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注册 | 登陆 | 退出 - 繁體

360-醉茶志怪-清-李庆辰

醉茶志怪 清 李庆辰   余有句云:“事有难言聊志怪,人非吾与更搜神。”窃谓著述家之有说部,诚以蕴蓄于中者,既富且久,而长此寂寐,无以自达,不得已寄情儿女,托兴鬼狐。子虚乌有,感触万端,其志亦可悲矣!   醉茶子,诗人也。落拓一衿,寒窗坐老。平居抚时感事,既见之于篇什,而以其余闲,复成此书。友人怂恿刊行,因持书问序于予。受而读之,奇情焕发,目不暇赏。篇终数语,尤如当头棒喝,发人猛省。观其自序,首引蒲留仙志异、文达公五种,是盖合二书之体例而为之者。读者不仅以怪视之,庶可得作者之大旨焉。其志怪也,殆犹是“不语怪”之义也夫。 光绪壬辰仲冬庸叟杨光仪识 自叙   一编志异,留仙叟才迥过人;五种传奇,文达公言能警世。由今溯古,绝后空前。此外之才人,纵能灿彼心花,终属拾其牙慧。盖创之匪易,捷足者既已先登;而继之殊难,后来者莫能居上。言念及此,兴致索然。然而人各有怀,甘苦不同共际遇;士非得志,穷愁每见于词章。惟文字厌弃夫平庸,故搜讨乐言夫鬼怪。性有偏好,口讵能缄,文不求工,狂且弗顾。辟诸自鸣其天籁,岂能尽合乎人心?编中事迹,有与前贤仿佛者,乃词非虚构,事本直书。弃之何以生新,留之转如袭旧。有关风教,奚避雷同?知不免为博雅君子所指摘者矣。虽然,传记降神,易占载鬼,煌煌经史,昭著古今,固不同桑号子明、龟呼元绪,螺壳或藏彼美、鹅笼或寄书生也。仆半生抑郁,累日长愁,借中书君为扫愁帚,故随时随地,闻则记之,聊以自娱。于是二三良朋,时来蜗舍,此谈异说,彼述奇闻。谓夫千年华表,信可狐烹;三尺荒坟,真聆鬼唱。信以传信,清谈增鬼火之光;玄之又玄,雅谑生幽魂之色。再忆昔年游历,悉供今日搜罗。始欲米聚而为山,久遂裘成于集腋。维时风萧雨晦,人静夜凉,茶烟飞古鼎之香,兰炷吐秋灯之焰,濡毫吮墨,振笔直书,则此中之况味,真有不堪为外人道者也。吁嗟乎!高山流水,几多岑寂之人;弄月吟风,半是牢骚之客。东坡说鬼,言讵无稽;干宝搜神,意原有托。而况兰因絮果,尽得风流;贞木贪泉,微加月旦——事或关乎报应,词不背乎圣贤也。知我昔其谅之哉! 光绪壬辰冬日醉茶子自记 卷一 折狱二则 苏某 张顺 鲁班 王建屏 申仲权 刘氏子 阴司 黄教 马生 介休令 张兴 颠僧 信都翁 如意 柳儿 云素秋 茵陈木 宅仙 怪雨 说梦 青灵子 独眼龙 卖书叟 天榜 斩蛇将 蓝怪 狐伏妖 魂归 判官 某生 卞某 狐醉 疾异 牛龙 卷二 点金石 村女 花娘子 水鬼 女化男 吴恭人 孟都阃 林某 铁猫 三疯 狐革 巨头鬼 小夜叉 妖宅 潘茂才 灯异 星异 红衣女 刘廷桢 鼋精 一斗泉 潮异 大蛤 城南三则 张七十 白衣妇 殃神 小猕猴 泥女 小老虎 瓜异 头飞 袁某 高烈妇 小毛人 蛤珠 鬼诗 余某 王鹾贾 匏异 任住 人面瓜 僧蛊 金鱼 天门 黄叶村 产龙 祈雨 雷殛 飞人 徐标 刘大士 僧冤 刘姓 蛇精 奇疴 神妖 厉鬼 女鬼 妖避雷 火异 水灾 鬼剪烛 定州僧 灶神 小无常 鱼梦 鬼驱贼 鸟捕蝗 刘玉 无常二则 于某 青手印 天官 西贾 王媪 返魂 鬼市 汤海 陈翁 木妖 丐人子 衣怪 投胎 鼓楼二则 杜生 鬼馔 冥报 猫怪 张车夫 火鸽 碌碡 常州役 金佛 泥骷髅 黄孝廉 古瓶 火灾 蝶蛛 二竖 夙债 邹某 泥龙 瘟神 杨瞽 朱广文 宅仙 蜥蜴 