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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靖康纪闻-宋-丁特起

  二十九日黎明,日出如火赤,人皆惊视。巳刻,朱雀门始半开,弹压官往来四壁,金人断掘诸门慢道,以铁鹞登城。先是,二十五日得城,纵火烧诸门,瓮城楼橹,越三夕不灭,炮架殆尽,至是又增治及慢道。   三十日黎明,揭榜:“大金和议已定,朕以宗庙社稷生灵之故,躬往致谢,咨尔众庶,无得疑惑。”平旦,上拥数骑出南薰门,何 、陈过庭、孙传等从,曹辅、张叔夜留守弹压。是日,百姓父老,争持金银、牛酒、彩帛献军前。自内前至南薰门不绝,人迹如蚁。迨晚,驾未回,人情恟惧。俄顷,有黄榜自南薰门入,云:“驾报平安。”诏云:“大金已许和议,事未了,朕留宿,只候事了归内,仰军民安业,无致疑虑。” 士庶读诏悉还,通夕不寐,至有然顶爇臂者。是夜,所至坊巷百姓少壮者,犹队伍巡逻达旦,自是贼盗无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一日,官吏士庶集于南薰门,以俟大驾。焚香夹道,香雾盘空。未间,黄旗又自南薰门入报平安,诏云:“和议已定,礼数未了,仰百姓安业,无致惊扰。”迨晚,又诏云:“大金和议已定,朕只俟礼数了,来日入城,与万民相庆。”   初二日,官吏士庶复集南薰门,肩摩臂属,尤盛于前。携香瞻望者络绎于道,起南薰门,抵宣化门。雪中行道泥污,百姓运土填路,以待御车之尘,顷刻而就。申刻驾归,才及门,士庶遥认黄盖,欢呼喧腾,一城传报,奔走行路,山呼之声动天地。已而仰瞻天表,又皆叹惋感泣,涕泗横流。上亦为之挥泪,及州桥,泪已沾浥帕子,殆不能言。郑建雄、张叔夜扣马号泣,上亦揽辔而泣。至宣德门,上始能言,呜咽言曰:“朕将谓不与万民相见。”又感泣不已,士庶莫不恸哭。上既入内,士庶乃散,里巷争传,人情快适,恍若再生,焚香致谢。先是,上出,长入只候王嗣者从行,凡三日两夜,王嗣未尝顷刻离上左右,悉能道上出郊事。云:“上初至南薰门,城上皆金人。城上一人,自称统军,厉声奏知,皇帝若亲出议事,晒好公事,但请放心。”上欲下马,城上金人皆走壁云:“奏知皇帝,不是下马处。”遂乘马如初。又差人报国相元帅,且立马少时,容治道。俄顷,门开,凡驻马一时许,步人铁骑夹道拥卫,直出青城中。金使又奏云:“徐徐行马,安排皇帝行宫。”又立马一时许,至斋宫外。帝欲下马,金人又奏云:“皇帝请里面下马。”帝行马入斋宫门侧一小位中,粘罕遣人奏知皇帝:“二太子在刘家寺,日已晚,容来日拜见。”又奏云:“不知曾带被褥来否欲供进,又恐寝不安。”是夜驾宿粘罕军中。翌日,亦未及见,止遣人往来议事。是日,金人坚欲上皇出郊,再三说谕,金人方称皇帝仁孝,乃免。午刻,上与二酋相见于斋宫。相见之初,粘罕先遣人将斋宫鸱尾并用青毡裹,有龙处亦蔽以帷,而后设香案,北望致谢,左右皆歔欷。雪大作,时成中无雪,独青城有之,甚可怪也。金人亦为蹙额,继而相贺,遂各命坐。上为主,二酋次之,宰相亲王并列于庭。酒三行,乃起。上与二酋语,王嗣亦不得闻,惟潜听之。首说上皇,次主上,金人出师之由。又云:“天生华夷,自有分域,中国岂可据也况天意人心,未厌宋德。”又云:“城中颇有拶城出者,皆弃君亲之人,不忠不孝,何足恤也已令尽敲杀。”礼毕,上出府库金帛,以遗二酋。粘罕笑曰:“城既陷,一人一物,皆吾所有,皇帝之来所议者大事,何以此为果欲分赐,可与将士。”俄顷,又遣人奏云:“日已晚,恐城中军民不安,可早回。必欲赐赉将士,但留之左右足矣。”驾兴,二酋送上马,遣数人侍卫。