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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东谷赘言-明-敖英

  元世祖欲尽杀汉人,以中国为牧马草场,赖耶律楚材谏而止。予曰:“华夷天所限也。元人逆天,欲灭我华夏而夷之,其一念之毒,上通于天,是谏也,天赞之也。”昔刘定公睹雒安流而思禹功曰:“微禹吾其鱼乎?”予亦曰:“微耶律文正王吾其马乎?”呜呼危哉!呜呼幸哉!   董公发义帝之丧,纪信代汉王之死,周苛烹项羽之鼎,论开国之勋,三子当与山河带砺之誓加恤典焉可也。胡为殿上论功之日,曾无一言及?此汉真少恩哉!   张巡、许远,孤忠大节无可间然者。奈何当时于巡也,犹议其杀妾之忍;于远也,犹议其分守之■<门亚>先陷,不有李翰之表,昌黎之文,则后世惑焉。作史者论唐褒忠之典,有遗恨焉者以此。呜呼!此其所以终唐之世,不能鼓河北忠臣义士之气也。宜哉!   或问立子以嫡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斯礼也。果通万世之义乎?予曰:“此经也,而有权焉。非圣贤谁其达哉?”泉斋邵公有曰:武王贤非长也,立而兴周;微子贤非嫡也,废而亡商。”呜呼!此达权之所以难也。   水覆舟航,人不怨水;火焚室庐,人不怨火;食伤脾胃,人不怨食;色蛊元精,人不怨色。四者之害,果物之咎耶,抑御物者之咎耶?是以君子贵自怨自艾。   凡行事觉得本心有不安,则人心必不悦,甚则怨,怨则仇,仇则或败乃公事,故君子谨始虑终。虑终者,虑其败也,能虑败者不败。   凡立志不可持两端,两端交战于胸中,则诚为之几。义利之辨,君子小人之界限,终是把捉不定,而上达者难哉!昔桓温尝言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是固两端交战之病,毕竟成就何如哉?   或问钝,予曰:“有天之钝,有人之钝。心求通而未得,口欲言而未能,钝之命于天者也。大辨若讷,大巧若拙,钝之习于人者也。夫君子之处世也,敏于天者必求钝之。君子之为学也,钝于天者必求敏之。敏其钝者,困心衡虑不冥顽也。钝其敏者,藏锋敛锷不挥霍也。不冥顽者,不自弃也。不挥霍者,不自伤也。”   庄子曰:“庖人虽不善割,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予谓尸祝代庖,是出位也。彼庖之不善者,匪用为德,且将疑其病己而衔之矣。知此说者处朋友寮き之间,因事纳忠以匡不逮者,尚慎旃哉!   尝见《极余录》中有曰:“称人之善或过其实,不失为君子。扬人之恶,或损其真,宁免为小人。”予谓此语,可为善善长恶恶短之注疏也。   潜溪宋太史归田之日,铭于楹曰:“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呜呼!吾辈当念之哉!   扬子云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或疑斯言也几于怪。予曰:“害盈福谦,鬼所司也。高明气焰之家,其恶易盈,鬼实瞰之,将以降之百殃。此固感应自然之理,无足怪者。”虽然,必瞰于室何也?予曰:“凡欺天罔人之恶,多萌芽于暗室之中,以为人莫我知也。殊不知冥鉴孔昭,恒在兹哉!”虽然,不瞰寻常百姓之家何也?予曰:“寻常百姓之家何恶之能为?若概而瞰之,鬼之威灵不亦亵乎?盖尝征之人事,朝廷遣使巡天下,惟督察强宗豪右之恶而震罚之,曷尝问卖菜佣耶?