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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新西游记-清-陈景韩

新西游记 清 陈景韩 内容提要   《新西游记》,五回,清宣统元年(1909年)《小说林》铅印本,现藏上海图书馆。作者:原署冷血。据研究,一说冷血即陈景韩,—又名景寒,笔名冷血,松江人。曾任《小说时报》、《妇女时报》、《新新小说》主编等职。主要从事外国小说翻译,译有《虚无党》等小说十余种。一说为《时报》记者陈冷。   本书是一部荒诞讽刺小说,在晚清小说中,代表了一特殊品种。其构思是让《西游记》中的几位主要神话人物,到处于晚清社会窗口地位的上海来游历一番,亲见了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来闻的,半封建半殖民地世相和风俗。故事性不很强。   书叙唐僧师徒四众正果后一千三百年,又奉如来法旨,由东胜神洲至西牛贺洲考察新教。师徒四人,先后来到上海,见了许多新物事,闹了若干大笑话。先是行者是一个筋斗云到了上海,在一座大楼前尿了一泡尿,给人抓住,罚款二角;想吃饭错跑进《时报》馆,把报纸当作菜单,把印刷机作了灶和蒸笼;又把洋车当粪箕,把汽车、脚踏车误作哪吒风火轮。猪八戒推着行车,巡捕却不让在街上停留。二人想找个栈房住下,或者住满,或不肯留宿。没奈何师兄弟变成了两洋人,推了车走,更惹得人们哄笑。好容易住进栈房,又错把电灯当星星、月亮。行者上天,撞着电线;八戒欲入地,地硬无门。后来行者避开电线上天,方发现师父正被“拆稍党”围住敲诈。二人赶往援救。以八戒身着洋装,众人方纷纷走散。   唐僧等来到一烟馆,唐僧八戒吸上了鸦片烟,被醉倒。悟空无法,正欲往南海求观音菩萨,忽戒烟会人赠卧龙革,服后即醒。烟馆老板要钱,行者与之打闹,唐僧为一红头大汉拖去,行者蹿至四马路,多般变化,皆自疑被人识破,最后变作飞蚊,叮在唐僧帽上。入巡捕房,知要保人,唐僧方能得释,乃又多次变化,巡捕都不允。还是八戒着洋装至,巡捕方将唐僧释放。八戒以为自己的神通比行者大,唐僧亦感谢八戒。行者一气,回了花果山。花果山亦非旧时模样,无奈,又返上海,见着八戒,二人仍去寻找师父。见师父正在演讲。会散后乘车离去,二人又失散。行者正寻找间,忽见沙僧正接过另一僧人的一张保路布告,一探事人在旁偷听沙僧的谈话。行者跟踪探事人,且混入探事中,至一饭馆,见八戒、沙僧跟那个僧人在商量立会结团。后来,八戒、行者在上海又见电话、电车、电扇等许多稀奇东西,深叹人力之大。最后行者了解到学校有新章程,规定先生不能打学生等,忽想起头上的紧箍儿,也想立个章程。此时唐僧、八戒、沙僧也陆续会齐,以八戒时在新学堂上混,乃相约由八戒起草。八戒遂将徒弟有吸鸦片、打麻雀、扶妓饮酒种种权利立入。唐僧也有烟瘾,欣然同意。行者不允,要他们三日后戒烟。唐僧无法,只得答应。三人离行者而去,又至烟馆吸烟,与妓女鬼混、叉麻雀。八戒且高谈起麻雀是“立宪牌”,不是“专制牌”来。末云:“欲知散后三人所事如何,且俟下回再说。”然已无下回,此小说似一未完之作。   书中描写官僚们只知争权夺势,抛弃了人民的利益,对清政府的卖国行径导致中国迅速半殖民地化的现实,多有讽刺。   