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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宋大事记讲义-宋-吕中

宋大事记讲义宋 吕中 撰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十五 宋大事记讲义 史评类 提要 臣等谨案:《宋大事记讲义》二十三卷,宋吕中撰。中字时可,晋江人,淳佑中进士,官国子监丞,兼崇政殿说书,徙肇庆教授。其书卷一论三篇,卷二卷三纪宋太祖事,卷四卷五记太宗事,而卷五今缺,卷六至卷七记真宗事,卷八至卷十二记仁宗事,卷十三记英宗事,卷十四至十七记神宗事,卷十八至二十记哲宗事,卷二十一至二十二记徽宗事,卷二十三记钦宗事。事以类叙,间加论断,凡政事制度及百官贤否,俱载于编论中。所议选举、资格及茶盐改制诸条,颇切宋时稗政。又所载铨选之罢常参、任子之多裁汰、三司之有二司、税茶之易刍粮,皆《宋史》各志及马端临《文献通考》所未备者。至朋党诸人事实及议新法诸人,辨论亦与《宋史》列传多有异同,并足资史学之参证。前有兴国军教授刘实甫序,谓水心以其师讲贯之素,发明我朝圣君贤相之心,则是书乃中平日讲论稿本,叶适等为之编次云。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宋大事记讲义原序 予顷游胶庠,有同舎示一编书曰:“此止斋水心之徒以其师讲贯之素,发明我朝圣君贤相之心,所以措之事业,垂亿万年无疆之休者,其槩可见也。”是书年以记大事,一朝之事类之,随朝分类,随事通释,考求源委,显微阐幽,言近而指逺也。大抵论朝廷必归之君心,论官僚必归之宰辅,论良法必归于美意,敌国外患必归于自治,其国食其实者,审其根酌其流者,涤其源也。至于论治体之寛严,谓建隆尚严也,自李文靖焚四方利害之言,所以积而为庆厯嘉佑之缓势。仁祖尚寛也,自范文正公天章阁一疏不行,所以激而为熙丰之急政,且谓王荆公之变法,即范文正公之遗意。文正主于立国,荆公主于利国,使文正之说遍行,则荆公之口可塞,惟文正公之言不遍行于庆厯,故荆公之学乃遍用于熙丰。神宗鋭然有为之志不遇范仲淹而遇王安石,此世道升降之 也。至于祈天永命保民长世之基,则以祖宗之仁意常在于纪纲整肃之中,而纪纲不出于仁意流行之外,故治体似寛柔而实凝,制度似烦密而实正,国势似缓弱而实久,虽中更新法之毒乱,兵革之慿陵,权奸之剥丧,贪酷之夺攘,敢于怨吏而不忍雠吾君,敢于吁天而不忍叛吾国,于是天心之仁爱亦睠睠而不忍释实甫,敛衣端诵,纔竟艺祖皇帝一编,已屡掩卷而三叹也。嗟夫!厌乱之民思治,玩治之民思乱,排患难之胶轕者以安为危,不期于质朴而自不能不淳也;习太平之见闻者,以危为安,不期于奢丽而自不能不薄也。思治而一于质朴者,圣人出而万物覩矣;思乱而竞于奢丽者,虽圣人亦必百倍其功而后可挽也。然则艺祖皇帝之阖辟造化,所以使人人一心事事一寔者,何其盛哉!夫当世道之极变而通之,惟卓然思所以更新者,靡一事一物之可因仍也,故世非承平不得以承平之事为比夸言。庆厯、元佑于非庆厯、元佑之世者,非愚则谀。抑又尝拜观艺祖皇帝问赵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对曰:“道理最长。”此尧舜之问稷契之对也。我朝所以理学昌明者,其论已兆于此,而国家延洪休所以超轶汉唐者,徒恃有此义理耳!舍义理而言治,非知言者也。此书之作,其有本乎?书肆请以刻梓,且求序之,因书于首编,如此抑嵇叔夜有云野人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疎矣。愚则不敢,惟愿与学者审其是而已。淳佑丁未上元前一日,廸功郎前兴国军军学教授刘实甫序。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一 宋 吕中 撰 序论 治体论 古今论治者不过曰寛与严而已。然寛非纵弛之谓也,而世之尚寛者则流于纵弛;严非惨刻之谓也,而世之尚严者则流于惨刻。