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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南渡录-宋-辛弃疾

南渡录 宋 辛弃疾 ○渡录大略 靖康元年丙午三月初二日,金人围京城。三月初三日,金人北去。十月十九日,金人元帅粘罕再围京城。二十五日,京城陷。金人入城,求两宫幸虏营议和及割地事。二年正月十一日,粘罕遣人入城,请皇帝车驾诣军前议事。二月十一日,车驾出城幸虏营。十七日,车驾还宫。三月初三,车驾再幸虏营。次早,帝见太上皇帝到营。初四日至十五日,皇族后妃诸王累累至军中不绝。十六日,粘罕命以青衣易二帝所服,以常人女衣易二后之服,侍卫番奴特以南家子呼帝。十七日,金国以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十八日,太上及帝并二后乘马北行。二十一日,次黄河岸。二十二日,入卫州。二十七日,至泉镇。四月初一日,过真定府。五月二十一日,到燕京,朝金主。六月二日,朱后死,时年二十六岁。十三日,至安肃军听候。六月末,移居到云梦。绍兴二年,郑太后崩,时年四十七岁。二帝移居西均州。六年,上皇崩,时年五十四岁。是年移少帝往源昌州。八年戊午,金人伪齐刘豫召少帝于源昌州。十月十九日,少帝到燕京,与契丹耶律延禧同拘管鸿翼府。帝移安养寺。绍兴十二年,赐帝居于燕京之北。绍兴十四年,岐王完颜亮杀金主并太后,遂即位。绍兴十五年,徙少帝于城东王田观。绍兴二十年,徙少帝入城,囚于左廨院。绍兴三十一年春,帝崩,时年六十岁。 靖康元年正月初六日,京师立春节。先是,太史局造土牛,陈于迎春殿。至是,太常寺备乐迎而鞭碎之,此常仪也。是月初五日夜,守殿人闻殿中哭声甚哀,且闻击扑之声,移更乃止。洎明观之,勾芒神面有泪痕,识者知其非吉兆也。 初九日,边报金兵留屯河朔,犹豫两持,似欲复犯京师者。太上皇遂出南薰门,往南京。 十九日,报金国大兵已分布河上,败何淮兵,梁师成弃城而走,兵已渡河。 廿九日,兵至毛桃岗驻军,作大寨,居民奔入城内,老幼死者蹂躏于道。间有强壮掠劫外城,大火焚烧二十余家。 二月二日,金人围住京城,攻诸门甚急。 十一日,以聂昌为都太守提举。虏遣伙入城请和,乞以黄河为界。 二十一日,京师戒严,金人兵退封丘寺,需索金银牛酒犒师,依契丹倍增岁币,朝廷许之。 三月,金人退兵北,至穰州。国相有文字至军前,乃粘罕之文也。其略曰:“南北求和,许增岁币,仍有割地之请,未有定议。今大兵已驻河北诸郡,以定可否,彼若不从,则吾持其物而求其道。此计之上上也。”于是金兵明言北,其实只在河南,未尝解也。初九日,金国粘罕加封征讨大元帅,仍令从便宜行事。且降书曰:“今南伐之兵,已逾河济洛,直抵汴京,虽汤武之威,不复有过。甘词诱和,以俘其主,吾之愿也。昔楚,子国也,尚能具灭陈蔡,我师威行电扫,如摧朽掠腐,乘势不取,必贻后悔。俟其复京,并力图之,此万世一时也。若以河为界,实所未闻。天辅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元帅府施行。 十五日,粘罕遣人入城上书,请岁币金缯及车辂卤簿仪式,及请移文河北诸郡即日罢兵。 二十二日,金人攻河南北岸兵马北去。