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注册 | 登陆 | 退出 - 繁體

331-西湖佳话-清-墨浪子

  有一个淮南王刘安,原是汉朝子孙,朝代虽更,他却保全未失。他为人最好的是修炼外丹,只因未得真诀,往往为之而不就。他心不能死,尚苦苦的访求高人异士。今闻得葛洪之名,遂着人用厚聘,再三来敦请一会。葛洪初辞了一两遍,后见他殷殷不倦,转感他仰慕之诚,竟慨然而往。及到了相见,淮南王加礼优待,欲求他修炼之术。葛洪道:“修炼虽炉火之功,然其成败,实关天地之造化,并赖鬼神之护持。大王若存济人利物之心,则天地自然不吝,鬼神自然乐从,而铅汞通灵矣。倘妄想齐山,私图高斗,诚恐九转之功,必不能满也。”淮南王听了,不胜大喜,道:“贤侯之论,金玉也。安何敢私?但欲参明至理耳。倘蒙仙术,侥幸成丹,请悉以代民间租赋。”葛洪听了,因力赞道:“大王仁心仁政,天地鬼神实与闻之。洪虽薄德,何敢不于炉鼎之间少效一臂。”二人说得投机,彼此大悦。遂选吉择地,起立炉灶,安铅置汞,加以丹砂,尽心修炼。到了七七四十九日,如是者九转,大丹乃成。淮南王启炉,果得黄金三万两,不负前言,悉以代淮南一郡租赋之半。深感葛洪之传,敬之不啻神明。   然葛洪静思暗想,以为终日碌碌为人,而自家性命何时结果?必须弃家避世,远遁而去,择一善地,细细参求,方能有成。算计定了,此时身边黄自之资自有,不忧路费,遂暗暗的改换了道装,隐起葛洪名姓,别号抱朴子,止带了一个能事的老仆,飘然而去。又恐近处人易踪迹,遂顺着长江一路,直至京口,由京口转至丹阳,又由丹阳至常苏。常苏非无名胜之地,可以潜身,然山水浅足,故葛洪舍之而去。直至临安,见两峰与西湖之秀美,甲于天下,方大喜道:“此地可卜吾居矣。”因而遍游湖山,以择善地。南屏嫌其太露,灵隐怪其偏枯,孤山厌其浅隘,石屋憎其深沉,皆不称意。一日,从赤霞山之西而行,忽见一岭蜿蜒而前,忽又回环后盼,岭左朝吞旭日,岭右夜纳归蟾,岭下结茅,可以潜居,岭头设石,可以静坐,有泉可汲,有鼎可安。最妙是游人攘攘,而此地过而不留;尤妙在笙歌沸沸,而此中安然独静。葛洪看了,不觉大喜道:“此吾居也。”因出金购地,结庐以处。遂安炉设鼎,先点外丹,为资身之计,然后日坐岭头,观天地之化机,以参悟那内丹之理。一日有感,因而题诗一首道:   纵心参至道,天地大丹台。   气逐白云出,火从红日来。   真修在不息,虚结是灵胎。   九转还千转,婴儿始出怀。   葛洪悟后,因时时参想道:“天地所以不老者,先天之气至足也。人是后天父母气血所生,故有壮有老,不能持久,纵能于天地之气吐吞收放,亦不过稍稍延年,断不能使受伤之后天,重返不息之先天。”再又参想道:“若果不能,则神仙一道,尽属荒唐矣。他人且无论,即吾祖仙公,仙踪仙术,历历可征,岂亦荒唐耶?由此想来,必竟后天之中,仍有开辟先天之路。故《丹经》论至精微,有曰父母,有曰戊巳,有曰怀胎,有曰调养,有曰产婴儿,有曰出元神。此必有说,断非无故而妄立名色,以炫世人之耳目。且《丹经》又有曰三九郎君、二八姹女,又有曰黄婆,不知者尽指为采战之事。试思采战淫欲,岂有得道仙人而肯著之为经耶?此中定别具妙理,而人未及参明耳。若果采战,纵有神术,亦属后天,何关性命。况且温柔乡。多半是黄泉路。”   