之因是,乃照破之真是;不似世人,以固执我见为是,而妄以人为非也。此即老子之人法天)。 此一节,言世人之是非,乃迷执之妄见,故彼此是非而不休。唯圣人不随众人之见,乃真知独照于天然大道,了然明见其真是,故曰亦因是也。此是则与众天渊,故以亦字拣之。前云,与其儒墨互相是非,莫若以明,明即照破之义。故此以圣人照之于天,以实以明之。明此为齐物之工夫,谓照破即无对待。故下文发挥绝待之意,而结归于莫若以明。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此承上圣人照破工夫,则悟我之是,即彼之非,彼之非,亦即我之是。如此互观,则何是非之有)。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如此互观,则是非两忘),果且有彼(彼非)是(我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若是非两合于大道,果然有是非哉,果然无是非乎哉)?彼是莫得其耦,谓之道枢(言是非两忘,则坦然一际,绝诸对待,如此则彼是莫得其耦。耦,对待也。绝待,即道妙之枢纽也)。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环则不方,中虚则活而能应,以譬道之虚无。若得此虚无道枢,则应变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言是非泯同于大道,则是亦是道,非亦是道,如庄子诽薄尧舜,此一于大道也)。故曰:莫若以明(前云,与其儒墨之是非,莫若以明。说到圣人照破,则泯绝是非,而与道游,则无往而非大道之所在。故此结之,故曰莫若以明)。 此一节,言圣人照破,则了无是非,自然合乎大道,应变无穷;而其妙处,皆由一以明耳。此欲人悟明,乃为真是也。则物论不待齐而自齐矣。此即老子之天法道。下以指马,喻本无是非之意。 以指喻指之非指(以我之触指,喻彼之中指,为非我之触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不若以彼中指,倒喻我之触指,又非彼之中指矣);以马喻马之非马(马,双陆之戏马也。马有黑白之分,虽有黑白,皆马也。若以彼黑马,喻我之白马,非彼之黑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不若以彼黑马,倒喻我之白马,又非彼之黑马矣)。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若以此易地而观,指、马无二,则是非自无。由圣人照破,大而观之,不但人我一己之是非自绝,则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斯则天地一指,万物一马耳,又何有彼此、是非之辩哉。此盖从莫以明一语,发出圣人不由而照于天,释以明之意。故此归结照破工夫,真能泯是非,万物齐一,欲人于此着眼也)。 此一节,发挥圣人照破,则泯绝是非,天地万物化而为一。 下文释为一之所以。 可乎可(谓人以为可,则我亦因而可之),不可乎不可(人不可,则我亦因而不可之)。道行之而成(谓任道而行,无有不合于道者。成现、现成,成不必分别也),物谓之而然(然者,自是也。谓人谓之而然者)。恶乎然(谓所以然者,何耶)?然于然(谓然于自己心中之为然耳)。恶乎不然(言人因何而不然耶)?不然于不然(谓人所以不然者,但彼心中自以为不然耳)。物固有所然(言物物实有一定之然。譬如药之参喙,用参则喙不然;且用喙时,用参则不然矣。此则物物皆有一定之实然也),物固有所可(物有在此不可,而在彼亦有可用者)。物无不然,物无不可(由此观之,则天下物,无有不然,亦无有不可者)。故为是举莛(屋梁也)与楹(屋柱也),厉(音赖,癫病之恶人也)与西施(美妇人也),恢(大也)诡(诈也)谲(诡也)怪(怪异也),道通为一(言莛、楹之长短,厉、施之美恶,恢、诡、谲、怪之变状,以人情视之,其实不得其一样,难其无是非。若从道眼观之,则了无长短、美恶之相,一际平等。此言非悟大道,决不能齐天下之物论也)。其分也,成也(如截大木以为器,在木则为分,在器则为成。故其分即成也);其成也,毁也(然器虽成,于木则毁,如此岂可执一定为成毁哉)。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若就一边而观,似有成毁;若通而观之,则无成无毁。故复通为一,以此而观万物,又何是非之有)。 此释上天地一指、万物一马之意,必以道眼观之,自然绝是非之相;是非绝,则道通为一矣。 下文方指归于道。 惟达者(达道之人)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惟达道之人,知万物本通为一,故不执己是,故曰不用。既不用已,是但寓诸众人乙情,庸众也,谓随众人之见也)。庸也者,用也(解庸者,用也。谓用众人之好恶为好恶也);用也者,通也(由其能用,故能通众人之志也);通也者,得也(言能通达于道者,无往而不自得;苟自得,则无是非之执矣)。适得而几矣(言达道之人能适于得,则几近于道矣)。因是已(言达者通达于一,虽万变而不失其道,此则无往而不是;如此因是,乃真是矣),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谓至无往而不达,则了无是非,顺物忘怀,则不知其所以然,谓之道。此老子道法自然)。 