时金人与左右交口皆云:“已是一家,我辈出征已十二年,不知家中存亡,且喜两国通和,遂有解甲之期。”又云:“国相、太子来时,中途已传令,必破京城,万不可攻打,虽二十年亦更戍守,誓不返国。”术者克二十五日与初三日城破,果如其言。二酋人才皆奇伟,太子尤瘦长。粘罕应答琅琅,太子唯唯而已。上初见二酋,以表出示,皆中书舍人孙觌秉笔,其略云:“三里之城,遽失藩篱之守;七世之庙,几为灰烬之余。既烦汗马之劳,敢援牵羊之请。”又云:“上皇负罪以播迁,微臣捐躯而听命。”又云:“社稷不陨,宇宙再安。”粘罕改抹以负罪为失德,宇宙为寰区,上皆从之。   初三日,诏军前,驾幸两宫安慰,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诣大金军前致谢,及南薰门,伺候金人报,已而金使十余人来传旨:国相、太子致意百官,军中宿食不便,不烦远到。又致意僧道父老:泥雨,不烦到军前,请看经念佛,祝大金皇帝寿。使命传报,礼意甚勤。是日,朝廷纪纲渐振,劫获掠者数百余人。迨晚,二酋遣使将书,其略云:“既往不念,故无可追,事至于今,良可惊悸〉王见在河北,可遣大臣一人,同使命唤回,未审圣意如何凝寒伏惟善保寿祺。”其书不名,止云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大金副元帅书上。朝廷遣佥书曹辅行。   初四日,金人遣使命检视府库,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犒诸军。   初五日,金使移文开封府,索良马一万匹—封府揭示:“自御马而下,益拘藉隐匿者,全家军法,告人赏钱三千贯。”自是,士大夫出入,止跨驴乘轿,至有徒步者,而都城之马群遂空矣。   初六日,金人移文开封府,索军器—封府揭示:“许人收藏军器,悉纳赴官,限满不纳,依私藏法。”先是城破,军兵抛掷军器,狼藉道路,多为民间收蓄。   初七日,开封府散榜召募溃散使臣军兵等,依旧收系,支给口食。是日,陈过庭出使两河,催督交割地界。   初八日,民间权住典顾人口,以散失人口者甚众,人难于寻觅,虑隐匿者不肯归还也。迨晚,又有诏抚中外,遣使分诣诸路,乃先往军中,请号以行。   初九日,金人移文开封府,索金帛,取河东河北守臣、监司亲属,质于军中,待分割地界了足归还。又取奸臣家属,凡二十家,如蔡京、童贯、王黼辈。又取张孝纯、蔡靖、李嗣本家属及要李纲、吴敏、徐处仁、陈覯、刘韐、折彦质、折可求,城中官吏惟命是听,其或在贬路,或已出京者,具以实告。诏使者六人行军请号,二酋虽听信,复拘留未行。   初十日,有诏,大金军登城不下,人复更生,已受天赐,但军暴露劳苦,除府库所有尽充犒军外,切忧数少,支散不敷应。戚里权贵豪富之家,均蒙再生之造,义当竭其家赀,不得少有吝惜,已令开封府措置,日下拘收,转送大金军前。是日,纳马,金使督责甚峻,又退换羸瘦者。   十一日,有大诏:金军兵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已降圣旨,拘收戚里权贵、豪富之家金帛钱粮,犒设大军,自皇后为头。又诏:有能率先竭财犒设大军兵者,令开封府具名奏闻,当议优与官爵。今已差官遍行根括外,切虑人户未能通知,尚有藏匿窖埋,致使本朝有亏信义,或敢如前埋藏,并行军法。   十二日,开封府出榜云:“见奉圣旨,拘收戚里权贵之家赀财,以助犒军,今来累日,并未见人户尽数赍纳,切虑罪责,致将金银等藏窖。右榜人户等将本家金银表段,竭其家赀,赴府送纳,如敢藏埋,许诸色人告,以十分为率,三分充赏,先以官钱代支,其犯人以军法行。知情藏寄之家,亦许告给赏,不行陈告,与犯人同罪。”