铁佛 雷报 魅戏 怪风 蓝衣媪 申某 疑案 树妖 金目怪 狐仙 鼠技 庞氏 冷香堂 猬怪 蛇卵 金龟 四川女 豕舞 金鸡 狐崇 蛛怪 黄老 泥魃 东光女 黑妖 毛某 疫鬼 狐妻 涞水盗 粥厂鬼 大蛇 小黄人 棺怪 鬼哭 树哭 画妖 张孝子 刘晖 吴某 旱魃 卷三 张公 娄某 冯君三异 白塔寺 李志青 化犬 陶生 鬼吟诗 捉鬼 冥报 定兴城隍 冤妇 鼠怪 梦诗 鬼戏 黑山大王 龙眠穴 冯氏仆 於菟大鬼 稻田鬼 疟鬼 李茂才 花果楼 龚姓 陈氏怪 医术 妖术 娇娥 乩仙 矢魔 鼠媪 倭某 擒风 古瓦罐 铁叉 岳某 乩示题 古剑 磁鹤 茔中怪 山神 铜骡 猪异 蛤佛 鬼影 泥娃 产叟 产异 古磁器 徽商 狐帽 张氏妇 蝎异 江苏乙 山左布商 冤魂 大人迹 二仙 槐仙 张千总 王金铎 邵明 鬼窃饮 粤东童 营弁 夙冤 孙某 黄鼠 粥厂灾异 林承嗣 猪龙 二鼠 蝶仙 冥狱 观花爆 蜂异 白郎 鬼结婚 三世 妖诈食 缢致富 卵怪 溺簿 产怪 守宫 青蛙精 钱龙 石珠 土中鱼 蝎虎尾 焦某 鬼眼 陈姓 义仓怪 秦裕 蛇异 猬火 鸡异四则 产妖 羊怪 张杰 金化水 尸起 古磁缸 优伶某 河间乙 齐某 曹商 张老殿 卷四 爱哥 狐师 伍明伦 鼠友 阿菱 汪某 刘玉厅 公输子二则 武清乙 张氏 海惠寺 献王墓 金氏祠 地震 木怪 竹生花 人面豆 鼬鼠 蛇异 银异 慧海 厉鬼 返魂 白夫人 二童 鬼恋妇 尸哭 沧州张 控鬼 孽报 泥桃 千里井 灶神 尸变 产蛆 陈差官 樊英 役夫 浙生 树怪 夜游神 张桂 双头豕 杜醒山 张绅士 陈某 郭氏妇 分水箭 土偶 剃发匠 蜈蚣 疟童 草偶 缸怪 醉茶志怪卷一 折狱二则   予七世祖讳珏,字德珮,为太仓州牧。赴任时,离州百里,投止旅舍。主人殷洽备至,请公寓偏室。公嫌隘甚,乃息正厅复室。墙壁光泽,设一板床,四周遮以布幄,遣仆展卧具,息偃在床。二更将尽,烛影凝青,剪之仍暗,不之怪也。甫交睫,觉有物拂面,骇而视之,顶格去脸咫尺。急起披衣,则顶格如故。俯视床前,一人浑身血腥,长跪叩首,问之不语,匍匐入床下。公乃秉烛搜之,见床底席裹一尸,重伤数处,棉塞口鼻。乃前日有布商寓此,主人贪利杀之,仓卒未得掩埋,暂藏诸床下也。公看毕,仍覆之,伪为不知。到任后,拘主人,一讯即服。   太仓富室,有女貌美而慧,诗画棋枰罔不精妙,父母咸钟爱之。年及笄,婿家犹未娶,使居好楼,遣一媪一婢服役焉。适来一少尼募缘,女遇于母所,倾谈大悦。尼亦粗知文字,善棋,与女对奕,胜负互分,益相亲爱,结为闺中良友。往来既稔,渐涉戏谑。一夕并枕谈心,媪婢皆倦寝,尼谓女曰:“处子亦动情乎?”连问之,女不答,乃探女怀云:“好个鹊巢,鸠将居之。”女亦笑曰:“痴姑子,尔颠耶?尔也鹊巢,何鸠居之有?”尼曰:“我固有鸠在。”问在何处,曰:“在此。”女笑曰:“如光鸠,骂毁尔巢。”遂扪其私,则小鸡竦而待矣。大惊曰:“予以尔为尼,尔固僧耶?”欲遁。尼抱而哀之曰:“娘子勿忧,予二形人也。平时与女无殊,然感女则男,感男则女,人不能窥其奥也。且深夜无人知,何所患焉?”女许之。入帐事讫,令女验之,则惟有鹊巢而已。女笑曰:“出没不测,真逢时之利器也。”从此益亲,往来无间。女之聘期巳迫,腹彭彭而有娠矣,诡云病蛊,欺父母也。未几,亲迎礼毕,三月居然生子。夫丑之,迫令大归。女未归而仰药死。父痛女之死也,健讼不休。宰未深察,收其婿于狱,将拟抵。越半载,官迁,我公接篆,阅是案,颇疑生冤。