反是则曰寛,当施之所当寛之地,严当施之所当严之人,遂以为自古之所以得天下者,曰民心也,军心也,士大夫之心也。是寛之所当施也,自古之所以为天下患者,曰外戚也,宦官也,藩镇也,权臣也,是严之所当用也。东周之寛能施于强暴之诸侯而不能及于匪风下泉之民,秦人之严能施于闾左之戍卒而不能正鹿马奸謟之軰,宣帝之严能施于赵盖韩杨而不能施于许史之徒,元帝之寛能用于弘恭石显而不能用于堪猛望之之类,是皆寛于其非所当寛,而严于其非所当严也。其说似矣,而不知外戚宦官强臣藩镇固当律之以严,而军民士大夫之心亦岂徒寛者所能系属哉?盖寛者仁意浃洽之谓,严者纪纲整肃之谓。仁意之与纪纲二者并行而不相离,则不待立寛严之的而治体固已定矣。圣人之治天下,固以仁意为本,而其施之于政,则必有纪纲法制,截然而不可犯,然后吾之所谓仁意者,得以随事及人,而无頺敝不举之处,人之 惠于我者,亦得以广博周遍,而无间隔欺蔽之患,此孟子言“一天下之道”在于不嗜杀人,而至于言仁政,则又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其意正谓此也。我朝治体之所以逺过汉唐者,盖其仁意常浑然于纪纲整肃之中,而纪纲常粲然于仁意流行之地。其待外戚也,未尝少恩,然在内不得预政,在外不得为真刺史,则无吕霍上官之祸。其于宦官也,未尝滥杀,然内侍官不过留后,虽有功不除宣徽,则无易牙专恣之祸。易置节度于杯酒宴笑之间,而籍诸道之一兵一财,无不归于京师,则无山东河北之忧。置 贰以分中书之权,而又置 谏以察政府之奸,则无操懿莽温之变,是其纪纲固严于其所当严之地矣。然至于系属军民士大夫之心者,亦未尝无纪纲以行其仁意也。一赋不妄加,一役不妄兴,一刑不滥及,一遇水旱或发仓廪或出内库而不吝,固所以结民心也。然窃盗者有禁,告讦者有禁,豪猾者有禁,其治民之纪纲为何如?骁勇者升其籍,有功者峻其爵,老弱者亦处以剰员,毎遇一郊降一赦,则与之金帛而不吝,固所以结军心也。然一汰而数万人,一戮而百余卒,士卒之犯将校者有禁,将帅之克士卒者有禁,其御军之纪纲为何如?取士至于及累举,举官至于及内亲,任子至于异姓,拜近臣必择良日,退大臣则曰均劳逸,固所以结士大夫之心也。然礼部有覆试,斋郎有定员,百官非有劳不迁,赃吏虽有赦不原,其所以严士大夫之纪纲又何如?我祖宗岂不知军民士大夫之心乃吾国家之命脉,不可一日失者,而顾律之以纪纲之严何哉?盖使盗贼杀伤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凶悍之徒,而民之寃抑不得伸者,不被其仁,告讦豪横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奸宄之徒,而民之资弱失职者不被其仁;茶盐榷酤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趋利之徒,而民之终岁勤动者不被其仁;是虽日下减租之诏,月颁 刑之令,无益也。使阶级赏罚之法不严,则是仁于骄惰之卒,而将校之用命有功者不被其仁;拣汰搜阅之法不严,则是仁于羸弱之徒,而兵之勇敢精鋭者不被其仁;克剥私役之法不严,则是仁于奸贪之将,而士卒之困悴无聊者不被其仁;是虽日有赐,月有给,岁有赏,无益也;使学校贡举之法不严,则是仁于侥冒之徒,而士之有行有艺者不被其仁;铨选荐举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膏粱之子弟,而寒士之进身无路者不被其仁;赃墨之法不严,则是仁于贪污之吏,而人之苦于繁刑重赋者不被其仁;是虽髙爵以诱之厚禄以饵之,无益也。无仁意,则纪纲固无所本而立 ,无纪纲则仁意无所辅而行。今世之天下所以被其仁者少而不被其仁者多,仁之所及者小而仁之所不及者大,正以无纪纲以达其仁意。而往往归咎于仁之不足,以为政祖宗立国之意有弊,此正安石之徒所以得容其喙也。世之论者曰:我朝自建隆至于淳化至道之间,则治体类于严;自景德至于嘉佑治平之际,则治体类于寛,故熙宁专欲法太祖之严而深惩仁祖之寛,岂知太祖之所谓严者,纪纲整肃而仁意未尝不流行于其间;仁祖之所谓寛者,仁意浃洽而纪纲亦未尝有所更变,特以国家承平百年之久,则人情玩弛,吏习因循,其间纪纲固有废而不举之处,譬之室焉,岁月既深,旁风上雨,则不能无一木之朽、一墙之倾、一瓦之毁,为工师者,不过杜其隙,补其漏,加葺治之功而已。