原来葛洪自在勾漏,得了养气调息之术,有些效验,便日日行之。这一日,正坐在岭头初阳台上,吐纳东方的朝气,忽想起《丹经》上有两名要言,道:“炉内若无真种子,犹如水火炼空铛。”因又参想道:“据此二言,则调养不足重,而真种子乃为贵也。但不知真种子却是何物。若要认做药物,《丹经》又有言:‘竹破还将竹补宜,抱鸡须用卵为之。’由此看来,自是人身之物。但人身俱是后天,那里做得种子?”因而坐卧行动,凝思注想,无一刻不参真种子,再也参不透。   忽有一道人,古貌苍髯,来访葛洪,欲暂借一宿。葛洪看那人体态,大有道气,便延之上坐,请教道长何来,那人道:“来与汝说真种子。”葛洪闻言,便下拜道:“愿吾师指教。”那道人便一手扯起葛洪,道:“世兄请起,吾乃汝祖弟子郑思远也,特来传汝祖秘术于兄。”遂将昔日葛玄神仙妙旨,一一传授而去。葛洪恍然大悟道:“原来《丹经》所喻,皆系微言,实暗暗相通,所云三九郎君,即父也;二八姹女,即母也;所云戊巳黄婆,即父母交媾之媒也。父母之交媾,即父母先天之阴阳二气,相感相触,而交结于眉目间,而成黍珠也。此黍珠,吸而吞之,即吾后天中之真种子也。父母交媾,即战也;吾吞纳,即采也。采而温养之,即水火之炼也。修炼得法,而种子始成胎也。时足胎成,而婴儿始产也。婴儿既产,则元神始出也。元神出,然后化腐为神,而尸可解也。”葛洪自得郑思远之指点,此理既明,心无所惑,遂出囊中黄白,叫老仆去一一治办。又广结其庐,深深密密,好潜藏修炼,不与人知。正是:   茫然容易偏难识,得窍虽难亦易行。   药饵金丹皆备矣,大丹何患不能成。   药物既备之后,葛洪便闭户垂帘,据鼎炉而坐,抽添得鼎炉内水火温温暖暖、以待先天种子之来。而戊巳黄婆,则日引着明眸皓齿的三九郎君,与绿鬓朱颜的二八姹女,时时调笑于葛洪鼎炉之前。虽五贼为累,龙虎不能即驯也。参差了数遍,然阴阳之交媾,你贪我爱。出自天然,铅汞之调和,此投彼合,不须人力。况有黄婆勾勾引引,忽一时,金童玉女眉目间,早隐隐约约浮出一粒黍珠,现紫光明色。葛洪急开帘审视,认得是父母的先天种子。忙一吸而采入炉中,再抽添火候,牢牢固守,工夫不敢少息。过了些时,腹中渐觉有异,知已得了真种子。不须更烦药物,遂将所求,一概遣去,惟存心于调摄温养,毫忽不敢怠情。果是道参真诀,修合玄机,胸中种子结就灵胎,早日异而月不同。到了十月满足,忽有知有觉,产一婴儿,在丹田内作元神,可以随心称意,出入变化无穷矣。   葛洪到此,素心已遂,道念愈坚,因拜谢天地祖先,立愿施药济世,不欲复在世缘中扰扰。因遣老仆还乡报信,使家人绝望,自却颠颠狂狂,在西湖上游戏。他虽韬光敛晦,不露神仙的踪迹,然朝游三竺,暮宿两峰,旬日不食也不饥,冬日无衣也不寒,入水不濡,入火不燃,举止行藏,自与凡人迥异,遂为人所惊疑而羡慕矣。   一日,有一贵者邀洪共饭。时宾客满座,内忽一客戏洪曰:“闻令祖孝先公,仙术奇幻,能吐饭变蜂,不知果有其事,而先生亦善此术否?”葛洪道:“饭自饭,蜂自蜂,如何可变?先祖之事,或真或妄,予亦不知。但尊客既谈及此,或蜂饭之机缘有触,而不可不如尊客之命。”一面说,一面即将口中所嚼之饭,对着客面一喷。客只道是饭,忙低面避之。那里是饭,竟是一阵大蜂,乱扑其面,而肆其攒噬之毒。客急举衣袖拂之,那里拂得他开。左边拂得去,右边又叮来了,右边拂得去,左边又叮来了。客被叮不过,慌了手脚,只得大叫道:“先生饶我罢,某知罪矣。”