民情汹汹,殆不聊生。于时有从政郎陈行率先诣开封府投报,乞以见开和乐楼正店内银器,尽数输官以犒军,诏改合入官,与堂除差遣一次。是日,金人所取河东、河北守臣、监司家属,欲质于军中者,开封府至是悉以勾集团结于廊庑,不遣者累日。饮食不给,寝处不问,啼饥号寒之声不忍闻,通夕不寐。有识者闻之颇不平,不知所犯为何等罪也。   十三日,开封府督责金银甚紧,郑王后宅以隐匿金银,不肯尽输,有诏:父祖并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余夺官者甚众,枷断勾当使臣等号令于市。是日,金人索酒匠五十人,酒三千瓶,悉与之。   十四日,士庶纳金帛者纷然,朝廷又命开封府及使臣等, 于交质库金银匹帛诸铺家至户到摊认,拘籍一铺,动以千万两计。是日,传闻大帅胡真孺领兵勤王,后军不继,为金人掳入寨中。   十五日,津搬犒赏绢赴军中,左藏库、京师上四库所有如数。京畿保甲,尽差充役,三衙使臣分地分监督,每军各执旗帜旌别,人皆争先驰,以幸早结,所搬才及十万匹。是夜尚书省大火,烧刑部,拆尚书省牌投火中禳之,乃息。   十六日,津搬犒设物如前。金人择绢不堪者,浸墨水退换。传闻二酋甚怒,谓使臣曰:“大军在此,已欲渝盟。”使命委曲致恳,其怒稍霁。   十七日,津搬犒绢如前。又退换黄绢,亦浸以墨水。朝廷乃于内府铨择绢之奇者充代。   十八日,诏免京城公私房廊缗一月。先是,金人再遣大臣之两河,督割地界,朝廷寻遣陈过庭,而金人拘留,是日始遣。复差使臣十人。   十九日,督责金银甚峻,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勾捕纳愆数逾限者拷治,虽戚里权贵家属,官至承宣、留后,妇人封爵至恭人、夫人,皆荷项拷掠,期于必纳而后已。又诏:“纳金银人计直给还茶盐,钞金一两,准三十二千;银一两,准二千二百。”又榜:“诸州县镇,曾遣人在京买卖变易,见在金银,仰日下尽数赴官交纳,隐匿依军法。”又榜:“京师,天下富商大贾所聚,应店户至屋宅拘收蓄金银之人,并尽纳官,店主许告陈,知情与同罪,隐匿者并依军法。”又榜:“宰执以下,应曾赐带者,并仰赴官送纳。”又诏:“神霄宝轮悉以充数。”   二十日,津搬犒设军绢殊未敷数,遣郎中监督使臣,于诸门分监分头交纳。传闻金人掌受纳物者多不逊,求瑕指疵,动辄退易,官吏难逃其责,至于棒殴。使臣者意欲赂遗,乃肯受纳。官吏至是多以大蒜、沙糖、针绵、花藤赂之。   二十一日,榜四壁毁宫屋货卖,以士民缺乏柴薪故也。是日,根括金银,尚未敷数。又诏:质库户质金银并拘入官。   二十二日,大雪盈尺。诏云:“风雪大寒,小民缺柴薪,多致冻馁,皆朕不德所致,万岁山许军民任便斫伐。”是日,百姓奔凑,往斫伐木者,无虑千万人,多为军人强夺。   二十三日,金人索监书藏经,如苏黄文及《资治通鉴》之类,指名取索。仍称文开封府,令见钱支出收买,开封府直取书籍铺。是日,万岁山斫伐者益众,台阁亭榭悉毁拆。而仓皇之际,台榭欹倒,奔逃求出,蹂践至死者百余人,互相殴击、攘夺而死者又数百人。顷刻间被刳剔,市井货人肉者甚多,至是又多有之。先诏樵采万岁山斫伐竹木,而军人并毁撤台榭,又攘夺喧乱如尔。至是,开封府捕斩作乱者五人,稍息。   二十四日,金人持书入城,督责金帛,以书揭示士庶。书云:“骨卢你移皆勃极烈左副元帅、王子右副元帅谨致书于大宋皇帝:近日差官入京,检视府库,藏积绢一色约有一千四百万匹于内,准充犒赏所领一千万匹,今承来示搜寻深意,恐似防再索,假以为辞,于理未安。比者城破,本意纵兵,但缘不忍,以致约束。