五月,少帝上书,请上皇归京。八月,粘罕兵屯驻蓟郡,且遣使贺上皇归京,其实探伺也。 九月十一日,粘罕又使人入京求和,仍索金缯以缓我师,朝廷大臣皆无智谋,专事姑息,于是上下苟安,不复有边虞之患矣。 十一月十七日,河北报:金人粘罕下令大兵南行,已及河界。 十九日,复围京师。 二十五日,京城陷,金人入城。 二十六日,粘罕遣使入城,求两宫幸虏营,面议和及割地事。 十二月五日,遣兵入城,搬运书籍、并国子三省六部官制天下户口图及宗正谱牒。 初九日,又遣人搬运法物车辂卤簿太常乐器,一应朝廷仪制,取之靡有孑遗。 十九日,京师雪深数尺,斗米千钱,贫民饥饿死者盈路。金人又纵兵剽掠,有一将在天津桥上扎甲士千有余人,民莫敢过。时有柔福帝姬侍从三十余人将欲入内,贼叱止之,呼令出轿。帝姬泣曰:“吾贵家子,天子为吾兄,安可出见金兵?”金兵使人曳出之,使前徒行,笑曰:“美妇人也。”问曰:“汝有夫乎?”帝姬曰:“今两国已和,汝等安得无礼?”其人曰:“吾兄为北国大臣,富贵无比,若能为之妻,不异汝南朝富贵也。吾有香缨一枚,可以代兄为聘物。”遂取怀中真珠香囊,手持以献。帝姬不肯受,金人执帝姬手令受之,金人乃笑而退。其后竟为金将兄所得,盖粘罕之次弟也。粘罕兄弟三人:长粘罕,为金国元帅;次泽利,为金国北部大酋长;次野利昔,灭契丹首擒天祚者即其人也。 二十一日,金人遣使入城,言国主有令,于京师选择女子十八以下出城,父母号呼声动天地。 靖康二年正月一日,金人入城,朝贺不行礼。 初九日,北国主下令粘罕曰:“比闻已破汴邑,所献物色不堪,可速择异姓立为主,以慰民望。况吾素居北国,南地非我所便,南宋二主,可令来朝,事贵速行。” 十一日,粘罕遣人请车驾军前议事。 十三日,金人军前降指挥言北国主有旨,令契丹海滨侯耶律延禧及西夏侯李智先、南宋皇帝并大元帅及皇弟吴乞买同上大金皇帝徽号,请皇帝诣营署名进奏。 十四日,再遣人请车驾来日诣军前进奏表。 十五日,车驾不肯出,金人遣人持出之。上金尊号表云“臣侄南宋皇帝”。又于下请署御名,书云“辅美济运应道法古至德皇帝”之文,乃去。 十七日,金人遣使入城,称北国主有令,宣示南朝太上皇。上皇令左右接书,使者云:“北国一敕,令皇帝自受。”上皇吁嘘,不得已而接之。书曰:“北国金皇帝书付南朝弟宋皇帝,近者北辽无道,杀伐无艺,朕既歼灭,以宁人民,以开皇图,大有华夏。比缘奸臣童贯、蔡京诖误,以致祸乱,劳吾师徒远至汴邑。今已救时吊伐,以遂和好,叔侄是叙,进币是行。汝可应令保育天和,以抚万民。以河为盟,万载一决,我无伪言,汝其知之。”其词泛滥,皆甘词诱和之意,不复备录。其使仍口传北国主意,曰:“皇帝起居南朝皇帝,今已结为兄弟,不许一切生疑,仍可罢兵。并将到真珠袍一领,是皇帝朝服,今献上皇帝,请收领。”良久,请皇帝进上表,太上曰:“今两国通和,可称书不可称表。”使者复言曰:“北国皇帝本意废赵氏立异姓,如天皇故事。吾元帅诸贵人劝免,其事且止,陛下尚不从顺,大兵不可已也。若大兵再至汴邑,不比去年,幸陛下照察,不可以小屈而乱大谋。”帝叹息,从其请。 二十一日,金人遣使入城,出榜通衢曰:“元帅奉北国皇帝圣旨,今者远来,所谋事理,业已两国通和,要得金一百二十万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万两。”