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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玉楼春-清-白云道人

  吟罢,众皆称妙。第四就是卞嘉。他拈得是燕剪,韵分依字,亦遂吟一律云:   差池两羽弄春晖,恋社还寻旧字归。   贴水掠来疑裁绢,入云裁去欲成衣。   帘前双股开还合,袷后友输是也非。   可恨离肠揉不断,落花飞去总依依。   赋毕,众皆称赞好捷才。第五就是妓女蒋兰仙,也赋一律,题是鱼梭,韵分哦字:   池边公子柳中过,池内文人学掷梭。   动处穿萍疑织浪,静时依落亦纵波。   临渊羡处空惆怅,戴月归来费揣摩。   只有幼与愚齿折,误听泼利罢吟哦。   吟罢,各席称好。第六是王子隽,拈题是蝶拍,韵得春字,即吟一律:   翩翩两翅粉光匀,歌舞场中度此身。   声到慢时应赴节,缨从拂处若含颦。   有时停板风前待,何处当筵草际寻。   试约周郎与同梦,花房柳幕各生春。   吟罢,众人称道佳作佳作,风流恰与晚娘兰娘鼎足而峙。那第七位是妓女秋翠。王子隽送过酒,秋娘接了,拈题是海棠花,韵分中字,即赋一绝云:   莫雨无香犹有痕,须知有韵在园中。   太真妃子三杯后,衬此娇枝两颊红。   吟罢,连忙把酒送到卢杞面前。   这末阄却剩得水仙花题目,韵分郎字。只见卢杞接杯在手,只呆呆的举杯停目,三板不成,渐至四板五板。左右已是连累罚过三杯-看看到六板将绝,还不像诗成的。左首坐的张愚谷,只得向卢杞道:“盟兄名邦异材,何吝赐教?弟鼠量已盈,难再饮了,望见教为感。”卢杞面皮涨红,过意不去,只是做不出。看官,那卢杞也是青衿,为何四句诗做不出来?因他平日只用心于八股文字,起承转合,如何晓得诗有三练,练句不如练意,练意不如练格,种种微细的道理。所以六板既绝,只字没有,只得遵依令官,出席听差候罚。合席俱罚三大杯。左右二人陪罚过了,这边说:“想是得罪卢兄,故意不肯赐教。”那边道:“我们淡劣之才,想是不堪教训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卢杞站在旁边越觉没趣。卞嘉与众人为罚酒过多,个个饮得酩酊潦倒,都要到山前困步,醒一醒酒再坐,说罢一齐起身。在卢杞入席半日,却不曾吃得半杯酒、尝得一品肴,本性原是贪杯,况又枵腹来的,说不出一肚皮气,也只得随众人下山闲步。肚里疑众人行这个令,分明是要奚落我,已有八九分不悦了。恰又遇着一个恶少,穿着大红夹袄,一路摇摆着来往妇女,众人都厌恶他。邵卞嘉已有六七分酒意,遂口诵二句道:“胸中多臭粪,腹内少文章。”这不过是厌那恶少的气习。不料那卢杞听了,错认“卞嘉是有心讥诮我”,便勃然大怒,不别众人,忿忿而去,说:“我若有一日得志,誓必杀尽此辈。”及更席时,不见了卢杞,卞嘉遍寻不获,大不过意。归时,又令家人访问寺院各寓,欲亲去答拜,要送程仪请酒,不意踪迹全无,只得罢了。   怎知卢杞怀恨发愤攻书,五六年遂成名士,后来许多官吏士民受他大累。不知卞嘉如何躲避,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页   第二回玉口神奇术成名痴秀才穷途哭遇   话分两头,且慢说卢杞一段话。今日再表一个极奇的术士,也是来谒卞嘉的。   却说江西建昌府麻姑山,有一个丹霞洞,相传是个仙迹。离洞数十步,小桥曲水,有几家隐士山居。内中有一人,姓李名亻屋,道号虚斋,性好山水。