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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文献通考-元-马端临

右郑注,以为此乡、遂用沟洫之法也,用之近郊乡、遂。 《匠人》:为沟洫(主通利田之水道),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巛。田首倍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古者耜一金,两人并发之。其陇中曰巛,巛上曰伐,伐之言发也。巛,畎也。今之耜岐头两金,象古之耦也。田一夫之所佃,百亩方百步也。遂者夫小沟,遂上亦有径)。九夫为井,井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专达於川(井者,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采地制井田异於乡、遂及公邑。三夫为屋,屋,具也。一井之中三屋,九夫,三三相具以出赋税,共治沟也。方十里为成,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出田税,缘边一里治洫。方百里为同,同中容四都,六十四成,方八十里,出田税,缘边十里治浍)。 右郑注,以为此都、鄙用井田之法也,用之野外县都。 陈及之曰:“周制井田之法,通行於天下,安有内外之异哉?《遂人》言‘十夫有沟’,以一直度之也。凡十夫之田之首,必有一沟以泻水。以方度之,则方一里之地所容者九夫,其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则方一里之内凡四沟矣。两旁各一沟,中二沟。《遂人》云‘百夫有洫’,是百夫之地相连属,而同以一洫泻水。以方度之,则方十里之成所容者九百夫,其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则方十里之内凡四洫矣。两旁各一洫,中二洫,至於浍亦然。若川则非人力所能为,故《匠人》不为川,而云两山之必有川焉。《遂人》‘万夫有川’,亦大约言之耳。大概川水泻於沟,沟水泻於洫,洫水泻於浍,浍水泻於川,其纵横因地势之便利,《遂人》《匠人》以大意言之。《遂人》以长言之,故曰以达於畿。《匠人》以方言之,故止一同耳。”(又曰:“《遂人》所言者,积数也。《匠人》所言者,方法也。积数则计其所有者言之,方法则积其所围之内名之,其实一制也。”) 朱子《语录》曰:“沟洫以十为数,井田以九为数,决不可合。近世诸儒论田制,乃欲混井田、沟洫为一,则不可行。郑氏注分作两项,是。” 永嘉陈氏曰:“乡、遂用贡法,《遂人》是也。都、鄙用助法,《匠人》是也。按《遂人》云‘百夫有洫’,‘十夫有沟’,即不见得包沟、洫在内。若是在内,当云百夫、十夫之矣。《匠人》沟洫在内,故以言。方十里者,以开方法计之,为九百夫。方百里者,以开方法计之,为万夫。《遂人》、《匠人》两处各是一法。朱子总其说,谓贡法十夫有沟,助法八家同井,其言简而尽矣,但不知其必分二法者何故。窃意乡、遂之地,在近郊远郊之,六军之所从出,必是平原旷野。可画为万夫之田,有沟有洫,又有途路,方圆可以如图。盖万夫之地所占不多,以井田一同法约之,止有九分之一。故以径法摊算,逐一见其子数。若都、鄙之地谓之甸、稍、县、都,乃公卿大夫之采地,包山林陵麓在内,难用沟洫法整齐分画,故逐处画为井田,虽有沟、洫不能如图,故但言在其。其地绵亘一同之地为万夫者九,故以径法纽算,但止言其母数。” 按:自孟子有“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之说,其後郑康成注《周礼》,以为周家之制,乡、遂用贡法,《遂人》所谓“十夫有沟”是也;都、鄙用助法,《匠人》所谓“九夫为井”是也。自是两法。晦庵以为《遂人》以十为数,《匠人》以九为数,决不可合,以郑氏分注作两项为是,而近世诸儒合为一法为非。然愚尝考之:孟子所谓“野九一”者乃授田之制,“国中什一”者乃取民之制。盖助有公田,故其数必拘於九,八居四旁为私,而一居其中为公,是为九夫,多与少皆不可行。若贡则无公田,孟子之什一,特言其取之之数。《遂人》之十夫,特姑举成数以言之耳。若九夫自有九夫之贡法,十一夫自有十一夫之贡法,初不必拘以十数而後可行贡法也。今徒见《匠人》有九夫为井之文,而谓《遂人》所谓十夫有沟者亦是以十为数,则似太拘。盖自遂而达於沟,自沟而达於洫,自洫而达於浍,自浍而达於川,此二法之所以同也。行助法之地,必须以平地之田分画作九夫,中为公田,而八夫之私田环之,列如井字,整如局,所谓沟洫者,直欲限田之多少,而为之疆界。行贡法之地,则无问高原下隰,截长补短,每夫授之百亩,所谓沟洫者,不过随地之高下,而为之蓄泄。此二法之所以异也。是以《匠人》言遂必曰二尺,言沟必曰四尺,言洫必曰八尺,言浍必曰二寻,盖以平原旷野之地,画九夫之田以为井,各自其九以至於同,其所谓遂、沟、洫、浍者,隘则不足以蓄水,而广则又至於妨田,故必有一定之尺寸,不可逾也。若《遂人》止言夫有遂,十夫有沟,百夫有洫,千夫有浍,盖是山谷薮泽之,随地为田,横斜广狭皆可垦辟,故沟洫亦不言其尺寸。所谓“夫有遂,遂上有径”,以至“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云者,姑约略言之,大意谓路之下即为水沟,水沟之下即为田耳。