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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六字课斋卑议-清-宋恕

六字课斋卑议 清 宋恕 民瘼篇 患贫章第一   夫民为邦本,本固则邦无危象;食为民天,天足则民无离志;自古及今,未有十室九空而不酿乱、家给人乐而不成治者也。是以百姓不足,动有若之嗟;训农通商,致卫朝之富。欧洲诸国,深明斯理,故极力求富,而藏之于民。   今自互市以来,银漏日甚;农田水利之政,苟焉弗修;天地自然之藏,尚多未发。礼义生于富足,冻馁忘其廉耻,可为寒心者也! 盗贼章第二   昔惠人遗戒,明火烈之功;严尹任法,息犬吠之警;道德齐礼,其风渺矣;刑以止盗,又可弛欤!   夫为盗之乐,十倍良民:人积之于艰勤,彼夺之于俄倾;既无士商宦游驰逐之劳,又无农工手足胼胝之苦。自非有犯必惩,莫或漏网;中人以下,为贫所驱,谁不欣欣然而愿为哉!   今治盗之律,不为不严;捕盗之官,不为不多。然而首善之区,骄恣倍甚;郡县强窃,实繁有徒。或掠质勒赎,立破富人之产;或要路夺财,遽戕孤客之命;或白昼混迹通衢,袭取不备;或昏夜潜入密室,席卷所藏。官虽多而畏难苟安,律虽严而阳奉阴违。汛兵率患单弱,缉役恒受陋规。强七讳而三报,窃一擒而九纵。被强之家,即幸雪恨,而死者不可复生,寡者不可复有夫,独者不可复有子,孤者不可复有父母矣。被窃之家.即幸究追,而费于讼诉.得不偿失,或遂因此生计荡然;斯可叹也!   至如山泽啸聚,潜立名号,哥老匪类,蔓延日广,涓涓不息,将成江河,杞人之忧,更有进矣! 水旱章第三   大小诸川,时常泛滥;高原燥区.又苦屡旱;迭相为虐,循环不休;哀鸿满地,良堪恻隐!   夫水旱之降,世以为天;然人事未修,岂宜委数。夫种树以润空气,理著于西书;凿井以引源泉,效彰于东国。并防旱之至术,化硗之良方。至如境内有浸,因而善用,则干流支陂.但能为益;而淹槁之灾,两可无虞。   忘所当尽,动即言天;但求暂安,计不及远;坐视父老幼孤频遭于惨亡,田园室庐恒惧于不保;斯乃仁人所流涕,志士所抚膺也。   昔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以今方古,未为甚烈;然情隔于代遥,痛深于目击。闺中邃远,谁上流民之图;公等慈悲,宁胜筹赈之举!深思永虑,更待何人! 讼师章第四   举贡生员,倚仗衣顶,教唆词讼,武断乡曲,平民畏之,号曰"讼师"。讼师之强有力者,声气广通,震慑州县,例案特熟,挟制院司,一喜一怒,万户股栗,生人死人,操其笔端。如斯之流,源源不绝;弱无力者扬威数里,称雄九族,良懦被虐,厥痛均焉。   夫查拿若辈,法令孔严,猖獗至此,其故安在?盖由民鲜识字,士罕读律,清议无权,褫革不易。   夫趋荣远枯者,有生之恒情;悲贫慕富者,含识之公理。今韦布之士,谋食奇艰,一尺青毡,大费延誉,昼劬夕瘁,肘见踵决;犹或上阙甘旨,下困号啼,瓮牖绳枢,绝望高轩之过;贷钱假粟,动遭市人之辱。而彼为讼师者,或等列庠校,或属在同年;非有公卿之职,而门疑要显;非有黄白之术,而财足挥霍,居则燠馆凉台.适体于冬夏,出则狎客健仆,导随于前后;鲜衣怒马,亲戚让途,沈饮纵博,官绅满坐;积赀购仕,仕赀相长,朱轮高盖,照耀故乡,良田美宅,具足庸福;苟非上智,相形难堪。是以效尤者波靡,守初者星稀。巧取豪夺,各矜名家,诵诗习礼,竟用发冢。遂使田野之民,腹诽孔孟,以为一戴儒冠,便不可近。玉石同讥,诚愤切于身受,恶聒于耳闻也。 地棍章第五   古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则三家之村,必有地棍:或练习拳勇,动即殴人;或包藏祸心,专喜败事;或驱率赤贫,骚扰懦富;或依托势富,欺压弱贫;或阴结讼师,奉令承教;或显交胥役,揣瘦量肥:鱼肉善良,触目皆是。   夫耕夫织妇,获利甚微;辛勤一生,致富能几?稍有盈余,便愁虎视,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一夫发难.厚贿乞哀;儒声播扬,外患纷起:今日输币,明日割地,楚歃未干,秦兵又至。不忍忿忿,背城决战;胥役讼师,每多助棍,败者十七,胜者十三;正使得胜,讼费不赀。而彼地棍,充其受惩,不过笞、系:笞不知愧,系即获释;既释之后,仍复来扰,终当贿和,以静门户。   至或彼系亲戚,或此乃孤寡,则胜败之数,尤与理违;弱贫被压,苦倍兹焉!   