今来赏劳诸军,议定合用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缎千,衣绢数不限,早望依数应付且冀。”亮悉无用匿辞。国书:“在前大金登城,敛兵不下,保全一城生灵,恩德至大,犒军金银彩缎,自当竭所有以应付。除内藏、左藏、元丰及龙德两宫、御前皇后阁、太子宫并臣僚之家,已根括到数目外,大段缺欠,今晓谕权贵戚里豪富之家,及凡有金银表段人户,仰体认大金之恩,匹两以上,尽行输纳。差王时雍管东北壁,徐秉哲管西南壁,并管受纳。依诸家元纳到封头,交与受纳官。如敢隐匿,及官吏乞觅,并仰一面处置施行。”士庶睹榜,颇怀忧惧,迨晚,金人来呼医甚急,传闻二太子有目疾,诏以翰林医官视之。   二十五日,大雪。民间揭榜云:“应被掳失去人口之家,愿往军前识认及以物收赎者,请会于东西塔院,同诣尚书省陈状前去。”俄顷,西塔院会集数万人,不知尚书省如何处置也。是夕,火烧开窦寺、天宁寺及居民五百家。   二十六日,散榜根括金银甚急。又诏鬻爵,开列官资榜价直,募人承买,及僧道紫衣师号等。揭榜旬日,不闻有应募者。   二十七日,金使二十一人诣大相国寺,爇香礼佛。   二十八日,金人索已殁使臣,赙赠五百匹两。先是,城陷日,有金使四人宿都亭驿,百姓乘乱辄擒杀于驿前,剖剥之。至是索赙赠,朝廷从之。   二十九日,纵民樵采万岁山竹木殆尽。又诏毁拆屋宇以充薪,军兵百姓赴者又复如前攘夺。先,自城陷日,金使人当宿都堂议事,以从官接伴。是日,金使与接伴方食,而军民毁拆绛霄楼欹倒,攘夺噪啖声闻于外,继闻有践蹂坠压至死。金使问,接伴言其事,金人笑曰:“使民争利,定强者得,弱者失,至压损人民,何不命官拆俵散乎”接伴者无以对。嗟乎!天子屏园囿之欢,纵民樵采,可谓盛德事。而奉行之吏无经画,欲利于民,而反害之,宜其笑也。   三十日,津搬绢尚未敷数,又起搬金银,一城骚动,皆搬运金银之人,络绎于道,士庶相顾,莫不慨叹。   ◎卷下   靖康二年正月,初一日,金使二十一人诣相国寺烧香,百官僧道出南薰门,乞庆二元帅,金使传命止之。   初二日,搬运金银赴诸门交纳者终日不绝,绢已毕。   初三日,金人退换金银未鉟销者,及两数亏亦不受纳。受纳金银官纵强恣横,意欲贿赂,故为是尔—封府闻命,不敢稽缓,差杂役千余人,往南薰门,复取退金银。而偶奔走甚迅,百姓从而奔走,妄意为交割城池事,争往观看。而金人城守者遽见城中数千人奔走,而甚疑虑,遂报军前。俄顷,金人擐甲状,忽备铁鹞子于门外者数千人,几惹大事。已而,呼监督官于前,胡跪诉说,几不免敲扑。而监官具言,人偶奔走,百姓又从而妄意,恳告再四,乃得免。   初四日,金遣使乞朝廷再诏谕河北、河东诸州,交割地界。盖自聂昌、耿南仲出使,继遣陈过庭,皆寻为交割地界,两河守臣百姓等作坚计,例不奉诏。至是,凡累日,竟不得石州,金人患之,乞朝廷再以诏谕。朝廷不得已,乃降敕:“某州守臣,大金元帅府领兵来,不可失信,欲尽割河北、河东,永图结好。虽即时应许,遣聂昌、耿南仲前去,其实念祖宗之地,不可与人。故自大金临城,坚守御敌,终致失守,出城归款,上表称臣,受其正朔。所有重兵皆不下城,犹守候交割抚定了,而后收敛。仍取应系合州官员在京血属为质,候抚定了日放归。其在外者,亦别作根勾去讫,近勾到知石州种广家属,遣还,军还,石州早已归款,不用。知其余家属才候抚定,亦为归还。今闻某州某守未降,盖谓勤王保卫社稷,不愿归属分界。但大金尚在城上,若更坚守,别有施行,则汝之忠勤,反为宗社之祸,不如早与烧毁楼橹,开门出降抚定,除本土人民外,原系河南百姓、官兵、客旅,元许放还,则公私各得其所。再念,京师不能保,若汝依前不顺,岂止宗社无所裨益,在汝亦必不保,谨无执迷,故兹诏示,想宜知悉。”