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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柳非烟-清-天虚我生

《柳非烟》 [清] 天虚我生 著   第一章 突来之客   姑苏城外,有一处极大的花园。其地面积可五亩,园内有池一泓,碧划玻璃,蓝拖绮彀,每值六月初旬,荷花盛开,仿佛变成了个香海。两岸垂杨绿的可爱,掩映着飞楼高阁,看去不知有多少处数。   往来游人,都是些华贵眷属,云裳水佩,各斗鲜妍。凡是到此地的人,心中除了留连景物,爱玩风光以外,别无遐想。   内中单有一个绅士,独自一人,在湖亭上靠着回廊,对着一池的莲花莲叶,在那里出神。那些红裳绿鬓的游女,望他身边擦着走过,他也一些不觉。正因荷花深处,有一对鸂鶒泳出来。他那眼光,就移在那鸂鶒身上,跟着他渐移渐近。只顾低着头看,猛不防背后有人伸过两只手来,将他拦腰抱起,飞也似的,向前面假山洞里奔去。一时措手不及,自己的脑后又被那人下颈压住,毛刺刺的怪痛,转不过去,只得嘴里说着: “莫恶作剧!莫恶作剧!”那个背后抱着的人,只是吃吃的笑着不理他。一直奔到一所幽僻的院子里,才把他放下地来,道: “施逖生,你今儿也被我撞见了么?”施逖生看时,这人并不认识,一嘴的落腮胡子,状貌着实可怪。因正色道: “我与你索昧生平,怎的在这稠人广众之间,和我开这顽笑?可不是无礼太甚!”那人却也并不辩白,仍笑着说道: “谁教你抛下了心爱人,一个儿赌气跑到这个所在,惹的我好寻?如今没有别的话讲,你拿什么谢我?我有句很密切的话告诉你。”   施逖生道: “你这些话讲的很诡异,谁教你寻我来?你有话什么地方不好讲,又怎么不正正经经的和我讲,要用这玩皮手段,抱挟我到这里来?你到底是什么样人?须知我也是个有体面的绅士,回来不要翻了脸儿,使你下不去呢。”那人正色道: “施逖生,你难道真的不认得我吗?你站着莫动,我终究教你认得我。”说着回身转去,把那院子门砰的关上,转身用背将门顶住,一手扯过施逖生,一手向腰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直对施逖生脸上道: “你可信得我认不得?”说时迟,那时快,施逖生瞥眼见那件东西,不是别样,正是个要人性命的手抢,不禁阿吓一声,面无人色。   第二章   没情理之举动   那人却嗤的笑了起来,道: “施逖生,你不是这手枪的原主人么?你把他送给谁的,你难道便忘了吗?”施逖生猛省道: “阿吓,你敢是我那恩人陆位明么?但陆君是个少年,半年不见,断不会变成这个模样,连影子脾气儿都分毫不像了。你莫是害了我那恩人,前来冒充我的。则你实是个恶人,我喊警察捉你官里去。”那人道: “禁声,我实告诉你,我是从侦探家学了个易容术,所以连说话态度,以及脾气儿都照例应得改变,那亭子里人多,我和你讲不得话,我又怕你认得我,叫出我名字来,我如今是个罪人了,倘或被人认破,可不要真的捉将官里去,所以我才使用着顽皮手段,弄你到这幽僻的所在。这里好在人迹不到,你我本来可以谈得几句,只是被你耽误了许多时刻,你看天色已经晚将下来,这园门便要关了。匆遽之间,也不能细谈,你少停一刻再走,我如今先去了。你出来,便到闸门水口,第四号船上来看我。但千万不可失信,失信则不利于足下。”说罢,那人早将手抢藏入袋里,开了门先自去了。   施逖生先时如被梦魇,见他去后,方始觉悟。听那垂杨里的晚鸦,哇哇的叫个不住,胸中直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打个不住。一头走出院子,一头盘算,不知不觉出了园门,随着石路走去。