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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謝叠山文集-宋-谢枋得

谢迭山全集校注 前言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后记 ▲谢迭山全集校注卷一 书 上程雪楼御史书 上丞相留忠斋书 与参政魏容斋书 与李养吾书 与建宁路毋府判荐朱山长书 与刘秀岩论诗书 为蔡文节公子孙免差科书 荐写神黄鉴堂书 与菊圃陈尚书书 与杨石溪书 与天师张简斋书 与道士桂武仲书 与李梅臞书 上程雪楼御史书 十月朔日,丁忧人谢枋得,稽颡再拜,奉书于雪楼御史中丞相公执事。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罪大恶极,获谴于天,天不剿厥命[(一)厥命:他的性命。]而夺其所恃以为命。先妣于今年【先妣于今年 「于」,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以」。】二月二十六日考终于正寝。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礼》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某幼读此书,何知其苦,乃今身履之,而后痛楚不能禁。某三十一而入仕,五十一而休官,平生实历,不满八月。俸禄无一毫归家养亲,已不可言孝矣。惟黾勉送死,或可以少赎前过。亲丧在浅土,贫不能礼葬,苫块[(二)苫块:苫:用草编成的覆盖物或垫子;块:土块。苫块:古礼,居亲丧时,「寝苫枕块」,即以草垫子为席,以土块为枕。]余息,心死形存。小儿传到郡县公文,乃知皇帝欲求至诚无伪,以公灭私,明达治体,可胜大任之才。执事荐士凡三十,贱姓名亦玷其中。执事将隆旨督郡县以礼聘召,有愿应诏者,以资币厚遣,乘传[(三)乘传:乘坐驿站的传车(专用车辆)。]上京。弓旌招贤,轮帛迎士,此礼不见于天下久矣,岂非清明一盛事乎!有志经世者,孰不兴起。惜乎!求异才而及某,非其人,非其人!贻笑于天下,取讥于后世,非皇帝梦卜求贤之初意也。 扬善者顺天,荐贤者报国,执事为君谋亦忠矣!自燕京至上饶五千里,当执事荐士时,岂知有某母之丧,衰绖[(四)衰绖:古代丧服、在胸前当心处,有长六寸、宽四寸的麻布,名衰。绖是用散麻作带子,围在头上的叫首绖,缠在腰闲的叫腰绖。衰绖是丧服的主要部分,故称丧服为衰绖。]之服,不可入公门;草土[(五)草土:居丧。居父母之丧者苫枕块,故曰草土。]之御【草土之御 底本作「草士之御」。成本作「草土之御」;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草土之御」,据改。】,不可彻殿陛;姓名不祥者,不可辱古灵荐藁也。稽之古礼,子有父母之丧,君命三年不过其门,所以教天下之孝也。解官持服,在大元制典尤严。自伊尹传说之后,三千年间,山林匹夫,辞烟霞而依日月者,亦多矣。未闻有冒丧匿服【冒丧匿服 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冒哀匿服」。】,而膺币聘者。《传》曰:「求忠臣者,必于孝子之门。」为人臣不尽孝于家,而能尽忠于国者【而能尽忠于国者 「国者」以下十九字,嘉靖本、康熙本、丛刊本俱缺。】未之有也。为人君不教人以孝,而能得人之忠者,亦未之有也。某亲丧未克葬,持服未三年,若违礼背法,从郡县之令,顺执事之意,其为不孝,莫大焉!皇帝以道德仁义治天下,取士必忠孝,人有不葬其亲,而急于得君者,人心何在?天理何在?非圣君贤相所忍闻也。且夫至诚无伪,以公灭私,明达治体,可胜大任。三代而下,真足当此选者,惟诸葛孔明一人。孔明居隆中,执事生古郢,皆荆楚奇才也。孔明未遇时,立心制行,必有大过人者。襄阳耆旧能言之。此执事所熟闻,亦执事所愿学。今天下果有人物彷佛孔明者乎?有斯人,应斯诏,固世道之福,亦儒道之幸。光岳之气,久裂者未全;六经之道,久微者未昌。置八纮[(六)八纮:极边远的地方。],罗六合[(七)六合:天地四方。]以求才,老者怯而不可用,壮者狂而不可信,少者未成才而不可得。如取吉人善士【如取吉人善士 「如取」,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姑取」。】