葛洪笑道:“此饭也,岂会叮人,尊客欲观,故戏为之。既如此害怕,何不仍饱予腹内。”将箸招之,那一阵大蜂早飞入口中,还原为饭矣。满座宾客见之,无不绝倒。   遂传播其仙家幻术之妙,至钱塘县尉亦闻其名,特设席钱塘江口,请葛洪观潮。正对饮时,忽风潮大作,一派银山雪浪,自海门汹涌而来。观潮之人,尽远远退奔高岸。县尉亦要避去,葛洪笑留之,道:“特来观潮,潮至而不观,转欲避去,则此来不几虚度乎?”县尉道:“非不欲观,略移高阜。以防其冲激耳。”侍卫之人,恐其有失,遂不顾葛洪,竟簇拥县尉,亦退避于高岸之上,独剩葛洪一人,据席大饮。顷刻潮至,葛洪举杯向之,称奇道妙,恬不为怪,真是仙家妙用,不可测度。那潮头有三丈余高,却也奇怪,到了葛洪面前,宛若有物阻隔住的一般,竟自分流而过,独他坐处,毫无点水润湿,观者莫不称异。一日,有客从葛洪西湖泛舟,见洪有符数纸,在于案上。客曰:“此符之验,可得见否?”葛洪道:“何难”。即取一符,投之水中,顺水而下。洪曰:“何如?”客笑道:“常人投之,亦能下流。”洪复取一符投之,逆水而上。洪曰:“何如?”客又笑道:”西湖之水平,略遇上水微风,则逆上亦易事耳。”洪又复取一符投之,这符却便作怪,也不上,也不下,只在水中团团旋转。但见那上流的符,忽然下去,下流的符,忽然上来,三符聚做一块,便不动了。葛洪随即收之。客方笑谢道:“果然奇异。”   忽一日,葛洪在段桥闲走,见一渔翁自言自语道:“看他活活一尾鱼,如何一会儿便死了?只得贱卖些,自有个售主。”葛洪闻言,笑道:“你既肯贱,我欲烦此鱼,到河伯处一往,买你的放生罢。”渔翁大笑道:“此真买干鱼放生的了,果能活之,任凭放去,断不要钱。”洪遂于袖中,取符一道,纳鱼口中,投之水内,踊跃鼓鳞而去。观者无不称奇。   又一年,钱塘大旱,万姓张惶。也有道士设坛求雨,也有儿童行龙求雨,百计苦求,并无半点。葛洪看此光景,不觉动念。因安慰众人道:“莫要慌,吾为汝等求之。”因在葛岭丹井中,取水吸了一口,立在初阳台上,望着四面一喷,不多时,早阴云密布,下了一场大雨,四野沾足。   一日,见一穷汉,日以挑水为生者,因汲水,误落钱百十文于井中,无法可得,惟望井而泣,葛洪道:“痴汉子,何必泣,我能为汝取出。”遂于井上,大呼:“钱出来!钱出来!”只见那钱一一都从井内飞将出来,一个也不少。其人拜谢而去。   又一年,瘟疫盛行,葛洪不忍人染此疾,遂书符投于各井中,令人饮水,则瘟疫自解。又一人为钱粮逼迫,要卖妻子,其妻情急,竟往西湖投水。葛洪见了,止他道:“不必短见,我完全你夫妇罢。”松亭内一块大青石下,有贼藏银一包在彼,可叫汝丈夫往取之,完粮之外,还可作本钱度日。其夫往取,果得之,感谢不尽。   尝有客来谒葛洪,洪与客同坐在堂,门外又有客继至,复有一洪亲迎,与之俱人。而座上洪仍与前来之客谈笑,未尝离席动身。此乃葛洪出神妙用。每遇天寒客至。洪便道:“贫居乏火,奈何?”因而口中吐出热气来,满座皆暖。盛暑客到,洪又道:“蛙居苦热,奈何?”因而口中嘘出冷气来,一室皆凉。   或有请洪赴席,洪意不欲往,无奈请者再三勉强,洪不得已而随去。行不上数百步,忽言腹痛,即时卧地,须臾已死,请者惊慌,忙举洪头,头已断,再举四肢,四肢皆断,抑且鼻烂虫生,不可复近。请者急走报洪家,却见洪早已坐在堂上,请者亦不敢有言,复走向洪死所视之,已无洪尸矣。