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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后宋慈云走国全传-清-佚名

后宋慈云走国全传 第一回 贤良母命子省亲 英雄汉锄奸惹祸   自古忠奸贤佞,历朝混沌难分;明哲庸愚,举世矇眬靡辨。是谓人有忠奸愚哲,难在洞分其邪正也。然在士庶,不分其邪正,其害尚属浅鲜,倘被其惑者,不过灾及其身,为一家之害耳。至为君上被其所惑,于大害匪轻矣。邪正不分,则君子日退,小人日增矣。其祸患岂非遍及于天下。是以分辨忠奸邪正,是为君之首务而大有关乎政纪也。是古今大略之所同鉴。盍不观乎宋之神宗天子,溯其在位一十八载。其初专任王安石改革太祖开国法度,行免役、马市、青苗新法,扰害遍及于天下,民不聊生,逃亡者几于过半。以安石之奸邪,所以知谏院吕诲直指之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亦疾恶奸佞之臣为难分辨别之论者也。此略叙神宗初即位时,为大奸臣所误,改革先圣贤制度,不依先王宗祖之法而祸及天下众苍生。今且撇开,再叙内宫一事,回龙一说:乃慈云殿下逃难走国,后得众藩王起发义师,归国诛灭奸党一书。   先叙浙江省宁波府一人,姓陆名云忠,官居上柱国左班丞相之职,年登七十,犹在朝秉政。妻赵氏诰命一品太夫人,生下一男二女。子居第三,女居长。只长女适金斗潼关东平王高勇。此人开国功勋高怀德之后,世袭封王。次女进选王宫,为正位昭阳。一门显耀,贵压朝臣。惟公子陆凤阳年方十六,尚未定结丝罗,只由他门显贵,难以有匹之故耳。然陆公子年少英雄,不喜习文,专于武勇,是至遍请名师教习,故小小年纪习得拳艺精通。是一天,赵大夫人身坐堂前,呼唤:“孩儿,汝父回朝十余载,未知汝思念严亲年纪高迈否?且汝终日在家庭惹祸招灾,专挫强横,虽乃扶危抑恶,少不免小人归怨,非所为宜也。不若回还朝省亲,晨昏得以侍奉老年,待父亲教导汝辅国临民,光接先人显烈,方不失为大孝之儿。况汝父一生忧国爱民,已有古稀之年。倘有幸汝得龚荫身荣,上可报主洪恩,二可荣宗尽孝,三可免娘忧惧汝好勇招灾。且顺道经由潼关,问候姊丈、姊姊之安,以尽姊弟之情。一回朝见候过父亲,即可进宫朝见姊姊国母,以尽君臣姊弟之义。趁此今天黄道上古之日,天气晴明,即当登程,汝意下如何?”   陆公子闻母分付一夕之言,喜色欣曰:“不肖久有此心,惟虑母亲无人侍奉高年故也。既今母亲有此训谕,孩儿自当遵命。”即日分付家丁勤谨管理府务事情,众侍人、使女小心服侍太老夫人。当下即带了家丁二十名,拜别母亲,上马登程。太夫人嘱咐儿子:“道路中不可闯事生端。万里程途风霜,须要慎重身体。一到衙代为娘请候父亲之安;到衙后须要常常有家书回归,不可有误,免娘挂念不安。”公子曰:“不肖谨遵母命,敬请娘亲心安。”当日公子拜别,登程而去。   非止一天,一路历尽风霜,一连三十多天,到了潼关,即于辕门住马,命军人通知报进王府。有高王爷闻报大喜,开中门迎接,进至后堂。有陆家丁在外堂归于寓所。当时有陆氏夫人一闻弟到府中,即出堂,姊弟相逢,欣欣然喜色。高王爷开言呼:“贤弟,近日令堂岳母夫人定然纳福请安?”陆公子答言:“藉赖母亲近日颇安。”陆夫人曰:“贤弟,汝今特此到来,抑或何往,定然回朝问候父亲。”   