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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李文忠公事略--梁启超

●第三章 李鸿章未达以前及其时中国之形势 △李鸿章之家世 欧力东渐之势 中国内乱之发生 李鸿章与曾国藩之关系 李鸿章,字渐甫,号少荃,安徽庐州府合肥县人。父名进文,母沈氏,有子四人。瀚章官至两广总督,鹤章、昭庆皆从军有功,鸿章其仲也。先于道光三年癸未,西历一千八百二十三年正月五日。幼受学寻常塾师,治帖括业,年二十五成进士,入翰林,实道光二十七年丁未也。 李鸿章之初生也,值法国大革命之风潮已息,绝世英雄拿破仑窜死于绝域之孤岛。西欧大陆之波澜既已平复,列国不复自相侵掠,而惟务养精蓄锐,以肆志于东方。于是,数千年一统垂裳之中国,遂日以多事:伊犁界约,与俄人违言于北;鸦片战役,与英人肇衅于南。当世界多事之秋,正举国需才之日,加以瓦特氏新发明汽机之理,艨艟轮舰,冲涛跋浪,万里缩地,天涯比邻。苏彝士河开凿功成,东西相距聚近,西力东渐,奔腾湃澎,如狂飓,如怒潮,齧岸砰崖,黯日蚀月,遏之无可遏,抗之无可抗。盖自李鸿章有生以来,实为中国与世界始有关系之时代,亦为中国与世界交涉最艰之时代。 翻观国内之情实,则自乾隆以后,盛极而衰,民力凋敝,官吏骄横,海内日以多事:乾隆六十年,遂有湖南、贵州红苗之变;嘉庆元年,白莲教起,蔓延及于五省,前后九年,嘉庆九年,耗军费二万万两,乃仅平之。同时,海寇蔡牵等,窟穴安南,侵扰两广,闽、浙诸地,大遭蹂躏,至嘉庆十五年,仅获戡定;而天理教李文成、林清等旋起,震扰山东,直隶,陕西亦有箱截之警;道光间又有回部张格尔之乱,边境扰动,官军大举征伐,亘七年仅乃底定。盖当嘉道之间,国力之疲敝,民心之蠢动已甚,而举朝醉生梦死之徒,犹复文恬武嬉,太平歌舞,水深火热无所告诉,有识者固稍忧之矣。 抑中国数千年历史,流血之历史也。其人才,杀人之人才也。历观古今已往之迹,惟乱世乃有英雄,而平世则无英雄,事势至道、咸末叶,而所谓英雄,乃始磨刀霍霍,以待日月之至矣。盖中国自开辟以来,无人民参与国政之例。民之为官吏所凌逼,惟悴虐政,无可告诉者,其所以抵抗之术,只有两途:小则罢市,大则作乱。此亦情实之无可如何者也。而又易姓受命,视为故常。败则为寇,成则为王。汉高明太,皆起无赖,今日盗贼,明日神圣,惟强是崇,他靡所云。以此习俗,以此人心,故历代揭竿草泽之事,不绝于史简。其间有承平百数十年者,不过经前次祸乱屠戮以后,人心厌乱,又户口顿少,谋生较易。或君相御下有术,以小恩小惠,徼结民望,弥缝补苴,聊安一时而已。实则全国扰乱之种子,无时间绝,稍有罅隙,即复承起。故数千之史传,实以脓血充塞,以肝脑涂附,此无可为讳者也。本朝既龙兴关外,入主中华,以我国民自尊自大蔑视他族之心,自不能无所芥蒂。故自明亡之后,其遗民即有结为秘密党会,以图恢复者,二百余年不绝,蔓延于十八行省,所在皆是。前次虽屡有所煽动,而英主继踵,无所得逞,郁积既久,必有所发。及道咸以后,官吏之庸劣不足惮,既已显著,而秕政稠叠,国耻纷来,热诚者欲扫雾氛以立新猷,桀黠者欲乘利便以觊非分。