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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瞑庵二识-清-朱克敬

  《礼运》:“三年之丧与新有昏者期不使,以衰裳入朝,与家仆杂居齐齿,非礼也。”观此,则夺情之说,东周时已有之,不仅墨绖从戒也。   圣贤穷达,不可以境遇论。太王避狄居岐,可谓困矣,而其仁民爱物,不肯以己害人之心,无往不畅。柳下惠为士师,三黜;孔子为司寇,三月而去。可谓迍矣,而其不肯诡随之志,终无不伸,又何穷焉!   《中庸》三达德,凡事皆不可废,经文甚明。朱注以知为知,以行为仁,以成功为勇;又以生知安行为知,以学知利行为仁,以困知勉行为勇;又分三知为知,三行为仁,三近为勇。牵搭支离,转令读者茫然莫解。余少时读此,尝觉戚戚于心。后见郭筠仙先生《礼记郑注质疑》,尝辨证之,说甚简当,可谓先得我心。   《宋史》吕夷简传,称扬甚美。王偁《东都事略》亦无贬辞。当时孙沔劾其黜忠言,废直道,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柔而易制者升为腹心,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至以张禹、李林甫为比,必非无因。盛世君明臣良,庸巧人依违其间,亦遂成名,遭衰世得逞其私,则奸恶毕露。为小人,亦有幸不幸也。 卷二   孙鼎臣子宗锡、宗谷,皆端介好学,家居贫甚,亲故无相问者。会岁暮,某山人赋长句遗之曰:“手翻遗集泪如麻,心苦雕龙计总差。翰苑文章推玉局,蓬门风雪卧西华。科名记在同人贵,车笠盟荒古道赊。手拂残笺吟乞汝,忍寒持谒孝标车。”闻者感愧,稍稍周旋之。   浙有某绅字亚伯者,不宜于乡里,或嘲以联曰:“包藏恶心,违父命,夺弟财,枉作京堂四品;圈成霸道,拜中丞,揖明府,得来洋饼三千。”   纪昀笔记载前明万历时,浙江戴某有巧思,好与西洋人争胜。尝造一鸟铳,形若琵琶,凡火药铅丸皆储于铳脊,以机轮开闭。其机有二,相衔如牝牡,扳一机则火药铅丸自落筒中,第二机随之并动,石激火出而铳发矣。计二十八发,火药铅丸乃尽。拟献于军营。夜梦神诃曰:“上帝好生,如使此器流布人间,子孙无噍类矣。”乃惧而止。后官钦天监,以忤南怀仁坐徒。怀仁,西洋人,官钦天监正也。   富阳董邦达,少时以优贡生留滞京师,寓武林会馆。资尽,馆人迫之徙于逆旅,质衣装以给。无何,装尽,逆旅主人又逐之,窘无所之。有刘媪者,奇其貌,谓必不长贫贱,馆之家,属勤业,以待再试。董日夜淬厉,期得第自振,且酬媪德。榜发,仍落第。恚甚,谋自尽,蹀躞街市,未有所也。倚一高门痴立,俄有人启门,呵问谁某。董告以下第生。其人大喜,邀入款语,出红笺倩书谢柬,署名则侍郎某也。既而留食,互述生平,知为侍郎司阍仆,以荐初至,适书谢柬,大为主人称赏,因请留董代笔,薄奉旅资。董方失路,欣然诺之。自是一切书牍,皆董拟草,往往当意,侍郎益信任仆。居顷之,侍郎有密事召仆至内室拟稿,仆惶窘良久,不能成一字。侍郎穷诘,乃以实告。侍郎大骇,急延董至厅,具衣冠见之,且谢曰:“使高才久辱奴辈,某之罪也。”因请为记室,相得甚欢。侍郎家有婢,敏慧得夫人意,夫人欲嫁之,婢不可,强之,则曰:“身贱,终随舆隶,必欲如董先生者乃事之,又安可得,故宁不嫁耳。”夫人以告侍郎,侍郎哂曰:“痴婢!董先生神志不凡,行且腾上,肯妻婢焉?”会中秋,侍郎与董饮月下,酒酣,从容述婢言,且愿纳为妾。