于是金人执开封府尹何,分厢拘括民户金银钗钏环钿等,星无遗,如有藏匿,不赍出者,动辄杀戮。 二十三日,金人遣使入城,持北国书曰:“今两国通和,所有合理事件,仰元帅府请南朝皇帝至军前面议申奏。” 二十九日,金人遣使请车驾出城,且赍到北国书曰:“今已破汴邑,二主不可复君,宜族中别立一人,以为宋国主,仍去皇帝号,但称宋主。封太上为天水郡公,少帝为天水郡侯,于东宫外筑室居止。文字到日,仰元帅请宋主到军前面议申奏。”使者曰:“相国元帅数数请陛下出城,同共议事,陛下不肯出,今发北国诏旨,陛下之意何如?”少帝曰:“卿且退,容某商议。”使者曰:“事急矣,从则福,逆则祸,陛下为臣下所误,今何复取臣下之言,恐祸在不测。”使者辞色俱厉,不进而退。 二月二日,粘罕遣佐统军郎游利将甲兵骑七百余至内,称有两国利害,要见国主。左右入奏,少帝登门,郎游利厉声曰:“元帅遣我上闻国主,昔日差人将到北国皇帝圣旨,所议事理如何?更无一言回报,使元帅无可申奏。今特令我来见国主,其事若何?两日不见来意,祸且不测矣。”又曰:“吾众人马七百余人,每人要得金一两,望下给之。”时左藏金帛已竭,乃于宫中需索,得金钗钿等八百余两,与之,其人不谢而去。 十一日,车驾出城幸金兵营,百姓数万阻厄车驾,号泣不与行,帝亦泣下。范琼按剑怒曰:“皇帝本为两国生灵,屈已求和,今幸虏营,旦去暮回,即返矣。”百姓大怒,争投瓦砾以击之,琼乃手杀数人,车驾遂出城。至军门,见元帅,粘罕下阶,执帝手曰:“臣远国酋长,不识中国礼仪。”乃揖帝升阶,左右坐,帝西向,粘罕东向,移时不语。左右各执利刃大刀,所侍唯应王福、周可成二人而已。粘罕使左右以所降北国诏旨别立贤君者示帝,帝曰:“敢不从命,苟利生灵,以息兵革,何事不可?”粘罕复使左右白帝曰:“既如此,请国主朝暮候北国皇帝诏旨。”乃令介入引帝归幕。俄,有人进酒食,帝不复举。移时,少帝语左右曰:“可白元帅,令我归宫矣。所议事理既从,他无余荣。”左右白帝曰:“元帅造表请国王同发,来日早行未晚。”帝默然。左右又进饮食,伶人作乐,帝吁嘘不能食。时夜更阑,寒甚,帷幕风急,不能安,倚案凭坐。俄五更,有人至帝前曰:“请国王同元帅发表。”介人引至帐下,旋次升阶,唯有一案设香烛,粘罕使左右以表示帝,其词曰:“臣侄南宋国王赵某,今蒙叔北国皇帝圣旨,令某同父退避大位,选别宗中贤君,敢不遵从?今同元帅申发前去。其次居止及别择贤族,未敢造次,先此奏闻,候允日,别具申请。”书后如前署帝御名。封缄毕,帐下驰一骑,黄旗素马前去讫,方命左右设椅。粘罕南向,帝东向。少顷,有一紫衣人自外至,粘罕与帝并兴身,紫衣人望帐下马,升阶西向相揖,各就坐。粘罕使人白帝曰:“此北国皇帝后弟也,传宣至此,催促陛下议论事。”帝唯唯。复令进酒,时天气寒甚,帝速饮二杯,紫衣人曰:“陛下且宜止此,晚刻面奏北国皇帝,指麾事与陛下言之。”揖退,令左右归引帝归幕。天尚未明,少憩几上,寒不成寐。左右有绿衣者语帝曰:“臣河北人也,为大兵所虏,本是陛下赤子。令臣监视陛下,陛下若能屈节于紫衣之人,庶几有少更改。”语讫,回顾而去。良久再来,手持羊肉一块,进曰:“陛下可少啖此,以御寒。”帝问绿衣者曰:“汝何姓名?今为金国何官?”答曰:“臣姓赵,名保安,今为国相亲吏。盖臣有二妹,皆有姿色,为粘罕宠嬖,故命为亲从,以察伺陛下行止。”帝又问曰:“早来紫衣何名?”答曰:“姓野耶葛,名波。”