陆公子曰:“姊姊,弟今奉母亲之命,训通之言,一者回朝请候父亲,侍奉老年;二者别却姐丈、姐姐多年,是以顺道请安。况母亲不许吾在家制押奸恶强徒,恐防招灾闯祸,是以特命弟回朝。”当时叙话毕,有侍役人排开筵宴。此王府设宴,山珍海味之丰不能细述。当时又有侍婢带进三岁甥儿高标拜见甥舅之情。   是日,王爷夫妇陪宴。酒至半酣之际,高王爷细将公于一看,即呼:“贤弟,今属一家亲谊,有说定必直言:汝今须则回朝省亲,但不可速往,须过百日之期,再观气色可往。愚兄一会汝时,见汝乌云盖额,气色朦朦,将来不利于远出,如外出只忧灾凶不免。吾劝汝静坐吾府中至百日之期,然后回朝未为晚也。此乃趋吉避凶行为,未知意下何如?”公子听罢,含笑呼:“姐丈有此小心,足见爱弟之至。惟大丈夫磊磊行为,岂将气色为虑?盘桓数天叙首,定必拜辞矣。”王爷还是多言劝勉,公子只是不依。是日酒叙至红日归西,方才散去余馔。   陆公子一连安顿数天,一日拜别。有陆氏夫人曰:“贤弟,汝为人性烈心粗,且慢回朝。汝姐丈虽然身为武职,也得名人秘诀,精于风鉴,屡屡颇有应验。且住至百日后登程如何?”公子回言:“弟思亲日久,恨思早日还朝见父,岂得以吉凶祸福为虑?姐姐且放心,弟自必遵从姐丈之言,断不惹事生端也。”高王爷曰:“贤弟,汝执意要回朝为思亲大节,是尽孝道之当然,愚兄也不敢强留。一回汴京,到街代吾夫妻拜候请安,吾有书在此,贤弟带往与令尊岳丈大人,足有劳贤弟也。”公子诺诺连声,上马相辞拜别。众将军出关相送,一一告辞。姊弟洒泪而别也且不表。   非止一日到得汴京城,一程饥餐渴饮,夜宿晓行,数十天方到汴京。进得城内,只见一队队的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言论“目无王法”。陆公子闻此言即住足询问一老人言:“此皇城之下,因何众说‘目无王法’等语?晚生辈甚是欠解。”有一老文曰:“客官,汝非本京人,到此求名抑或经商求利?”公子曰:“非也。到此拜访一亲人耳。”老人闻言曰:“如此且略说知也不妨了,即言客官。此近城内,有一右班丞相,名庞思忠。一公子名庞云彪,彼乃西宫国舅,势大惊人,时常不论店户居民,被害不少。只此本处一贫秀才,名王昭。妻已早故,单生一女,名唤玉兰,一貌如花。一天,于门前买针指之物,却被庞公子一见,顿起淫心,强逼做他十六房少妾。王秀才不允,即今带同十余家奴,将此女抢去,将秀才打坏。如此想来,皇城虽近,但王法何在?”   陆公子听了大怒,即日问明去路,上马加鞭,如飞赶上。一路思量:“可恶庞云彪,倚着国舅之势、裙带之亲,有坏宰相家规矣。”怒气冲冲赶上,大呼:“庞国舅,请住步。”说毕,陆公子早已下马。庞云彪回头一看,已被马失前蹄,早撞下地,心头大怒,“汝是何等人,敢胆大呼小叫,好生可恶!”   陆公子一拱手,呼:“庞云彪,汝身为国戚、公侯之子,有此名望正该遵守国法,缘何倚势欺压平民,强抢子女?王昭须为贫弱之辈,乃系身为簧门秀士,汝不法攘抢他之女,彼独不能上呈王状不成?那时朝廷责在令尊大人有治家不严之罪,岂非汝之过也。”庞云彪大怒,喝曰:“王昭是汝什么亲人,敢来冲撞?汝休得在大虫头上捏汗。”陆公子曰:“吾与王昭本非亲故,只要是非曲直上要分明耳。汝若知时务者,以苦谏是良言;愚蠢者将劝谏作仇冤,一由汝尊意。”