知此则幽明一理,夫复何疑?”   人有恒言,破家县令,灭门刺史。予谓此言强宗豪右当常诵之,庶几不敢作奸犯科也。为龚黄卓鲁者,不可自诵此言也。夫破家灭门,岂盛德事哉!岂盛世事哉!   庐山之麓,有老儒杜了翁,被服造次必于儒者,或劝之从阳明子讲道。了翁曰:“吾闻圣人之道在《论语》,某于其中‘言、忠、信、行、笃、敬’六字敏求之,四十余年未之有得,又恶乎讲哉?”或曰:“道岂言行尽耶?”了翁曰:“吾闻言行君子之枢机,荣辱之主也。又闻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若外言行而讲道,某不愿闻也。”他日阳明子闻之,叹曰:“不可谓深山穷谷无人。”   曹月川,洛中名儒也。里中尝有二叟访之,留饮,一叟剧谈势利,纷华口吻,津津如海夫逐臭;一叟沉默寡言,少焉略谈及寻幽吊古之事,真想萧然。饮罢,或问优劣,月川曰:“一叟是黑风暗雨胸襟,一叟是青山白云胸襟。”   番禺陈两峰先生,白沙高第也。来尹清江,予为诸生,独蒙与洁。一日侍几杖,请问古人作文之法。两峰曰:“《论语》是夫子短文章,《系辞》是夫子长文章。《孟子》七篇,是斩钉截铁,雄辩文章。子潜心而求之,则机杼在焉,经纬在焉,山龙华虫黼黻在焉。窃以为万世作文之法,无逾此者。”   自暴自弃,下愚之所以不移也。不囿风气,不染习俗,上智之所以不移也。然均一上智也,造诣殊途,亦有不能变而一之者。是故伊尹之任,不能变为伯夷之清;伯夷之清,不能变为展禽之和;孟子之严毅,不能变为颜子之纯粹。河南程氏兄弟皆贤也,伊川自以为不及家兄。眉山苏氏兄弟皆贤也,东坡自以为不及舍弟。   晏子曰:“古者饮酒,周觞五献,过之则诛。”汉法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者,罚金四两。宋法夜聚饮酒而晓散者,坐死罪。皆所以严酒禁,防酒祸也,皆祖酒诰执拘归杀之意也。我朝无崇饮夜饮之禁,视汉诏赐五日之泽不尤汪乎?   或问奸人与小人何以异?予曰:“敢于为恶而无忌惮者,小人也。有为善之名,终无为善之实;有为恶之心,初无为恶之迹者,奸人也。斯人也,从君子则君子爱之,从小人则小人爱之。彼奴颜婢膝,昏夜乞哀,奸之柔者也;口蜜腹剑,深情厚貌,奸之庚者也。奸之柔者,志在于希宠,奸之戾者,志在于毒人。”   或问古者诸侯死社稷之义何如?予曰:“诸侯之社稷受之天子,传之先君,不幸事势危迫,当效死守之义也。然而有权焉。”古公不死社稷而迁岐山,勾践不死社稷而栖会稽,卒能基王业,恢霸图,何必死?唐玄宗荒淫之君也,岂达权哉!渔阳之变,弃社稷而西巡,幸而前星干蛊,不失旧物。宋钦宗当金兵压境之日,误执诸侯死社稷之义,乃举族北辕,遗恨千古。究原而论,误饮宗者何也?误何者李纲也。先儒陈莹中又曰:“靖康之役,景德之役误之也。”盖景德之幸,辽人未过河也。靖康之不幸,金人过河也。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其来朝贡,则以恩礼待之。其朝鲜、安南、琉球、日本、占城、暹罗、满剌加诸国,乌思藏、童卜韩、胡奴儿于诸司,朵颜,赤斤、阿端、卜剌罕诸卫,奉法尤谨,朝廷待之,恩礼亦有加焉。呜呼,盛哉!   故旧中有罹横逆者,或教之自反,或劝之不校。予曰:“颜子犯而不校者,恕人也。孟子三自反者,责己也。君子与其恕人也,宁责己。夫颜子岂忘责己者哉?夫子尝称其有过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若颜子不能责己,安能自知其过而不远复哉?”   