奈何熙宁大臣不以振起为心,而以更变为心,以少许之阙漏而乃并与四围堂宇而撒之,不惟坏祖宗之纪纲,而忠厚立国之意并失之矣。章子厚则因荆公之所未为者而为之,蔡京则因子厚之所未甚者而甚之。民其敌也,士其雠也,寛恩滥及于貂珰,而峻法反加于善类。髙俅童贯之徒,妄加节钺,而元佑元符之党,不使容身于天地之间,是其寛失之纵弛,严失之惨刻,而又颠倒错谬施之于非所当施之地矣。尝因是而考我朝立国之本末,盖自李文靖抑四方、言利害之奏,所以积而为庆厯、嘉佑之缓势;自范文正天章合一疏不尽行,所以激而为熙宁之急政。吾观范文正之于庆厯,亦犹王安石之于熙宁也,十事之奏,实庆厯三年九月也,始于明黜陟,终于重命令,当时之言稍稍见用明黜陟之法,则以十月壬戌行择官长之法,以癸未行均公田之法,以十二月壬戌行贡举之法,以明年三月行减繇役之法,以明年五月行其余厚农桑、覃恩信、重命令,皆悉用其说,或着为令。行之未及一年,而陈执中之徒已不悦矣。呜呼!使庆厯之法尽行,则熙丰、元佑之法不变;使仲淹之言得用,则安石之口可塞。今仲淹之志不尽行于庆厯,安石之学乃尽用于熙丰,神宗鋭然有志,不遇范仲淹而遇王安石,世道升降之会,治体得失之 ,于是乎决矣。 制度论 先儒尝谓汉大纲正唐万目举本朝大纲正万目亦未尽举夫纲举则目张纲目不可分而为二固也而先儒之言云尔者盖大纲者谓法之规模大意也万目者谓法之条目纎然也汉法疎而易密则规模犹宏阔于唐唐法宻而易疎则其条目特详宻于汉耳汉继秦之后官秦官也兵秦兵也制度则曰袭秦礼仪则曰袭秦其法疎矣然官职大小之相维兵制内外之相制取民不及于农取士不以科目则其意犹宻也唐人六典以建官府卫以寓兵口分世业以授田租庸调以取民其法严矣然政事出于二三士卒疲于番上鬻卖不常而启兼并之柄升降不实而启两税之法则其意何疎也我朝之法大纲之正既过于汉而万目之举反不及于唐何耶盖善革弊者非必尽变前人之法不过修举其大纲而节目随之不善革者必尽变古人之法往往纎悉于其小而阔畧于其大孔子论继周百世之道不过因其所可因而损其太过益其不及者耳孟子论 祭井田之法亦不过言其大畧而为之节文耳世儒有志于复古者必欲采摭古制补缀经典一一与之牵合不知居今之世而欲尽行古之法不惟未见其利而先有烦扰之又事体重大决然难行故自其小不备卒以成大不备而已英雄之君出而建置一代之规模岂如陋儒拘士细碎之所为国初继唐末五代之后此正制作之一机而我太祖剏法立制不务名而务实不变其法而变其意一转移之间事体顿异矣三省为空官而平章分为三等唐之制也而我朝因之然中书取 门下审覆尚书奉行而职守交通无命令壅遏之患尚书侍郎有六部侍从则自礼而户自户而吏常调则自工而刑自刑而兵则资格素严而在位无速化之念进士为一等世赏杂流各为一等秘书监官也进士则迁太常 补则自郎中五迁而后至一前行郎中官也进士则迁太常少卿非进士则迁司农卫尉少卿流品有别而士大夫有激昻之心则官非唐之官我朝之官矣侍卫起于后唐而我朝因之殿前司起于周而我朝因之皇城司□于梁而我朝因之然禁卫之军统于武臣则不出于宦者之手诸道之兵籍于禁卫则不专于节度之权殿前为一司侍卫马步各为一司则有南北相制之意京师之兵足以制诸道合诸侯之兵足以制京师则有内外相统之意兵权制于三卫本之枢府枢府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殿省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而又汰之使极少治之使极严教之使极精则兵非五代之兵我朝之兵矣衙前以主官物里正乡书手户长以督税耆长弓手壮丁以捕盗各以乡户等差充此亦因前代差役之法也然自建隆三年诏差役有不平者许民自相纠察则无不均之患太平兴国四年分民户为九等上四等充役下五等免则无逃亡之患矣以盐铁户部度支为三司使位同三枢目为计相此亦前代理财之法也然转运财赋悉籍三司则在外无横敛内藏所储总之三司则在内无横费而干德又诏三司行移有不便漕臣得以上闻则彼此相临内外相察无隐漏侵欺之弊矣国子监唐制也然屡亲临幸自赞孔颜以文臣知州以儒臣典狱命宰相以读书而有崇儒重道之实矣贡举亦唐制也然及第人不得于知举称门生选或不公加之覆试陶谷之子李昉之子吕 