,以和光同尘,当馈可无思,拊髀可无叹。野史记之曰:甚哉!上下之相蒙也,此岂皇帝所乐哉【此岂皇帝所乐哉 集成本「皇帝」作「大元」,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此岂执事所愿哉! 语曰:「人苦不自知【人苦不自知 「苦」,丛刊本作「岂」。】。」某自知不才久矣。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李左车[(八)李左车:秦汉之际谋士。初仕赵,韩信、张耳击赵,赵王陈余不用其计,为韩信所败。信破赵后,募得左车,以师事之,用其策,下齐燕诸城。]犹能言之,况颇识诗书、颇知义理者乎【况颇识诗书,颇知义理者乎 「颇识……颇知」,咸丰本作「稍识……颇知」,丛刊本、嘉靖本作「稍知……颇识」。】!某之至愚极闇,决不可辱召命,亦明矣。当执事荐士时,特不知某有母之丧耳。倘知之,必不以不祥姓名渎旒冕。执事岂不闻前朝之事乎?淳佑甲辰,丞相史嵩之父没,天子诏起复,嵩之虽不来,大学生叫阊阖而攻之。其词曰:天子当为国家扶纲常,为天地立人极,夺情非令典,起复非美名,朝臣惟徐忠公元杰上疏主正论,力劝君父宜令嵩之终三年丧,人心天理不可泯灭,此嵩之所以寿终,吾宋【吾宋 丛刊本、嘉靖本作「吉宋」,吉,亦可连上句读。】之所以幸存三十年也。咸淳甲戌而后,不复有礼法矣。贾似道起复为平章,文天祥起复为帅阃,徐方直起复为尚书,陈宜中[(九)陈宜中:南宋末年永嘉(今属浙江)人,字与权。在太学时,和黄镛等上书攻击丁大全,号称六君子。景定进士,出仕后依附贾似道,无所作为。元将伯颜迫临安时,他任右丞相,乞和无效,潜逃回乡,后与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等在福建拥赵昰为帝,任左丞相。端宗景炎二年(一二七七)冬见形势危急,逃往占城(今越南南部),迁居暹国(今泰国)而死。]起复为宰相,刘黻[(一0)刘黻:宋乐清人,字声伯,读书雁荡山中。以太学生上书。言朝廷进退大臣,常以礼忤执政,曾与陈宜中共政。辑有《濂洛论语》十卷。以疾卒,谥忠肃。]起复为执政。饶信斗筲穿踰之徒,钻刺起复,不可胜数,三纲四维,一旦断绝,此生灵所以为肉为血,宋之所以暴亡,不可救也。岂非后车之明鉴乎!忠臣论事,必识大体;君子取人,先观大节。执事不可称匪其人,而孤皇帝求才之意;某不可进不以礼,而误执事知人之明。不待智者而知之矣。 《传》曰:「为人子,止于孝;为人臣,止于忠。」某不能为忠臣,犹愿为孝子。又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执事能亮某之心,使某幸而免不孝之名,是成我者之恩,与生我者等也。某家在弋阳,执事侨寓旴江[(一一)旴江:旴江即抚河。],相望二百余里,当徒跣以谢门墙。惟服色凄惨,不可以谒达官贵人,敢以书白于侍御者。语曰:「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执事岂不闻某为江南一愚直人乎!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可欺。某所以发露真情,而不暇文饰其辞者,亦恃执事必知己也。不肖某稽首再拜【不肖 某稽首再拜「不肖」,嘉靖本、丛刊本作「不备」,又「稽首」,各本均作「稽颡」。】。 【说明】一、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一二八六)丙戌六十一岁时作,即却聘书。   二、程雪楼御史,即程巨夫,名文海,以字行,建昌府南城县人。友人称雪楼先生,谥文宪,徽庵门人。     上丞相留忠斋【上丞相留忠斋 丛刊本、日刻本「留」,均作「刘」。按:留、刘古乃一姓,后宋竟陵王刘诞反,伏诛,孝武帝改其姓为留氏。】书 七月吉日,门生衰绖谢枋得,谨斋沐裁书百拜,托友人吴直夫,献于内相尚书大丞相国公忠斋先生钧座:惟天下之仁人,能知天下之仁人;惟天下之义士,能知天下之义士。贤者不相知,多矣。能灼见三俊[(一)三俊:指刚、柔、正直三德俱备之人。]之心者,必圣人也。某自壬戌以后,小夫竿牍,不至门墙者二十七年,孰不以为简。先生曰:「斯人也,非简我也,必爱我也。」今天下能知某之心者,孰有过于先生乎!