神异如此,人人皆道他是仙公再世,每以仙术济人,其功种种也,称述不尽。但在湖上邀游既久,人皆知他是个仙人,日逐被人烦扰,不欲更留,因振衣拂袖,返于故乡。此时鲍玄并妻子潜光,俱已去世,物是人非,不胜感叹,因访遗族子孙,以为栖止。曾著《抱仆子》内外篇、医书《金匮方》百卷、《肘后方》四卷,流传于世。既而仙机时露,复为人踪迹甚繁,心每厌之,遂独居一室。其年八十一岁,坐至日中,不言不动。兀然若睡。家人惊视之,己尸解而去矣。及视其颜色,虽死如生,再抚摩其体,却柔软不糜。至后举尸入棺,轻如无物,方知仙家与世人迥异。后朝代屡更,有人登葛岭凭吊之,尚若仙人之遗风不散,故地借人灵,垂之不朽,至今称为葛岭焉。 卷二 白堤政迹   古词有云:“景物因人成胜概。”西湖山水之秀美,虽自天生,然补凿之功,却也亏人力。这西湖风景,莫说久远者不知作何形状,就是到了唐时,杭州一带地方,还都是沮洳斤卤之所。居民稀稀疏疏,不能生聚,何况山水?直到唐玄宗时,李泌来为刺史,留心政事,方察出民之凋敝,皆由水泉咸苦之故。因自到西湖之上,亲尝那西湖之水,见其恬淡可以养生,便思量要引入城中,以救那咸苦之害,却无计决凿。因再三审视,方又察出西湖之水,原有泉眼数十暗行地中,必凿井相通,将湖水引入,今居民食淡,方遂其生。因不惜一时之财,分用民夫,在郡城中开凿了六个大井。你道是那六井:相国井 西井一名化成井 金牛池 白龟池 方井 小方井自六井凿通之后,果然水泉清淡,万姓不受咸苦之害,遂致生聚渐繁,居民日富。凋敝人情,转变作繁华境界,却还无人料理到西湖上去。不意李泌去任之后,后官只管催科,并不问及民间疾苦。日积月累,遂致六井依然湮塞,民间又饮咸苦之水,生聚仍复萧条。那西湖冷淡,是不须说了。直到真元中,杭州又来了一个大有声名的贤刺史,方才复修李邺侯的旧迹,重洗刷出西湖的新面目来,为东南胜境。   你道这贤刺史是谁?就是太原白乐天,名居易。乐天生来聪慧过人,才华盖世,有人从海上来,见了他些奇踪异迹,相传于人,故人尽道他是神仙转世。唐时以诗取士,有一位前辈老先生,叫做顾况,大有才名。一时名士,俱推重他为诗文宗主。凡做的诗文,都要送来请教于他,以定高下。这顾况的眼睛又高,看了这些诗文,皆不中意,绝无称赏。若经他看了一遍,再看一遍,便要算做上等的了。故人送诗到他门首,都蹑足而不敢进,因相传顾况之门为铁门关,金锁匙,难得开了让人入去。   此时白乐天年还未冠,闻知顾况之名,也不管好歹,竟携了一卷诗,亲送到门前,叫门上人传将入去。顾家门上人是传送惯了的,一面接了诗,一面就说道:“相公请回,候老爷看过了,再来讨信罢。”白乐天道:“不消得,烦你送入,我在此候,只怕老爷就要请我相见。”门上人见他年纪小,说大话,不好抢白他,只笑了一笑,便传将入去。此时顾况坐在书房里,正对着几卷套头诗,看厌了,推在半边,吃茶消遣。忽又见门上人送进这卷诗来,他却又接在手中。原来这顾况本意原甚爱才,不是轻薄,只因送来这些诗,不是陈腐,就是抄袭,若要新奇,便装妖作怪,无一首看得上眼,故露出许多高傲之态,为人畏惧。然他本心却恐怕失了真才,故送进诗来,他又接在手中。先看见诗卷面上,写着“太原白居易诗稿”七字,竟无一谦逊之词,又不致求教之意,又见他名字叫做白居易,因大笑道:“他名居易,只恐长安米价太贵,‘居’之也还不‘易’。”说便说,笑便笑,诗却恐怕失了佳句,因展开一看。