拘富室讯之,云:“汝女不贞,何得妄控尔婿?”富室云:“女素楼居,终萝不见男子,何孕之有?果得奸夫,死自其分,敢赧颜诬告耶?”公令其退,阴遣卖花媪密访之,知与女最善者有一尼,然自女遭事,遂绝迹矣。拘尼到案,验之,女僧也。尼惭,忿语诮公云:“如此愦愦,尚作民父母!焉有二女同居而能生育者?”众俱愕然。公曰:“汝之劣迹,吾已勘破,尚强辩而不服耶?”遣官媒以小犬舐其阴,片刻则蛰虫出户,阳见于外矣。尼恐惧,变色,尽吐其实,叩头乞命。盖与女私交二载,并无人知也。遂置于法。   醉茶子曰:逢时利器,乃在此耶?无惑乎善揣时艺者,皆如毛锥之脱颖矣。虽然,落第频频,理宜雌伏。 苏某   苏某,晋人,传者忘其郡邑。为某官仆,随任辽东。夜有奔女,红裙蓝帔,貌殊娴雅。自云为狐,请独居后楼,妾当就之。如其言,夜果至。与之寝,樱口喷香,花容含笑,旷世真无其偶。从此遂为琴瑟。有老仆巡更,闻楼中笑语,疑其纳妓,叩扃盘诘,则见苏独坐,惊为遇妖,劝其速绝。勿听。又半载,形容憔悴。侪辈悉劝之,苏云:“身无疾病,但倦怠耳。”未几,呕血勿起,遂自恐,向女云:“予昔颜如渥丹,今则骨将委土,家无兄弟,奈老亲何?幸留蚁命,得归故乡,卿之惠也。”言毕泪下如雨。女曰:“妾蓄有灵丹,明日携来服之,又何虑焉?”苏有僚仆甲与乙者,苏为述其事。甲曰:“噫!君其危矣,既竭尔精,更投以鸩,是速其死也。”苏哭求计。甲曰:“彼能隐形,何能为力?”苏云:“猝与之遇,形不能隐也。”甲使系铃楼外,索引其端,索动铃响,闻声辄至。次日女来,取温水半瓯,吐口中红丸,对烛润化,将饮病者。苏急引动铃响,甲乙猝至。女起立,问将何为?乙云:“有何怨仇而杀吾友?”女云:“疾病,人之常事,医之则健壮如初,何以云杀?”乙窥女美,爱之,执其袪云:“尔藏凶器,非杀而何?”女问:“凶器安在?”乙云:“绣裆中所藏双股剑,予试扪之。”遽探其隐。女与撑拒,甲乘间取瓯中药汁,一吸而尽。女视之失色曰:“尔真杀我夫也!”忿以手推乙倒地,遂失所在。苏视,爽然悔悟,大詈二人无良。二人惭退。女来,握苏手痛哭云:“妾恃有妙药,贪欢不已,致君如此狼狈。若能服丹,寿同金石,且换凡骨,伉俪不仅百年。孰意君生疑忌,彼施计巧,是殆命也。五日后君必死,妾以君故,亦不免于雷殛。奈何奈何?”苏亦泣,劝女报之。女愀然曰:“祸由自取,骨骸且不能保,更何能报复哉?”苏日,   “彼服丹成仙,殊令人切齿!”女曰:“彼心术不正,安能得道?不过多延年耳。”言毕,悲哽不已。至期,苏亡,女出金易棺殓已,遂杳。后,甲须发苍而转黑,八十余犹能夜御数女,颜如童子焉。   醉茶子曰:贪欢忘死,深于情者,死快于生,况生而不死乎?龌龌儿何愚昧至此哉!吾独恨甲之忍,明知良药,不使苏服,自饮之,鹤发童颜,优游岁月。天龙有知,何不奋雷一击哉! 张顺   张顺者,武定府人。值寇横恣,窜身荒野。日暮途穷,恐为贼获,四顾无赴藏匿,乃伏乱尸中。云霾月黑,悲风四号,毛发森森俱竖。忽高处仰见灯光,一官居中坐,旁列数卤簿。展册唱名,便见断手缺臂者蹒跚而上。须臾点毕,纷纷并倒。官指顺问曰:“渠何伏而不动?”左右曰:“此宜毙于扬州狱中,非此案事。”怪风一卷,万象俱无。顺大恐,伏至晓,贼过如未见者,遂得免。自此懔懔怀刑,恒以南游为戒。会岁大饥,饮食不给,丐食入都。至一官第,有老妪抱儿立门外,儿大啼,饲以果饴,啼愈甚。举头见顺,啼即止,且求顺抱。顺喜抱之,儿悦甚。顺辞欲行,儿又大号。好事仆白于主人,主人唤入,视之,丐也。易其衣履,留宅内,使侍公子。