此殆所谓势有必至,理有固然者耶?于是,一世英雄洪秀全、杨秀清、李秀成等,因之而起;于是,一世英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因之而起。 鸿章初以优贡客京师,以文字受知于曾国藩,因师事焉。日夕过从,讲求义理经世之学,皆生所养,实基于是。及入翰林,未三年而金田之乱起。洪秀全以一匹夫,揭竿西粤,仅二年余,遂乃蹂躏全国之半,东南名城,相继陷落,土崩瓦解,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时鸿章在安徽原籍,赞巡抚福济及吕贤基军事。时庐州已陷,敌兵分据近地为犄角之势。福济欲复庐州,不能得志,鸿章乃建议先取含山巢县,以绝敌援。福济即授以兵,遂克二县,于是鸿章知兵之名始著。时咸丰四年十二月也。 当洪秀全之陷武昌也,曾国藩以礼部侍郎丁忧在籍,奉旨帮办团练,慨然以练劲旅靖大难为己任,于是湘军起。湘军者,淮军之母也。是时,八旗绿营旧兵,皆窳惰废弛,怯懦冗,无所可用。其将校皆庸劣无能,暗弱失职。国藩深察大局,非扫除而更张之,必不奏效。故延揽人才,统筹全局,坚忍刻苦,百折不挠恢复之基,实始于是。 秀全既据金陵,骄汰渐生,内相残杀,腐败已甚。使当时官军得入,以实力捣之,大难之平,指顾间事耳。无如官车之骄汰腐败,更甚于敌。咸丰六年,向荣之金陵大营一溃,和春、张国梁之金陵大营再溃,驯至江浙相继沦陷,敌氛更甚于初年。加以七年丁巳以来,与英国开衅,当张国梁、和春阵亡之时,即英法联军入北京烧圆明园之日,天时人事,交侵氵存逼,盖至是而祖宗十传之祚,不绝者如线矣。 曾国藩虽治兵十年,然所任者仅上游之事。固由国藩深算慎重,不求急效,取踏实地步,节节进取之策,亦由朝廷委任不专,事权不一,未能尽行其志也。故以客军转战两湖江皖等省,其间为地方大吏掣肘失机者,不一而足,是以功久无成。及金陵大营之再溃,朝廷知舍湘军外,无可倚重。十年四月,乃以国藩署两江总督,旋实授,并授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于是兵、饷之权始归于一,乃得与左、李诸贤,合力以图苏皖江浙,大局始有转机。 李鸿章之在福济幕也,福尝疏荐道员。郑魁士沮之,遂不得授。当时,谣诼纷纭,谤ゥ屡起,鸿章几不能自立于乡里。后虽授福建延邵建遗缺道,而拥虚名,无官守。及咸丰八年,曾国藩移师建昌,鸿章来谒,遂留幕中。九年五月,国藩派调湘军之在抚州者,旧部四营,新募五营,使弟国荃统领之,赴景德镇助剿,而以鸿章同往参赞。江西肃清后,复随曾国藩大营两年有奇。十年,国藩督两江,议兴淮阳水师,请补鸿章江北司道,未行。复荐两淮运使,疏至,文宗北行,不之省。是时,鸿章年三十八,怀才郁抑,抚髀蹉跎者,既已半生,自以为数奇,不复言禄矣。呜呼,此天之所以扼李鸿章欤?抑天之所以厚李鸿章欤?彼其偃蹇颠沛十余年,所以练其气,老其才,以为他日担当大事之用,而随赞曾军数年中,又鸿章最得力之实验学,而终身受其用者也。 ●第四章 兵家之李鸿章上 △李鸿章之崛起与淮军之成立 当时官军之弱及饷源之竭 江浙两省得失之关系 常胜军之起 李鸿章与李秀成之劲敌 淮军平吴之功 江苏军与金陵军江浙军之关系 金陵之克复 秦末之乱,天下纷扰,豪杰云起。