一日,到吉安府永嘉县玉笥山闲步,遇一道者,传授他鉴视气色知寿夭穷通的妙术。归家将此术小试,屡试屡验,求相者拥挤不开。一日在自家门首,见一人匆匆前过。他一眼溜着,忽然分开众人,如飞赶上,将这人拖住。那人吃了一惊,李亻屋不等他开口,将那人拖入门,拂椅安坐,口称:“太史公何来?”那人摇头道:“兄莫错认了,小弟是落难之人,如何尊称为太史公?”李亻屋笑道:“台翁言小子错认,但小子看尊貌天庭饱满,日月来垣,年方舞象,便当手拾芹香,观光上国,虽未与鹿鸣之席,亦能食廪饩之粟。如今该第四次观场了,是也不是?若道得是,后面妙境尽多。请问高姓大名?”那人道:“学生姓欧阳,名渐,字鸣卿。十三岁入庠补廪,今年二十五岁,先是进场三次,先生之言大约有验。只是说四次的场,学生今岁府里不曾录遗才,又无盘费去赶。人情恶薄,馆主人见今年没有科举,不但借贷不肯,连来岁馆亦辞了。昨晚心绪不佳,吃了几杯酒,把学生严课一番,反被主人大怒,连馆童也讥诮许多冷言淡语。我想大丈夫不得志,见笑鼠辈。况年近三旬,尚未有室,适才起个短见,欲问莲花峰茅庵中做个头陀消遣。”李亻屋笑道:“台翁之言,不是有志气的念头。据小子细观尊客气色,似蛇绕于天乙贵人之上,不过六十日,便开云见天。今科秋桂第一枝,非公不能扳折,此去联捷无疑。今试为台翁卜一先天数,看有甚机会进场。”就把壁上贴的诗稿信手拆一字来,不觉大笑道:“怪哉,数主东南方有贵人提拔,有奇遇入场,发解无疑。”就吩咐备饭款待,又伸手去开那钱柜,将平日所得之银,尽情取出,恰有十二两之数,双手递与欧生,送为路费。家人摆出饭来。宾主吃罢,李亻屋道:“试期已迫,今日尚可赶行五十里,不敢久留了。”欧阳渐收了程仪,起身谢别,忙忙前去,行四五日,已到省城。   那日已是夜分时候,一时找不出下处。他心性是爱洁净的,又不肯宿歇商店,暗中东走西望。见一古庙,三面墙壁俱倾,隐隐露出些灯光来。欧生便捱身进去,推那一扇小门,原不曾拴,步将进去。中间是关帝神像,两旁是卧房,东边一小侧厢做厨房,有一老道士在灶下煨火。欧生道:“老师长,小生是远来投宿的。”连叫几声,并不答应,但见他点点头,摇摇手,又指一指。原来是个重听的。欧生又把投宿的话嚷与他听,告声相扰。也不想吃夜饭,拿着灯照到左边小房里,有现成的草铺。解开被套倒身睡去。忽梦见两亲走到面前,犹是贫时光景,凄然可伤。及醒来想起两亲,又想年已及壮,尚未有室,虽承李老美情,资助盘费来此,计场期已在三日之内,未知何由进场。遂不觉放声大哭。自二鼓哭到鸡叫方止。   忽惊动了贴壁一位官员。原来这庙靠着皇华馆。那官员是个广东潮州人,姓冯,名之吉,号迪庵,甲辰进土。生平一清如水,又敢做敢为。现蒙钦召掌堂都御史,驰驿进京,连日被抚按请酒厌倦,那夜又是一个同年请酒,饮到半夜方回。因连日劳顿,正要熟睡,却被欧生哭声聒得一夜不曾合眼。他平日固是盛德长者,却又是极躁暴的性子。疑是地方官不曾肃静,驿丞不小心,致客人酗酒撒泼,心中大怒。天明便写手批,差听事官拿地方总甲驿丞,立要这夜哭的人到案。此票一出,驿丞吓得魂飞魄散,保甲吓得胆战心惊,四面八方沿门捱户,一时查不出来。知县闻知,亲来捕捉。还喜欧生哭声未止,就有人捱察出来,说是庙中哭的声音。驿丞同八个公差一齐拥入,老道人唬个半死,欧生兀自拥衾呆坐,眼睛尚是红的。起先是三四个人到房内一探,便大喊道:“宪犯在这里了。”欧生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唤我是个宪犯?”未及开言,忽见一二十人蜂拥而来,一条锁链套在颈脖上,拖下床来。