才看得第一首,便觉是自出手眼,绝不与人雷同。再看第二首,更觉淡雅中有些滋味,不禁那些嬉笑之容,早已收敛。再信手揭开中间一看,忽看见一首咏芳草的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顾况读完,便忍不住将案一拍,大叫道:“此诗拓陶韦之气,吐杜李之锋,好佳作也!”因问门上人道:“这白相公既送诗来,为何不请他入坐,却放他去了?”门上人道:“小的不知好歹,倒肯放他去,他却不肯去,还立在门外,等老爷相请哩。”顾况道:“如此还好,快去相请。”门上人一面出去请,他就立起身,也随后踱了出来相接。二人相见了,甚是欢然。顾况因说道:“我只道斯文绝矣,不意吾子还为天壤间留此种子,何其幸也。”遂邀白乐天到书房里去,置之上座,待以贵宾之礼。杯酒之间,细论古今,竟成了莫逆之交,当时有人戏题两句道:顾才子掣开金锁匙,白乐天撞破铁门关。   自此之后,白乐天诗名大播,长庆中就登了拔萃的进士,年纪只得二十七岁。唐时凡登进士第的都在曲江饮闻喜宴,宴罢,便都到慈恩寺雁塔下题名。他时有为将相者,就以朱涂其名上以为荣,且各各题诗纪事。乐天所题之诗,有两句道: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九人中最少年。   乐天因诗才有名,又兼年少,故召入翰林为学士,随迁了左拾遗。每每奏对班中,论事鲠直,不肯少屈,天子变色,谓宰相李绛道:“白居易,朕所拔擢也,怎敢直言放肆如此,朕岂能堪。”李绛忙跪奏道:“言路大开,乃朝廷之盛事。白居易敢于直言者,正所以报陛下拔擢之恩也。望陛下姑容之,以发扬盛德。”天子闻言大悦,待居易如初。后又因论事触怒廷臣,怪其出位多言,遂贬为江州司马。久之,穆宗即位,闻其才名,又召入翰林以知制诰。但天子性好游畋,出入无度,白居易耐不住,又做了一篇《续虞人箴》,献于天子,以寓规讽。天子见了,不胜大怒。是时宰相无力,没人解救,遂谪迁为杭州刺史。乐天闻报,略无愠色,因说道:“我白居易,既蒙拔擢,做一日之官,自当尽一日之职。立朝则尽言得失,守邦则抚字万民,总是一般,何分内外?况闻杭州有山有水,足娱我性情,有何不可?”便就在东都收拾行囊,带领家眷,同赴杭州之任。正是:   非关有意逐贤人,岂是私心作远臣。   多分西湖山与水,催他来点十分春。   白乐天不日到了杭州,上了刺史之任。一完了许多酬应的公务,即遍访民间疾苦,方晓得李邺侯开的这六井,岁久年深,无人料理,依然湮塞,居民仍苦咸水,生聚又复萧条。乐天访察明白,因又急发人丁,重修六井,不日功成,百姓感激不尽。又访察得下塘一带之田,千有余顷,皆赖西湖之水,以为灌溉。近因湖堤倒塌,蓄泄无时,难以救济,往往至于荒旱。乐天因又筑起湖堤,比旧堤更高数尺,以便多蓄湖水。放水口上,又恐水高,易于泄去,又设立水闸以为启闭。自筑堤立闸之后,蓄水有余,泄水不竭,故下塘一带百姓,竟无荒旱之苦,又感激不尽。   乐天因行了这几件德政,见民间渐渐有富庶之风,与前大不相同,他也满心欢喜,便于政事之暇,日日到西湖上来游览。见南山一带,树色苍苍,列着十数里的翠屏,甚是豁人的心眼。又见涌金、清波一带的城郭列于东,又见保叔塔、葛仙岭、栖霞乌石、北高峰绕于西北,南高峰、南屏山、凤凰山绕于西南,竟将明圣一湖,包裹在内,宛如团团的一面大水镜。