云彪厉声曰:“王昭欠吾金帛三百两,今愿将女儿送吾作妾。汝这狗子还不知死活,敢来抗拒!休走,且擒汝回相府,了决狗命,方知吾国舅爷爷手段。”催步上前,双手来拿,却被陆公子将身一低,左掌一托,好不厉害,将庞云彪跌却去丈余远,撞在大石上,脑浆迸出而死。   庞府一众家丁大惊,大呼:“不好了!将国舅爷打死,这还了得?擒此贼回府,待相爷千刀万段,与公子报仇。”一众喧哗,动手要擒拿,却被陆公子拳脚飞动,众家丁纷纷跌仆,早有数人跌得头崩额破。陆府家人见公子动手,也来帮助。庞府家人见如此光景,自知难以对敌,只得大喝:“汝是何等人,将我家三国舅打死?汝休得自恃凶狠,可将狗名姓报上来,待禀知丞相爷详文府县擒拿定罪。”   陆公子想来:“此事若不说明,定然祸及居民铺户了。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岂可累及无罪多人?”即大言呼:“汝众奴才且静恭听:吾非别人,乃当朝首相陆大人公子陆凤阳,正宫娘娘国舅爷也。”语毕即催马如飞,一众家丁拥后而去。庞府家人不敢追赶,一半守着国舅尸骸,一半回府报凶。只有王秀才带回女儿归家,再打听陆公子吉凶事情。   再言庞府家丁奔归相府内,禀知:“老太师,三国舅爷被陆丞相之子陆凤阳,于当衢经拳撞石打死。特回禀知,请令定夺。”庞恩忠一闻爱子被打死,大气一声,绝倒于尘埃下。   这奸相所生三子。长子云雄、次子云勇,弟兄一文一武。云雄身居翰苑,颇称明哲。云勇中式武探花,官拜殿前指挥,只是裙带之亲,是以年少弟兄皆有职函。当时闻知此事,双双奔出抢救父亲。不一刻,庞相复醒,心头大怒曰:“陆云忠,汝纵子行凶,打死我儿,誓不干休!”即传家丁摆道。云雄弟兄二人上前曰:“父亲且慢,意欲何往?”庞相曰:“为父往陆府衙中与他理论!”又命家丁,“往前街扛回三公子尸首归府中,与三媳妇闻报举哀。吾往陆衙,定捉拿陆凤阳斩首报仇。”   云雄弟兄齐呼:“爹爹,此事不可过于粗莽。况三弟为人不良,屡闻时常倚势欺人,只今此事,未必他是善事被打死的。吾不肖二人前者在父台尊前面禀数次,只望家责严训于他。不想我父溺爱不明,并不荆责教训,故三弟恃爱时常行凶,实该有罪。今被别人打死,论理父要报子仇,吾为兄要报弟仇,但念打死之人乃系首相之子,如争论起来,定必究明他平日作恶事迹,圣上追究起来,我父亲先犯了治家不严之罪。岂非反为不美?请我父事当三思。”   庞相闻二子之言,更觉火上添油,怒曰:“汝弟兄枉为朝廷文武,一语不通!今胞弟被别人无辜打死,还说此闲言闲语阻挡,毫厘不念骨肉之亲,真不成材也。”即命家丁起轿,不许多言。云雄弟兄心中惊惧,又不敢再行谏阻,恐忧祸有不测不表。   先说陆凤阳回归相府,拜见父亲。陆丞相一见孩儿到此,心头大悦,问及起家庭事,又提及“汝母亲安康否?”公子闻言曰:“凭天庇佑,母亲近日安康,今特着不肖回朝晨昏侍奉父亲。又凭教谕顺程道经过金斗潼关,问候姐丈、姐姐之安,并有姐支书一封,呈上父亲观看。”陆丞相接转拆开观看,不过候请金安之语,不用烦提。当日陆丞相看毕,喜色扬扬,又细观儿子面貌,似有怒色、心中委决不下,即呼:“我儿因何怒容满面?一路程途有何生事否?如有事可即禀知。”公子见父亲动问,料知不好,只得瞒着,“并无闯事生端。”丞相点头,分付退出书房。又有二十名家丁叩见太师爷,陆丞相分付起来,又盘诘公子一路闯出何事。