事有当言而不言,则非所以待知己【则非所以待知己 「待」,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酬」。】,某不敢避诛斥而僭言之。 君子之所为,必非众人之所识。汤可就,桀亦可就,必道义如伊尹者能之,伯夷、柳下惠不能也;佛肸[(二)佛肸:春秋鲁国中牟大夫,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不往。《史记正义》云:「相州汤阴县西有牟山。」中牟当在其侧,此说较近。]召可往,公山弗扰[(三)公山弗扰:公山,复姓。《论语•阳货》云:「公山弗扰以费畔」疏:「弗扰即《左传》公山不狃也,字子泄。」]召可往,必圣神如孔子者能之,曾、颜、闵不能也。《传》曰:「人各有能有不能。」先生之所能,某自知某必不能矣。皇帝本无灭宋之心,郝奉使将命来南,欲使南北百万亿苍生,同享太平之乐,至仁也。只此一念,自足以对越上帝。贾似道[(四)贾似道:南宋末年台州天台(今属浙江)人,字师宪,少时游博无行,因姐为理宗宠妃,遂得进用。官至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右丞相,封太师。德佑元年(一二七五)元军沿江东下,他被迫出兵,在鲁港(今安徽芜湖西南)大败,被革职放逐,至福建漳州木棉庵,为监送人郑虎臣所杀。]执国命十六年,欺君罔上,误国残民,其恶不可一二数。拘行人,负岁币,满朝无一人敢言其非;兵连祸结,亡在旦夕,满朝无一人敢声其罪。善类亦可自反矣!天怒于上,人怨于下,国灭主辱,理固宜然,天实为之,人岂能救之哉!皇帝之礼三宫,亦可谓厚矣;皇帝保全亡国之臣,亦可谓有恩矣。江南无人才,未有如今日之可耻。春秋以下之人物,本不足道,今可求一人如瑕吕饴甥[(五)瑕吕饴甥:瑕吕:复姓。《左传》载:「晋有瑕吕饴甥。」]、程婴[(六)程婴:春秋晋人,与赵朔友。屠岸贾杀赵,灭其族。婴抱赵氏遗腹真孤匿山中居,并立为赵氏后,赵武将屠岸贾灭之。]、杵臼[(七)杵臼:全名公孙杵臼,春秋晋太原人。赵朔为屠岸贾所杀,朔妻遗腹产一儿,杵臼与朔友程婴谋存其孤,由杵臼负他人婴儿匿山中。贾遣将攻之,杵臼与他人婴儿均被杀,婴抱赵氏真孤获全,但后亦自杀,以报知遇。]、厮养卒亦不可得矣。先生少年为抡魁,晚年作宰相,功名富贵,亦可以酬素志矣。奔驰四千里,如大都拜见皇帝,岂为一身计哉!将以问三宫起居,使天下后世知君臣之义,不可废也。先生此心,某知之,天地鬼神知之,十五庙祖宗之灵亦知之,众人岂能尽知之乎?师友之相知,古今宁几人哉!事有可效忠于朝者【事有可效忠于朝者 康熙本「朝」上有「熙」,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朝」上均有「清」。】,某不可不言,先生亦不可不察。 近观【近观 丛刊本、日刻本均作「近睹」。】路县及道录司备,奉尚书省指挥江浙行省参政管公【江浙行省参政管公 「江浙」,嘉靖本、丛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均作「江淮」;「参政」,丛刊本、日刻本均作「参知」。】,将旨来南,根寻好人,根寻不亏皮面【不亏皮面 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均作「不觑面皮」。】正当底人。此令一下,人皆笑之,何也?江南无好人,无正当人久矣;谓江南有好人,有正当人者,皆欺皇帝也。何以言之?纣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继灭兴绝谢天下,殷之后遂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则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殷之位号必不夺,微子亦未必以宋代殷,而降为上公也。多士多方,依依然不忘旧君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视之。太平君相待亡国臣民,何如此其厚也,岂非殷之旧国故都,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唐人哀六国之灭者也【哀六国之灭者也集成本「也」作「日」误。】