“何官?”曰:“今为十七军都统,位粘罕之上。今暂来此,要往宋京选女子一千余人,三两日北去也。”少顷,天明,有褐衣从者十余人,列侍帝之左右,言语不可别。俄顷报曰:“统军来相见。”帝迎之,乃早上紫衣人也。帝与之接坐,言不可晓,帝惟加礼,告以周旋。略不回颜色。命左右指瓶中物,左右因以酒进。紫衣人举大杯连饮四五盏,帝亦举一二杯。酒退,顾左右谓帝曰:“兀移太多。”左右解之曰:“兀移太多,安心也。”盖兀移者,安也;太多者,心也。揖而退去。 是月十三十四十五,上在幕中,粘罕使人守御,且称侯北国皇帝回命到日可回。 十六日,粘罕使人召帝至帐下,升阶东坐。俄有吏持文书案牍示粘罕曰:“有文字在此。”粘罕阶下刀斧手簇拥一紫衣贵人,帝视之,乃宗正士祝也。粘罕使人谓曰:“今命汝入城,说与南朝宰相,于见今族中选择一人有才望者,同你及合朝大臣保明申奏,以准备金国皇帝有旨到来,别立贤君。”言讫,挥使退去。又拥一皂衣吏至阶下,粘罕使人谓曰:“汝于东京城内择一宽广寺院,可作宫室者,欲于中作二王宫,速置办。”言讫,挥使退去。帝起,白粘罕曰:“所指挥事一一从命,容某入城,视太上安否,以尽子道。”粘罕首肯从,左右进酒帐下,有伶人作乐,唱言奉粘罕为伊尹、太公,粘罕不喜曰:“太公伊尹,古圣人也,安可冀其万一?”因语帝曰:“这几个乐人,是大宋人,今日照好公事。”笑而止,令左右送帝归幕次。坐久,有人传元帅令曰:“来日一面归京,不必再来帐下也。” 十七日早,有绿衣者来,谓曰:“元帅有命,令陛下还宫。”良久,进食,有数人引帝出幕,至军前,遥见禁卫列于外,车驾遂入城。 十八至廿一日,天雨雹,城中掠劫尤甚,小民号泣,夜以继日,金人焚烧载楼门。 二十二日,粘罕遣人入城内白帝曰:“前日所议择贤择地二事,可速计置。”帝唯唯,曰:“一面议论。”时众皆推康王,及欲将南安寺为宫,以白粘罕。 二十六日,金人复命曰:“来日文字到军前,请国王见元帅。” 二十七日,帝往撷芳园见太上太后,奏曰:“臣不孝不道,上贻君父之忧,下罹百姓之毒,杀身不足以塞责,今北兵见迫,欲另择贤以为君,若以弟康王为主,不失宗庙社稷,幸之大也。”时常妃在侧,即康王之母也,言曰:“二帝许以康王继位,则中兴可俟。然外镇须假主盟,陛下可作诏书,召四方兵赴京师,金人狡计最多,必不止于择贤,祸有不可胜言者。二帝必不肯容于京师,唯陛下计之。” 二十八日,帝与太上同早膳,粘罕遣人馈太上酒十瓶,言北国皇帝所赐者。 三月二日,粘罕遣人持书,一诣太上,一诣帝前,曰:“今日北国皇帝所有施行事件,请车驾诣军前听候指挥。”至日中,又遣使促二帝出城。至晚,又遣人不绝。又云:“若太上不出城,可先遣皇帝至军前。” 初三日,车驾幸虏营,至帐下,粘罕坐而言曰:“北国皇帝不从汝请,别立异姓为王。”使人持诏书,帝遥远不能辨。使人拥帝降自北道,入小门,至一室,篱落露缺。守以兵刃,自辰至申不得食,帝涕泣而已。先是,帝将出幸也,书“便可即真来救父母”押八字于衣领,付宰相何,以召康王,以图恢复。且在路中传旨付开封府曰:“赵氏孟子,可为检讨。”其意指延寿宫孟太后也。是日,帝在室中,至暮,有一番奴持食一盘,酒一瓶,于帝前曰:“食之。”帝泣而言曰:“父母不复顾矣。”番奴曰:“无忧父母,旦夕与汝相见矣。”其夜无床席可寝,但有木凳两条而已,窗外数闻兵甲声。时天气向寒,帝达旦不寐。