众人替他披衣穿鞋,拿到驿门。此时轰动了南昌一省官员,都来候问。到馆门时,听得冯公便服坐堂,怒容可掬,各宜俱不敢传禀,未得相见。   但见听事官喝道:“拿到犯人解进。”把欧生带到丹墀跪下,众人吆喝如雷。冯公把案一拍道:“你是什么人,敢在皇华驻扎之所黑夜号哭,是何道理?”欧生禀道:“生员欧阳渐是来应举的,不知大人光临,有失回避,致于天怒。”冯公喝问道:“既是应举生员,后日便是头场,不去静养,却在这里胡啼乱号,难道哭下个举人来么?”生又禀曰:“生员正为着场事悲伤,更有一天苦况,不堪细诉。”冯公道:“也罢,你既是应举的,我如今先考你一考,通不通,我自有说。”叫左右写五个题目来,说道:“不须起草,以点香一炷为度,香完就要交卷。”欧生五题到手,真个不起草稿,不加点,一挥而就。及做完交卷,香尚有寸余。冯公接来一看,还只说是先完了一二篇,及看下去,却是五篇俱完,篇篇如锦心绣口。不禁失声击节道:“奇才,奇才。”站下位来,忙吩咐讨衣冠皂靴来,更服相见。   一霎时件件取到,装束如新郎一般。欧生要行廷参礼,冯公却再三不肯,谦让许久,然后行个南北立接的礼,揖罢安坐。忽见听事官禀道:“门外各官齐来伺候。”冯公道:“且回他下午相见。”书房就取白牌一面挂出,上写一应官员俱于下午参谒。众官方才各自回衙。   且说冯公待茶后,即吩咐备酒。须臾入席,饮了几杯,欧生方把一段情由,及遇李亻屋并哭泣始末,一一呈诉。冯公道:“原来为此,这个不难,且开怀畅饮。”二人直饮到八分酒意,方才撤去酒席。冯公就取牌票来写道:“建昌府廪生欧阳渐,宏才巨儒,仰本省学道补名送院。”写完,遂令知府将此牌谕转达学道,命他补送入闱。知府立刻将此牌呈示学道,造册补送人闱。冯公又取白金百两与欧生,为春闱之费。欧生拜谢告辞,冯公送至仪门而别,欧生仍回庙中。只见南昌知县差八名皂快请欧生更寓。八人轮流更役,补陈食物,色色完备,又赠白金五十两。及进场后揭晓,果然第一名是欧阳渐。他也不回家,一直进京。春来会试,中试二甲第四名,选入翰林院。不半年,居然学土之职。所以轰动了江西一省,都说李握真是半仙,因即起他一个道号,称为玉口神,是说他开口灵验的意思。   一日,李亻屋梦游帝都,欧公又频频寄书来请,遂择日起身进京不题。未知邵卞嘉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页   上一页   第三回遭绿林雪中逢侠访大盗计成就擒   却说邵卞嘉在家中无事,只是交接四海的文人洞客,结诗会,终日饮酒作乐。一日,腊月天气,下了一夜大雪。天明起来,卞嘉遂同几个豪兴的乘马上山观雪景。只见三岔路口,两个大汉子倒在雪中。看他眉宇又不像饿莩,忙带住马,着三四个家僮扶他起来,已是半僵的了。卞嘉遂不去看雪,吩咐家人扶他家去。家人道:“人是冷多热少,恐扶到家里或有未便。”卞嘉大喝道:“胡说,就是不活的,难说我们心上过意得去?”众人便不敢来开口,一步步扛扶进门,就停在厅上。叫家人取干棉衣,替二人换去湿衣,漱下几杯姜汤,二人渐渐苏醒,又灌了几杯热酒。俄顷间,便能站起说话。方请进东书房坐下,道:“恐尊体劳顿,未敢施礼,待用饭后奉揖罢。”随摆上酒饭,三人分宾主坐定,然后叩问仙乡大号并来历。那年长的答曰:“在下是江西饶州人,姓施名弘德。”指着年幼的道:“这是犬子,名绍卿。平素往来江湖。近因京中有个朋友借去五千金,将来取讨,便带一二千金纱罗绫缎等货,来到新丰驿口泊船。还未一鼓,一伙强人杀入舟中,愚父子跳落水中逃命,所有货物尽被劫去。一时又无相识可投,天又寒冷,愚父子悲哀诉与道人。