,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至今读者犹恻楚,六国臣子无一痛心刻骨,亦可谓无人矣。楚怀王不过一至愚极闇之主耳。播弃忠直,信任奸邪,送死咸阳,无足哀者,楚人乃怜之,如悲其亲戚。岂不曰楚本无罪,不过弱而不能自立耳。楚灭矣,义陵[(八)义陵:西汉哀帝刘欣墓。在今陕西咸阳市。]一邑,惓惓于旧君者,惟一心,扶老携幼,肥遯桃源,后六百年,儿孙尚不与外人相接。以秦皇帝之威灵,蒙恬[(九)蒙恬:秦名将,先世本齐国人,自祖父蒙骜起,世代为秦名将。秦统一六国后,率兵三十万人击退匈奴贵族,收河南地(今内蒙古河套一带),并筑长城,守卫数年,匈奴不敢进攻。秦始皇死后,丞相李斯与赵高合谋,伪造遗诏,他被迫自杀。传说他曾经改良过毛笔。]、蒙毅[(一0)蒙毅:蒙恬弟,秦始皇时位至上卿,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诸将相莫与之抗。后为二世所杀。]之智勇,岂不能尽执楚人而拘之。天常民彝,不可泯灭,姑留此辈,以劝吾忠臣义士可也。岂非楚之旧国故都,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 女真[(一一)女真:古族名,一称女直。源于唐黑水靺鞨。五代时(十世纪初)分布于松花江、黑龙江下游,东至海。后有数千户迁今辽阳市南,称曷苏馆(熟女真)。北宋末(十二世纪初),阿骨打统一女真各部,建立金政权。迁居中原的,渐与汉民族融合,留居东北的,发展较慢。明末(十七世纪初)女真主要部落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统一,成为满族的主要部分,未纳入满族共同体的,形成今赫哲、鄂温克、鄂伦春等族。]之破汴京也,劫二帝,据中原,土地人民,皆其有矣。黏罕[(一二)粘罕:粘罕即完颜宗翰,金大将,女真族,太祖阿骨打侄,本名粘没喝。早年参与拥立阿骨打及对辽战争。宋金战争爆发,任左副元帅。天会四年(一一二六)攻破太原,与斡离不会师攻陷东京(今河南开封)。天会五年至七年间任统帅攻宋,久掌兵权,兀朮等都在其麾下,后任国论勃极烈兼都元帅,执国政,熙宗即位后,病死。],多智人也,知地广人稠,未易心服,一读马伸[(一三)马伸:宋东平县人,字时中,绍圣进士,曾任郫县丞。]、秦桧议状,为之痛心变色【为之痛心变色 丛刊本、日刻本「痛心」均作「动心」。】,亟思一策处之耳。后南北战者六七年,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宋之臣子,不敢置两宫于度外也。今年遣使祈请,明年又遣使祈请;今年遣使问安,明年又遣使问安。一使死于前,一使继于后。王伦[(一四)王伦:字正道,宋大名莘县(今属山东)人。建炎元年赴金,被扣五年后放返。后又赴金见挞懒,约定和议,终被兀朮扣留,死于北方。绍兴八年,秦桧主和时,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曾上疏请斩秦桧、王伦、孙近之头,以谢天下。]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耳!谓梓宫可还,太后可归,诸君子切齿怒骂,终则二事皆符其言。行人洪忠宣拘留燕山,开门受徒,室燃敬其忠信诚悫,一日问之曰:「天下何时可太平?」忠宣曰:「息兵养民则太平。」又曰:「何如则可以息兵养民?」忠宣读《孟子•齐宣王问诸侯救燕》一章以对。和声朗诵曰【和声朗诵曰 「朗诵」,嘉靖本、丛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均作「琅诵」。】:「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又读《孟子•乐天畏天》一章曰:「小国能畏天,大国能顺天。」室燃曰:「善哉!善哉!吾计决矣!」曾几何时,密授秦桧以江南称藩国纳岁币之说,而息兵养民矣。女真自丁未以后,安处中原,享国百有八年。而宋自戊午至甲午,偷安江南者九十七年,非秦桧之功,皆洪忠宣读孟子劝室燃之力也。岂非江左臣子,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 以某观之,江南无好人,无正当人久矣,求好人、正当人于今日尤难。