天明,有人呼帝出曰:“太上至矣。”帝视之,见戎衣者引太上从旁门小路而去,帝哭不胜。 初四日至十五日间,皇族后妃诸王累累至军中不止,太上与帝各居一室,后妃诸王皆不得相见,唯郑后朱后相从。今更不纪诸王诸妃事,只述二官家行也。 十六日,粘罕使人扶二帝至帐下,传北国皇帝诏曰:“汝等父子不道,上负祖宗,下负民物,恣为奢侈,忌公徇私。以至结衅外国,天人俱弃,不可复君,宜择异姓,以代宋后。令元帅责问开封府吏以下,保明策立。仍令赵某父子前来燕京,仰元帅府发遣。”帝与太上闻言,相对涕泣不能言。粘罕曰:“所择康王,今在何处?”帝曰:“不知也。”粘罕谓左右曰:“急持书索康王。”少刻,帝与太上共居一室,侍卫人皆丑陋,而语不可辨别。帝与太上自此日唯一饮一食而已。夜宿竹簟之上,时天气风寒,侍卫人取草茅及黍穰作焰火,与二帝同坐向火。至明日,粘罕命左右以青袍易二帝所服,以常人女衣易二后之服,侍卫番奴以南家子呼帝及太上,饮食与彼同。 十七日,粘罕又使骑吏持书示二帝曰:“元帅令汝趋燕京朝金主,已召康王至军前同去,南京已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矣。”帝与太上并涕泣。时郑后因丧乱,心腹疾作,疼不可忍,卧于木凳,几绝,朱后为其抚摩,四人相对泣下。骑吏怒曰:“元帅令已下,来日发行,诈病何为者?”帝告曰:“母后心腹病甚,君岂不见其面色乎?安敢有诈,倘若见怜,以杯药或沸汤见赐,他日厚报。”骑吏少和颜色,曰:“此间无药物。”因叱左右以沸汤一杯进,后饮之,疼少止。因泣曰:“妾之不幸大矣,国破家亡,虽生何益?”是夕,宿于野寺中。 十八日早,骑吏前曰:“可行矣。”牵马四匹,令二帝二后乘之,二后素不能骑,骑吏遂掖而乘之。郑后病未已,伏鞍而行。行十余里,旁路数人见之,泣曰:“皇帝父子北去,吾百姓何日得见太平也?”因奉麦饭二小盂进四人分食,粗粝不堪食,帝曰:“吾母心腹疼痛,汝有汤药否?”父老对曰:“无,止有少许盐汤,可煎而饮之。”骑吏恐其滞住,促行。有一骑吏掌行者千户,自言姓幽西,名骨碌都,常以言戏朱后,复恣无礼。当行路之次,朱后下畦间旋溺,骨碌都从之,且执后臂曰:“能从吾否?”朱后泣下,不能言,遂亦发疾,不能乘骑。骨碌都乃掖后同载马上。至晚,约行三十里,宿一寺。是夜月初上,明照廊庑,骨碌都取茅火烹食,以啖二帝于室。二后病不能食,乃手煎羊乳以饲之,曰:“吾保护你四个到燕京。”是夕,郑后寝,朱后惊悸不已,心腹作疼,骨碌都以手抚其腹曰:“病已,病已。”三祝之曰:“尔强强,尔强强。”其无礼若此。天明白于少帝曰:“为吾说与你妻,善事吾,吾即保汝为相报也。” 十九日,至东明镇,骨碌都早食与帝并食于村店。特乡村荒残,无复人烟,百里之内,唯有屋一二所。朱后疾愈甚,帝泣下不止。骨碌都怒曰:“汝在汴京三千余口,其中女子美貌者甚多,并为人取去,何独眷一朱后,不以结识诸曹,以作前程之托?吾素非胡人,亦以妹奉元帅,故身至大将,富贵无比。吾本河州人,常为官家运花石纲,役使天下人,苦虐不堪言,今至此,天报耳!尚何怨耶?”少帝于是不敢复言,但日吁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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