董慨然曰:“某落魄京师,尽京师不加一睐,公独厚之,彼女子亦有心,何敢言妾,正位也可。”侍郎终以为疑,谋于夫人,女婢而婿董焉。逾年,董举乡试,成进士。后官吏部侍郎,生子为富川相国。相国登庸时,太夫人犹在。   嘉庆朝,广惠寺僧明心更名王树勋,援例为知府,守襄阳,御史论劾,伏罪。舒铁云作《和尚太守歌》,起四句云:“葬官为僧如秃鹙,弃僧为官如沐猴,事成黄鹤楼中住,事败黑龙江上去。”浙江有某甲某乙,中表也,皆以举人应礼部试,下第归。经山东,宿一僧寺。寺极宏丽,老僧年七十余,居养优隆。饭后,甲与沙弥闲话,因询常住多寡及老僧生平、禅门苦乐,渊乎若思,慨乎若慕,返室则大恸。乙惊问故,不答。老僧亦起走问,仍不答。究诘,则曰:“人生如电露,富贵何为?当早辨生死计,从此事佛,不复归矣。”乙与僧劝解之,不听,哭愈哀。乙不肯独归,甲引刀断发,回刃向喉。乙惶骇,抱持之。僧谓乙曰:“彼志坚若此,或有夙根,果皈佛,亦大善事。且子与其以丧归也,毋宁得书以谢其家。”又顾甲曰:“居士贵人,能终安淡泊乎?”甲叩头自誓,遂定议。旦日,甲手书付乙,祝发佛前,乙怅叹而归。甲既留寺,僧以其孝廉,雅重之,甲又善事僧,僧死,传衣钵焉。甲固敏辨,又通文墨,盏交显宦巨商,募化经营,寺日以富,因治装朝山,去不复返。初乙以甲书归,甲家人皆号痛,欲往问视,而家贫子幼,未能也。其妻日夜悲泣,逢北行人,即求寄声,久亦安之。一日,甲忽衣冠至乙家,仆马甚都。乙见甲不能识,谛视良久,乃惊曰:“子非吾表兄而僧者乎?”甲颔诺而手禁之,引至别室,密告曰:“吾今为太守,子为大令矣!”因言由僧致富,挟资出游,反儒服,援例为知府,且为乙捐知县。乙狂喜,乃与家人同之官焉。甲之游而不返也,寺僧谓之成佛,常举“和尚孝廉”以夸俗云。   黄子寿编修彭年以论某官奸邪,忤贵人,遂乞假出都。刘霞仙巡抚蓉寄诗曰:“曾从江上送飞鸿,又向天涯叹断蓬。万里乡心云栈北,十年人事海波东。鹃啼早悟时多故,麟出谁知道已穷。莫纵悲歌骇燕市,世间马耳射春风。”   郭侍郎嵩焘家居时,好危言激论,龙汝霖作《闻蝉》诗规之曰:“商气满天地,金飙生汝凉。撩人秋意聒,忤梦怨声长。畏湿愁霜露,知时熟稻梁。隐情良自惜,莫忘有螳螂。”嵩焘和曰:“饱谙蝉意味,坐对日苍凉。天地一声肃,楼台万柳长。杳冥通碧落,惨澹梦黄粱。吟啸耽高洁,无劳臂引蜋。”又:“树木千章暑,山河一雨凉。阴浓栖影悄,风急咽声长。秋气霑微物,天心饫早粱。居高空自远,尘世转蜣蜋。”   刘侍郎凤诰督学浙江,有学胥某,家故业鹾,子颇聪慧,既入泮,谋举乡试。会巡抚他出,奏以刘监临。胥子遍贿诸官吏,既入闱,先以文稿呈刘,刘为点窜。无何,果拟中元。而胥所为颇泄,多口沸腾,未揭晓,诸考生先榜姓名于抚署。闱中惧,急削之,而事已宣播。先是刘性躁,尝因巡夜,手扑号军。或戏为联曰:“监临打监军,小题大做;文宗改文字,矮屋长枪。”又有集《四书》文破题云:“公刘好货,天之将丧斯文也。”结句云:“凤兮凤兮,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刘素与御史陆言不协,言遭丧家居,颇详其事;起复,即奏之。钦差按治,胥更以资请,事良可已。惟陆奏关节皆符,避罪必易卷,卷存库,莫敢公取,乃密商于库丁,许万金。库丁谢曰:“凡利财者为妻孥耳。吾鳏且独,多金何为?六十老翁,终不以身试法。”再三言,许十万金,终不肯。狱遂具,刘与胥皆遣戍。刘有句云:“无言辨罪存臣体,有命投荒即主恩。”亦强辞也。[按胥徐姓,杭州钱塘人]   记事之文,莫难于简而能赅,左氏尚已。