忽然站定,自念道: “我如今往那里去?回寓呢,路途太远,进了城去,断不得再出城来;若便到那第四号船上去呢,我看那人决计不是陆位明,他虽说用了易容术,所以如此,但又说自己是个罪人,陆位明犯什么罪?这不是个破绽么?我去定是凶多吉少,不中不去,不去。”他讲到第二个“不去”二字,不禁便毅然的放出声来,不防背后早有个人应声道:   “我也知道你是不去的。”施逖生吃了一惊,回头看时,不是别个,正是那个满脸落腮胡子、形状诡异得很的那一个冒称陆位明的恶人。他又用出那种强硬手段,一把捉住了施逖生臂膊,道: “去,随我去!”   此时施逖生也无别法,只得踉踉跄跄的,随着他去。到了水口,已是天黑。那人向水口叫了一声: “穆西儿!”早有人应声,提个灯钻出船来。那人硬让施逖生先下了船,才扑地跳入舱来。那只船本来不大,船身又轻,因他这一跳,便淌淌荡荡的动个不住。船里又无灯火,施逖生头眩极了,万万忍耐不住,只得摸索个好靠的地方靠了。   一会儿那船仍是摇晃不定,心中骇异得报,隐隐听得船底下水声汩汩,才想到这船是已经开行了的。因大恨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恶人,断断不是陆位明。陆位明那里有这种没情没理的举动!你挟的我什么仇,也得讲个明白。你如今持要弄我到那死去?”说着双足蹬个不住,正怪没有人理他,以为那人已不同在一处,伸手摸去,却准摸在那人毛刺剌的落腮胡子上。忙缩手,那人已哈哈的大笑起来。   第三章 青年妇人   划刺一声,船里面忽然放了一片光明出来。施逖生坐在黑地久了,不禁眼光为之撩乱,瞳人里刺的怪疼。揉了一眼,举眼看时,那落腮胡已不知那里去了,对坐的一人却是一个青年妇人,满腔笑容的,放出娇声道:“施逖生,你不认得落腮胡,认得我吗?”施逖生益发迷惘,道: “这,什么意思?落腮胡诱我到此,其意何居?”那妇人嫣然的笑道: “落腮胡么,你当他冒充陆位明吗?你不信,你问问这落腮胡。”言已,那妇人忽然伸起那纤纤的玉手,手里握着一个罗帕裹成小包料,兜的向施逖生脸上打来。施逖生不妨有此举动,以为又是落腮胡的炸弹,不禁直跳起来。   那一个小包料,恰恰落在施逖生的手儿里。施逖生觉着这小包轻如无物,打量是个空包子,欲持抛去不看,只听那妇人抿着嘴笑道:“你试打开来瞧了,你不打开,你始终也就如睡在梦里一般。不但你不耐烦,便那些看官们也不耐烦极了呢。”   施逖生自在园中时,得此梦魇,神魂颠倒,恍惚迷离,以至于此刻,凡所遇之事,所历之境,悉属不可思议。及至此刻,已真是老大的不耐烦了。但这小包料既在手里,想来这里面,不定是包的绿气,就此熏死我的。若果然是绿气,一下子熏死了我,倒省了许多的懊闷。主意既定,便拼着死命,斗胆的把那手帕打开。不看犹可,这一看时,竟把个魄落胆碎的施逖生,忽地变了个福至心灵的乖巧种子,扑的向那妇人跪下道: “恩人,你莫怪我,我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真该死!”   原来,那妇人不是别人,便是那个落腮胡子。那落腮胡又不是别人,便是那施逖生的恩人陆位明。方才不是施逖生说陆位明是个少年,不是落腮胡,又不是个妇人吗?便是陆位明,用了易容术,既变了落腮胡,何以又变个妇人?岂不是陆位明有意作弄施逖生呢?这个问题,不但看官要问,著书的要问,便是那当局的施逖生,也忍不住要问了。那妇人不慌不忙,叠起两个指头,讲出一番话来。有分教一一依着水浒的体裁,此处应该诌上两句诗句,下底便接着道“且听下回分解”,这些体裁都是作小说的恶作剧,如今那妇人却能体贴看官们的意思,便毫不作难,对着施逖生,讲给看官们听了。   