此书发表时,写有“滑稽小说”字样,其实只是形式上荒诞,内容还是很贴近现实的。用诙谐滑稽笔法,来写严肃的社会问题,构思很新颖,语言也具有幽默诙谐特点。由于作者对题材提炼不够,有的段落比较松散,事无巨细地叙写,意义不大。总起来看,是有独特艺术风格的一部小说,值得一读。   目录   弁言   第一回 唐三藏西游考宗教 猪八戒海上改洋装   第二回 烟妖窟师徒初受困 四马路行者显神通   第三回 说招股猪辈寒心 看举手马夫生色   第四回 看猴戏老孙受调侃 听猪谈小子学时髦   第五回 讲条约孙行者守旧 叉麻雀猪八戒谈新   弁言   《新西游记》借《西游记》中人名、事物以反演之,故曰《新西游记》。   《新西游记》虽借《西游记》中人名、事物以反演,然《西游记》皆虚构,而《新西游记》皆实事。以实事解释虚构,作者实略寓祛人迷信之意。   《西游记》皆唐以前事物,而《新西游记》皆现在事物。以现在事物假唐时人思想推测之,可见世界变迁之理。   第一回 唐三藏西游考宗教 猪八戒海上改洋装   卻说唐僧自从取了佛经,成了正果以後,过了一千三百馀年,一日忽又奉到如来佛的怫旨宣他前去。他便依旨前往,到了如来佛前。如来佛便对他说道:“圣僧,你自西方取经回来以後,经文得传东土,厥功非小。至今星移物换,东土的教日就衰微,能解经文的人甚少。在那西牛贺洲又有了一种新教流行颇广。我要叫你再往下界一行,依著你前次取经的样子,从东胜神洲起,一路到那西牛贺洲,考察那新教流行的缘故。去时仍须带著你三个徒弟。”   唐僧奉命,辞了如来佛,即时叫了孙悟空等三人来,对他们说明了佛意。孙行者便跳了起来,叫道:“师父,好也!老孙闷死在这里,久不往下界去了,不知下界的情形。现在怎地让老孙再走一遭看。”说声未了,早翻起一个筋斗,投向下界去了。   且说孙行者一个筋斗翻往下界,到地时,恰在那上海四马路老巡捕房的门首。抬头一看,只见又高又大一所四五层楼的房屋,看他四围又没有墙,又没有柱,又没有桷,又没有檐。看他房屋又不似房屋,四方上下,都用红色的砖砌著,中间开著一个空儿,宛如城门圈一般,看看又不是城头。那空儿前面,立著一个又高又黑的大汉,颌下生著无数的黑髯。心中纳罕道:“这是个什麽所在?这又不是南天门,为什麽王灵官替他守著门在这里?”又寻思道:“莫不是又被那如来佛作弄了我麽?老孙且莫管他,照著以前在他掌中的时候,做了一个记号在这里。”想罢,便走近那空儿处,沿著壁,对著那守门大汉,跷起了一个脚,便不装尊,撒了一泡尿,那守门大汉见他撒尿,便上前来一把拖住,喝道:“你做什麽?”孙行者要待逃时,早已不及,便说道:“我撒尿於你屁事。难道你们这里尿都不撒的麽?”那大汉听了他说,也不回答,一只手拖了他的衣服,只顾向里走。孙行者一想:“这事来得奇怪,老孙倒要跟他去看看。”到了里面,只见里面又走了两个人出来。孙行者一看,见一个人身高面白,口上簇了两撮的须,好像猫须似的,头髮金黄,眼睛碧绿。孙行者想道:“老孙以前也算走遍了天下了,卻还不曾看见这样的人。”又看那一个时,卻是身材短小,面黄睛黑,和唐土的人不相差异,只是有些碍眼,卻又想不出什麽缘故来。   正在一人寻思,早已到了一间房屋的门首。门内便又走出两个人来,和以前出去的两人相仿。只见拖他的大汉上前,对著两人不知说了几句什麽话。那黄色的便问他道:“你知道这里租界的章程不知道?