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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6-野史无文-清-郑达

  于戏!烈皇帝以仁俭英敏之主,遭家不造,忧勤十七年卒以亡。天乎其人邪!凡祸之所以来,非无故矣。治国必需经济之才,而以八股取士,所取非所用,故内外大小臣工,求一戡乱致治之才,满朝无一人。皆贪污奸佞,诈伪成习,惟知营私竞进,下民共咨而不恤,纲纪日坏而不问,百政废弛,举天下事委之吏胥。而在位者率朝夕饮酒赋诗,戕民取钱以自乐,循资格致卿相而已。嗟乎!上即位,诛逆珰,斥抑宦官,虚心委任大臣。而所谓大臣者类如此,天下事尚可为乎?以致边疆日蹙,秦、晋、中原,盗贼蜂起。环顾中外,无一足恃者。于是破格用人,求奇才,图匡济。而廷臣方持门户。如其党,即力护持之,误国殃民皆不问。非其党,纵有可用之才,必多方以陷之,务置之死而后已。而国事皆不顾,朋比为奸,互相倾害。使天子徇众议以用人既不效,排众议以用人又不效。朝用一人,夕而败矣。夕用一人,朝而戮矣。展转相循,贼势日炽。天子孑然孤立,彷徨无所措,而宗社随之。然则国家沦亡,谁之罪也?每召对大臣,窃闻天语煌煌,询问安危大计,而廷臣非惭汗不能言,即嗫喔举老生之常谈以塞责。间有忠鲠敢言之士,而所言又皆疏阔迂腐,不知时务,不可用。实堪遗恨千古!   且夫魏珰窃国柄,朝士多出其门,非义子即干孙,威振天下。上即位,春秋方十七,毫不动声色,翦除之,其才固非中主所可及。而畏天灾、遵祖训、勤经筵、崇节俭、察吏治、求民膜,种种盛德,皆朝野习闻共见。使得忠君爱国、才堪办贼之臣为之辅,君臣一德,将相同寅协恭,则太平何难致。惜乎,有君无臣,卒致身殉社稷,国母就缢,公主手刃。从来死国之烈未有烈于烈皇帝,亡国之痛未有痛于烈皇帝者也。方之怀、愍、徽、钦,高出云霄上矣!乃有三五失身、不肖丧心之徒,自知难逃天下清议,于是肆为诽谤,或曰宠田妃、用阉宦以致亡,或曰爱财惜费、好自用以致亡,举亡国之咎归君,冀宽己误国之罪,转相告语。而浅见寡闻之士,遂笔之书而传于世,令人冠发上指,腐心切齿痛其诬蔑。又惧实事无存,后世将有与失德之主同类并讥者。于是纪其确闻,凡野史之伪者正之,阙者补之,遗者录之,名曰「烈皇帝遗事」。深愧谫陋无文,不足以表扬帝德,聊备实录万一,庶流言邪说有以抑其诬,而后之司国史者有所考据焉。   烈皇帝遗事(上)   上在信邸即有令名。衣冠不正,不见内侍。坐不敧侧,目不旁视。不疾言,不苟笑。年十六有疾,召医韦尽性,纪某疗之,徐曰:『服药千剂,莫如独宿』。其天性过人如此。   熹宗天启皇帝大渐,召上入侍。忠勇营提督太监涂文辅,魏党也,统兵护卫。后文辅语人曰:『当日天命未改,忠贤不敢有逆谋。否则,上之命悬于吾手也』。   上即位时,御马皆鸣,人以为异。野史所载者,谓之天鸣,妄说也。   礼部奏请皇后进内仪注。上命信王妃着进东安门,人皆称其得体。   信府承奉徐应元、王国用,皆忠贤党。上即位,命以潜邸服玩器用赐皇亲刘效祖、周奎,二人匿其半。他日较射,上见应元棕帽金顶乃潜邸物,诘责之,应元惶恐谢。于是并国用褫逐之。   枚卜阁臣,必焚香告天,置各官职名于玉缾中,以金箸拈之。其敬重如此。而十七年中,所用至五十人,多尸位素餐之辈:施凤来、黄立极,张瑞图、李国■〈木普〉、成基命、来宗道、钱宠锡、杨景辰、刘鸿训、周道登、李标、韩爌、孙承宗、周延儒、温体仁、林焊、吴宗达、钱象坤、何吾驺、钱士升、文震孟、张至发、王应龙、何如龙、范复粹、刘宇亮、郑以伟、徐光启、黄士俊、黄景昉、孔贞运、薛国观、贺逢圣、程国祥、蒋德璟、杨嗣昌、张四知、魏照华、蔡国用、吴甡、陈演、傅冠、方逢年、姚明恭、李建泰、谢升、丘瑜、魏藻德、方岳贡、范景文。   上恭勤节俭,励精图治。神宗以来,膳馐日费数千金,命减存百一。旧制:冠袍靴履日一易,上命月一易。旧制:御玉熙宫伶人,亦黜之。   上命礼部云:『朕惟庆源有自,礼必隆于所生;孝思永言,施必由于亲始。典关教化,义重彝伦,章宪俱存,肇称宜亟。我圣妣贞静贤妃,芳降华宗,躬膺令德,徽音夙禀于女史,婉懿早着于青蒲。在昔皇考,毓我弟昆,盖华萼共辉于连枝,而顾复各勤于离里。我皇兄承祧之重,既笃于浚源,逮眇躬荷世及之庥,亦深于惓慕。欲酬罔极,宜备追崇,正俪体之鸿称,举迁祔之上典。尔礼部其会官详议以闻』。于是尊谥圣母孝纯渊静慈肃毗天锺圣皇太后,祔葬庆陵。   崇祯元年(戊辰),禁民间阉割,违者诛不赦。后宦官屡言内使乏人,禁复开。   