某江南一愚儒耳,自景定甲子以虚言贾实祸,天下号为风汉,先生之所知也。昔岁程御史将旨招贤,亦在物色中,既披肝沥胆以谢之矣。朋友自大都[(一五)大都:地名,今北京,元称大都。《清一统志》:「宛平县西门德胜门外八里有土城,即元大都故城也。」]来,乃谓先生以贱姓名荐皇帝过听,遂烦旌招。某乃丙辰礼闱一老门生也,先生误以忠实二字褒之,入仕二十一年,居官不满八月,断不敢枉道随人,以辱大君子知人之明。今年六十三矣,学辟谷养气已二十载,所欠惟一死耳,岂复有他志。自先生过举之后,求得道高人者物色之,求好秀才者物色之,求艺术过人者【求艺术过人者 底本「人」上无「过」。集成本、咸丰本「人」上均有「过」,据改。】物色之,奔走逃遁,不胜其苦。中书行省魏参政之言,勒令福建有官不仕人呈文,凭根脚者,又从而困辱之,此非先生之赐而何,然先生岂有心于害某哉!大抵皇帝一番求贤,不过为南人贪酷吏开一番骗局,趁几锭银钞,欺君误国莫大焉!今则道录司备参政管公,将隆旨根寻好人,不亏面皮正当人,又物色及某矣,某断不可应聘者,其说有三: 一曰:老母年九十三而终,殡在浅土,贫不能备礼,则不可大葬。妻子爨婢,以某连累死于狱者四人,寄殡丛冢十一年矣,旅魂飘飘,岂不怀归!弟侄死国者五人,体魄不可不寻【体魄不可不寻 嘉靖本、丛刊本、康熙本、日刻本「寻」上「不」字衍。】,游魂亦不可不招也。凡此数事,日夜关心,某有何面目见先生乎!此不可应聘者一也。二曰:有天下英主,必能容天下之介臣,微介臣,不能彰英主之仁;微英主不能成介臣之义。某在德佑时,为监司,为帅臣,常握众兵【常握众兵 嘉靖本、丛刊本、日刻本「众」均作「重」。】当一面矣。蒯通[(一六)蒯通:即蒯彻,汉初范阳(今河北定兴南固城镇)人。陈胜起义后,派武臣进取赵地,得赵地三十余城。后又说韩信取齐地。惠帝时,为丞相曹参宾客。着有《隽永》八十一篇。《汉书•艺文志》纵横家有《蒯子》五篇,今皆佚。]对高祖曰:「彼时臣但知有齐王韩信,不知有陛下也。」滕公说高祖曰:「臣各为其主,季布为项羽将而尽力,乃其职耳,项氏臣可得而尽诛耶!」某自丙子以后,一解兵权,弃官远遁,即不曾降附。先生出入中书省,问之故府,宋朝文臣降附表,即无某姓名;宋朝帅臣监司寄居官员降附状,即无某姓名;诸道路、县所申归附人户,即无某姓名。如有一字降附,天地神祗必殛之,十五庙祖宗神灵必殛之。甲申岁,皇帝降诏,赦过宥罪,如有忠于所事者,八年罪犯,悉置不问。某亦在恩赦放罪一人之数,夷齐虽不仕周,食西山之薇,亦当知武王之恩;四皓虽不仕汉,茹商山之芝,亦当知高帝之恩。况蒸黎【蒸黎 丛刊本、日刻本均作「羹黎」。】含粝于皇帝之土地乎!皇帝之赦某屡矣,某受皇帝之恩亦厚矣,若效鲁仲连蹈东海而死,则不可。今既为皇帝之游民也。庄子曰:「呼我为马者,应之以为马;呼我为牛者,应之以为牛。」世之人有呼我为宋逋播臣者亦可;呼我为大元游惰民者亦可;呼我为宋顽民者亦可,呼我为皇帝逸民者亦可。为轮为弹,与化往来,虫臂鼠肝,随天付予。若贪恋官爵,昧于一行,纵皇帝仁恕,天涵地容,哀怜孤臣,不忍加戮,某有何面目见皇帝乎!此不可应聘者二也。 某受太母之恩亦厚矣,谏不行,言不听而不去,犹愿勉竭驽钝以报上也。太母轻信二三执政之谋,挈祖宗三百年土地人民,尽献之皇帝,无一字与封疆之臣议可否,君臣之义亦大削矣。三宫北迁,乃自大都寄帛书曰:「吾已代监司帅臣,具姓名归附,宗庙尚可保全,生灵尚可救护。」三尺童子知其必无是事矣,不过绐羣臣以罢兵耳。以宗社为可存,以生灵为可救,阳绐臣民以归附,此太母之为人君,自尽为君之仁也。知祖宗不可存【知祖宗不可存 丛刊本、日刻本「祖宗」均作「宗社」。】,生灵不可救,不从太母以归附,此某为人臣自尽为臣之义也。语曰:「君行令,臣行志」。又曰:「制命在君,制行在臣。」「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孔子尝告我矣,君臣以义合者也。合则就,不合则去。某前后累奉太母诏书,并不回奏,惟有缴申二王乞解兵权,尽纳出身以来文字。生前致仕,削籍为民,遁逃山林,如殷之逋播臣耳。闻太母上仙久矣,北向长号,恨不即死。然不能寄一功德疏,如任元受故事,今日有何面目捧麦饭洒太母之陵乎!此不可应聘者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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