及项羽定霸后,韩信始出现。汉末之乱,天下纷扰,豪杰云起。及曹操定霸后,诸葛亮始出现。自古大伟人,其进退出处之间,天亦若有以靳之,必待机会已熟,持满而发,莫或使之,若或使之。谢康乐有言:“诸公生天虽在灵运先,成佛必居灵运后。”吾观中兴诸大臣,其声望之特达,以李鸿章为最迟,而其成名之高,当国之久,亦以李鸿章为最盛。事机满天下,时势造英雄,李鸿章固时代之骄儿哉! 当咸丰六七年之交,敌氛之盛,达于极点。而官军凌夷益盛,庙算动摇无定,各方面大帅,互相猜忌;加以军需缺乏,司农仰屋,惟恃各省自筹饷项,支支节节,弥东补西,以救一日之急。当此之时,虽有大略雄才,其不能急奏肤功,事理之易明也。于是乎出万不得已之策,而采用欧美军人助剿之议起。 先是,洪杨既据南京,蹂躏四方,十八行省,无一寸干净土。历经十年,不克戡定,北京政府之无能力,既已暴著于天下。故英国领事及富商之在上海者,不特不目洪秀全为乱贼而已,且视之与欧洲列国之民权革命党同一例,以文明友交待之,间或供给其军器弹药粮食。其后,洪秀全骄侈满盈,互相残杀,内治废弛,日甚一日。欧美识者,审其举动,乃知其所谓太平天国,所谓四海兄弟,所谓平和博爱,所谓平等自由,皆不过外面之假名。至其真相,实与中国古来历代之流寇,毫无所异,因确断其不可以定大业。于是英法美各国,皆一变其方针,咸欲北京朝廷,假借兵力,以助戡乱。具述此意以请于政府,实咸丰十年事也。而俄罗斯亦欲遣海军小舰队运载兵丁若干,溯长江以助剿,俄公使伊格那面谒恭亲王,以述其意。 时英法联军新破北京,文宗远在热河,虽和议已定,而猜忌之心犹盛。故恭亲王关于借兵助剿之议,不敢专断,一面请之于行在所,一面询诸江南、江北钦差大臣曾国藩、袁甲三及江苏巡抚薛焕,浙江巡抚王有龄等,使具陈其意见。当时,极力反对之,谓有百害而无一利者,惟江北钦差大臣袁甲三(袁世凯之父也)。薛焕虽不以为可,而建议雇印度兵,使防卫上海及其附近,并请以美国将官华尔、白齐文为队长。曾国藩覆奏,其意亦略相同,谓当中国疲敝之际,外人以美意周旋,不宜拂之。故当以温言答其助剿之盛心,而缓其出师来会之期日;一面利用外国将官,以收剿贼之实效。于是朝廷依议,谢绝助剿,而命国藩聘请洋弁任训练新兵之事。此实常胜军之起点,而李鸿章勋名发轫之始,大有关系者也。 华尔者,美国纽约人也,在本国陆军学校卒业,为将官,以小罪去国,潜匿上海。当咸丰十年,洪军蹂躏江苏,苏、常俱陷。上海候补道杨坊,知华尔沈毅有才,荐之于布政使吴煦,煦乃请于美领事,赦其旧罪,使募欧美人愿为兵者数十人,益以中国应募者数百,使训练之,以防卫苏沪。其后屡与敌战,常能以少击众,所向披靡,故官军敌军皆号之曰常胜军。常胜军之立,实在李鸿章未到上海以前也。 今欲叙李鸿章之战绩,请先言李鸿章立功之地、之形势。 江浙两省,中国财赋之中坚也。无江浙,则是无天下,故争兵要则莫如武汉,争饷源则莫如苏杭,稍明兵略者所能知也。洪秀全因近来各地官军声势颇振,非复如前日之所可蔑视,且安庆新克复,咸丰十一年辛酉八月,曾国荃克复金陵之势益孤,乃遣其将李秀成、李世贤等分路扰江浙,以牵制官军之兵力。秀成军锋极锐,萧山、绍兴、宁波、诸暨、杭州皆连陷,浙抚王有龄死之,江苏城邑,扰陷殆遍,避乱者群集于上海。 