或问霍嫖姚不学兵法,岳武穆不阅阵图,帅师者可法之乎?予曰:“有二公之将略则可,否则否臧凶矣。夫兵犹医也,医之良者未有不用古方者,但变通之机自有神妙。”   苏老泉曰:“龙逢、比干不得为良臣,无苏秦、张仪之术也。苏秦、张仪不免为游说,无龙逢、比干之心也。故龙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苏秦、张仪吾取其术,不取其心。”予谓信斯言也。历代忠臣义士,杀身成仁者,皆谓之无术可乎?夫苏秦、张仪之术,狙诈之术也。老泉乃以之责备龙逢、比干,何浅之待忠臣哉!殊不知邪正不两立,有龙逢、比干之心者,决不肯为苏秦、张仪之术;有苏秦、张仪之术者,决不能存龙逢、比干之心。故黄河之源不扬黑水之波,桃李之根不结松柏之实。   陈龙川曰:“孝弟忠信,常不足以趋天下之变。才术辩智,常不足以定天下之经。”予谓此言以之论汉唐以下人物则可,以之论汉唐以上人物则不可。何者?汤武之征伐,趋天下之变者也。谓汤武非孝弟忠信可乎?伊周之立训,定天下之经者也。谓伊周无才术辩智可乎?盖龙川之志,欲整两汉两下,庶几见三代之英,宜其言如此。   或问律设大法,礼顺人情,汉循吏卓茂有是言也。今欲执法,则人情拂矣。欲顺人情,则法废矣。二者将安取衷哉?予曰:“法之执者,当于其大而小者可宥也。人情之顺也,当于其小,而大者不可恕也。乃若宥过无大,刑故无小,此又古人原情立法之深意,不可因汉人之言而或差池。盖过者无心之犯也,虽大可宥;故者有心之犯也,虽小必刑,司刑者其慎哉!不然宥大过不免有故纵之失,刑小故不免有深刻之愆。”   或问我朝定律,于情法何如?予乃作而叹曰:“至矣哉我朝之律,可谓情与法并行而不悖者也。”如十恶不原法也,八议末减情也。干名犯义者法也。得相容隐者,情也;自首免罪者,情也;犹追正赃者,法也;罪有加者,法也;有减者,情也;有从重者,法也;有免科者,情也。凡法之所在而不姑息之者,义之尽也。凡情之所在而必体悉之者,仁之至也。此我朝所以忠厚垂统,而社稷灵长终必赖之。   或问初入仕途,读律当心何者为先?予曰:“先读治己之律。”若不能律己,而遂律人,难哉!如出入人罪,故禁故勘平人,决罚不如法,老幼不考讯之类,皆治己之律,宜书座右,奉以周旋。不然吾恐巨室或议其后矣,不然吾恐当路或殿其课矣。   或言先儒谓元结《中兴颂》,其末言大业而不言盛德,有美刺之风焉。予曰:“不然,颂体有美无刺,若兼美刺,非颂体也。”观诗中有曰:“盛德之兴,山高日升,何尝不颂德哉!”昌黎《平淮西碑序》中只详序诸臣平蔡之功,至诗结尾,乃以“明断”二字归美天子。大抵名家作文,自有体格。   古人祠堂,或祀木主,或祀小影,程伊川、朱晦庵以主,司马温公、吕东莱以影,盖主者神之栖也,影者神之像也。我朝刘文安公不用主不用影,止用一铀,大书三代考妣之灵,此又是一见也。   古人重问疾吊丧会葬之礼,忠厚之风也。宋南渡以后,重新婚生子寿旦落成,有庆贺焉,有弥文焉,其侈靡之风耶。   扬文节公,别号诚斋,朱文公亦否之,盖以诚者圣人之事,岂宜以诚自居?曾南丰修家谱,自以先世乃曾点之派,欧阳文忠公亦否之,盖以遥遥华胄,将谁欺乎?是以君子不可不慎也。   崔后渠曰:“小人其心,君子其饬,故张商英忤蔡京,溷党籍矣;异端其学,圣贤其名,故张无垢师宗杲厕儒林矣。”予谓后渠之言似有所指,其借秦之论耶!   古人称先生,尊辞也。称父兄亦曰先生,故朱子曰:“先生父兄也。”汉人单称先,亦尊辞也。颜师古曰:“先犹言先生也。”故《梅福传》有曰:“叔孙先非不忠也。”汉人单称生,亦尊辞也。颜师古曰:“生犹言先生也。”