顺喜出望外,得免饥寒,且获赏赍。细询问同人,始知主人官工部主政,公子生而善啼,每啼则昼夜不已,凡仆媪辈无一当意者,积今五载矣。顺得其故,曲意逢迎,凡公子眠餐,离顺则郁郁不乐也。越数载,主人官选扬州,指日就道。顺固辞。公子知之,涕泣不食。主人益其工价,顺仍不许。主人怒,痛鞭之。顺不能隐,举前事以对,跪求乞免。主人笑曰:“尔妖梦是践,愚已甚矣。苟能守法,安能陷于囹圄?即使陷之,我力不难出也,何忧为?”顺不获已,随之行。甫至扬州三日,公子曳与遨游,至扬子江,公子失足落水。顺大窘,计无所逃,负荆长跪,泣诉于主人。主人止此子,爱如拱壁,闻其死,拍案大怒,痛笞而系于禁。狱隶以顺无关说,遇之甚虐。不堪其苦,忿而坠锁,导毙。乃知生死之数,卒难逃也。   醉茶子曰:一见辄喜,不知者以为前缘也,又岂知祸患即伏于中乎?故天下事,厚我者未必不祸我,祸我者未必不福我。横逆之来,平情处之,安知非如塞翁之失马哉! 鲁班   袁某,邑之李富德庄人,嗜酒病噎,饮食不进,群医束手,已濒于死。妻李氏最贤,日祷于神,罔效。忽门外有款关者,出视,其人则肩披双橐,中盛斧锯,殆木作工也。谓李曰:“令亲冯某,遣予视疾。”李云:“夫子之病革矣,归烦寄语冯君,身后事切求援手。”其人请视病者,李辞以居庐不洁,难屈嘉宾。其人曰:“薄有小术,可施治之。”问:“客能治何疾?”曰:“秃发者不能治,余无难耳。”李喜,引入。诊视毕,出一红丸,使服之。李有难色,其人曰:“请勿迟疑。”乃索纸笔书方授之,纳丸于袋,负橐即行。李求其姓字里居,其人曰:“仆暂寓某店,将往前村高商家佣工,不能再来,亦不劳再访。此药三剂,保必愈矣。”出门遽去。李思村内无通医者,乃诣塾师范某,以方诘之。范笑云:“药平常耳,服之无益亦无损。”李归,买药进之。病者肠腹雷鸣,片刻三遗矢,顿索食饮。与以汤饵,居然下咽。再服两剂,疾大愈。袁喜曰:“吾其遇和、缓乎?何其术之神也?”乃诣冯致谢。冯茫然不解。哀告以故,相与猜异。因辞冯诣高,高方大兴土木,鸠工如云。问工而医者谁?众言其无。诧异而返,告其故于妻。妻劝访诸逆旅。袁新瘥体倦,次日朝往,店主人方启关,延之入。询客有木匠而医者耶?曰:“不知。”袁乃遍视诸客,悉非其人。至院西隅有静室,内奉鲁班神像,厥貌惟肖,恍然顿悟。顶礼毕,归,遣妻亦往礼之。由是鲁班之灵大著,焚香祈福者肩摩毂击矣。后凡有病噎者,服其方无不立效。无何,邻村有张髡者,患是病,遣人索方于袁。袁他出,其妻捡方付之,告使者曰:“神方只此一纸,宝藏之勿失也。”使藏而去。至半里许,遽中暑,踣于路,舁至家卒,方遂不可问矣。未几髡亦毙,始悟神言不治秃发者之有因也。   醉茶子曰:公输子,古之巧人。刻术为人、为鸢,悉能飞走。未闻以医传。岂巫医小术,特古人之余事乎?而今之医士,投药卤葬,与运斤纵斧者无殊。是不但有愧卢、扁,直弄斧班门耳,而况执斧者公然为医哉。洵可叹矣! 王建屏   王建屏,晋之世家子。从其祖迁居于津。父母旱逝,年十八,与邑之杂货商为伙友。肆后厦屋五楹,王独后复室。更深扃户,煨酒自饮。忽布帘一展,有女子自外入,缟素衣裳,面无脂粉,虚鬟笼雾,腻颊凝花,淡雅别饶风韵。王知其狐仙,毛发几竖,曰:“素无不敬,何故来扰?”盖商最敬仙,堂中常设仙位,王虔拜尤勤,故云然也。女曰:“谁见尔敬我耶?”王曰:“朝奉香,夕参拜,非敬而何?”女曰:“痴郎,我未见有敬妇者。”王曰:“予固未娶,何便诬我为敬妇?”女曰:“痴哉!痴哉!缘何不娶?”王曰:“家道赤贫,谁肯媒妁?”