怎麽好在马路上撒尿?”孙行者一想,道:“奇了,奇了!怎麽撒尿都有章程?”便答道:“老孙初到这里,卻没有知道。”那黄色的人道:“你不知道,便罚你。”孙行者道:“罚我什麽?”那黄色的人道:“这里是有定规的,撒一泡尿,罚钱两角。”孙行者一想:“这倒不怕。老孙前次取经的时候,还带得两个唐时的贞观通宝在身上,只是那铜钱是圆圆的,那里生得角呢?”便一手伸入怀内,取了一个贞观通宝出来,一折,分做两片,再折了一折,分做四分之一,给了两片於他道:“这就是两角了。”那黄色的人大怒道:“你这个猴儿样的人,怎麽来戏弄我?”伸起脚来便踢。孙行者急忙避过,问道:“老孙又没有得罪你,怎麽你这般动怒?”那黄色的人道:“我说两角是银的,不是这铜的。谁要你这铜片儿来?”孙行者一听道:“知道了,知道了。”忙从身上拔了两根毫毛,丢入口内嚼碎吐出,变成了两块银子,授于那黄色的人道:“这个可是了?”那黄色的人更怒道:“你这个毛脸人很可恶。你不愿罚钱也罢了,卻来戏弄我做甚?我便送你到里边去。”说罢,便又恨恨地踢了行者两脚。孙行者便告罪道:“你说的话老孙实在不明白,怎麽又是钱,又是银的,又怎麽有角?老孙初来这里,没有看过,请你给个样子与我看,老孙便知道了。”那黄脸的人见他半痴不颠,也将他没法,只得从衣袋内取了一个银角子出来给他看,道:“这就叫做银角子,你可知道了?”孙行者一看,便连声叫道:“知道,知道。”便又拔了两根毛,变了角子,给了那黄色的人。那黄色的人便吩咐道:“去罢。”孙行者便一人走了出来,自己又寻思道:“这地方的章程真真奇怪。路上又不见有坑厕,又不许人在路旁撒尿,难道往来的人都没有尿的吗?倘然撒一泡尿,要纳两角钱,这两角钱虽不知他多少,既然是银子做的,看来总值得一二百个铜钱。撒一次要如许,每人一日最少也要撒两三次,那不就要五六百文麽?那是比吃饭的费用还大哩。”   低著头正走著想,想到吃饭,忽然抬起头来,见对面楼上悬著一方招牌,上面写著“时报馆”三字,欢喜道:“老孙久不吃下界的东西了,这不是个酒馆麽?且进去吃他一顿再说:”孙行者一脚踏进了时报馆的门口,顿时吃了一惊。耳内只听得连声作响,好似农家打米一般。左右一看,柜台上又不见有酒菜食物,只见一片片点菜的功能表,又长又大,几个人正忙著在那里折。四处找那灶头,又不看见。只见里面玻璃窗里,摆著一个极大的铁灶。那铁灶的两边,宛如蝴蝶一般,左右分飞。旁边摆著一个极大的蒸笼。孙行者道:“妙呀妙呀,这铁灶上动的,想来是新式的风箱了。你看风箱有这般大,难怪那蒸笼放的这样高了。”   孙行者一个人正在东张西望,柜上的人看见了,怪他生得醜陋,又见他形迹可疑,便问他道:“你来这里做什麽?”孙行者道:“老孙来吃东西。”柜上的人大笑道:“这里又不是酒馆子,你来吃什麽东西?”孙行者道:“你们招牌上明明写著馆字,怎麽又说不是馆子呢?莫要来欺骗老孙。”柜上的人道:“你看差了。我们这里是报馆,并不是酒馆。”孙行者道:“你们好糊涂!老孙不懂什麽叫做报馆。”柜上的人道:“报馆是卖报纸的。”孙行者道:“老孙也不懂什麽叫做报纸。”柜上的人便将手内折的东西给他看,道:“这就是报纸。”孙行者道:“怪道老孙想功能表那里有这般大。”因又问道:“那个铁灶是做什麽用的?”柜上的人一看,咄了一声道:“那里是铁灶,那是印这报纸的机器。”孙行者道:“还有那个大蒸笼呢?”柜上的人便对他说道:“那是带机器的引擎。”