众家丁又不敢明说,只言并无一事。众家丁退出,陆丞相心头疑惑不定,“也罢,且今夜将此小畜细细盘问,便知明白了。”   正思想间,有候堂官到来,禀上太师爷,说庞太师到拜。陆丞相闻言吓了一惊,曰:“吾与庞思忠这老奸臣虽同一殿之臣,并无瓜葛相得,今忽到拜探,定然有不妙之事矣。”当时少不鸣动音乐,分付大开中门迎接。不知二相同会怎生定夺公子之案,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遵国法押子登朝 承君命抗奸定案   当时二位丞相衣冠相见。礼毕,有陆家丁献上茶。庞丞相带怒日:“慢是盅茶,即是龙肝凤采也不能下咽矣。”陆丞相闻言一惊,曰:“请问老太师驾临革舍,有何见教?”庞太师曰:“无事不敢登堂惊动老大师,只因令公子凤阳干街衢言吾季子不下马回避于他,即时动手仆打于石上,脑盖破裂而亡,故今特来请问老太师如何公断?”   陆丞相闻言冷笑曰:“大师差矣。吾儿一向远隔家乡,不在皇城。于今即日到此,未得半刻之久,岂能将汝令公郎打死?那人为证,何人目击?”庞丞相曰:“目击者,吾之家人;认名姓者,汝令公郎也。老太师休得忍匿令公郎,这是杀人偿命,欺瞒不得的。”陆丞相曰:“既然盛仆目击吾儿亲通名姓,事或有真未卜。老太师且请回府,待吾今夜询审分明。果有此事,将这小畜生拿捆上朝,奏明圣上,以正皇法。”   庞丞相曰:“老太师言来公正,但须言而有信,切不可将令公郎放脱,吾誓不干休的。”陆丞相正色言曰:“岂有是理,老夫乃托孤大臣,也思留些名望于后世,岂为私恩废了朝廷法律?老太师太将吾陆某低视也。”庞丞相闻他侃侃烈言,自知失说,即曰:“老太师硬正忠良,足见公心。老夫失言了。”登时告别,带怒回归相府,收殓孩儿不表。   却言陆丞相步回书楼中,一见儿子,大喝:“畜生,做得好事!”一掌打在额上,即骂声:“不肖子!汝一到时,为父兄汝怒容满面,一诘问时,将此事隐瞒。如将别人打死,还有救解,岂知将这大奸权儿子打死。他乃西宫爱弟,今将汝干刀万剐偿命还要祸及为父有治家不严之罪。不料今日寿至古稀,位极人臣,死得无名归结。汝且明言,到底因何将他打死,巨禀为父,不许藏头露尾!”   有公子下跪禀上曰:“不肖今天进城,只见众民一队队三五成群,伙伙交头接耳,多言‘目无王法’、‘屡次受害’云云。是时不肖下马略歇息,动问一老人,言‘西宫三国舅抢夺了王昭秀才女为妾,他家丁又将王秀才打伤’。抢夺去尚不远,至不肖闻知赶上。只望相劝此人送回抢女,免他知法犯法,受万民嗟怨。不料这狗子肉眼无珠,不知进退,将良言劝谏为恶语,即动手来擒拿,将儿外服扯破。儿将手拨开,他已跌仆于石街上撞死身亡,不过误伤人命。今庞丞相纵容儿抢夺民间妇女,焉得无罪?还望爹爹公断作主。”   丞相骂声:“胆大畜生!这王秀才与汝并非亲故,况又遇这奸臣宠子,何得汝招闯此祸端?这奸臣爱子如珠,又有宠妃为势力,岂肯干休?为父不与汝多管,明早押带上朝,待圣上公断,定罪正法。”又有众将军闻知此事,俱来跪请上禀:“太师若将国舅押捆上朝,圣上虽欲开恩,但今满朝大奸权党羽居其一半,倘有难为之处,难免忠良一脉不留。太师寿登七十,单生一子,算来不若放走公子外出。明日太师上朝,与奸臣面奏,劾他纵子不法,抢夺民间妇女,一同结奏。倘得圣上恩宽,念着翁婿之情,幸矣;如责罚汝放脱儿子,不能宽容,即死于国法还留下公子一脉,自有复仇之日。