此一节,要忘是非,必须达道之圣人,知万物一体,故无是非,无适而不可,顺乎自然,此谓之道。上面说了许多,展演铺舒,直到此,方指归一道字。因是已之已字,乃极尽之处,言圣人极尽,只是合乎自然之道,如此而已;合乎道,则自然归一。后文言,愚人勉强要一,故卒莫能一也。 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未达大道,强勉以己见要为一,而不知其本来大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谓执己见为必是,要一众人之见,即如狙之喻也)?曰:“狙公(养猿之人)赋芧(输芋粒以食猿也),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言众狙执定,朝应多,而夕应少)。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狙公以本数颠倒之)。”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三四之名同,而实数亦同,但狙之所执己见,以朝四为必是,故不核其实,而但喜其名耳。此皆不能忘是非者,如夷齐之类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天钧,谓天然均等,绝无是非之地也。前云照之以天,故此结云,休止乎天均),是之谓两行(两行者,谓是者可行,而非者亦可行,但以道均调,则是非无不可者)。 此一节,言工夫未到自然之地,强勉要一其是非,而不悟玄同之妙者,似此之人,但能因是,不能忘非。正如夷、齐、介子之流,其行虽高,不无愤世嫉俗之心;又如儒墨,各执一端为是,乃但能可其可,不能可其不可。虽然离是非,卒不能一是非。即其所操,未尝不是,元非道外,只以各执己见为是,乃成颠倒。故如狙公之七数,名实一般,而喜怒为用各别,此特劳神明为一者,而不知其大同者也。须是圣人,和同是非,休乎天均,两忘而俱行之,故能和光同尘,混融而不辩,则无可、不可矣。 下文意谓,古之人,知到本来无物、玄同之境,故本无是非;自后渐渐不济矣。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上言不知道者,劳神明强一,而竟莫能一。故此言古之真人,有真知之至处。至者,本来无物之地也。故下征释)。恶乎至(问何以为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复加矣(本来无物已前,乃道之极处,无以知也)!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虽适有形,犹知识未凿,似浑沌初分,人心淳朴,然尚未有人我之封。之封,犹彼此界限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其次虽有彼此界限,其风尚朴素,而未有是非之心,去道不远)。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自是非一彰,而大道丧矣)。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爱,私爱于一己也。成,前云一受其成形,自迷真性,成此形骸,固执为我,故大道亏损多矣)。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苟以大道而观,果且有成亏乎?无成亏平,若真见得本无成亏,则是非自泯矣)? 此一节言,由迷大道,则成我形,我成而道亏矣。前云,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直说到此处,方透出一个爱字,为我执之本。以成其一己之我,则所成者小,而大道隐矣,申明前云道隐于小成之意也。 后文意由所成者小,故举世之人,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故以三子发之。 有成与亏,故(故字,副墨,作昔字)昭氏之鼓琴也(由上云爱成而道亏,又要显本无成亏,故引三子发之。昭文善鼓琴,是成一家之业;后其子不能鼓琴,是亏损了家声也);无成与亏,昭氏之不鼓琴也(意谓当初不勇成鼓琴之名,则其子亦未有亏损家声之说)。昭文之鼓琴,师旷之枝策也(又引师旷作证。言师旷,最聪明之人,却使眼盲,不见枝策而行,此便是有成亏处),惠子之据梧也(惠子与庄子同时为友,而惠子有口才,善辩论。庄子意谓,惠子辩论虽成,而大道已亏,故以二子成亏比之。以善辩而不明道,即如师旷聪明而眼盲,即其子亦不能世其辩论之业,故如昭文之鼓琴),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言从事,以终其身也)。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言三子之笃好,将以异乎人也);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言他人又有好三人之知者,而三子自以为至,又欲以己之能,将明示之于彼,谓教他人也)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此句意,独指惠子本未明道,而强自以为明,而又明之于他人,故无大成,竟以坚白昧之,以终其身)。