孙行者听了,愈加不懂,便著急道:“这里到底有东西吃没有?什麽包子馒头,老孙都不管。”柜上的人便对他说道:“你要吃东西,到隔壁去好了。”孙行者一听隔壁便有东西吃,急忙谢了一声,走出门来。忽然看见门外路旁停著无数的大粪箕。粪箕的柄都放在地上,下边都装著两个轮盘。孙行者一想:“怪不得这里道路这般清洁,原来用这样大的粪箕打扫过的。”正看著想,忽见东边一个人,拖了一个粪箕跑来了。粪箕里端坐著一个人。孙行者一看,不觉大笑,叫道:“好笑,好笑!怎麽这里的人坐在粪箕里的?想来嫌他生得龌龊,载去不要的。”旁边的人听他自言自语,不觉也好笑起来,因对他说道:“这是东洋车,不是粪箕。”   孙行者刚要问他什麽叫做东洋车,忽然听得“丁”的一声,回头看时,连忙拔了脚便追,口中乱嚷乱叫道:“三太子!三太子!你也到了下界来了麽?怎麽踏著风火轮,跑的这样快!”随叫随追。看看那哪叱太子,只顾向前,全然不理。追了一阵,见追不著,立住了脚,要想再看别样,只听後边又是“丁”的一声,连忙回头,只见那哪叱太子又从後边来了。孙行者连忙转身叫道:“且慢且慢!老孙有句话和你讲。”说时迟那时快,早已到了面前。细细一看,“啊呀”道:“怎麽老孙和你几时不见,你这孩子便生了鬍子了。老孙还记得,你从周朝到了唐朝,依旧是个孩子。怎麽这几时,便老了好些?”要待问他,那风火轮早又如飞过去。刚看他过去,忽然前面又来了一个。孙行者失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孙的拔毛法,也被那孩子学了去了,不然,那风火轮那会这样多呢?”   孙行者正在胡思乱想,忽见前面又有一人,踏了风火轮前来。他便大叫道:“了不得,了不得!观音菩萨怎麽也改了装,借了风火轮下凡了?你看他戴著翠羽宝冠,拖著羽衣仙裳,比前更觉好看了。”说声未了,只见横街上忽然撞出一个粗人,猛然向前一跑,刚刚撞在那风火轮上,将那轮上的观音菩萨撞倒在地。那旁边的人齐声道:“脚踏车倒了,脚踏车倒了!”孙行者不懂,寻思道:“这明明是个风火轮,怎麽叫他脚踏车,难道他也学时髦,取了个别号不成?”那粗人见撞倒了人,闯了祸,转身要逃,只见站在街中的红头大汉,和那高房门口同样的一个人走了过来,一把拖住,将他踢了两脚。那人还要强,又将他敲了两拳。孙行者十分愤恨道:“那大汉好没理,别人撞倒了车,撞倒的人倒不响,关他甚事,要他这样多事。”一边想,一边要去招呼那观音。只见那观音早从地上立了起来,看一看车,踏上去又飞也似的去了。那大汉见撞倒的人既已飞去,便也放了手,将那粗人又踢了一脚。那粗人便抱头鼠窜而去。   孙行者便问旁人道:“那大汉是个什麽人?他在这里这样作威。”旁人道:“这是管路的巡捕。”孙行者道:“路都要管,难道怕他跑了去不成?”旁人道:“不是这样说,是管那路上来往的人的。”孙行者道:“来往的人管他做甚,难道怕他走错了路?”旁人道:“正是这样。你初来这里,还没知道这里的情形。这里是个通商地方,往来的人多,又有各种各样的车东驰西走,倘然没有人招呼,必然闹的不成样子了。”孙行者一想,倒也不差,只是看他待人太粗暴一点。   因又抬了头望各处看望,只见前面路上,又有一个人推了一辆小车,上面摆著铺盖行李。孙行者细细一看道:“悟能来了,悟能来了。那小车上想是师父的行李了。那个呆子好作怪,他不挑著走,倒推著跑了,老孙且不要叫他看见。”