如贾生、董生、休生之类是也。宋人称先生加老焉,尤尊辞也。如刘元城称司马温公是也,其笔之于书亦自《元城语录》始也。   泉斋邵公曰:“学古而议事不以制,犹不学也。”予按所谓制者,时王之法也。圣人所以宪章文武者以此,汉儒所以练达朝章者亦以此。近时士子,专于博古,而略于通今。闻泉斋之言其有激乎?   宋南渡,诏市牛筋五千斤。李椿奏曰:“一牛之筋才四两,是欲屠二万牛也。”遂止。予观此奏,不以和买扰民为言,只以戕害许多牛命为言,而不忍见其觳觫之状,宛在目前,此其所以能感悟君心,而谏易入也。   ●卷下   孝子刲股庐墓,女子未出室而以死殉夫者,我朝有例不旌表。盖以先王制礼,未闻以毁伤遗体,不居倚庐为孝者。又未闻室女不奉父母之命,未亲迎,未庙见,以死殉未嫁之夫为贞烈者。是皆过中失正之行,不可以为训。   我国初正祀典,凡先代忠臣烈士,异代所加赠谥悉革去,止称当时官爵,盖时异势殊,待以不臣之礼也。   我国初,都督府军数,太仆寺马数,有禁不许人知。天下版籍,藏在玄武湖中回洲之上,有禁不许闲人擅过湖。观象台在鸡鸣山巅,历代简仪、浑天仪、璇玑玉衡量天测景诸器皆在焉。锢以崇墉,有禁不许闲人擅入其门,此皆定鼎金陵之日,谋国者得请为禁,以杜奸雄窥伺之心,其志念深哉!   蛮夷不和,中国之福也,犹臧获不和,家主之福也。盖蛮夷和则啸群入寇?而边陲不靖矣。臧获和则相蒙为奸,而家食日耗矣。以近时亦不刺吉囊之事观之可见矣。   古之奸雄,用私智以愚人,皆有所祖。然自今观之,只见其自愚也,岂能愚人哉!向使其能以祖奸雄故智之心,而学于古训,岂不为良图哉!是故公孙鞅不许豪杰学《诗》、《书》,李斯祖其智而焚经籍,越王赵陀之葬,灵輀四出,塴无定处,曹操祖其智而设疑冢。   吴用三军迭出以肆楚,彼进则此退,彼退则此进,使楚疲于奔命。王朴祖其智坐致江南之困,魏惠侯选军中年力极精锐者教之艺,使之重铠习劳,谓之曰武卒,而列国莫强焉。岳武穆祖其智以练成背嵬之军,孟尝君用鸡鸣狗吠之盗,献裘出关,而脱虎狼之秦。虞翊祖其智收攻劫窃盗不事作业之徒,以破朝歌之盗。呜呼!孰谓豪杰而不师古哉?   先民有言,二教之徒盛,则官失良吏,乡失良士,盖伤之也。我朝近年有例,不许良家子弟出家为缁黄之徒,其辟邪崇正,拔本塞源,真盛典哉!呜呼!向使徐洪客、张伯雨不峻栖于霞外,支遁惠远不禅寂于花宫,咸得与当代清流角逐于丸苑名途,安知其不能翩翩起家哉!   先民有言,有治人无治法。夫所谓无治法者,岂真无哉!盖执其法而不能变通之,是谓徒法。徒法者,有糟粕无神化,其何以行之哉!是故同一兵法也,马服君用之而立战功,其子用之以四十万而败于长平。同一青苗法也,荆公躬行于鄞县而穷民受其福,通行于天下而良民受其殃。   观人之色,可以知人之心,盖诚于中者,必形于外。苟能即外以占中,虽不中不远矣。尝试观之,其色庄者其心诈,其色媚者其心谄,其色郝郝者其心愧,其色戚戚者其心忧,其色惨惨者其心哀,其色欣欣者其心喜,其色怡怡者其心和,其色悻悻者其心忿,其色拂拂者其心怒,其色奄奄者其心屈,其色訑訑者其心骄,其色不定者其心邪,其色易颦易笑者其心浅,其色黝然不露者其心深,面无人色者其心惧,义形于色者其心直,正色立朝者其心忠,箪食豆羹见于色者其心吝,造次颠沛而色不变者其心有所主。不宁惟是,又尝见医家以色而知人之生死,相家以色而知人之休咎,法家以色而知人之曲直。噫!色之时义大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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