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上句惠子之成亏,此言昭文之成亏),终身无成(言惠子以坚白之昧终,此终身无成也。昭文之子学父之琴,亦终身无成。若惠子之不辩、昭文之不鼓琴,又何成亏之有哉?言其道之所以亏者,正以成者小也)。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亦成也(言若惠子之可谓成者,庄子言,如此则我之不成,可谓之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我无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则人与我皆未是成者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滑疑之耀者,乃韬晦和光,即老子昏昏闷闷之意,谓和光同尘、不炫己见之意,言光而不耀,乃圣人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言圣人不以知见夸示于人,亦不以己见为必是,故不用其是,而但寓于庸众之中。前所谓以明者,乃是大成者,此也)。 此一节结文,来意甚远。从夫言非吹也起而下,及道恶乎隐而有真伪,以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乃至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莫若以明,论起一层。以至枢始得其环中,则结之曰莫若以明,为第二层。次从指马喻论起,以明道通为一,引出惟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乃点出一道字,以作活眼。次借狙公名实未亏,从一亏上发挥。道之所以亏,由爱之所以成。以此爱之所以成一句,又远结前立义中,一受其成形,及随其成心而师之。两成字之意谓,若受其形,即爱之所以成,故道有所亏,此有成有亏也。若随其成心而师之,则本无成亏。因有成形,故有辩论是非之彰,盖由此耳。是以成形、成心二意作骨子也。此道隐小成、言隐荣华,有自来矣。皆未悟明大道之过也。故先揭示之曰,莫若以明;次又论道枢,则又云,故曰莫若以明。今论到底,结归成亏,指出惠子是第一不明之人,故持坚白之辩,昧了一生。故末后指出,滑疑之耀之圣人,乃不自是之人,故缴归为是不用而寓诸庸之达者。乃结之曰,此之谓莫若以明。其文发自夫言非吹也起,至此约七百余言,方一大结。其文与意,若草里蛇,但见其动荡游衍,莫睹其形迹,非具正眼者,未易窥也。至若三子之成亏,其昭文乃业之有成亏者,师旷乃形之有成亏者,惠子则道之有成亏者。总结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而末结归于圣人。此圣人,即结前云惟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之义。如此深观,乃见此老之文章,波澜血脉之不可捉摸处。 此之谓以明,已结了前“夫言非吹也”以来一章之意,到此又从滑疑之圣人上,生起立意,发论圣人无是无非,至下文“无适焉,因是已”,二百三十余言为一章。 今且有言(谓世之立言以辩论者)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是,指上滑疑之圣人,乃无是无非者。谓今且有人,立言为辩者,不知与此圣人,是相类乎)?其与是不类乎(谓与此圣人,为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谓今言辩之人,不必说与圣人类与不类。但以己见,参合圣人之心,妙契玄同,则本无圣凡之别。故与彼圣人无以异,了无是非矣。彼字,即上是字,指圣人也)。 此一节,结二圣人,欲人自悟,而忘其己是也。下“虽然”一转,乃庄子特论本无是非之大同,乃发明大道之原也,便是他真知谛见处。 虽然,请尝言之(言本无是非。虽然如此,尚未透彻。故请尝试一论之)。有始也者(即老子“无名,天地之始”),有未始有始也者(此言有始亦无,谓无始也。即老子云“同谓之玄”),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此未始有亦无,即老子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此乃单言无形大道之原也)。有有也者(有,即天地人物,老子“有名,万物之母”也),有无也者(因天地之有,乃推“无名,天地之始”。此盖就有形,以推道本无形也),有未始有无也者(此言天地万物有形,出于无形。而大道体中,有无不立,故云未始有),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上言有无俱无,此言俱无亦无,迥绝称谓,方是大道之玄同之域,故以此称为虚无妙道)。俄而有无矣(言大道体中,了无名相,一法不立,故强称虚无大道。忽然生起有无,而不知谁使之也。前云若有真宰,而不知有所为使,直论到此,方回头照顾,暗点于此),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言大道体中,有无不立,即今之有无,谁使之为有无耶?所谓若有真宰,而求不得其朕。今果返观至此,有无尚无,安有是非之辩哉)。今我则已有谓矣(言有无既无,了绝名相,何有言论之辩耶?