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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发史-清-胡蕴玉

  华允诚,字汝立,江南无锡人。天启进士,尝从高忠宪公讲主静之学。事亲无遗孝,事君无遗忠,临财严于一介,临敌勇服三军,当雷霆而无慑,罹刀锯而不回。崇祯元年补营缮司员外郎,既复迁兵部。时兵部为苞苴之薮,公视事,愤不能禁,固请终养,不允。于是慨然曰:“我既不能退而全身以养母,则当进而死职官下,此吾心也,亦吾亲之心也。”遂陈三大可惜、四大可忧之疏。疏上,不见行而夺俸半年,公竟以终养罢归矣。甲申之变,烈皇死社稷,公痛愤不欲生。南都既建,起公为吏部文选员外郎,恳辞不允,视事十三曰而归。公归而南都亦陷矣。公蓄死志已久,巍然全。屏居墓田。戊子春后避地乡僻,依戚邹氏。为人所告发,遂肃衣冠而出,侄尚濂即邹氏婿,亦全。二人被执,至吴郡见巡抚周伯达。伯达婉转劝公以,公不为应。及至金陵,诣讯所,公箕踞坐。尚濂亦坐,既而蹶然起。公问曰:“何为?”濂曰:“濂死志已决,但恨极欲言,无可语耳。”公曰:“男儿至此,惟清尔心,括尔口。”濂曰:“诺。”既而问者咸集,公背立面南,举手指天曰:“二祖列宗,神灵在上,我不可去,身不可降!”濂亦誓不。讯者杂语移时,公闭目坐地,竟就刑焉。时戊子四月十四曰也。   ◎费纬祥   费纬祥,字荣孕,浙江鄞县人。诸生,乙酉钱肃乐荐授国子监祭酒。明亡,不肯。亲友劝之,乃削为僧,独居一小楼,凡十余年,足迹未尝下梯。   ◎沈光文   沈光文,字文开,号斯庵,浙江人。乙酉预于画江之师,授太常博士。丙戌从鲁王次普陀,再预琅江诸军事。后乃移家泉州,舟过围头洋,遇飓风,飘入台湾。会鲁王遁迹海岛,不为成功所礼,光文与张煌言调停其间。嗣郑经立,颇改乃父政,光文赋诗以寓讽,不为郑经所容,乃内渡。时令严,不者杀无赦。光文不得已,乃变服为僧,叹曰:“吾二十年飘零绝岛,弃坟墓而不顾者,只欲完以见先帝。而卒不克,命也夫!”结茅庵于罗门山中以居。   ◎钱肃典   钱肃典,字叶虞,肃乐第七弟。甲午张煌言之入长江,肃典间道赴之,煌言倒屐迎曰:“段文鸯耶,江子四耶?尊兄为不死矣。”丙申,满兵入海,肃典方渡海告警,为追骑所执,帽落毵然。会大雨,骑入村庙,饮酒醉卧。土人至者,问知为肃乐弟,争欲脱之。肃典乃昂首叹曰:“吾安可受辱哉!”谢遣土人,呼骑起,偕至鄞之三江口,不屈而死。   ◎顾咸建   顾咸建,字恕礼,号汉石,江南昆山人,晚年成进士,为钱塘令。有故旧戏之曰:“老学究熟读《廉吏传》久矣,能念贫妻弱子否?”汉石作色曰:“国家不幸,已亡河北。今偏安陪都,即抚守百里,已不能为江左干城,我知首领不保,安计妻子耶?”满兵入浙,汉石弃官遁。满帅知汉石贤,欲用之,严檄捕食。既械至,满帅许以臬宪,汉石傲然曰:“岂有秃头臬宪耶!”抗命就刑。杭之士庶,哭送者万人。属吏携酒相饷,汉石饮觞大呼曰:“三百年宗社已倾,我头可断,不可也!”骂不绝口,遂斩之。   ◎张九临   张拱乾,字九临,号愧庵,吴江人,弱冠受知于长洲杨维斗、金坛周仲驭。时三吴名士结复社,九临与焉。宏光立,仲驭遇害。阮大铖方罗织善类,九临与沈寿民、吴应箕皆缇骑提问。方就逮,适满兵南下得免。旋下令,禁甚严,九临以不,为镇将吴某所系,同系者四十余。先戮数十人,次及九临,吴见其名,忽心动曰:“吾固知此人三吴才士也。苟,当特原之!”九临曰:“死则死耳,男儿不可髡也!”吴某意不怿,低徊未忍加诛,杖四十释之。九临乃祝为黄冠,杜门不出,坐卧一楼,颜曰独倚。   ◎侯记原   侯记原,字柜园,嘉定人,峒曾犹子。峒曾以城陷不屈死。长子演,次子洁,皆死。园与峒曾幼子氵静适在他所,不及于祸。已而捕氵静之诏下,园不暇顾家,竟挟氵静以逃。讹言追者将至,氵静大惧,欲归就死。园持之泣曰:“汝死,吾世父目不瞑矣!汝速行,吾代汝死。”乃大书氵静姓名于衣带,跃入水中,会有泅而振之者,良久始苏。土人询知其故,叹曰:“此忠义也。