第四章  怪客之来   此时那船已停泊不动,仿佛已在一荒港之中,四边寂无人声,惟两岸草虫吆吆不已。那妇人正与施逖生并对着一条洋烛,慢慢地讲道: “施逖生,你须知不是我有意作弄你,我因为做了罪人,缉捕我很急,不能再把真面目教人看见,才变了落腮胡的样儿,因你不信,所以趁只黑暗里,又变了这个模样,本当早经打个火,教你见了我好明白。因这船还在热闹湖里,怕你大惊小怪的,坏了我事。我刚把那落腮胡包在帕子里去,却被你一手摸着,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幸而已在荒僻地方,还不妨事。如今你见了这小包里假胡子,对着我这烛光下的真容貌,你该明白了么?”施逖生此时已深知那妇人实是陆位明的变相,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罪人,却倒底不明白他犯的是什么罪。因忍不住道: “陆君,你用这易容术遮人眼目,又口口说自己是罪人,却是什么缘故?此来却为什么事情?此去又到什么地方?”   陆位明道: “这事难怪你不明白,我如今到了这荒僻地方,可以告诉你了。”因喊道: “穆西儿。”当见一个小厮,钻入舱来。陆位明道: “你到船头上留心看着,倘有人来,咳嗽为号。”穆西儿应着去了。陆位明才低声向施逖生说: “那日你在深林中,遇着那凶人卫默生时,他把那个明晃晃的刀子,逼着你。你拿着这手抢,不敢施放,倒反丢的一丈多远,眼见那刀子已是到你的头皮上了。我路见不平,才拾了你手枪,击中了他的手腕。他狂窜而去,你把这手枪便赠了我。嗣后我也不曾见你,你又不曾见我。那以后的事,自然不明白了。谁知卫默生被我一枪之后,他恨你到了极处。这日他集了许多无赖,在百胜桥下等着,希图结果了你的性命。却又鬼使神差的,把我不知不觉引到这个区处。我见那厮引着五六个人,伏在桥下,心里知道有些奇怪,便把手枪摸在手里,开了机关,也伺在桥侧看他待怎么样个举动。猛不妨背后有人,把个索子在我头上一套。我待回身时,早回不得。他那一干人,便蜂拥而来,把个巡捕灯向我脸上一照。我疾忙避过灯光,用力看去,那提灯的正是卫默生。他们既要置我死地,我也便不能再让他们。一枪一个,应手而倒。再回身一枪,我那头上的索子,忽地往后一坠,我也早倒在地下。急忙套出索子,远远地早见许多灯笼火把飞拥而来。我便扑身跳入水里,隐隐听得岸上人声嘈杂,中有卫默生的口音说: ”杀死五命的重犯,便是素来认识的陆位明。“我初意黑暗之中,卫默生必不致认得出我。及致听他指出我的名字,我这一急,几乎呼吸不灵,险把个河水一齐灌在肚里,直至岸上人声寂静,才游泳过一里多路,爬起岸来。逖生你想,那时节幸而不是个你,若是你,只怕早已化为异物的了。”   施逖生因叹口气道: “好危险呢,我也因卫默生与我夺那美人之故,险些身遇不测,幸而当日遇着你这个恩人,方才得免于难。但是我由此见机,才知道天下的尤物,简直是个祸水。所以我从那一日起看破了,便避到这姑苏地方来的。但心里终有点恝置不下我那美人。如今落在这凶人手里,不知道他的性命,也可保不保呢。”陆位明道: “我也是为着这个,放心不下,早想去望望你那个心上人,却恐卫默生在那里不方便,也就没个方法。又怕官府捉我,我便投入教会里去,却好这教士,乃是个老侦探,他很爱我的侠肠,便授了我这个易容术,教我帮助他做侦探。我自得了易容术之后,便扮做个卖花婆子,往你那心上人的家里,好客易得个机会,才把你我前后的事故,告诉了他。可怜你那心上人,自你绝迹之后,他竟被卫默生玷污,以至今日,他说本待早死,但因为不知道你的消息,死了又不瞑目,所以托我必得找寻着你见他一面,他把心地对你表明白了,说便死也瞑目。