非若《匠人》之田,必拘以九夫,而其沟洫之必拘以若干尺也。《订义》所载永嘉陈氏谓《遂人》十夫有沟,是以直度之,《匠人》九夫为井,是以方言之。又谓《遂人》所言者积数,《匠人》所言者方法,想亦有此意,但其说欠详明耳。然乡、遂附郭之地,必是平衍沃饶,可以分画,宜行助法,而反行贡法;都、鄙野外之地,必是有山谷之险峻,溪涧之阻隔,难以分画,宜行贡法,而反行助法。何也?盖助法九取其一,似重於贡,然地有肥硗,岁有丰凶,民不过任其耕耨之事,而所输尽公田之粟,则所取虽多,而民无预。贡法十取其一,似轻於助,然立为一定之规,以乐岁之数而必欲取盈於凶歉之年,至称贷而益之,则所取虽寡,而民己病矣。此龙子所以言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贡也。乡、遂迫近王城,丰凶易察,故可行贡法;都、鄙僻在遐方,情伪难知,故止行助法。此又先王之微意也。然乡、遂之地少,都、鄙之地多,则行贡法之地必少,而行助法之地必多,至鲁宣公始税亩,杜氏注以为公无恩信於民,民不肯尽力於公田,故履践案行,择其善亩好者税取之。盖是时公田所收必是不给於用,而为此横敛。孟子曰:“《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则是孟子之时,助法之废己久,尽胥而为贡法矣。孟子特因《诗》中两语,而想像成周之助法耳。自助法尽废,胥而为贡法,於是民所耕者私田,所输者公租。田之丰歉靡常,而赋之额数己定。限以十一,民犹病之,况过取於十一之外乎!” 《大司徒》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沟之,以其室数制之。不易之地家百亩,一易之地家二百亩,再易之地家三百亩(不易之地,岁种之地美,故家百亩。一易之地,休一岁乃复种,地薄,故家二百亩。再易之地,休二岁乃复种,故家三百亩。) 《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颁田里。上地,夫一亩,田百亩,莱五十亩,馀夫亦如之。中地,夫一亩,田百亩,莱百亩,馀夫亦如之。下地,夫一亩,田百亩,莱二百亩,馀夫亦如之(莱,谓休不耕者。廛,居也。扬子€有田一廛,谓百亩之居。孟子所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者是也)。 《小司徒》: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一家男女七人以上,则授之以上地,所养者众也。男女五人以下,则授之下地,所养者寡也。有夫有妇,然後为家可任矣。见《力役门》)。 《王制》:制农田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孟子答北宫同。朱子《集注》一夫一妇锄田百亩,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王制》“粪”作“分”。注疏引《周礼 小司徒》“上地家七人”解此段。按《小司徒》言上地、中地、下地,以田之肥瘠言之。《王制》言上农、次农、下农,以人之勤怠言之,当如《集注》云)。 右按周家授田之制,但如《大司徒》、《遂人》之说,则是田肥者少授之,田瘠者多授之;如《小司徒》之说,则口众者授之肥田,口少者授之瘠田;如《王制》、《孟子》之说,则一夫定以百亩为率,而良农食多,惰农食少。三者不同。 西汉《食货志》:圣王量能授事,四民陈力受职。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爰,於也。更,谓三岁即改与别家佃,以均厚薄)。农民户人己受田,其家众男为馀夫,亦以口授田如比(比同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当农夫一人(口二十亩),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若山林、薮泽、原陵、淳卤之地(淳,尽也。泽卤之田不生),各以肥硗多少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上,上所养也;十岁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勉强劝之以集事)。 按:此言受田之法,与《大司徒》、《遂人》所言略同,但言馀夫受田如此。孟子言馀夫二十五亩。《集注》: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亩,俟其壮有室,然後更受百亩之田。则此二十五亩者,十六以後、十九以前所受也。 《载师》掌任土之法,以物地事授地职,而待其政令(任士者,任其力势所能生育,且以制贡赋也。物,物色之,以知其所宜之事,而授农、牧、衡、虞使职之)。以廛里任国中之地,以场圃任园地,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以大都之田任疆地(廛里,若今邑居里。廛,民居之区域也。里,居也。圃,树果之属。宅田,致仕之家所受田。士田,圭田也。贾田,在市贾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之田也。