敬请太师参详。”   陆丞相一闻众将军之言,嗟叹一声,“众位将军清起。汝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身居宰辅,三朝元老,为托孤大臣,岂因一点爱子私情而废却法律,有坏玉章?断不能行。今将儿子押上朝廷,待圣上发落,即死死活活自由天命,岂得顾己身后而坏君法规条。况奸臣怎肯干休。老夫预将此残年送与奸臣手内,倘吾儿得逃性命,还望众位将军扶持,即老夫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沾恩矣。”语毕,不觉泪滚一行,公子也纷纷下泪,感动得众位将军各各动悲,只骂奸臣不良,多言劝解老太师父子。是夜休题。   次早押带公子上朝。众文武颇知其事,俱已着惊有此重案。当时景阳钟一响,龙凤鼓齐鸣,天子登銮。文武大臣纷纷进见。山呼朝见已毕,值殿宣传过旨意。各官无事,只庞丞相启奏圣上要代儿子伸冤一折。天子览本已毕,觉得一惊:“想来陆、庞二人身居国戚,不料两子相残,要朕怎样处分?况他本人奏陆凤阳要他下马回避。想来二人俱乃一般国戚,一家公侯之子,这陆凤阳似属强狠,如不追究,犹恐难服庞思忠之心。”即问言呼:“陆卿家,汝子缘何强狠若此?料想平日失于教诲。如今汝子在于何方?”   陆丞相奏日:“逆子行凶,罪及于老臣矣,故今持押上朝,只求圣上定罪。”神宗王听罢言曰:“宽恕老卿家无罪。惟今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国法难以私亲。且将陆凤阳押出西郊处斩。”纶言宣下,只见左班首闪出两位三朝元老重臣,齐呼:“刀下留人!”   此二人,一名司马光,官居太傅;一名韩琦,官居枢密使,齐奏曰:“陆太师一生刚正,忠君爱民,位居宰辅,世沐王恩,王家内戚,单生一子。只求圣上谅情,体念忠良一脉。况今清浊未分,犹恐内有委曲,即误屈杀忠良少子矣。伏望圣上准臣所奏,发交臣下审询明白,方可定案。”   庞相见二人保奏,眼睁睁的发怒不言。当时天子闻奏言曰:“老卿家奏来公断,深为有理。今发送开封府尹,公审分明,三天定案,不许存私曲庇。”即日退朝,群臣各散。这陆凤阳自是有值殿军引至包府候审。   又说明包府尹名贵,字廷昭,乃包文正入继之子,江南卢州府合肥县人。二甲进士出身,为开封府尹官。   是日退朝,先表老奸庞相,私进后宰官帏,步至娘宫,住步言知宫女进内奏知。即请国丈进内。先叙君臣,后见父女之礼,坐下。宫女献茶毕,庞妃请问父亲进宫何事。庞相曰:“女儿,汝未知其由。只因三弟昨天出街道要游,却被东宫娘娘之弟、陆丞相之子打死,撞石身亡。今天奏明圣上,正要将他斩首,不料被司马光与韩倚两个老匹夫保奏住,今发交与开封府包贵审断。但想此事断明,为父危矣。他原不好,作恶太多,今又抢夺民间妇女,追究起来为父也难逃脱。无计可施,包贵素称硬直,有包拯遗风,难以屈嘱暗行私庇。只要女儿以势头压之,望为作主救助为父才好。”   庞妃闻言一惊一怒,大骂:“陆凤阳,汝打死吾爱弟,誓不干休!且传懿旨与包府尹,定必报仇。爹爹勿忧,且暂请回,女儿自有主张。”当时庞国丈放心辞别回府。   再说有一穿宫内监,名陈贵,闻知此事即进昭阳正宫,见陆后娘娘下跪,将陆国舅打死庞国舅、天子即今发交开封府审断一事禀上。