正之子皆不得与则有选贤举能之实矣定刑部详覆法而无五代滥杀之祸禁羡余寛正税而无五代横敛之祸礼止于窦仪之所定乐止于和岘之所造而文物略偹矣此其酌古今之宜 人情之公通世道之变虽曰因前代之法而 铁为金化臭腐为新竒变枯骨为生意岂必尽复古制而后为一代之法哉然天下无百年不弊之法谋国者当因法以革弊不当因弊以立法熙丰大臣所谓不务革其弊而欲变其法者也观其熙宁初年入对一疏而变法之规模尽见于此其论本朝不任信大臣不尽行古制亲细务而循弊法用君子而 小人皆当时士大夫之所知而不敢言者而安石独敢言之学校也贡举也科名资歴也监司郡守也又皆庆厯大臣所 尝更变而不敢举行者而安石独敢行之农之贫兵之冗宗室之费上下俱以为困而未有策以处之者安石独敢任之然其言法之弊则是而自为变法则非变常平之法而为青苖变差役之法而为雇役改发运之职而为均输改茶盐之法而为市易坏正兵而为保甲废牧监而为保马以条例司夺三司之权以新经字说变天下学校以经义诗赋变天下之贡举设官则以冗增冗立法则以竒益竒夫以国初继唐末五代之后而且不尽变其法熙宁继嘉佑治平之后乃欲尽变其法何其思虑之不详辨耶盖我艺祖之法则修举其大纲而阔略其节目者也安石之法则纎悉于节目而阔略其大纲者也至元佑时又欲尽变熙丰之法矣熙丰之法则在所当变而必欲尽变之则又过矣盖熙丰之小人不可以不去而熙丰之法则不可以尽变去熙丰之小人不可以不急变熙丰之法则不可以太急青苖均输之法可罢而雇役之所宜独不可乎保马户马可罢而保甲之法则因其已成蠲其租复其役教阅于农隙以省养兵之费独不可乎新经字说固可废而罢诗赋取经义独不可因之以崇经学乎至治之世不能无弊法至弊之法亦必有美意国初惟不尽变前代之法而惟变其意所以为一代慿藉扶持之地熙丰惟欲尽变祖宗之法元佑惟欲尽变熙丰之法所以激而为绍圣以后之纷纭安石不能原祖宗立国之初意而轻于变更章子厚蔡京诸人又不能原安石立法之意而托于绍述法愈更而愈下而中兴以来学校贡举大抵皆蔡京之法而差役雇役之并行经总制钱之立额又王安石诸人之所未为也故尝谓我朝之法自建隆至治平其间虽有损益而其大意皆本于艺祖之公法变于熙宁而极于今日虽其间有更有革而其大意皆不能大异于安石之私世变之升降治道之盛衰人才之得失亦可以槩见矣。 国势论 国之修短当观其治体治乱当观其制度强弱当观其国势殷周治安皆千岁而汉唐享国不及三四百年者治体之有纯驳也汉四百年治多而乱少唐三百年乱多而治少者制度之有疎密也汉唐多内难而无外患本朝无内患而有外忧者国势之有强弱也盖我朝有唐虞三代之治体制度而无汉唐之国势自昔惟患人主之不讲学也而我朝列圣则无一日而不学自昔惟患人主之不好言也而我朝臣子则无一人之不可谏自汉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母后皆朝夕见则有事亲之法汉朝女主临朝姻党专擅我朝髙曹向孟之贤皆为社稷计则有齐家之法母后之族不预政则有待外戚之法宫殿无华侈之饰则有尚俭之法宫中宴居冠服必以礼则有尚礼之法臣下有黜无诛则有寛仁之法此治体之所以多纯而少驳制度之所以似疎而实宻盖其根本之地有可言者而国势之所以不若汉唐者则有由矣盖我朝北不得幽冀则河北不可都西不得灵夏则闗中不可都不得已而都汴梁之地恃兵以为强通漕以为利此国势之弱一也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郡县太轻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尽闗于上而迟重不易举此国势之弱二也以科举程度而取士以铨选资格而任官将帅知畏法而已不敢法外以立功士大夫知守法而已不敢法外以荐士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羣疑满腹众难塞胷此古今儒者之所同病而以文墨为法以议论为政又本朝规模所独病此国势之弱三也故其始也虽足以戢天下之异志终也不足以弭外国嫚侮之骄心譬之长江大河无鼋鼍蛟龙奋翅鼓鬛以激其冲突溃荡之势帖然安静之久人亦得狎而玩之五尺之童且操舟其上矣然太祖规模宏逺谋虑周防虽都四平无险之地而欲都西京欲都长安置内库以赎山后之地积缣帛以靖边塞之烽其志未尝 