其次陈《志》、欧《书》,差为得之:“逸马杀犬于道”,传为佳话,足徵史笔之难。近见杨兵部彝珍《记蛇狱》一则,颇得此妙。文曰:“某令初纳姬周,贤。继纳骆,艳而狡,令嬖之,以为继室。适令以艰归,骆日嬉歌童于室,周规之。骆怒,以计蔑周而逐之。令归,主骆言,穽于室,幽周其中,断餐七日未绝,生瘗之。臬使徐公发其事,论如律。方谳狱时,有蛇见厅事前。公曰:「若为是狱来,则左之。」蛇应而之左。公又曰:「其然,曷折而右焉。」蛇应而之右。一时莫不以为神云。”   咸丰庚申,驾幸热河。变起仓卒,宫御不周,从官、宫人多道死。诏天下勤王,讫无至者。黄文琛《秋驾》诗云:“秋驾昆仑疾景斜,盘空辇道莽风沙。檀车好马诸王宅,翠褥团龙上相家。剩有残磷流愤血,寂无哀泪落高牙。玉珂声断城西路,槐柳荒凉怨暮鸦。”此诗高浑苍坚,神似老杜。又《老马》诗云:“天地风尘久,关山岁月深。雄心余百战,死骨尚千金。衰草空陂暮,平沙大碛阴。短衣闲射虎,为尔激悲吟。”皆不事规摹,自然相近。   平潮张金镛督学湖南,奖诱后辈特勤,才思稍异,即召至后堂,赐酒食笔墨,劝之勤学。放黜者有佳句,辄标举之。一时才俊争愤于学。至今儒生谈海门先生故事,辄欷歔感叹。海门,金镛字也。金铺好吟诗,日袖诗草、韵书索句,客座、舆中不辍。有贵官迎饮,礼貌肴馔有加,金镛终饮不言。贵官怪之,使客间问,金镛曰:“是日适改一诗未就,无他也。”其诗根柢既厚,又苦思研炼而出,佳者殆不减昌谷、武功。今录其《赠剑行》曰:“君不贻我金错刀,我不报君青琼瑶。吴钩三尺脱囊赠,引杯欲醉风萧萧。雌霓潜光月昏黑,一星荧然睒寒碧。天下今无万人敌,拂拭霜痕三叹息。金槽琵琶拉杂声,银河烛短孤花青。朱丝罒鹿罒敕飘兰缨,哀歌那顾四座惊。六州之铁铸神器,上有模糊百夫泪。读史空怀许国心,论交忍负平生谊。剑乎剑乎!世间奇士多风尘,学书不就徒逡巡。袁公下视粲焉笑,何不佩汝持照身?山鬼彷徨不敢语,玉龙怒吼铜杯雨。莫将溪水淬芙蓉,夜凉恐向秋空舞。”又《春晓曲》曰:“金猊微触帘钩动,钗玉低横鬓云耸。一奁水冷镜中鸾,黼帐香浓绿鬟重。十二层城仙梦回,碧天如水春雁来。阑干瑶露滴成雨,楼前桃花开未开?”又《春夜曲》曰:“玉绳迟迟莲漏长,画帘风细吹衣香。碧环无声半臂冷,红丝绣罢双鸳鸯。蛾眉敛黛唇脂冻,香颈低徊翠钗凤。欲落不落银灯花,欲成不成绮帷梦。”又《宣府》曰:“隘害雄三辅,京师枕背区。峰高连大翮,地险阨飞狐。落日平沙迥,秋风废垒孤。豹房歌舞处,一例没青芜。”其二曰:“昔在明中叶,年年此用兵。人烟今巨镇,烽火旧边城。雉堞残山接,雕弓晓月明。琵琶怜塞女,对客作秋声。”又《固关》曰:“一步分燕晋,重关嶻嶪开。山随云北去,人与雁西来。客鬓霜前短,乡心马上催。承平严锁钥,好葺旧烽台。”   哥老会始于蜀中。蜀人呼弟为“老老”,哥老,犹言哥弟也。无赖少年,百十相聚,盟神立誓,约为兄弟,货财相共,患难相扶,至死不变。久则恃党横行,颇为民害,当官捕治,以为急务。或问:“近日仕宦人以势相结,约为兄弟,各书姓名三代互换之,名曰换帖。以势相师,具简贽称弟子。既而贵贱互易,则贱者具衔名,赍前所换帖及弟子名刺还之,名曰缴帖。其人受之,翌日仍以师生弟兄礼往拜,此后即行官礼,如今名曰拜断,公然通行不以为怪。嘻,以彼其人而坐堂皇治会匪,得不为若辈所笑乎?”余无以应。   邵阳诸生郑景濂,字毅甫,刚介能诗。咸丰九年,贼犯邵阳。景濂率乡兵守隘,屡出击贼,颇有杀伤。时官军在后,见贼势张,即引归,为城守计。贼骤至,景濂与死士搏战,力尽被执,不屈死。其诗清妙婉转,出入於香山、放翁间。今录其《读谢灵运传》云:“灵运好旷达,托迹名山水。靦颜为宋臣,有生不如死。