陆娘娘闻言吓得一惊,“想来此事重大,倘被这奸妃暗弄机关,押制着这包府尹,则哀家爱弟、父亲危矣。”想罢即命陈内监传发懿旨一道与开封府:“须要公断分明曲直,倘有一点存私难为国舅,定必处斩不饶。”陈贵费了懿旨前往慢表。   又言包府尹是日领旨,引了陆公子进至后堂,相请下坐。有陆公子称言:“不敢当坐,吾是犯人,公祖老爷乃询问官,吾陆某岂有坐位?”包爷冷笑曰:“国舅乃显贵公侯之子、王家内戚,下官岂敢简慢,焉有不坐之理?”陆公子曰:“如此斗胆了。”   包爷又请问:“国舅缘何在王城之内,况及汝与庞家均属御王亲,怎能要他下马回避至相殴打死此奸权之子?是下官所欠解,请道其详。”公子闻言即将庞云彪抢夺妇女、至相劝谏、动手撞死原由一一说知。“他上本只捏言下马回避情由。兹今只求老公祖分明曲直,公断是也。”包爷听罢即言:“这庞云彪平素作恶多端,扰害居民。本府屡思擒拿,奈何官卑职小,即然拿下他,想来难收除,不料今日又犯了强抢民间妇女之罪。是他应得死于撞石之下,实乃天眼昭昭,报应今日,汴京城厢内外实除去一猛烈虎狼。惟今领办此案,下官顶着头上乌纱滚下,断不询私,有屈忠良之子。”语毕即书拜会帖一纸与庞丞相,要他着三五名随从公子仆人到案对质。   家丁领命,一程奔至相府,求门官禀知。有庞相着他进见。包家丁将名帖跪呈上,道其来由,要庞家仆人到案对询,好待明天复旨定夺。庞相闻言大怒,喝声:“汝主不谙仪文官规,岂不知宰相家人知府职,吾家仆人岂汝家老爷审询的?不要做梦!汝回衙上复老爷,只要不问吾儿理上偏与不偏,只要将陆凤阳这狗子屈打成招行凶打死吾儿定罪复旨。倘圣上有事执责,老夫自有担当。结案之后自然见汝家老爷情份,自有厚爵高升。倘若不遵,慢道他乌纱不保,即性命也难逃脱。”   有包家丁诺诺应答,一程带怒而回。进至内衙,将庞相此语一一禀知。包爷听了怒目圆睁,骂声:“老奸臣纵子行凶,还出此大言恐吓我!想别位官员畏惧汝倚藉奸妃势力、官居一品,惟我老包时常不忧这乌纱不稳、性命不坚。如要本官存私包庇汝这奸贼狗子,除非红日西出耳。”说罢,命值日役人拾去朱签,带来王秀才对供。差役领命,不时王昭带在外堂。差役进内禀知。包爷对陆公子曰:“国舅且请回书房去,不用对供。此事下官已明白了七八分,但今不过要王秀才到此一盘诘,待他证实此奸贼子,好待照供上本,则不惧这老奸臣放刁矣。”陆公子点头称谢,退进书房。   包爷升堂,下坐公位。是时带进王秀才,一见圣旨在上面,即跪见。包爷一见,呼声:“王秀才请起。”王昭即立在旁。包爷呼声:“王秀才,汝乃身游泮水,一脉斯文,缘何为着女儿起此祸端?事关重大,本府已经访得此事的确,汝今到此案不得虚词遮饰,且公道说来,一字不得虚言。”王昭即趋中打拱,呼声:“公祖大人乃清正之官,是非曲直岂敢虚言,况且虚言时则陆国舅救搭之恩未报,反害其躬矣。且容禀上。生员不幸,先妻早故,并无三兄两弟,一贫如洗,且在街街卖字供其日给。一天,小女在门前买针指之物,帮助糊口之需,不想被庞国舅看见小女姿色,顿起淫欲之心。先命家丁说聘吾女儿为十六房少妾。生员不允。不过第三天,即带家丁三四十人,如狼似虎,打开吾的茅门,强抢背去。生员即追赶上拦截,却被他家丁人众殴打在地,几乎性命不保,幸得陆国舅搭救。两相嗔论,庞国舅先动手,却被陆国舅拨开,欲跑走,不想庞国舅失足跌仆于街衢石上。此事乃因救搭生员女儿,至误伤庞国舅。