女曰:“我为媒,为尔择一佳妇,愿乎?”曰:“愿。”女曰:“麻面兔唇,且眇一目。君如愿之,是君白首之偶。”王曰:“不可!不可!必美如姐姐者,方可为之。”女曰:“俗云癞头蛙想吃天鹅,不亦难乎?”王曰:“我诚不敢妄想,谚云:野老食蝗,飞来口福,不劳君子好逑耳。”女大笑曰:“君非学究,何太腐气?岂日居市井,尚未忘之乎者也耶?实告君,妾与君有前缘,故来燕好。君宜秘之,保不为君祸也。”言毕而出,旋从帘外挈一小竹篮,中盛四簋,又取出水晶壶、玉杯以及象箸等,罔不精洁。酌酒劝王。王有难色,女夺杯曰:“此岂鸩毒耶?”先吸其半,复令王饮。王尝之,芳洌沁齿,果良酿也,遂酣饮。饮毕,则杯盘自无,亦不见人搬去。既而灭烛共寝,极尽欢娱。及晓始去,人无知者。如此二三年,恩爱备至。尝谓王曰:“君之福泽太薄,而衣食粗足。如操作时思食,可取诸釜;思衣,可取诸箧。”试之果然。一夕携来奇珍异味,穷极奢丽。驼峰熊掌,豹胎鲂腴,皆不能指其名。生喜云:“朝朝相扰,何故为此盛馔?”女不言,劝生食,己则倚灯背坐不食。王视之,愁眉锁翠,香泪抛红,嫋嫋然欲言复止。王再三询故,女曰:“缘尽矣,此别筵也。”王闻言大痛。女拭泪曰:“黄鹤一去,非无再见之期。他年会于苏州,当为君脱急难,志之勿忘也。”未几,斜月欲堕,野鸡四号。女握生手至房外,曰:“若再留数日,后会不可得矣,君宜珍重,妾去也。”如电而没。王自是思念成疾,半载始瘥。后娶妇缺唇眇目,一如女言。仙能前知,信夫。   醉茶子曰:建屏乃吾友赵价人之内兄,予于赵氏识之。其为人诚朴笃信。价人为予言其梗概。予固好奇,询诸王。王曰:“君别号醉茶子乎?”予曰:“然。”王曰:“若然,可以言矣。”予骇问故。王曰:“昔仙谓予曰:他日有李某编记事诸书,可烦渠作佳传。他人可勿告也。”乃向予细言颠末,语犹欷嘘。惜予笔墨拙涩,有负重托。然事有可传,敢不勉强为之?同治纪元,建屏如苏买茉莉遇盗,竟得生还,归家,旋病故。不知又与仙遇否,惜未得深究之也。乃知古今丛说,实事不少,不可尽以子虚乌有视之。 申仲权   申仲权,燕之士人,屡试不第,落魄难堪。有中表亲冉某,为关外将军幕府,往投之。至则官已迁,冉随之去。申殊怏怏,思再往寻,而囊赀己罄。不得已寻同乡人劚参者依之。乡人四五辈事皆贫苦,食不能自给,授申长铲,使随众操作。申不胜其苦,众又嫌其累,然未忍拒之。一日,与众侣入山,申步蹇,憩松下。须臾,众不知何往。申走寻之,至一处,山重水复,路极曲折,迷不识道。会红日西坠,悲风怒号,思觅一石窟,借避虎豺。踟蹰间,见一女子,容貌姣丽,腰系白鹿皮裙,至溪边掬饮溪水。申至前,解腰间瓢与之。女欣然饮毕,还其器。申询路,女云:“此山中无多居人,前峰峦密处是我所居。彼处无甘泉,故每饮必须至此。然此去大路绝远,君何以来也?”申告以故,且求寄宿。女不应,返身欲行。申固哀之,至泣下。女乃引之行。转过山坡,横亘一小桥,桥下芦苇杂生,蛙鸣蚓吹之声极其凄楚。又数里,一大石桥,其长不知多远,石栏雕镂,宛若天成。桥尽有庄,南向一石门,入则石室精洁,连亘甚远。引申至一室曰:“尔姑在此,俟为尔备食。”女自入去。申视室中床几,皆石为之。壁上石纹如画,花木人物,神色生动。纵览间,门外气咻咻一虎冲门过,申战栗不敢少动,伏石床上。俄而女至,赠一物如小儿臂,红润鲜软,莫识其名。云:“食少许,即可饱。携归可以致富。”语毕自去。申擘食之,味甘易饱。留其半藏诸怀。天将曙,女至,示以归路。拨云寻道,越岭攀藤,始至山外。