故今巧黠之子,莫不厌弃南亩,乐趣公门;本土不安,游惰日众,驱于地棍,亦一端欤! 衙役章第六   今州县之役,有明有暗:多者数千,少亦数百。此辈情性,本鲜良善;一来作役,濡染益非。朝得官票,侪偶相贺;暮宿村店,威焰便张。所至之家,奉若神明,酒食之外,索献规礼:若系大户,稍不敢逞;若系农贩,鸡犬一空。欲壑不满,即行殴毁;邻舍代哀,动遭株蔓。詈人祖父,以为故常;辱人母妻,亦复时有。   及至原、被到案,胜败既分:为笞为系,令出于官;掌笞掌系,权操于役。其笞也,胜家预贿,则计十肉飞;败家预贿,则呼千皮存。其系也,胜家预贿,则桎梏私加;败家预贿,则眠食不苦。   至于捕官之役,唆使窃徒,刑官之役,勒买刀数,尤事骇初闻,行远人类;君子于斯,欲痛哭焉。   夫教养之道,旷代失修,民生今日,为善实难。五亩之宅,良莠杂处;一门之内.悲乐悬殊;不平之端,何日蔑有。原其始意,皆欲讼官。继念得直与否,尚未可知,衙役临提,先受骚扰;遂复隐忍不发,抑郁终身。或乃不愿生存,慷慨引决。老成家法,以守怯为宗;闾里格言,以勿讼为要;得闻于官,十乃一耳。匹夫匹妇,制于豪强,沉冤幽恨,充塞天地,衙役之为祸烈哉! 胥吏章第七   夫贵贱之品,以才德为衡;轻重之任,以贵贱为次;斯固用人之雅素,理国之经常。   今时所睹,大异是焉:   修撰、编检,其名甚贵,然尺寸之柄,不以相假。公署胥吏,其名甚贱,然威福之权,乃与之共。就其权重,莫如部办:舞文弄法,父子传家,曲出深入,黑白变色。司员多贫,每抑河润:润既及矣,势难持正。其廉公者,又多愚直,疏于例案,昧于情弊,欲驳不能,受欺不觉。尚书、侍郎,养尊成习,画诺惟命,不问何事。官反为吏,吏反为官,名实相戾,一至于此l   外省吏权,稍轻于部。然督、抚之吏.奴视镇、协;布、按之吏,踞见守、令;提学之吏,阴操黜复;知县之吏,半握赋讼。凡诸公署,大抵若斯,并为一气,以乱政治。   夫优伶厮养,皆有传人;胥吏虽贱,尚非其比,宁无君子,出于其中?然众寡之数,殆悬绝矣!   在昔汉氏,郡县称朝,妙选乡望,以充曹职。儒吏合一,法良意美。盖嗜利之心,有生同患,欲遏其流,惟恃名念;是以古先哲王,用名范俗。夫苟任之,则宜贵之;既贱之矣,岂宜反任?彼之来充,固非为名,惟利是图,又焉足怪!   至若刑钱劣幕、不肖随丁,盘踞挟持,侵夺官柄,寻其为害,不减吏胥。幕友之名,非不贵矣,然而风气亦复卑下;其诸律科不开,赏罚不及,使之然欤? 浮征章第八   今之田赋,视古为轻。州县浮征,律有明禁;恤民之意,可谓甚厚。   然今州县,俸廉极薄,销用极繁;苟如律言,不能终日。故浮征之律.徒存其文;浮征之实,贤者不免;但赞者之浮,较有限制。而服官之子,中人为多:当其未仕,非不幕廉,笑骂贪酷,亦出真心;及身为之,逼于四应,环顾同列,莫不浮征;倍征浮也,数倍亦浮,人之爱钱,苦不知足;既难尊律,必专计利,计心一起,多多益善,由有计心,渐入贪境;由有贪心,渐入酷境,陷溺日深,殊不自觉。遂至追呼孤寡,频发雷火之籤;勒折米银,不恤脂膏之竭;指正人为漕棍,视农户为奇货。僻远之地,愿朴之乡,敲骨剥肤,非可理度;但不鬻狱,便居清品。   夫今之州县,不可问矣!苟虐民之事,止于浮征,谓之为"清".固亦近似;然清者若此,浊者奚如?赤子之苦,何其极欤! 厘盐章第九   厘捐之政,虽非得已,揆情度理.似尚可行。惟官、民气隔,匪伊朝夕;官多一事,则民增一病,事历年久,则病与年深。   自设厘局已数十年,侯补人员日益拥挤。游食等辈,日益纷繁,视为利薮,如蚁附埴。无聊司事,讹索往来;不肖巡丁,患苦商旅;甚或家船载水,被投石于中流;村妇裹粮,遭夺囊于当路。遂使行道怨嗟,欲食创议者之肉,不法之徒,每借毁卡以鼓众;众怒若此,盖有所由。   至官盐一法,久弊不更,贩私之犯,桁杨相望,目之为"枭",实多良民。盐官橐溢,高会于华堂;盐犯人微,榜掠于阶下;窃钩之诛,不平已甚。甚且径行击毙,诬称拒捕;妄指买私,立使破产;寻其病民,讵下厘卡。   若夫内地之关,尤堪叹息者也! 相及章第十   古先哲王,制刑禁暴,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诚以尧、朱异性周、管殊情,各事其事,岂皆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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