是晚,遣使持此诏书之寨中。   初五初六日,津搬金银表段,动以车计。又退换表段不及端者,督责根括,殊为紧急。初未尝恤人,惟务苛刻。   初七日,四壁都巡检使范琼,为中书舍人高伯振致斋于慧休院。先是,城陷日,中书舍人高伯振与老母稚子全家,具死于乱兵。至是,遗骸狼藉,无与殡瘗者,琼出己钱为殡于僧舍,及作斋荐悼。琼胄武人,而能举此高义,亦可嘉也。是日,何使军中。   初八日,何 使还。尚书省揭榜云:“准御封付下大金犒军金银表段,府库士庶元初数目十万,未及所须之一分,遣右仆射何 躬诣大金军前恳告,怪问以谓,京城人民众大,必有隐藏,契勘大金活一城生灵,无以为报,性命无保,财物何惜仰开封府尹督责四壁官,尽行收拾,须管尽数收括。日近供纳,仰御史台催促觉察,如有不依,今来约束之人一面已依降指挥处置施行。”又榜云:“朕苟可以报大金者,虽发肤不惜,尔士庶其体此意,速行送纳。”   初九日,根括金银益急。御史台置历抄写自宰执以下未纳金银人姓名,督索开封府、大理寺及四壁根括,所勾呼禁系枷拷,不可胜计。不以官品高下,例行拷讯,荷项催促,征者相望于市。迨晚,有诏云:“朕以初十日出郊见两元帅,议上徽号事,咨尔众庶,各宜知悉。”   初十日平旦,驾出南薰门,开封府尹少尹以金银数未敷,各降三级。是日,车载金银起纳军中者,莫知其数。迨晚,榜诏云:“朕出城议徽号事,为诸国未集,来日定回,仰居民安乐。”   十一日,百官僧道父老云集于南薰门,以俟大驾,又如昔时。午刻有榜云:“王御带传到圣旨,大金元帅以金银表段少,驾未得回,事属紧切,仰在京士庶,各怀爱君之心,不问贵贱,有金银表段者,火急尽数赴开封府纳。许人告,给赏,犯人依军法。”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只是为金银表段事未集, 留驾未回。来日定回。”   十二日,津搬金银表段莫知其数,士庶负荷,竞于驰纳者,亦不可胜计。有榜云:“御前传到圣旨,付开封府尹,大金元帅甚怪金银表段数少,朕再三恳告,元帅云:‘京城居民父老众多,必不止此。’卿可告谕权贵豪富之家,为体朕意,疾速了纳。须管日下了当,仍许卿便宜行事。”开封府至是督责尤急,下厢根括,家至户到,及移文店居客户,迨诸倡家,悉被摊认。一城骚动,人不安居。是日,又津搬景龙门常放灯所用金灯、琉璃、翠羽、飞仙之类,赴军前交纳。盖自月初,金人大索元宵灯烛,欲于城上作元夕。十余日,凡在京道宫佛寺正店所有,搜绝殆尽,稍不堪者辄退换。   十三日,随坊巷作队伍率金帛者不可胜计。有榜云:“王御带传到圣旨,圣驾三日不食,大金元帅怪金帛数少,未肯放回。仰尚书省寻差从官卿监,分头四壁,直入居民家搜检。”使臣从吏所至,如捕叛逆,其势极可骇。所搜多有所获,及强勒家奴仆告首厢官。又分头根括小民,五家为保,虽铢两亦取之,事体紊乱,人情摇动。及晚,又榜云:“奉御批,朕累见大金高尚书传元帅令,为金银表段数少,且拘留在此,俟数足方放还。可速依下项,据所有数目,明批上历,须管十五日以前送纳,如有隐匿,却因而搜检告首发觉,便行军法。御史台文武百官、亲王、公主、王时雍僧道伎术放出宫,开封府戚里、医药人、百姓、老娘诸王彭端公吏,曾经只应优倡之家,及两军祗候,曾在行局祗应倡人入内,内侍杨戩贾蒙等下勾当使臣曹刚大宗正司宗室之家,曾遭遇辇官,大小园子曾遭遇兵级东门司嫔妃等龙德宫大内黄院子卫尉寺幕士。”又榜云:“专切催促,四壁表段金银所契勘。”开封府榜:大金军前为金银数少,圣驾未回,事属急切。当所访闻,闾巷居民,各怀爱君之心,自相纠结,钗钏并行送纳,未致尽绝。