有一老者见悯,送绨袍两副,款留一饭,又说此去到京不消五日,离此一百六十里地,名集贤村。有个豪客邵大官人,是个奇侠的人,俗名叫作小孟尝,专一扶危济困。你如今可投奔他,不但都中去的盘费可得,连这所失之物,或者他替你用些大力缉访得着也未可知。因此一路来找这个邵大官人。昨夜到了贵地,天黑了不及访问。欲寓客店,店中见没有行囊,不肯留宿,只得在一家门首坐了一夜。不期下了一夜大雪,冻饿交集,勉强捱得到晚,访问邵家居住,知在月浦桥下,父子相扶,逐步寻来。走了数步,被冷风一吹,在下先自跌倒。想小犬挽扶老身不起,也自仆倒在地,又冻雪中,一时不知人事。不知恩官怎生救得残躯到府,请问高姓大名?”卞嘉微笑道:“你访问的人,小弟就是。”施弘德父子慌忙倒身下拜,道:“卑人望思久矣,今承再生之恩,如何可报。”卞嘉忙忙答礼,请起坐定,斟酒劝酬。席间问了路途中的闲话。忽见门公传进一帖来,说是江西李道人拜。卞嘉看了名字,遂问施弘德道:“兄认得贵乡此人否?”施弘德把原帖看了,笑道:“原来虚斋也到这里相会。”卞嘉道:“莫不就是那术士,唤做玉口神么?”施弘德道:“正是。”卞嘉忙吩咐请进,自己到门首,拱他升堂作揖。安坐茶罢,即请施家两位相公出来相见。李亻屋见了便道:“施乡亲几时到这里,却为甚一团惊恐气色,像是失脱了货物,连性命也像再生的一般。这是为何?”一厅人俱吃了一惊。施弘德把被劫原因陈诉一番。李亻屋道:“不妨。数日内所失尽偿,四月间还有万金之获。”施弘德父子也未全信。当下摆出盛席,分位坐定,觥酬交错,直吃到半夜方止。卞嘉令童子秉烛引到西书房,服侍三人安寝。   到了次日,卞嘉唤齐大小家人三十人,各收拾铺陈行李,又带了元宝二十锭,碎银三四百两,并绸缎礼物。随请出两人,施与李虚斋用早饭完,乃言曰:“弟要往一处料理一事,烦三位相伴一行。”三人皆应道:“从命。”遂同上马起来。次日上午已赶到新丰,进龙城县寓弘济寺内,对二施道:“兄且深匿寺中,不要露人耳目。”遂打轿来拜县公,先差人将名帖投进。   那龙城知县姓郁,名有道,是甲戌进土,系卞嘉父亲乡试的门生。见了名帖,即到寅宾馆相接。揖罢呈上礼单。郁公打恭称谢,叙了寒暄。茶行三献,就问:“贵寓何处?”卞嘉道:“在弘济寺内。”又说了几句套话,起身告辞。郁公随后来回拜,少顷差人来送许多酒米鱼肉之类,又呈上即晚候叙的请帖。到晚间,卞嘉即来赴席。饮酒间,彼此感问两宅眷起居,谈了许多时事。看着将及二鼓,卞嘉道:“乞退从人,弟有密言相告。”郁公吩咐众人回避,单单剩宾主两人。不知卞嘉口向郁公耳边说些什么,只见郁公道:“领命。”说完,就辞回寓。   次日,郁公升堂,唤四个能干的皂快,叫做赵元、李祥、孙能、陆渐到案前吩咐道:“京中郭太师差官在此,发银三百两,要买真松绫二百匹。你等火速领银前去,发与各铺户,限二日内将松绫交足。”说罢,拿出了六个元宝,共重三百两,一张银票付与。赵元等领说,连忙各铺户去分派。   原来龙城县只有六家绸缎铺,当年值官的是狮子街口金员外家。赵元等先到金家。金员外道:“四兄有何贵干?”赵元道:“蒙县主所委,要卖买货物。”李祥便开出牌包,奉于金员外。孙陆二人便取出六个元宝放在桌上。金员外看了银票,大吃一惊,道:“列位牌长在上,龙县乃是小能处,虽有几家绸铺,都是寻常货色,哪有许多松绫?烦列位禀明太爷才好。”赵元还未开口,那陆渐便发话道:“员外好不晓事。官府的买卖,谁敢回他有无?况又是郭府发来银两,谁人敢担这干系!今这票与银子放在这里,等你们自去回话。”说罢就要出门,却急得金员外没了主意,只得赔个小心道:“列位息怒,在下一时直言唐突,幸勿见罪,待小弟去约齐故友来商量,少不得还要尽个薄情。”