赏田,赏赐之田。公邑,谓六遂馀地,天子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疆,五百里三畿界也。皆言任者,地之形实不方平如图,受田邑者远近不得尽如制,其所生育赋贡取正於是耳)。凡任地,国宅无征,园。廛二十而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征,税也。国宅,凡官所有宫室,吏所治者也)。 郑氏曰:“周税轻近而重远,近者多役也。园、廛亦轻轻者,廛无,园少利也。” 山斋易氏曰:“孟子之说,十一之法通乎三代,今考《载师》所言任地,则不止十一而已,毋乃非周人之彻法欤!郑氏惑焉,盖误认《载师》为任民之法,而不知其为任地之法也。尝考《载师》之职,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故曰近郊十一;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故曰远郊二十而三;若公邑之田,则六遂之馀地,家稍小都大都之田,则三等之采地,故曰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是六者皆以田赋之十一者取於民,又以其一分为十分,各酌其轻重而以其十一、十二、二十而三者输之於天子,此皆任地之赋也。知任地之法异乎任民之法,则成周十一之彻法可考矣。” 《载师》: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不毛,不树桑麻。布,帛也。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布。空田者,罚以一屋三家之税。民无职事者,出夫税,百亩之税;家税,出士徒车辇,给徭役。赵商问田不耕罚宜重,乃止三夫之税粟,宅不毛罚宜轻,乃以二十五家之布,未达轻重之差,郑答语亦不明)。 《闾师》:凡庶民不畜者祭无牲,不耕者祭无盛,不树者无椁,不蚕者不帛;不绩者不衰。 按:周家立此法,以警游惰之民。所谓里布、屋粟、夫家之征,盖倍蓰而取,以困之也。所谓无牲、无盛、无椁、不帛、不衰,盖禁其合用以辱之也。其为示罚一也。然所罚之里布、屋粟,国用曷常仰给於此?郑氏注谓以共吉凶二服及丧器,误矣。至孟子言廛无夫里之布,则知战国时以成周所以罚游惰者为经常之征敛矣。是无罪而受罚也,可乎?甚至王介甫遂欲举此例以役坊郭之民。夫古人五亩之宅与田皆受之於官,是以不毛者罚之,後世官何尝以宅地场圃给民,而欲举此比乎? 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宣公无恩信於民,民不肯尽力於公田,履践案行择其善亩好者税取之)。 《左氏传》曰:“非礼也,出不过藉(谓公田借民力耕之,税不过此),以丰财也。” 《公羊传》曰:“讥始履亩而税也。古者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颂声作矣。” 《梁传》曰:“私田稼不善则非吏(非,责也。吏,田也。言吏急民,使不得营私田),公田稼不善则非民(民勤私也)。初税亩者,非公之去公田,而履亩十取一也,以公之与民为己悉矣(悉谓尽其力)。” 鲁成公元年,作邱甲(《周礼》: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邱。邱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四邱为甸,甸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戎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甸所赋,今鲁使邱出之,讥重敛)。 《左氏传》曰:“为齐难故。” 鲁哀公十二年,用田赋(杜预注《左传》:“邱赋之法,因其田财,通出马一匹、牛三头,今欲别其田及家财,各自为赋,故名田赋。”何休注《公羊传》:“田谓一井之田,赋者敛取其财也。言用田赋者,若今汉家敛民钱以田为率矣。不言井者,城郭里巷亦有井,嫌悉赋之。《礼》:税民,公田不过什一;军赋,十井不过一乘。哀公外慕强兵,空尽国储,故复用田赋过什一”)。 《左传》:“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不对,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礼,施取於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邱亦足矣(邱,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是赋之常法)。若不度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不听。” 《国语》:“仲尼不对,而私於冉有曰:‘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远近;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於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徵之,无则己(言无军旅则不征鳏、寡、孤、疾之赋)。