名节两无功,何用鲁连耻?高哉陶徵君,不愧晋处士。”又《雨过怀友人》云:“雨过荒郊外,依门挹晚凉。断云归树重,飞瀑出山忙。稻熟含余润,葭深起远苍。伊人无处觅,怅望水中央。”又《薄暮》云:“薄暮无炎署,乘凉出驿亭。鸟还深树响,鱼动野荷腥。日影渺空阔,山痕微杳冥。散人归去晚,门放一灯青。”又《野望》云:“苍然暝色起西畴,十里风烟接素秋。水抱曲汀如折臂,山奔平野忽回头。碧横晴霭来僧院,红射残阳上酒楼。可许画工轻着笔,披图一作少文游。”   汉长沙定王台在湖南省城东门内,年久倾圯。光绪初,夏芝岑修复之,集李北海书字为记,词甚古雅。今录之,记曰:“湖湘人尚气节,风俗敦厚,虽乡愚僻壤,谈某也忠,某也孝,辄勃然色动,盖其崇根本,渐摩成化久矣。而其千古不磨者,忠莫著于贾太傅,孝莫著于长沙定王。一宅一台,岿然独存。云以同治九年庚午奉命来湘,光绪二年,修贾太傅祠成。议修定王台,有志未逮。今年春,郡绅李君兴模等以重修请。官绅具有同志,立斥白金二千有奇,不日蒇事,焕然一新。考《汉书》景帝二年,封子发为长沙王,以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如程姬有共太后之称,唐姬并无封号,而相传定王筑台,有云望程、唐二母者,有云望唐母者。《长沙县志》称双女墓地不可考,亦从《水经注》、《方舆胜览》、《楚宝》、《通志拾遗》,言望唐姬为是。宋朱、张夫子登台有诗。元许有壬始言定王之孝。《楚宝》言定王载米,抟长安土筑台,以志思亲,说必不谬。北海《碑》言:「炎汉太宗,长沙清庙。光武中兴,肇祀舂陵。」李《碑》足补祀典之阙,亦文人尊崇之意耳。蓼园见任昉《述异记》,尤为孝思之证云。又考宋时,台为长沙学,今祀仍旧制,窗牖洞开,风景殊胜。隙地复蓼园旧迹。台侧得泉,曰古涧泉。泉旁为东涧草堂,迤南为望云山馆。有池有亭,杂植花竹,足以备流连、志景幕已。夫整纲饬纪,守土之责;明伦尚孝,风俗之良。不忍薄于其亲,则必有忠爱其君者。云从政湘南,涓埃无补,见斯邦化行俗美,而知彝伦秩叙之有由来。登斯台也,其必有闻风兴起于百世下者乎?是为记。”   曹文正公晚年,恩遇益隆,身名俱泰。门生某请其故,曹曰:“无他,但多磕头,少说话耳。”道光以来,世风柔靡,实本于此。近更加以浮滑,稍质直即不容矣。有无名子赋《一剪梅》云:“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园融,一味谦恭。”其二云:“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其三云:“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其四云:“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咸丰时,军务繁兴,绅士多偕官长衙参。或作《字字双》曲嘲之曰:“花翎红顶气虚嚣,阔老。打恭作揖认同僚,司道。厘金军务一包糟,胡闹。果然有事怎开交,完了。”   贵筑傅廉访寿彤官河南,有惠政。余少时寓黔中,曾共里巷。后三十年,相见于长沙。诚朴学道,而论多精确。尝曰:“求通民情,当自上求之。若待民申诉,则猾吏教唆,巧文掩著,便觉真伪参半。即士绅转达,亦多据一面之辞,不能尽实。”只云:“院司幕友,当精于律例,以免部胥嬲驳。州县幕友,则唯恐其精于律例。精则掩饰愈工,上官无从考察,误者竟误,冤者竟冤矣。”又云:“圣人之恶乡愿,为其不能入道耳。然居家谨慎,接物撝谦,伏处乡闾,尚无害于王政。