我因可怜着他,才来找寻你的。此去便是回到故乡,请你与那美人一面,便算尽了我的义务罢了。”   施逖生听了这番言语,如痴如醉,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月听远远的荒鸡乱号,其时已将黎明。忽闻船头上咳嗽声,两人便截然不语。静候半晌,不见别的响动,陆位明心里疑惑,钻出舱去一看,原来穆西儿已经睡熟在船头之上,晓风拂拂,吹动他头上的短发,鼾声呼呼。背上着了一天的露水,肩衣上露出一片黑痕。心里不忍,便推他醒来,道: “穆西儿,这风地下睡不得。你醒来,天明了,咱们开船罢。”那穆西儿才猛醒过来,口中答应,犹咳嗽不已。解维拔篙,但见旭日之光,已如一片红霞,照在远远之阳面臭。   第五章 施逖生之敌   距江苏省城,约四五百里有一个绝大的都会,这都会里面,有一个绅士。这绅士不是别个,便是陆位明口中所述,当日在森林中拿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要杀害施逖生的卫默生便是。这卫默生何以与施逖生有这种嫌隙?说来话长,倘不厌我絮烦,当追述其梗概。   卫默生的有贝才,施逖生的无贝才。在这都会之中,都是占着独一无二之地步。财与才本来是个死敌,却偏偏的在这二人中间,又夹着一个爱才不爱财的绝世美人。又偏偏在这美人之上,又压这一个爱财不爱才的积世老虔婆。趣向既不同,而性情又各异。那美人的心中,只有一个有才的施逖生;那虔婆眼中,却只有一个有财的卫默生。若使卫默生竟爱上了那虔婆,倒也是芥珀相投的了,却偏偏又爱上那爱才不爱财的绝世美人。这美人的名字,叫柳非烟。那柳非烟的一心一意,却只在施逖生身上。任你卫默生是个招财童子转世,他也不把他瞧在眼里。有时老虔婆问他的主意,他早也说愿嫁施逖生,晚也说愿嫁施逖生。若提起卫默生三字,他便连个老虔婆也不认他做妈了。你说这个柳非烟的心性儿,可是老虔婆耐得的吗?幸而那老虔婆是靠他做摇钱树的,不敢把指尖儿去弹他一弹。只有指唆着卫默生驱逐了施逖生,好教柳非烟死心踏地,搬运卫默生的资财。但是卫默生也乖巧的了不得,当初很利用着施逖生,总说是因为有着施逖生,所以他不犯着多化费钱。其实卫默生虽是个财主,却是个悭鬼出身。那老虔婆本来不妨下个逐客令,把施逖生屏绝了,但是柳非烟的脾气古怪,施逖生在这里,他还肯帮着老虞婆弄卫默生几个钱;若是施逖生居然屏绝了出去,柳非烟必然与老虔婆拼死命,莫说不肯替他弄钱,只怕那一株摇钱树,也就此扑地倒死了。所以这卫默生也要博柳非烟的欢心,对于施逖生,也就不敢有拈酸吃醋的状态。那一日深林之中,以白刃相向的缘故,卫默生也出于不得已。因为老虔婆说施逖生要毒死自己,所以便成了个死敌。那里知道施逖生不死,那柳非烟的生路却从此得了一线之因。   陆位明与施逖生本不是个旧相识,他替施逖生出死力,其实是替柳非烟出死力。柳非烟在幼稚时,曾与陆位明共读,非烟与之颇莫逆。不过非烟的文才高出位明之上,位明舍击剑游泳而外,别无他能,尝以武士道自居,早日也有娶非烟的意思,但非烟不属意于他,位明也就罢想。但是心里总爱他到了极处,只愿一生一世,能够非烟感他的情,朝夕聚在一处,谈谈讲讲,也就和夫妻一样。所以要替非烟找个情人,又和自己做个朋友,那就心满意足。后来看出施逖生是非烟的爱物,位明也就很自欢喜,极愿作成他两个,自己在中间做个两造的恩人,岂不很好。所以此来早与非烟计议定当,现在当施逖生之前,也就不禁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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