回顾则重峦绝巘,无路可登。诧异而返,出其物示同人,乃美参也,售之得一百金,治装归里焉。 刘氏子蠡县农人刘翁,生二子。长者甫三龄,少者在襁褓。适二子俱患痘,少者毙,长者亦垂危。翁见无望,欲俱埋之。妻不可,固止之。未几气绝,乃并瘗诸村外。有贩皮条马鞭者,乐姓,齐东人。过其侧,闻冢中儿啼声,发之,儿固未死。大号村人,无有应者,乃携归,以为子焉。乐妻久不育,得儿甚喜。越数载,儿长,妻亦生一子。儿习父业颇勤,父子经营,家道小康。弟不驯,兄教之。弟不服,语侵兄。兄怒,挞之,弟呼曰:“尔非我兄,何敢责我?使我父不将尔来,葬诸犬腹矣,尚得有今日哉!”儿以其言异,私询诸父。父不能隐,具以实告。儿大痛,力辞父母,欲归故乡。止之不可,竟裹粮夜遁。至蠡县,徘徊村外,或问之,云:“予固此乡人,幼离家,今归而寻父者。”问尊翁姓字,则莫能对。众笑之,窥其貌,颇类刘翁,戏谓翁曰:“若儿容貌肖翁,得毋翁之子乎?”翁笑唾之。好事者详诘端末,儿曰:“予固非妄,乃确有凭。”出小衣二件,遍示众人。翁告诸媪,媪至,视其衣,即当年殓物也,始恍然悟为己子。翁媪牵儿大悲,纳诸其家,如获珍宝。翁富于财而无子,至是为儿娶妇,厚酬乐姓,拜为义父母,往来如至戚云。我不绝人之嗣,天亦不绝其嗣,未必非恻隐之心所感动也。顾抚养教育,至于成人,则义父之恩,又何殊于生父?刘子有良,当必肝脑涂地以报之。乃一言之怒,弃而不顾,是亦非人情矣。 阴司   李某,邑之富室仆,性诡谲,善迎合主意,主甚悦宠。先有老仆殷某,朴拙无才,主人得李,益厌之,以故逐去,抑郁而死。李愈得主欢,事之巨细皆任之。一旦,方出门,门旁立二公人,以索系其项,云:“殷某控汝,须到案质对。”问:“何事被控?”役云“不知”,遂牵之去。三人同走,俱贴墙阴。每过横巷透日光处,便觉如隔溪水,须待人来,始随其农影过之。至城隍祠,李惊问故,役云:“入自知之,何劳絮聒?”既入,则商贾云集,公役纷繁,居然衙署。引李至一矮屋,扃闭而去。屋中漆黑,莫辨朝昏。历有二昼夜,饥肠雷动,愁思火燔,焦燥不可言状。忽役来谓曰:“今日不审,聊放汝还。”李出,寻途而返。至家门,爽然而苏,盖死去三日矣。初,李为二役摄去,身倒主人门外,口气如丝,身犹未冷,使舁至其家。至是始醒,奄奄遂如抱病,数日略能举步,又为二鬼勾去,越二日遣还。计半载,五入阴曹,往来直如熟境。李甚厌惧,谓二鬼曰:“赏罚生死,即求速决,数被纠缠,实不能耐。”旁一人笑曰:“君何太迂,阴曹与阳世相同,公门可白手入乎?”李爽然曰:“放归当有以报厚意,但乞二兄援手耳。”役云:“敢不效力!但公差不自由,有疏照拂。然延迟几日,即可判审。归请敬候,有确信,当走相延。至于酬赏,则一听之于君耳。”李苏,谋诸妇,使央主人。主人赐钱十贯,货冥镪香楮焚化。是夜役来,握手殷勤,笑容可掬,相将至衙外偏室坐。片刻,有人负铁钱十串、白金数十锭置地上,曰:“李君所赠之物。”交役而去。役云:“蒙君厚贿,敢不尽心。今日不审,不复相见。”旋闻衙鼓彭彭,声如雷震。役云:“官升堂矣。”导李入,立堂下。阶左覆一黄铜大釜,高几如发,二健夫监守其侧,有犯人至,即以铁锸掀起,推入釜下。中有坑如井,见人首半露,攒动甚众。忽堂上呼李名,李伏墀下,仰视堂中,漆漆然暗不辨物,惟见上坐神人,方面长髯,白如敷粉,迥不狞恶。至其衣冠服色,则不得辨也。神问:“汝因何事而杀殷某?”李叩首,力辨其无。神命左右取册检视。须臾又云:“固非汝杀,然汝炀灶媚主,罪亦当责。今姑看尔后效,且放尔还。