只恳求公祖大老爷照此误伤命案,开恩公办,生员足感深恩不浅矣。”   包爷听了点头,又诘王秀才:“汝是本省人氏否?并住宅是自置抑或租居?且直道来,本府自有与汝处置。”王昭曰:“生员本不是汴京人,原籍湖广襄阳人,住居汴京已有三代。惟今生员家无担石之资,那有自置住居?惟蒙一旧日同学义友借吾住居耳。”包爷听了长嗟一声:“可怜贫寒秀士还受此欺凌。如今汝不必在汴京流落,本府赠汝白金五十两,带同女儿且回归襄阳,免受庞贼暗害。勿耽延,不然难以逃遁矣。”王昭听了连连打拱称谢,受了白金五十两,殷勤谢别,即归茅屋,带同女儿急忙忙回归湖广去了。后来山中相会陆公子,下文交代。   再说包爷是日接到西宫懿旨,侍人等候回话。大略旨上只要将陆国舅屈打招,凶拳打死爱弟,不许洁出强抢王秀才女儿一案,奏明圣上。破案之日,庞娘娘自然提拔汝高官显爵。倘不遵谕旨,性命难逃。包爷看罢,暗暗发怒,只打发内监复命去了。不一刻,又有正宫娘娘懿旨到衙。包爷又迎接毕。旨上只要公断,不得们私难为陆国舅之意。包爷览毕对陈公公说明,“自然公办,不须国母挂怀。”当日陈内监告别回复陆娘娘。但不知包爷如何公办此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保忠良视死如归 抹奏折被蒙似偶   当时包爷只见东西两宫一连两道懿旨颁下,一要存私;一要公断。想来今日奸佞满朝,又思己乃官卑职小,领下此重案怎能驻足?况且陆大师乃三朝元老,寿登七十,一品国戚之荣,刚正忠良。岂得害他无后?如要公审,追奸抢夺民家妇女上复圣上,想奸妃之父非比别臣,乃当今宠用,焉能扳倒得他?况陆公子祸福难分,奸妃父女未必容得我包某。也罢,不免立个主见,明天如此如此,以尽为臣忠节,方能见得吾包祖于地下。   想罢,次日早晨分付李氏夫人,收拾行程东西什物,尽情带回江南省而去。李氏夫人吓了一惊,询问缘何即日登程。包爷曰:“下官今日不幸奉旨审办正宫、西宫二国舅一重案。实想来公私两字难办。今特着夫人与儿女三人回归本土,避隐埋名,以延包氏一脉。”李氏夫人曰:“老爷,汝为官十余载,还不知进退?近日奸佞满朝,顺他者生,逆命者死。不若老爷也依违其间,安稳做官,岂不为美?何必定与彼抗对,顾什么陆国舅公与不公?”   包爷听了怒曰:“汝乃女流之辈,怎晓忠义留千古?如要我存私害了忠良之子,岂不尽坏我包家先祖英名?”语毕,将五岁小孩儿名包英抱上,女儿三岁,不觉流泪一行,呼声:“夫人,汝回归江南省,不可回卢州府,且往扬州入籍,休从吾系汝丈夫。他日儿子长成,教习经书,不要出仕,将功名两字付落东流之水。须将女儿捡择善良门第,方可匹配。切须紧记于心。今世夫妇重逢须在三更梦里耳。”李氏夫人听了纷纷下泪,呼声:“老爷,汝如此言来,想必以死尽忠报国,但今子女幼小,倚靠何人?”包爷曰:“一出仕王家,此微躯乃圣上的,也顾不得家计,但汝回归故土,尚有薄薄产业,可以与儿女度其日给。今有俸资六百两,汝携带三百两回归,留此三百两赠与陆国舅逃难远方。即日登程,不得有误。”夫人含泪接转,收归内匣,即日带同家人、使女,尽出登舟,夫妻洒泪而别不表。下文包家之子自有交代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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