安庆克复之后,湘军声望益高。曩者廷臣及封疆大吏有不慊于曾国藩者,皆或死或罢,以故征剿之重任,全集于国藩之一身。屡诏敦促国藩移师东指,规复苏、常、杭失陷郡县,五日之中,严谕四下。国藩既奏荐左宗棠专办浙江军务,而江苏绅士钱鼎铭等,复于十月以轮船溯江赴安庆,面谒国藩,哀乞遣援,谓吴中有可乘之机,而不能持久者三端:曰乡团,曰枪船,曰内应是也;有仅完之士,而不能持久者三城:曰镇江,曰湖州,曰上海是也。国藩见而悲之。时饷乏兵单,楚军无可分拨,乃与李鸿章议,期以来年二月济师。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有旨询苏帅于国藩,国藩以李鸿章对,且请酌拨数千军,使驰赴下游,以资援剿。于是,鸿章归庐州募淮勇。既到安庆,国藩为定营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粮之数,悉仿湘勇章程,亦用楚军营规以训练之。 先是,淮南迭为发捻所蹂躏,居民大困。惟合肥县志士张树声、树珊兄弟,周盛波、盛传兄弟,及潘鼎新、刘铭传等,自咸丰初年,即练民团以卫乡里,筑堡垒以防寇警。故安徽全省糜烂,而合肥独完。李鸿章之始募淮军也,因旧团而加以精练,二张、二周、潘、刘咸从焉。淮人程学启者,向在曾国荃部下,官至参将,智勇绝伦,国藩特选之,使从鸿章。其后以勇敢善战,名冠一时。又淮军之初成也,国藩以湘军若干营,为之附援,而特于湘将中选一健者统之,受指挥于鸿章麾下,即郭松林是也。以故淮军名将,数程、郭、刘、潘、二周、二张。 同治元年二月,淮军成,凡八千人。拟濒江而下,傍贼垒冲过,以援镇江。计未决,二十八日,上海官绅筹银十八万两,雇轮船七艘,驶赴安庆奉迎,乃定以三次载赴上海。三月三十日,鸿章全军抵沪,得旨署理江苏巡抚,以薛焕为通商大臣,专办交涉事。此时常胜军之制,尚未整备。华尔以一客将督五百人守松江。是年正月,敌众万余人来犯松江,围华尔数十匝,华尔力战破之,及鸿章之抵上海也。华尔所部属焉,更募华人壮勇附益之,使加训练,其各兵勇俸给,比诸湘淮各军加厚。自是常胜军之用,始得力矣。 松江府者,在苏浙境上,提督驻扎之地,而江苏之要冲也。敌军围攻之甚急,李鸿章乃使常胜军与英、法防兵。合攻松江南之金山卫及奉贤县。淮军程学启、刘铭传、郭松林、潘鼎新诸将,攻松江东南之南汇县。敌兵力斗,英法军不支,退却,嘉定县又陷,故乘胜欲进迫上海。程学启邀击大破之,南汇之敌将吴建瀛、刘玉林等开城降。川沙厅敌军万余又来犯,刘铭传固守南汇,大破之,遂复川沙厅。然敌犹雄劲不屈,以一队围松江青浦,以一队屯福广塘桥,集于泗滨,以窥新桥。五月,程学启以孤军屯新桥,当巨敌之冲,连日被围甚急。鸿章闻之,自提兵赴援,与敌军遇于徐家汇,奋斗破之。学启自营中望见鸿章帅旗,遽出营夹击,大捷,斩首三千级,俘馘四百人,降者千余。敌军之屯松江府外者,闻报震骇,急引北走,围遂解。苏防解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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