今措置令逐厢使臣,于逐巷内委请怀才全德、忠义高士一人,转于本坊逐巷内请一人,排门劝诱抄上,金银一钱以上,或表段自一匹以上,尽行抄掠,径赴开封府送纳,庶得军前允信,圣驾还内,京城居民早有活路。须至晓谕者,右榜左右厢被委请真楷誊写,给去榜文,排门劝谕。念圣驾两为百姓出城,恳告军前,全活生灵之恩,依此送纳。已指挥本厢使臣,开具被委请人劝诱到金银表段数目,类聚供申,以凭备申朝廷,乞赐推赏,激劝忠义。其有家计优厚,尚切占吝,不行输纳,及擅便骚扰,或将已掠物辄行隐匿之人,亦行具名申解,当依军令。如民户别无金银表段,亦许量力抄上钱,径赴本壁根括送纳,金每两三十五千,银每两二千五百,省表段每匹五千,官为收买。是夜,帝宿军中。   十四日,官吏、士庶、僧道、恭候大驾者又云集于南薰门。有榜云:“应民间金银,限十五日前纳入官。出限不纳、私有藏匿者,并依军法。自令后不许以金为首饰器物等。”及出旧新城候门,遍行天下,侍从官、郎中分头四壁根括者,尤为紧急,婢仆告首括纳者纷纷,有以仇隙而告者,亦被括纳。告讦之风盛行,官司乐从而不闲。传闻一壁所括者,日不下数十万两,禁中诸宫什物、诸王宫主第什物、暨龙德宫、宁德宫八殿所有,一铢一两,无不括纳,车载而去者络绎于道。及晚,又榜云:“大金元帅台令:‘候根括金银尽绝中来,当遣大军入城搜空。’当体此意,不可误事。”士庶读榜,相顾失色,莫不疑惧。至有集队伍持军器以备缓急者,通夕不寐。   十五日,黎明揭榜云:“驾传到圣旨,军中供御帐幄、饮膳、炭火、什物不缺,迎待礼数优异,宰执从官次舍温洁。只缘金银表段数少,商议未定,驾回保无事≈军民士庶忧疑,令多出榜文晓谕。右榜晓谕军民,各令安业,务要宁静,不得喧闹。”因民情颇摇,故有此榜开谕。是日,阴云四垂,家家愁苦,士夫忧愤,作为诗歌者甚众。独著作郎胡处晦《上元行》人多脍炙,其诗云:“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六龙驻跸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圣主忧民民更忧,胡子逆天天不怒。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继明道。都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神龙合在九渊卧,安得屡辱蛟蛇中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毛遂不得处囊中,远惭赵氏厮养卒。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一啼悲;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满天衣。胡儿胡儿莫耽乐,君不见望夕欷歔东北角。”   十六日,四壁根括金银益急。先传二元帅留驾,过上元即回。至是未闻銮舆之音,人心忧疑,罔测其故。太学生何揆等欲以书达二酋,邀驾还阙。先诣都省,陈状具述,执政者辄不听许。是时,书成欲达者凡数人,执政者又不听许。独揆径赴南薰门,乞以檄示,守门者从之。已而,传闻二酋以马取揆往军前。监军诘难,而揆因高论抗辩极高,二酋敲杀之,由是余人书无复得达矣(何揆通鉴作徐揆)。   十七日,有榜云:驾前传报,为元帅留赴击球,只俟天晴宴毕,便回。内仰居民安业。”是夜,曹门有金人下城掠掳。又有纵火烧五岳观者,甚可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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