便使了个隐身法隐在这里,看他推往那处。便念动真言,撚了隐身诀,隐在一根柱子背後。看看猪八戒推了小车,将走近三岔路口,那管街的巡捕伸起了一只手,口中喊道:慢,慢!”猪八戒那里懂得这种规矩,侭管向前推来。那巡捕见他不肯听话,便走近去,在猪八戒的背後拉住他的两只大耳朵。猪八戒被他拉住了,走又不能走,要待放下,又怕那车子倒,只得涨著脸,星著眼,咽著嘴,像杀猪一般的叫将起来。   孙行者一看,不觉又气又好笑。正待出去解围,只见记那大汉早放了手,那呆子也推了车走了过来了。孙行者便暗暗地跟著,又走了一段路,见他走得满头是汗,将小车放了下来,口中自言自语道:“这里的人好胡闹,不知弄些什麽鬼,东也不许人走,西也不许人停,又遇著了这样的糊涂道路,两边都是一般房屋,又是处处可通,左转了也是如此,右转了也是如此,记又记不清,认又认不得,教我怎样才好?师父呀!师兄呀!你们都好,轻著身子都跑了那里去了,叫我一人受这个累。”说罢,便坐在街沿上不走了。   孙行者依旧隐在旁边看他。他见街上往来的人,便一个人又胡言乱语起来,忽然哈哈大笑,忽然拱著手念佛,忽然又蹙著眉头,似乎要哭的样子。孙行者暗道:“呆子,呆子!今朝到了这里,自然更觉呆了。”忽然见他直跳起来,叫道:“好了,好了!师父坐的那白马来了,怎麽他背上不驮人,後边倒拖一间小房子。你看那小房子好不光辉,有窗有户,十分精致。”忽然又失声道:“不好,不好!他几时瞎了眼了,带著这个遮眼罩。”孙行者一看,见他说的倒也不差,惟想世上的白马甚多,那里便是师父骑的那匹。而且我们师父是閒散惯了的人,那肯坐在这麽小的东西里,因便走近前面,从那小窗里一看,看见里边坐的果然不是师父,倒是一样怪东西,不觉吃了一惊,自己寻思道:“那小房子里坐的那人,头上戴著盆儿样的一个帽子,盆儿上出了许多红的须,须上又摆著大大的一枚樱桃,後边又拖著小小的一根鸡毛帚子。身上穿著四面出须的黑衣,胸前背後,绽著两块四方的枕头顶,头颈上挂著一串念佛珠。看他似人非人,不僧不俗,想来定是个妖怪。”   正在冥想,忽听得那呆子在後边大笑起来。孙行者忙过去听时,只听他一人又自言自语道:“那猴子又在那里弄什麽神通了。好好的东西,你不规矩点儿坐,倒转著身子,藏著你的毛脸儿,露著你的屁股儿,虽然扎上了许多金儿银儿珠儿翠儿,难道这飞红的屁股,老猪认不得你吗?”孙行者一听,连忙回头时,只见後面又来了一匹马,拖著一张极大的太师椅,椅上坐著一个绝色的美人,面上果然擦得飞红,便骂道:“这呆子好糊涂,无缘无故,又扯到了老孙身上来了。”便轻轻地走到他背後,要想像那红头大汉扯他耳朵的时候,哧他一下。忽然听得他痴痴癫癫一个人又在那边说道:“这一个人的脚好奇怪,既然这样粗了,又怎麽这样短?既然这样短了,又怎麽这样粗?”孙行者一看,见有两个人并著身子走来,卻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头上戴著一个有屋檐的帽子,颈後披著一篷的头髮,身上穿著一件淡蓝色的长衣。那长衣好生奇怪,又不似袍,又不似直裰。足上穿著一双皮履。那女的头上也不挽髻,也不簪花,背後拖著一条三股辫的头髮。上身穿了件黑襖,下身束了条黑裤。看他两脚,果然奇怪。长里不到四寸,阔里倒也有三寸有半。孙行者一想道:“好了好了,这次可被我报了仇了。”便忙在他身後退了隐身法,走了出来。