其岁收,田一井出禾、秉刍、缶米,不是过也(此有军旅之岁所征。缶庾也,十六斗曰庾。十庾曰秉。秉,二百四十斗。四秉曰,十曰,六百四十斛)。先王以为足。若子季孙欲其法也,则有周公之籍;若欲犯法,则苟而赋,又何访焉。” 按:四井为邑,四邑为邱,四邱为甸,甸六十四井,成公以甸赋取之於邱,已是四倍於先王之时。今详夫子答语,如《左传》所载,似是以井赋取之於邱(田乃一井之田,注见上),则又十六倍於成公之时,未应如是其酷。如《国语》所载,是以军旅之赋施之平时,则只是每井加赋,而未必尽及一邱之数。此杜、何二公所注,所以有别赋家财及引汉敛民钱为喻之说也。 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对曰:“盍彻乎?”公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有若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二,谓己收公田之租,又履私田之亩,十取其一)?”公又问於孔子,孔子曰:“薄赋敛,则人富。”公曰:“若是,寡人贫矣。”对曰:“岂弟君子,人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贫也。” 滕文公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禄不平。是故暴君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馀夫二十五亩。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 朱子《集注》曰:“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禄不平。野,郊外都、鄙之地。九一而助,为公田而行助法也。国中,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使什而自赋其一,盖用贡法也。周所谓彻法盖如此。当战国时,非惟助法不行,其贡亦不止什一矣。圭田,世禄常制之外又有此田,以奉祭祀,所以厚君子。不言世禄,滕已行之,但此未备。馀夫年十六授此田,在百亩之外,所以厚野人。‘方里而井’以下,乃周之助法。上言野及国中二法,此独详於治野者,国中贡法当时已行,但取之过於什一耳。” 魏文侯时,租赋增倍於常,或有贺者,文侯曰:“今户口不加而租赋岁倍,此由课多也。譬如彼治冶,令大则薄,令小则厚,治人亦如之。夫贪其赋税不爱人,是虞人反裘而负薪也。徒惜其毛,而不知皮尽而毛无所傅。” 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邑居三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臣瓒曰:“当言三斗,谓治田勤则亩加三斗也”),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矣(馀见《平粜门》)。 秦孝公十二年,初为赋(纳商鞅说,开阡陌,制贡赋之法)。 杜氏《通典》曰:“秦孝公用商鞅。鞅以三晋地狭人贫;秦地广人寡,故草不尽垦,地利不尽出。於是诱三晋之人,利其田宅,复三代无知兵事,而务本於内;而使秦人应敌於外。故废井田,制阡陌,任其所耕,不限多少,数年之,国富兵强,天下无敌。” 吴氏曰:“井田受之於公,毋得粥卖,故《王制》曰:‘田里不粥’。秦开阡陌,遂得卖买。又战得甲首者益田宅,五甲首而隶役五家,兼并之患自此起。民田多者以千亩为畔,无复限制矣。” 朱子《开阡陌辩》曰:“《汉志》言秦废井田,开阡陌。说者之意,皆以开为开置之开,言秦废井田而始置阡陌也。故白居易云:‘人稀土旷者,宜修阡陌;户繁乡狭者,则复井田。’盖亦以阡陌为秦制,井田为古法。此恐皆未得其事之实也。按阡陌者,旧说以为田之道,盖因田之︹畔,制其广狭,辨其纵横,以通人物之往来,即《周礼》所谓遂上之径、沟上之畛、洫上之涂、浍上之道也。然《风俗通》云:‘南北曰阡,东西曰陌。’又云:‘河南以东西为阡,南北为陌。’二说不同。今以《遂人》田亩、夫家之数考之,则当以後说为正。盖陌之为言百也,遂洫从,而径涂亦从,则遂百亩,洫百夫,而径涂为陌矣;阡之为言千也,沟浍横,而畛道亦横,则沟间千亩,浍间千夫,而畛道为阡矣。阡陌之名由此而得。至於万夫有川,而川上之路周於其外,与夫《匠人》井田之制,遂、沟、洫、浍亦皆四周,则阡陌之名疑亦因其横从而得之也。然遂广二尺,沟四尺,洫八尺,浍二寻,则丈有六尺矣。径容牛马,畛容大车,涂容乘车一轨,道二轨,路三轨,则几二丈矣。此其水陆占地不得为田者颇多,先王之意,非不惜而虚弃之也,所以正经界,止侵争,时蓄泄,备水旱,为永久之计,有不得不然者,其意深矣。商君以其急刻之心,行苟且之政,但见田为阡陌所束,而耕者限於百亩,则病其人力之不尽;但见阡陌之占地太广,而不得为田者多,则病其地利之有遗。又当世衰法坏之时,则其归授之际,必不免有烦扰欺隐之奸,而阡陌之地切近民田,又必有阴据以自私,而税不入於公上者。是以一旦奋然不顾,尽开阡陌,悉除禁限,而听民兼并买卖,以尽人力;垦辟弃地,悉为田畴,而不使其有尺寸之遗,以尽地利;使民有田即为永业,而不复归授,以绝烦扰欺隐之奸;使地皆为田,而田皆出税,以核阴据自私之幸。