若手持钧轴、身任官司而亦效之,是朝愿而非乡愿矣,安得不贻天下之患!”“朝愿”二字甚新。   明季张献忠犯长沙,众官或降或遁,推官蔡道宪独率士民固守,城陷被杀。国初赐谥忠烈,长沙人至今祀之。新建夏芝岑观察尝购得其遗砚,武陵杨性农太史为之铭曰:“遗此云腴,旷世靡主。乃相新建,可托不腐。是用饷遗,以佐毫楮。”砚长三寸八分,广三寸四分,左右微缺,状如汉瓦,额有“古香古色”四隶字,旁有行书云:“顷山贼戒严,江门司理抚民西郊,偶得残瓦为砚,已自题识,更属余铭。兹不揣浅陋,勉缀数字于额。时癸未夏口,古滇周二南题识。”又有蔡公自记云:“余司理长沙时,山贼戒严,擐甲出西郊,见土人掘得残瓦一片。余摩挲拂拭,见其古色斑烂,可为砚,因命工琢成之。其温腻细润,滑涩相宜,虽非秘比雀台,亦可与崑山片玉相媲美矣。军旅偶闲,因援笔以记。崇祯癸未夏日晋江蔡道宪识。”右方复有记云:“昔江门先生得残瓦成砚以示余。观其斑斑烂烂,如玉温理,可谓墨林妙品。乃先生殉难后,此砚不知所归。适有村人持以求售,忽睹先生遗泽,不禁泫然涕零。窃念先生忠烈固与日月常昭,而斯砚亦当垂诸不朽。爰是购之,不啻吉光片羽,谨为什袭以藏。崇祯甲申秋日幼隗郭金台谨跋。”   曾文正公能以古文法为挽联,飞动变化,不可方物,当时推为绝技。杨性农太史集《兰亭序》为楹联,亦能以古文法行之,而属对工巧,又过于曾。今录数联于左:   每年一集,自为目录;终日万觞,以娱岁时。   尽其己之所能至,得诸天者不可期。   当世文人,无出其右;一时贤者,咸与之游。   有不可一世之器,能毕形万类于言。   虚斯能崇,静斯能永;清不至激,和不至流。   春初人尽怀生气,老至文尝异少时。   事有可为在一己,气之所向无万夫。   春深水次兰初茂,风瑜林於竹竞新。   春风不放游丝倦,生气能将短竹齐。   诸贤毕会修舂禊,九老同游齐大年。   万古长天虚映水,一间幽室静生春。   言者不知听者倦,古人未若今人贤。   临水知惠乐,因风骋列游。   近代翰林出游,多携铁定《词馆仪注》一纸,道光以前未有也。盖尔时翰林出游者少,人视翰林甚贵,仪文或疏,莫敢非谪。近代游者益多,常恐人议其傲,故必挟《仪注》自明,亦可占世局之变矣。然果能守此不坠,亦告朔之饩羊也,作《翰林仪品记》以存故事。记曰:“国朝仕路以科目为正,科目尤重翰林。卜相非翰林不与。大臣饰终,必翰林乃得谥「义」。他官叙资,亦必先翰林。翰林入直两书房[上书房职授王子读,南书房职拟御纂笔札],及为讲官迁詹事府者,人尤贵之。其次主考、督学。迁詹事府必由左右春坊,谓之「开坊」,则不外用。其考御史及清秘堂办事者,年满则授知府,翰林常贱之,谓之「钻狗洞」。初入馆为庶吉士,三年更试,高等者授编修、检讨,谓之「留馆」;次者改六部主事、内阁中书,若知县,皆先除,不限常格。俗谓之「老虎班」。翰林最重前辈。一科至七科称前辈,自称学生,名次亦然。七科以上自称晚生。十三科以上称大前辈,自称如前。馆选后,遣馆人遍投名刺于诸前辈,谓之「大拜」。越日具三白刺,携红毡登门,躬诣阍人投刺,谓之「求面」。白刺不知何昉,或云:明万历时张居正夺情秉政,门生上谒者多用白刺以示亲昵,至今仍用,遂为翰林致敬之礼。既入翰林者,虽升沉各殊,遇前辈终不敢失礼。惟由庶吉士改官者,谓之「庶常前辈」,礼稍杀焉。翰林官七品,甚卑,然为天子文学侍从,故仪制同于大臣,惟于掌院称门生,大学士及吏部尚书则称晚生,吏部侍郎洎他尚书、总督称侍生,此外皆称家眷弟,皆下衔别于手版。道光以前,翰林出游者少。偶乞假归,士大夫邀迎恐后,大商、富氓、诸后辈张宴歌舞,求翰林一过其家不得。