见猪八戒还是只顾看那女人的脚,便将他的长嘴上用力拍了一下,骂道:“呆子!你只顾端详那女人的脚做甚?他的脚,便是你的脚。你看得见别人家的屁股,难道看不见自己的猪脚吗?”猪八戒被他突然一拍,哧得怪的一声叫了出来。谁想这里猪八戒一叫,前边路上也听得怪的一声应了。孙行者连忙抬头看时,见有一个人推著一辆小车,小车上睡著两个猪,一路推来。那猪只顾怪怪的叫。孙行者便拍手笑道:“妙呀!呆子你看,方才你推了小车十分苦,现在有人推了你,你倒適意了?”   猪八戒见是孙行者,便也骂道:“贼猴子,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倒扯上老猪一大篇话了。”孙行者道:“你好好地谁叫你扯上我来?”猪八戒道:“哥现在也不要说我了,我们快计较计较,看到那里去打个尖儿才好。天也不早了,我推了半日,肚子又饿,人又多,路又不明白,推来推去,好不吃力。再推了半日,便要将老猪累死了。”孙行者道:“你累死我甚事?老孙要去了。”猪八戒著急道:“好师兄,切莫要去。你是轻身光体的人,去了自然无碍,叫老猪一个人守著这些行李,如何是好?你若要去,我也放了行李不管了。”   孙行者一想,那呆货竟然做得出来,如果他真个丢了行李,到师父面前必定又来赖我,不如帮著他找一家客店再说罢。因便应许了猪八戒,叫他推了车,跟著自己走。猪八戒说道:“哥,现在我们到那里去?这样走,一年也找不到住处里。”孙行者道:“你莫管,且待老孙去问一个人来再说。”说罢,连忙走到一个店家门首,打了一个问讯道:“请教施主,这里可有客店没有?”那店家的人见他这副样儿,忙摇手道:“不晓得,不晓得。”再走一家,也是如此。孙行者动气道:“这里的人怎麽这样无情,问句话都不肯回答的。”又问两家,才有一个人告诉他道:“这里不叫客店,叫做栈房。你要住处,你只看那招牌上有个栈字的便是。”孙行者便谢了一声,出来将这句话告诉了猪八戒,要和他去寻个栈房。猪八戒道:“不对,不对。猴子你这番也上了当了。那栈房是放东西的,怎麽好住人?你去问,不但问不到住处,倒被他骂我们是件东西了。”   正在说话,恰好推到了一个巷口,上面横著一块招牌,写著三个大字,叫做“鼎升栈”。孙行者一看道:“且莫管他,待老孙进去问问再说。”猪八戒连忙放了车子,等他进去问,不多时,见他摇著头出来了。猪八戒问道:“怎麽样?”孙行者道:“不行,不行。”猪八戒道:“是不是,我说那个人骗你,栈房那里是住人的?你不信,定要去问,现在怎样了?”孙行者道:“呆子,你那里知道!”猪八戒道;“方才我在黄浦滩上推来,看见许多人扛著东西,都说是送去栈房里的。”孙行者道:“呆货,你不要胡说。那栈房住倒是住人的。”猪八戒道:“既然住人,我们为什麽不就住在那里,你又说不行呢?”孙行者道:“他们说现在住满了人,没有空房。”猪八戒道:“这样还好,我们再找一家罢。”孙行者道:“好,好。”於是,猪八戒又推了小车,孙行者跟著,一路向西走去。又问了几家栈房,都说人满了,不能住。孙行者道:“既然这里的栈房不能住人,我们不如借个庙字住一住。”猪八戒道:“哥说的是。”於是两人又只顾找那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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