命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敬天法祖」扁额悬干清宫大殿,两楹书「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   御平台,召对大臣。兵部尚书王在晋惶汗,语期期不明。命补奏。在晋上疏千数百言,并无远猷硕画,唯自夸经略之功,诋孙承宗攘己位,而极力以排马世龙、茅元仪,气狡愤而词鄙俚,识者嗤之。未几,以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在晋嘱内阁擅为改敕,削籍去。   以襄城伯李守锜总督京营。按京营官军,皆诡寄靡粮,无一人可用。盖甲鬻于乙,乙鬻于丙,更易不知凡几。按籍稽名,多隆、万以上人。故名虽军,其实非市井游手,即势家悍仆,从无纪律。守锜复纵使肆掠。健儿简八,白昼为盗,露兵大明门外。锦衣卫奏闻。命巡捕营拿二十余人正法,守锜革任听勘,未几忧郁死。   二年(己巳)二月四日,皇长子生,睿名慈睿,周皇后所出。星家谓其造不吉。   红夷国自海外来朝,贡献大炮,即今之所谓红夷炮也。而烟入中国自此始,为害于后人不浅。惟种烟最害于农事,宜严禁之。   三月十九日,吏部都察院接出圣谕云:『朕惟宪天出治,首辨忠邪;臣子事君,先明逆顺。经凛人臣无将之戒,律严近侍交结之条。邦有尝刑,法罔攸赦。逆竖魏忠贤,儇狡不才,备员给使,窃弄智巧,党借保阿。初不过窥嚬笑以市阴阳,席宠灵而饕富贵。使庶位莫假其羽翼,何蠢尔得肆其毒痛?乃一时外庭朋奸之误国,实繁有徒:或缔好宗盟;或呈身入幕;或阴谋指授,肆罗织以屠良善;或密策合图,搤利权而筦兵柄;甚且广兴祠颂,明着首功,倡和以极于三封,称颂浸淫于五等。谁成逆节,致长燎原?及朕大宝嗣登,严纶屡降,元凶逆孽,次第芟除。尚有饰罪邀功,倒身窜正,以望气占风之面目,夸奸指佞之封章,迹其矫诬,恶能错贷。朕鉴察既审,特命内阁部院大臣,将发下祠颂红本,参以先后论劾奏章,胪列拥戴,谄附、建祠、称颂、赞导诸款,据律推情,再三订拟。首正奸逆之案,丽于五刑,稍宽胁从之诛,及兹三褫。其情罪轻减者,另疏处分,姑开一面。此外原心宥过,纵有漏遗,亦赦不究。自今惩治之后,尔大小臣工,宜洒涤肺肝,恪修职业,共遵王路,悉斩葛藤,无旷官守而假事诪张,无急恩仇而借题参举。朕执是非以衡论奏,程功实以课官方,有一于斯,必罪不宥。当各惩劝,乃亦有终。钦哉故谕』。于是钦定逆案,颁行天下。而国变后逆案多不存,故此谕野史皆不载。达见此谕于前朝内监王养纯寓中(侨寓扬州府宝应县)。   五月朔,日蚀,时刻不验。以侍郎徐光启言,开设历局,用西洋测法。   永乐大典书成未刊,上命刻日蚀卷行世。今永乐大典刻本惟此。达闻永乐大典写本有数万卷,厄于贼火。惜哉!   十月,京师戒严。上命太监王永祚问方略于首辅韩爌。爌以迁都对。永祚复命。上不悦,曰:『是何言邪!根本重地,宗庙陵寝所在,何得轻建此议』!上初悉夺宦官权,虚心委任大臣,而大臣多此类,于是始有轻士大夫之心。京营原设侯伯一员总督军务,兵部侍郎一员协理军务,至是添设太监一员李凤翔提督军务。内臣监军自此始。而此辈多市井庸愚,冥然无觉,傲然自大,故天下事日见其坏。   督师袁崇焕,初受大学士钱龙锡意旨,绐杀总兵官毛文龙。中军何可刚曰:『是谓三不幸』。崇焕问之。曰:『生文龙,天不幸;用文龙,朝廷不幸;杀文龙,公不幸』。未几,京师警,崇焕入援。召对平台,赐貂裘彩币银。裨兵屯畿南,一战败绩。复召讦云:『尔擅杀大帅,以致今日又不能捍御。恢复之言何在』?着锦衣卫拏问。总兵祖大寿、何可刚闻之,引兵去。先是巡捕营获一木工,云崇焕谋反,以为谍。事下镇抚司,掌刑李若琏鞫得其枉,奏之。复下镇抚司,以为实。于是喧传崇焕谋反,人人切齿。及行刑,百姓脔食其肉,皆谓杀文龙以致东方猖獗,崇焕误国之罪无所逃。以为谋反,岂不冤哉!   都下流言,皆出三大营官军。一人造谣进营,传之一队,一队传之一营,一营遍传都下。不三日,传之内庭,达御前矣。大臣黜陟,往往由此。朝廷以为舆论无私,而不知其由于匹夫之恩仇与奸人反间也。听言须察理,轻信最害事。   起原任大学士孙承宗,以原官兼兵部尚书,督兵驻通州,既而移驻山海关,关门始保无虞。承宗实有将相才。后以廷臣掣肘,不得竟其用,关东事遂大坏。惜哉!   庶吉士金声荐发僧申甫有将略,精于火攻,授游击将军。招乌合之军二万人,出广宁门,不战而溃。以耳为目者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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