日后不速改过,定置汝于拔舌狱中。”李唯唯。旋命杖殷三十,责其诬告之罪。即闻拷比声,殷哀号乞免声。循声偷视,杳不可见。神命释李。径牵下,开其锁,引至故处,众役来贺,温语百端,送李还。途间饥渴,欲买饮食,径急止之曰:“食冥中物,即勿能还矣。不然,君到此间,我辈交好,焉有不勉备东道者?”至家,役辞去,李霍然苏。自此,健壮如昔,长斋奉佛,勉为善焉。   醉茶子曰:白手难入公门,阴阳相等,不令人生不能伸冤、没不能报怨哉?然堂上片言,曲直立判,非聪明正直者,其孰能之?而贪隶好财,遂令冤苦壅于上闻,不亦可慨哉!予邑贾君子贞孝廉之兄,昼寝,梦至城隍庙,入门一探,为人捉住,压于釜底。其中迭肩压骨,厥人甚夥,闷不可言。视釜下一隙,微露光明,伏身蛇行而出,寻路遁归。一路所经景物历历在目,至家始醒。曾见巷内有一卖食物者,是其素识,令人视之,果如所见。 黄教   江西细民某,自称道接宣圣,骑瘦蹇骡,衣服蓝缕,从者数十人,率皆如丐。骑前二人执黄布旗,书“黄教圣人江西某”云。至元城诣县谒见,阍人呵逐,不听,乃坐厅前。门人以破布黄垫铺地上,稍偏,则云:“席不正不坐。”门人正之。进以餱粮莱餔,端坐拱揖后食,云:“虽疏食菜羹,必祭必斋如也。”食毕呵欠,门人请先生吸烟,正色曰:“二三子以我为瘾乎?吾无瘾乎尔。”所言大率类此,观者如堵。有赵晴轩者,诙谐善辩,见而笑之,问曰:“昔圣人狐貉以居,今先生如悬鹑结,何也?”曰:“君子固穷,若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又云:“昔圣人一车两马,而先生仅一瘦骡,得毋寒俭?圣人弟子三千,而先生仅此数子,岂不冷落?且昔贤贫富不同,今贵及门一皆贫窭,何子路、原宪之多,而子华、子贡之少耶?请先生明以教我。”某端坐不答。好事者白于令,令赵公性方鲠,素恶异端,闻之盛怒,升堂遣役牵入,将用刑比。某叹曰:“天生德于予,知县其如予何?”卒无他语。公掷签于地,幕宾亟谏止之。及行文详上,发回本藉焉。   奸如新莽,伪托元公;贤若王通,貌学孔子。后世并招毁谤。所以然者,圣人既没,不必再有圣人。即使复生圣人,亦不必如当年之情事吻合、举动毕肖,始得谓之圣人。夫孔子,圣之时者也,时字最为生动。使圣人生于今,断不能如当年之行事。故曰“生今反古,灾及其身”,良有以也。譬如当今之世,再行井田等法,其可得乎?王安石诸人,为可监也。独怪今之异端惑人,恐众不易惑,则必托为正教,口讲《论语》《大学》,以为独得真传,其立教之名目,则又超乎杨墨佛老,以及白莲、白衣等教之外者,如所谓大成教、忠恕道等是也。无知愚氓,翕然相从,固不足异。所可异者,读书之士亦受其惑,真世道人心之变矣。吾尝谓:人生斯世,欲事事与圣贤无殊,斯亦大难。朱柏庐先生云:读书志在圣贤,斯亦可矣。 马生   徐若玉,青齐人,以故入都,寓涿鹿客舍。夜卧吸烟,忽灯光青黯,烟筒塞窒,遣仆探以铁签,再试如故。乃祝曰:“倘有幽魂亦嗜此味,不妨略尝。仆非吝啬者,何必作此惊怪?”因烧烟向空虚举,旋闻筒响飕飕,一口居然吸尽。如是者再。徐曰:“既是同好,必是良朋,盍现形共谈,亦足释闷。”即见对面枕上卧一人,年二十许,面目黧黑,衣裳篮缕,举手作揖状,形容足恭,笑曰:“仆名君妍,马姓,燕都人。幼时业儒,酷嗜烟。家君督责勿改,遂抑郁以没。服阕,有数人力劝改行,赠金使入都应童子科。至试期,贪烟未起。及醒,则红日半窗,试院门扃。乃淹留于烟肄,金尽被遂,寄身野寺,为僧服役。