但恨水阔烟深,举动要舟,不便散步。又见孤山一点,宛在水中,而西冷一径,尽是松筠,往来必须车马,因而动了一片山水之兴,遂从那断桥起,又筑了一条长堤,直接着孤山,竟将一个湖,分作里外两湖。又在长堤上种了无数的桃李垂杨,到春来开放之时,红红绿绿,绵延数里,竟像一条锦带,引得那些城里城外之人,或携樽揭盒,或品竹弹丝,都到堤上来游赏。来来往往,就如虮一般,再没个断绝之时。初还是本郡游人,既而又添了外邑,渐渐引动四方,过不多时,竟天下闻西湖之名矣。乐天既做一个西湖上的山水主人,就有那好事的道:“这里可憩憩足力。”就添盖了一间亭子。又有的道:“这里可以眺望远山。”就增造了一座楼台。由是好佛的捡幽静处起建寺宇,好仙的择名胜地创立宫观,好义的为忠孝立庙,好名的为贤哲兴祠。西湖胜地,无不为人占去。至于酒楼茶馆,冷静处,也隔不得三家五家,酒帘高挂。若到热闹处,竟比屋皆是酒垆。初还只在西湖上装点,既而北边直装点到灵隐、天竺,南边直装点到净慈、万松岭,竟将一个西湖,团团装点成花锦世界。后来这条堤,因是白乐天所筑,遂叫做白公堤。乐天见此光景,也十分得意,因赋诗自表道:   望海楼台照曙霞,护江汀畔踏晴沙。   涛声夜入伍胥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自此之后,百姓感白乐天事事为杭州尽心修治,皆心悦诚服,巴不得他在湖上受用。他政事一完,也便到各名胜的所在游赏题诗。若烟霞石屋、南北两峰、冷泉亭、雷峰塔,以及城中虚白堂、因岩亭、忘笙亭,凡有一景可观,无不留题以增其胜概,只恨没一个同调的诗友,与之相唱和。忽一日,闻得他一个诗酒知心的好友,叫做元微之,也除授到浙东做观察使。虽有一江之隔,为官守所系,不能往来,然同在数百里内,消息可以相通,满心观喜,但不知何时方能到任,因差人去打听。又暗想道:“我与微之二人,皆以诗酒山水为性命。前见我迁了杭州刺史,又见我说身临明圣之邦,有西湖山水之乐,他甚是气我不过。今日他自经历到禹穴、兰亭,并山阴道上,他岂不夸张其美,也要来气我?谅西湖名甲天下,对得他过,须要打点回他方妙。”果迟不得数日,到任后,有一和尚叫做贺上人,自浙东回杭,替元微之带了一封书来,忙忙拆开看时,却无一句寒暄之语,惟有一首七言律诗,夸奖他州城之美,并他为官得胜地之乐道:   州城回绕拂云堆,镜水稽山满眼来。   四面常时对屏障,一家终日在楼台。   星河似向檐前落,鼓角惊从地底回。   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住蓬莱。   乐天看了,知他是来争气,因笑一笑道:“他要争气,我偏要贬驳他一番,看他何词以对。”因而也不叙寒暄,但只题诗一首,差人送去。元微之得了书,拆开一看,也只一诗,因读那诗道:   贺上人回得报书,大夸州宅似仙居。   厌看冯翊风沙久,喜见兰亭烟景初。   日出旌旗生气色,月明搂阁在虚无。


易藏|儒藏|道藏|子藏| 史藏|诗藏|集藏| 医藏|艺藏|龙藏(乾隆大藏经)


搜佛说,传承国学传统文化智慧
精选摘录 | 搜索说明 | 返回顶部
联系:
- -

©2019/11/11-四库全书(国际站)
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