然我既已于无言之中,而有言说矣,但我言本无言),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言我今既已有言,但言其无言耳。如前所谓鷇音是也,原出于天机,了无是非之相。世人但观我无言之言,其果有言说乎?果无言说乎?但悟此无言之言,则是非自泯矣)? 已前释言非吹也,盖有机心之言也。今庄子既说到忘言玄同之处,意谓我今虽已有言,乃从真宰而发,是无言之言。若会我无言之言,则忘言而归一致矣。 下文重释忘言归一,大小玄同,了无是非。如此,乃真是也。 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襁褓中子),而彭祖为夭(此二句极难理会。以上文已论归大道之原,今将以大道而一是非。意谓若以有形而观有形,则大小、寿夭一定而不可易者。今若以大道而观有形,则秋毫虽小,而体合太虚;而太山有形,只太虚中拳石耳。故秋毫莫大,而太山为小也。殇子虽夭,而与无始同原;而彭祖乃无始中一物耳。故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也。若如此以道而观,则小者不小,而大者不大;夭者不夭,而寿者非寿矣。如此则天地同根,万物一体,何是非之有哉)。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以道观之,万物一体,则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以为一,物我两忘,更复何言)?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既已称谓为一,则言恶乎存而不可哉)?一与言为二(谓无形之一,今称谓之为一,则是两一成二矣),二与一为三(今又以言说彼两一,则观待而为三矣)。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自以言相待而为三,则相待无穷。纵有巧于历数者,不得终穷矣。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言自无才适有,则已成三;而况自有适有,则无极矣)!无适焉,因是已(无适者,谓安心于未始有已前,则湛然常一而不迁矣。前云,众人因是,而有是非;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故一往论到未始有物已前,天地万物混而为一,故不离于道,如此为真是。所言圣人因是者,乃无适为是,此正照之于天也。此文之照应处)! 此一节,明妙契玄同、天地同根、万物一体;安心于大道,不起分别,则了无是非。此乃真是。故结之曰“无适焉,因是已”。 下文又重提起一是字,乃是非之根原。 夫道未始有封(本无形相、人我界限),言未始有常(常者,执定不化之意,乃是非之言也。任道而言,则无可、不可,了无一定是非之相),为是而有畛也(只因执了一个是字,故有是非分别之辩)。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意谓从无适有,则有无二字,已成对待矣。既有之后,则有左右之序;有左右,则有伦义;有伦义,则有分辩;则有争竞。此相因而有,乃执定而不可化者。盖从一是字为病根,只如以左为是,而右则决不可易。世俗之情,以此分辩为能,故谓之八德。此德,乃能义)。 前一往从迷至悟,说到大道根底,因是已一句,已结绝了。至此又提起,大道本无是非,不知这些分辩执着,从何而有。只要提出一个是字为病根,要使人识得破。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道包天地,与太虚同体,本无封畛。只为众人迷大道,而执己见为是,故是非之辩,由之而起。圣人心与道合,即六合之外,未尝不知;但存之而不论。以非耳目之所及,恐生是非,故不论耳);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六合之内,圣人未尝不周知万物,但只论其大纲,如天经地义,以立君臣、父子之序,而不议其所以之详)。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春秋乃为经世君臣、父子之大经、大法,圣人但议其名分、品节之详,而不辩其是非之曲折)。故分也者,有不分也(夫道一而已,本来不分。但在天地有形之内,而人伦之序,不得不分。人物虽分,而道未尝分,所谓性一而已矣);辩也者,有不辩也(虽天地间有众口之辩,其实有不可辩者,乃忘言之大道存焉)。曰何也(谓何以有不辩、不分之义耶)?圣人怀之(圣人与道为一,明知万化之多,而未尝分;明知众口之辩,而道非言之可及。故葆光敛耀,怀之于心,而不示于人),众人辩之以相示也(众人其实未达大道之原,而强不知以为知,且执以己见为必是,而以哓哓之辩,夸示于人,故大道隐矣)。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故曰者,引古语也。老子云: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此一节,释滑疑之圣人,与道为一,以至无适焉、因是已。意谓圣人心同太虚,即六合内外之事,未尝不知,但怀之而不辩,以显好辩者,其实未明大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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