也虽收诸道藩镇之权而久任边将付以重柄以郭进守西山二十年而西戎不敢犯以董遵诲守北边十余年而北狄不敢侮又未尝不重藩镇也于文法之中未尝抑天下之富商大贾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天下之豪杰是盖有以助我立国之势转移阖辟之机又非常法之所能拟议者自太祖以来外权愈困内法愈宻以阵法图授诸将而边庭亦如内地支郡各自达于京师而列郡无复重镇加以河东之后王师已罢故虽以曹彬名将而亦不能收一战之功自是而后偃兵息民天下稍知有太平之乐喜无事而畏生事求无过而不求有功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人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宻之法故虽以景德亲政之后天下以为美谈而不能不纳赂以为盟虽以仁宗庆厯之治至今景仰以为甚盛而不能不屈已以讲好然景德之约盟非冦凖之志也契丹之增币非富弼之志也元昊之增岁赐亦非韩范之本心也观冦凖数年后戎复生心之言至庆厯而始验观弼请□河北琦请都洛阳仲淹请修京城之计至靖康而皆验诸公方慨然为社稷逺虑更理弊政而不一二年间其身已不能安于朝廷之上矣呜呼使雍熙无轻动之举则中国有可畏之形而景德之师必不敢寇于河北使冦准得尽谋于景德则外国必有称藩之礼尚敢议闗南之地乎使韩富范之计得尽行于庆厯则中国必无增币之耻而宣和间必不召女真以雪愤矣至此而后知太祖之为虑其深且逺哉虽然庆厯以前此一时也熙宁以后又一时也庆厯以前在外之国势似弱而在内之国势实强熙宁以后在外之国势似强而在内之国势已弱盖安石不能改弱势而为强势乃欲因弱势而为强势观其上书于嘉佑之末谓本朝不任人而任法是矣然安石之法其果与贤人君子共事乎谓今之教士大抵诵说课试是矣其新经字说其果能出于文墨之外乎其入对于熙宁之初谓本朝徇有司之细故而安石所为愈烦碎而不足言矣谓君子小人正论邪说之杂用而安石所为则纯用小人邪说矣谓理财大抵 无法而安石所理之财愈竭下以事上矣故凡青苖凡保甲凡兵财之政使本末俱弱而已方且外张国势启衅于交趾兴兵于熙河拓境于海山竭中国有用之物以事空虚无用之地夫安石初意不过欲变法耳未敢言兴利也迨青苖既行始兴利矣然种谔绥州之议安石犹未主之也韩绛庆州之役安石犹以为未习边事也迨熙宁四年以后始主王韶章子厚沈起之说矣安石变法之罪小而兴利之罪大兴利之情犹可恕而开边之罪为可诛矣何者元丰小人不过圗禄位耳及其患失则兵困于灵武绍圣小人不过反元佑耳及其得志则兵兴于隍鄯蔡京始谋亦不过钳制上下耳及其求悦则荐童贯以帅西师王黼始谋又不过倾蔡京尔及其势利相轧则必复燕蓟以邀功名是皆安石有以启之也吁靖边塞之烽图山后之郡此艺皇帝之宏规也而熙宁用之则踈取熙河横山剪西人手足此韩范之本谋也而元丰绍圣宣和用之则舛盖祖宗之国势外形虽羸弱而元气强壮于内则外邪有所不能动熙宁以后之国势枝叶虽茂盛而本根槁瘁矣谋国者当以是 之或曰子之三篇皆不满于熙宁毋乃已甚之论乎曰古今治乱之机皆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熙宁以前非尽无小人也然祖宗所培植之君子为甚多故维持治体遵守制度振起国势自建隆一阳之复积而至于庆厯则为三阳之泰矣熙宁以后非尽无君子也然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来而未艾故治体以坏制度以变国势以衰自熙宁一阴之遇极而至于宣和则为三阴之否矣此愚因论本朝之事尤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际而有感焉。 宋大事记讲义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大事记讲义卷二 宋 吕中 撰 太祖皇帝 建隆四年 干德六年 开宝九年 即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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