此其为计,正与杨炎疾浮户之弊,而遂破租庸以为两税,盖一时之害虽除,而千古圣贤传授精微之意於此尽矣。故《秦纪》、《鞅传》皆云:‘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蔡泽亦曰:‘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详味其言,则所谓开者,乃破坏削之意,而非创置建立之名;所谓阡陌,乃三代井田之旧,而非秦之所制矣。所谓‘赋税平’者,以无欺隐窃据之奸也;所谓‘静生民之业’者,以无归授取予之烦也。以是数者合而证之,其理可见,而蔡泽之言尤为明白。且先王疆理天下,均以予民,故其田之道有经有纬,不得无法。若秦既除井授之制矣,则随地为田,随田为路,尖斜屈曲无所不可,又何必取其东西南北之正以为阡陌,而後可以通往来哉?此又以物情事理推之,而益见其说之无疑者。或乃以汉世独有阡陌之名,而疑其出於秦之所置。殊不知秦之所开亦其旷僻,而非通路者耳。若其当冲要,而便於往来,则亦岂得而尽废之哉!但必稍侵削之,不复使如先王之旧耳。或者又以董仲舒言富者连阡陌,而请限民名田,疑田制之坏由於阡陌,此亦非也。盖曰富者一家兼有千夫、百夫之田耳。至於所谓商贾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亦以千夫、百夫之收而言。盖当是时去古未远,此名尚在,而遗迹犹有可考者,顾一时君臣乃不能推寻讲究而修复之耳,岂不可惜也哉!” 始皇三十一年,使黔首自实田。 《通典》曰:“夏之贡,殷之助,周之彻,皆十而取一,盖因地而税。秦则不然,舍地而税人,故地数未盈,其税必备。是以贫者避赋役而逃逸,富者务兼并而自若。加以内兴工作,外攘夷狄,收大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赡其欲也。二世承之不变,海内溃叛。” 按:秦坏井田之後,任民所耕,不计多少,已无所稽考,以为赋敛之厚薄。其後遂舍地而税人,则其缪尤甚矣。是年,始令黔首自实田以定赋,《通典》所言,其是年以前所行欤? 秦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於古,或耕豪民之田,见税十五(言贫人无田,而耕垦豪富家之田,十分之中以五输田主也)。汉兴,循而未改。汉兴,天下既定,高祖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於民。 惠帝即位,减田租,复十五税一(汉初十五税一,中废,今复之也)。 文帝十二年,诏赐天下民租之半。 晁错说上曰:“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无捐瘠者,以蓄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水旱,而蓄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馀力,生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不能禁也。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四时之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於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方今之道,欲民务农,在於贵粟;贵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除罪。如此,则富人有爵,农民有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有馀以供君上,则贫民之赋可损。”上从其言,令民入粟边拜爵各有差。错复言边食足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郡县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上从之,诏赐民田租之半。 十三年,除民之田租。 诏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无以异也,其於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 致堂胡氏曰:“汉志文帝时,封国渐众,诸侯王自食其地,王府所入寡矣。又与匈奴和亲,岁致金缯;复数为边患,天子亲将出击;复因河决,有筑塞劳费,大司农财用宜不致充溢。而文帝在位十二年,即赐民岁半租,次年遂除之。然则何以足用乎?盖文帝恭俭,百金之费亦不苟用,宫阃是效,流传国都,莫有奢侈之习,如之何不富?其财盖不可胜用矣。然後知导谀逢恶者,纳君於荒淫,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至於财竭,下畔而上亡,其罪可胜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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