盖留故衣于水次。倘有追者,当以示之,绐令求尸水中耳。”园从其言,易服夜走吴山,一老僧谓之曰:“君如此毵毵,保无有执汝以求利者乎?”园曰:“身可死,不可也。”老僧曰:“既不,削为僧可乎?”园颔之,乃更名一正。氵静亡命亦削,匿于扬之天宁寺。   朴庵曰:“明臣为明守城,不屈而死,固职分之应尔也。乃既杀其身,又杀其子,其亡命之幼子,亦复下诏捕逮。甚矣,满人之毒也!彼侯园不顾身家,挈氵静以遁,事急以身代死,可不谓贤乎哉!至不肯,宁削为僧,其所重不在,而在种族之痛也。呜呼!满洲入主,吾汉族颠连以死者不知凡几!吾编《史》,不觉涔涔泪下矣。”   ◎任民育   任民育,字厚生,济宁州人。冯元署济宁道,事城守,雅知民育,引赞军事。壬午,满兵再下山东,及济宁,民育城守益力。当路知民育有将帅才,授颍州知州。金陵建国,史可法以阁部督师扬州,乃举民育知府事。亡何,满兵大至,民育乘城守御,曰夜綦严。会天雨城圮,满兵遂破城而入。民育绯衣坐堂皇,满兵执之。谕令降,民育曰:“大丈夫宁可全而死,不可而生!”遂被害。   ◎邢疯子   邢疯子,无名,直隶清苑之卖菜佣也。每曰肩不释担,或嘲之,疯子厉声曰:“此担非我不能任,今朝中宰相、阃外将军,谁克任是担者?”满洲入关,或曰当,疯子曰:“岂可?”或曰:“不当死。”疯子不语,翌曰乃削为僧,不知所终。   朴庵曰:“邢疯子有托而逃者也,观其言有深意存焉。削为僧,其高尤不可及。而世人以疯子目之,是世人皆疯,而邢疯子乃不得不疯也。呜呼!”   ◎左懋第   左懋第被拘于太医院,洪承畴来说降,懋第曰:“此鬼也。洪督师在松山死节,先帝赐祭九坛,今曰安得更生?”洪惭而退。闻南京失守,痛哭不欲生,赋诗曰:“□□黄河少雁过,片€南下意如何。丹衷碧血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监守者拘见清摄政王多尔衮。多酋令,懋第曰:“头可断,不可断!懋第血性男子,有死而已!”多酋曰:“汝等不怕死,忠臣也。然降亦不失富贵,左侍郎勿自误!”懋第曰:“斫头胜于剃头,惟愿速死!”乃令曳出,寻复遣人问曰:“先生惧乎?”懋第曰:“莫问我惧不惧,亦问尔羞不羞?”至宣武门,仍遣满官以封爵啖之,懋第曰:“我宁为大明鬼耳!”遂就义。   ◎画网巾先生   画网巾先生,福建人,不知姓氏里居。清兵入福建,画网巾先生同二仆,匿于邵武先泽山中。防将吴镇执之,监邵武府总镇。网巾先生呼其仆曰:“为我画网巾。”画毕,二仆亦互相画之。福建总督杨名高及总兵王之纲至邵武,镇将诡称阵获解上。之纲诘其姓名籍贯,喟然曰:“吾忠未报国,留姓名则辱国。智不保家,留姓名则辱家。危不致身,留姓名则辱身。尔曹称我为画网巾先生可矣。”之纲劝令,则唾曰:“汝何痴!吾网巾尚不肯去,况欲去乎?”遂大骂不绝口。之纲怒,显欢其二仆。二仆唾曰:“我二人岂怕死者?当一辞主人耳。”于是二仆拜辞曰:“奴辈先扫除于地下矣!”遂欣然赴死。网巾先生亦同时授命。   ◎麻三衡   麻三衡,江南宣城人,复社之后起也。清军南下,三衡倾家募士,起事于宣城。后为清兵所执,三衡殉义。临死作诗曰:“吴越连沙漠,天心不可留。欲存千尺,笑弃百年头。若水心犹烈,平原志未酬。清风吹宛转,朝暮五湖秋。”   ◎绣花针王兴   王兴为郑芝龙旧部,身短小,有干略,时人呼为“绣花针”。明末聚众千余,守粤之文村围。会有故明宗室藩王某,避难依围中,兴奉之为主,以招徕豪杰。缙绅之不者咸就之。清军既下东粤,檄文村围。兴以书答之,自称“顽民”。书曰:“顽民无所为,将欲存中国于一隅,全礼义于百世,不忍弃顶上数茎毛而已。至于海涯片地,原我故物,本朝常置之度外,何论新朝哉!如必欲致之,而顽民死不来也!”後清兵悉以锐师攻,兴以奇汁击杀清兵千余人。相持数月,文村围食尽,兴乃服毒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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