车骑所过,道路瞻望,啧啧称论,或夸旧时相识以为荣,乡塾师常举姓名以劝子弟。军兴后,翰林益多,每科常八九十人,游谒者车轸相接,楹联便面,忽漫贻投,人视翰林稍简矣。然自康、雍以来,名臣大儒,多起翰林。咸、同间,胡林翼、曾国藩、李鸿章皆以翰林为将,戡夷祸乱,敉靖邦家。中兴后,张之洞、李文恬以文学著,宝廷、张佩纶、邵积诚以直言闻,皆能自树立,不苟因循,故论者终以翰林为清品云。”   唐代博学宏词与诸科并列,不甚贵异。我朝则为特科,二百年间仅再举行,而得人最盛,一时儒彦彬彬,媲两汉焉。余尝考其姓名,作《征士记》二篇。   《康熙征士记》曰:“康熙十七年春,上以天下乂安,民物畅遂,思得俊儒以备顾问、任著作,诏京外官三品以上,各举博学宏词之士,用征试而选录焉。群臣各有荐文。荐上,即诏郡县资赠劝行。是年冬,皆集京师。上以天寒日短,士或不得尽其才,又重久留之,诏户部月给银米,至明年春三月朔乃试。试日,咸集太和殿行礼、领试卷及题。题为《璿玑玉衡赋》、《省耕诗》[五言二十韵]。次撰文于体仁阁。上特命赐宴,并高桌椅,殿廷常考所无也。试列一等者二十人[彭孙遹、张烈、乔莱、李因笃、周清原、倪灿、汪霦、王顼龄、秦松龄、陈维崧、徐嘉炎、冯勗、汪楫、朱彝尊、汪琬、陆棻、钱中谐、袁佑、汤斌、邱象随]。二等者三十人[李来泰、沈珩、米汉雯、李铠、潘耒、施闰章、黄与坚、徐釚、沈筠、尤侗、崔如岳、方象瑛、吴元龙、周庆曾、范必英、张鸿烈、李澄中、庞垲、毛奇龄、吴任臣、曹宜溥、曹禾、高咏、钱金甫、陈鸿绩、毛升芳、黎骞、龙燮、邵吴远、严绳孙]。皆以次加官授职,纂修《明史》。二等外授中书者七人[王方谷、申维翰、邓汉仪、孙枝蔚、朱钟仁、王嗣槐、王昊]。未与试授中书者二人[傅山、杜越]。遭丧及死不与试者十六人。先致仕及以疾辞者十四人。试毕遣归者九十七人。讫计各官所荐凡一百八十六人。   “直隶十五人:大兴张烈,字武承;东明袁佑,字杜少;宛平米汉雯,字紫来,著《始存集》;获鹿崔如岳,字宗五;任邱庞垲,字霁公,著《丛碧山房集》;新城王方谷,字口口;定兴杜越,字君异,著《紫峰集》;沧洲戴王纶,字彣极;宛平张能鳞,字玉甲,著《儒家理要》;大兴陈宏,字乾庵;三河刘瑞远,字口口;大兴李开泰,字子如;容城李瑞徵,字中峰;清苑陈僖,字蔼公,著《燕山草堂集》;文安纪炅,字仲霁,著《桂山堂集》。   “河南五人:睢州汤斌,字孔伯,著《洛学编》、《潜庵集》;祥符王紫绶,字金章,著《知咫堂诗集》;新乡杨毓兰,字东始;祥符王廷璧,字崑良,著《珠树堂》、《聚远楼》等集;柘城李芳广,字蓼墅。   “山东十三人:诸城李澄中,字渭清,著《滇程日纪》、《艮斋文选》、《卧象山诗》、《滇南》、《渔村》等集;安邱张贞,字起元,著《杞田》、《半部》、《潜州》、《娱老》等集;益都赵进美,字嶷叔,著《清止阁集》;胶州法若真,字汉儒,著《黄山诗品》;章邱潘飏言,字陈伏;莱阳张瑞徵,字华平;掖县张含辉,字韫璘,著《东山吟》、《蜀草》;德州田雯,字纶霞,著《长河集》、《山虇诗选》;新城傅扆,字兰生,著《奏疏》、《读书随笔》、《砚田漫笔》、《姓谱补》、《增订尧山堂外纪》、《新城轶事》、诗文等集;诸城王钺,字仲威,著《水西纪略》、《粤游日记》、《读书丛残》、《暑窗臆说》、《世德堂集》;即墨杨还吉,字六谦,著《味道楼集》;乐安成其愿,字口口;曲阜陈怀贞,字口口。   “山西十人:太原傅山,字青主,著《霜红龛集》;洪洞范都鼎,字彪西,著《理学备考》、《三晋诗选·续》、《垂棘集》;高平毕振姬,字亮四,著《尚书注》、《西河遗教》、《四州文献》、《三川别志》等书;翼城上官鉴,字金之,著《一经楼集》;代州冯云骧,字讷生;汾西侯七乘,字仲辂;永宁王祚兴,字遇午;翼城高向台,字泰阶;猗氏王含真,字朴斋;蒲州吴雯,字天章,著《莲洋集》。   “陕西十人:富平李因笃,字天生,著《汉诗评》、《寿祺堂集》;三原孙枝蔚,字豹人,著《溉堂》前、后、续集;周至李容,字中孚,著《十三经、二十一史纠缪》、《二曲集》;临潼王孙蔚,字茂衍;韩城程必升,字东旭;泾阳李念慈,字屺瞻,著《过岭吟》、《谷口山房集》;肤施赵廷锡,字玉谱;西安李大春,字口口;口口赵廷飏,字口口;华阴王宏撰,字无异,著《易图象述》、《筮述》、《砥斋集》。   “江南六十七人:上元倪灿,字阍公;宝应乔莱,字子静,著《易俟》、《宝应志》、《使粤诗文》等集;华亭王顼龄,字颛士,著《画舫斋集》;无锡秦松龄,字留仙,著《苍岘山人集》;武进周清原,字浣初,著《雁宕山游记》;宜兴陈维崧,字其年,著《湖海楼全集》;长洲冯勗,字方寅;吴县钱中谐,字宫声;休宁汪楫,字舟次,著《晦斋诗闻》正续集、《观海集》;长洲汪琬,字苕文,著《钝翁前后类稿》、《尧峰文钞》;吴江潘耒,字次耕,若《类音》、《遂韧堂集》;宣城施闰章,字尚白,著《愚山集》;太仓黄与坚,字庭表,著《忍庵文集》;山阳李铠,字公凯,著《史断》、《读史杂述》等书;吴江徐釚,字电发,著《南州草堂集》、《菊庄词》;常熟周庆曾,字燕孙,著《砚山遗稿》;长洲尤侗,字展成,著《西堂杂俎》、《艮斋杂记》、《西堂全集》、《鹤楼堂稿》;吴县范必英,字秀实;山阳张鸿烈,字毅文;华亭吴元龙,字长仁,著《问月堂集》;华亭钱金甫,字越江,著《保素堂集》;江阴曹禾,字颂嘉,著《峨嵋集》;宣城高咏,字阮怀,著《遗山堂》、《若岩堂》等集;望江龙燮,字理侯;无锡严绳孙,字荪友,著《秋水集》;崑山朱钟仁,字近夫;江都申维汉,字周伯;泰州邓汉仪,字孝威,著《过岭集》;太仓王昊,字维夏,著《硕园集》;江都汪懋麟,字季甪,著《百尺梧桐阁集》、《锦瑟词》;长洲惠周惕,字元龙,著《诗说》、《砚溪诗集》;华亭钱芳标,字葆馚,著《金门稿》、《湘瑟词》;上元黄虞稷,字俞邰;溧阳彭桂,字上馨,著《泊庵诗词》;吴江叶舒崇,字元礼,著《谢斋诗词》;口口陈九胜,字口口;山阳嵇宗孟,字淑子,著《立命堂全集》;丹徒张九徵,字公选;山阳张新标,字鞠存;泰州陆舜,字元升,著《双虹堂集》;崑山蔡方炳,字九霞;无锡嵇永福,字尔遐,著《漪圄遗稿》;青浦田茂遇,字楫公,著《水西草堂集》;长洲宋实颖,字既庭,著《读书堂》、《老易轩》、《玉磬山房》等集;金山卫董俞,字苍水,著《樗亭》、《浮湘》、《度岭》等稿;歙县江闿,字辰六,著《河汾集》;武进陈玉璂,字赓明,著《学文堂集》;宜兴储方庆,字广期,著《遯庵文集》;山阳马骏,字图求;江宁白梦鼐,字仲调,著《天山堂稿》;合肥许孙荃,字荪友,著《慎墨堂诗集》;嘉定许自俊,字子位,著《左氏提纲》、《历游山水记》、《三通要录》、《司计全书》、《了公宗旨》、《潜壶》、《韫斋》等集;华亭高层云,字二鲍,著《改虫斋集》;长洲金居敬,字谷似;常熟陶元淳,字子师,著《南崖集》;江宁叶灼棠,字函公;口口潘藩大,字口口;嘉定陆元辅,字翼王,著《十三经注疏类钞》、《菊隐集》;崑山叶奕苞,字九来;山阳阎若璩,字百诗,著《古文尚书疏证》、《四书释地》、《潜邱札记》等书;常熟冯行贤,字补之,著《馀事集》;常熟邓林梓,字肯堂;溧阳宋涵,字叔邃,著《兰楚堂集》;崑山叶方蔚,孛敷文;休宁程易,字兼三;吴县黄始,字静御;全椒邵允彝,字口口。   “浙江五十三人:海盐彭孙遹,字骏孙,著《松桂堂》、《南氵往》、《香奁》、《唱和》等集;钱唐汪霦,字朝采,著《东川日记》、《西泠唱和》等集;秀水徐嘉炎,字胜力,著《抱经斋集》,平湖陆葇,字次友,著《雅坪文稿》;秀水朱彝尊,孛锡鬯,著《经义考》、《日下旧闻》、《鹹荚志》、《明诗综》、《词综》、《曝书亭集》;海宁沈珩,字昭子,著《耿岩集》;仁和沈筠,字开平,著《斗虹集》;遂安方象瑛,字渭仁,著《健松斋集》;萧山毛奇龄,字大可,著《西河全集》;仁和吴任臣,字志伊,著《周礼大义》、《礼通》、《十国春秋》、《山海经广注》、《字汇补》等书;鄞县陈鸿绩,字子逊;遂安毛升芳,字允大,著《古获斋骈体竹枝诗》;仁和邵吴远,字吕璜,著《史学辨误》、《戒三文存》、《河工见闻录》、《京邸》、《粤行》等集;仁和王嗣槐,字仲昭,著《桂山堂偶存》、《啸石斋词》;秀水曹溶,字洁躬,著《静惕堂集》;会稽王谷韦,字鄂叔;平湖陆陇其,字稼书,著《三鱼堂集》、《松阳讲义日抄》、《困勉录》等书;嘉善柯崇朴,字寓匏,著《振雅堂集》;嘉善柯维桢,字翰周,著《纪游草》、《澄烟阁诗》;钱唐林以畏,字口口;山阴况宏坊,字子礼;仁和应撝谦,字嗣寅,著《六经解》、《礼学汇编》、《性理大中》、《教养全书》、《潜斋文集》;余姚黄宗羲,字太冲,著《易学象数论》、《授书随笔》、《春秋日食历》、《孟子师说》、《明史案》、《历书》、《明夷待访录》、《留书思旧录》、《明儒学案》、《明文海》、《南雷文案、文定》等书;钱唐顾豹文,字季蔚,著《三楚奏议》、《六书古韵》、《愿圃日记》、《世美堂集》;嘉善孙棨,字曙东;会稽章贞,字含可,著《东铭解》等书;遂安毛际可,字会侯,著《安叙堂诗文钞》、《浣雪词钞》、《黔游日记》;西安徐之凯,字子强,著《初学》《北思》《汶山》《流憩》等集;仁和徐孺芳,字兰皋;嘉善魏学渠,字子存;仁和顾鼎铨,字逢伯;鄞县徐懋昭,字仲协;萧山任辰旦,字千之,著《介和堂集》;上虞赵骊渊,字积生;海宁张英,字仲张,著《一经堂集》;嘉兴谭吉璁,字舟石,著《延绥志》、《肃松录》、《尔雅广义》、《嘉树堂集》;钱唐施清,字伯仁,著《十三经异同解》、《揽云》、《怀新》等集;钱唐陆次云,字云士,著《八纮绎史》、《绎史纪余》、《荒史》、《峒溪纤志、志余》、《清诗选》、《湖壖杂记》、《北墅绪言》、《澄江集》、《玉山词》;建德宋维藩,字价人,著《白云阁诗集》;口口朱培,字口口;嘉兴李良年,字武曾,著《秋锦山房集》;海宁徐林鸿,字大文,著《两间草堂集》;秀水陈策,字尧夫,著《东溪诗稿》;钱唐吴农祥,字庆百,著《舆图》、《隶史汇考》、《补录文献通考》、《啸台读史》、《绿窗读史》、《梧园杂志》、《宣斋》《南归》《雪鸿》《流铅》《啸台》等集;钱唐郎戴瓒,字口口;会稽罗坤,字宏载,著《萝村诗词集》;山阴朱士曾,字敬身;上虞徐咸清,字仲山,著《资治文字》;乌程夏骃,字文菌,著《烂溪堂集》;平湖戴茂隆,字萝轩;杭州许先甲,字彝千;萧山周起莘,字次修;山阴宋昰,字惧闻,著《{虎日}堂诗钞》。   “湖广六人:宣城邱象随,字季贞,著《西山纪年集》;黄岗壬追骐,字口口,著《雪洲诗钞》;蕲州顾景星,字赤方,著《白茅堂集》;湘潭王岱,字山长,著《可庵集》;黄岗叶封,字井叔,著《嵩山志》、《嵩山石刻记》、《嵩游草》;孝感程大吕,字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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