偶盗僧钱,僧徒重挞几死,乘机夜遁,乞食北行。途中病瘾,困惫卧柳下,不图葬诸犬腹。家君在冥曹为六路司吏总管,深恶痛绝,闭予于幽室,烦苦殆不可言。有父执数人知之,力谏家君,乃出诸幽室。时冥间考取遗才,以补司吏之缺,遣予应考,途行经此,闻烟气飞空,不觉喉中奇痒难耐,故此相扰。”问考期何日,曰:“即今日丑刻入场,明日午刻出场。”徐曰:“此其时矣!君胡不行?”曰:“再求少赐恩膏,便当贾勇前进。”徐又与之。未几鸡声动野,明星有烂。徐曰:“天将晓矣,尚流连耶?”生曰:“予酷好此,每吸烟一口,便觉两腋风生,飘飘然如上九霄而登大宝,虽玉皇香案吏亦不屑为,况考取冥差耶?即使补作冥王,予亦不去。”徐闻大怒,声色俱厉曰:“此物非不可尝,苟文人墨客,浅尝辄止,用以陶悦性情,有何不可?若因此丧产败家,寡廉鲜耻,断不可为!”生云:“君言差矣!大抵我辈皆应运而生。昔人嗜酒,今人嗜烟,气运使然也。若再历数百年,更不知又有何物之可嗜也。使古时有烟,吾知嵇康、阮藉、刘伶、陶潜诸人,必溺烟而不起矣。且必有人云:若使某人为烟帝,定须封我隐乡侯矣。嗜酒为名士,岂嗜烟非名士乎?”徐曰:“嗜己之烟已非名士,况嗜人之烟而要为名士乎?”生曰:“毕吏部盗酒,不拘小节,古今称之。我马君妍直与毕卓并著。”徐怒,欲忿老拳。仆闻,入室助之。生跪而哀曰:“冥律不比阳世愦愦,凡投考不到者,便捉去下刖足狱。此刻试期已误,罚必不免,况家君不能容。叩求长者仁慈,许寄床下。此后吸烟所不敢望,乞取贵斗中余黏可耳。”徐骂曰:“何物饿鬼,无故缠人!仆为我力搏之。”方格斗间,忽帘钩作响,一牛头厉鬼持钢叉入,大呼曰:“尔在此耶!吾奉王旨,搜罗考试不到者,牵赴市曹行刑。王曾有例,患病有事故者均兔,独吸烟、赌博、宿娼三等人,例所不赦。”生闻言,若崩厥角,乃谓曰:“牛兄请息怒,此间烟味颇佳,曷不吸食?”即取盘中铜盒捧献牛鬼。鬼接盒,颜稍解。揭视盒中,已无余沥,大怒,骂曰:“无耻贼!以他人之物媚人,而又诳人,予誓擒尔去!”徐曰:“何不速叉?”生急取烟灰,徐力夺而弃于地。生乃伏身就舐,向鬼曰:“牛兄试尝尝,味胜刍豆多矣!”牛怒曰:“我虽牛首,而食人食者,汝以我为畜耶?”以叉刺其胫。生长号,如斩豕。徐劝勿毙其命,视之已死。徐深怨牛,牛曰:“无妨无妨。此非真死,乃咽喉科所谓斗底风也,嗅以烟灰立愈。”试之果苏,乃令牵去。鬼觅锁,生脱然而逃。徐惊曰:“可为奈何?”鬼曰:“此子狡滑,闵不畏死。然去当不远,君东邻有煮烟者,定往依之。予别矣。”乃持叉去。徐遣仆往探东邻,见烟沈淋漓满地,问故,邻人曰:“适有怪风一旋,炉鼎倾覆,实不知其故。”仆语其由。邻 人急请术士驱遣三日,屋中旋风不休,直至地干余沈,风始寂然。意其又寻他赴也。   醉茶子曰:烟之为累,如此其甚哉!倾家败产,犹不改悔,真口腹之害为心害矣。予尝戏作《陋室铭》体,附录以博一笑:“灯不在高,有油则明;斗不在大,过瘾则灵。斯是烟室,惟烟气馨。烟痕粘手黑,灰色透皮青;谈笑有荡子,往来无壮丁。可以供夜话、闭月经。笑搓灰之入妙,怪吹笛而无声。长安凌烟阁,余杭招隐亭。燕人云:欲罢不能。” 介休令


易藏|儒藏|道藏|子藏| 史藏|诗藏|集藏| 医藏|艺藏|龙藏(乾隆大藏经)


搜佛说,传承国学传统文化智慧
精选摘录 | 搜索说明 | 返回顶部
联系:
- -

©2019/11/11-四库全书(国际站)
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