遂叫家僮去请对门葛三老来款留,众人只得坐下。少顷,那五家铺户都来与四人相见讫,就摆下五六盆鱼肉来。金员外道:“四位牌长,甚是简亵,聊请便饭。”低低向这五家铺户道:“相屈诸位过舍,非为别事。”便将银票并元宝及差官说话述了一遍。五人听了一齐呆了,大众商议道:“这货莫说二百匹,就是二十匹也买不出。如今可备一封厚礼与原差,求他商量一个回话方法。”   须臾,饭已吃完,金员外取出银十两,央葛三老送与四个差人,要求他出个回官的题目。赵元道:“盛情断不敢领,只要金员外自去回复官府,不要连累我们,便是盛情了。”葛三老又去促六家铺户凑成十两,共二十两送于四人,四人只是不肯受。葛三老道:“这二十两金薄意,聊代舍亲们一饭之敬,权且收下。若要兄独担这担子去回复官府,不但诸兄不肯,连小弟也不敢开口。待明日早堂时,烦四兄一同舍亲们进去回话,若禀得脱,舍亲再奉数金,更申一茶之敬;若禀不脱,这众铺户现带在下面,谅这干系,不但是四兄担错了。倘有所累,负外重重奉陪个礼意。四兄以为何如?”四人听了这话,只得允诺,收了银子,一齐别去。   明日早晨,四个公人带了六家铺户进县来。只见大尹问道:“绫子买到了么:””赵元上前禀道:“蒙老爷批委收买绫子,但本县是个小去处,出不得好货。这松绫是第一等细货,买的卖的从没在本县交易,现今六家铺户都拘在此,叩见老爷。”只见大尹大怒,喝道:“你这奴才不晓事,想是受了各家的贿赂,敢替他来回话。”便丢下二十四枝签来,每人各打三十。两旁皂役哈喝一声,一齐行杖,四人俱打得皮开血出。打完,就叫值年的铺户上来答话。金员外吓得战战兢兢跪上来。郁公道:“我问你,松绫每匹价值多少?”金员外禀道:“松绫价贵,每匹实价二两五钱。”郁公道:“也罢,你们只道官府要讨铺户的便宜,就三推没有。我如今再添二百两与你,可限你铺户三日内交足匹数,还有重赏。若迟一日,每人重责五十,枷号一百日。”又叫四个公人道:“今再限你三日内都要买齐,若迟一日,解你们到郭府去,少不得是这站军徒。”那四人吓得魂不附体,叩头出来,你看我,我看你,十个人都闷闷回家。   单说陆渐到家,他妻子接着,见丈夫这样光景,忙来扶他眠在床上,口里喃喃哭骂那遭瘟郭府,连累丈夫受此重刑,就去烧水烫酒。忽见他第三个兄弟王小三。酷好吃酒,若把杯在手,便是天大事也丢开不管了。因此人叫他王酒鬼。生平不务生理,专一赌博,又会说新文、探闲事,凭你人家被窝里事情,他也会缉访在肚里。是日,走到陆渐面前,叫声:“姐夫受累了,我阿舅的特来探望。但不知为何事被责?”陆渐便把大尹要买松绫被责事情,一一说了。王小三道:“如何叫做松绫?何故买不出?”陆渐道:“松绫出在松江府,绸身最重,花样新奇,与常货不同,每匹价钱比杭州的多四五钱。我们这小去处,绸客不肯贩来,只为人不肯出价钱,所以各铺都没有。除非乡宦人家,或者有买在家,也未可知。但是就有,却也没这许多。如今这样,官府叫我如何处耳。”王小三道:“姐夫且宽心,待我各处访问,或者有人买来。也未可料。”说罢便要去。陆渐留住道:“你且吃了饭去,我还有话对你说。”只见他姐姐提一大壶酒,又拿些便菜,对兄弟道:“你开怀自斟自饮,我去拿饭来吃。”当下小三拿起壶来,吃了个流星赶月,转眼之间,早已吃得瓶之罄矣,起身对陆渐道:“姐夫,我饭不吃了,且别去,明日再来相望。”只见陆渐去兜肚里摸出二两一锭银子来,送与小三道:“这是我昨日与伙计分的,你可拿去,做个小赌本,待访得有些影响,那时还要大大的送你做赌本。”小三推开说:“你我至亲,怎么说起这客话来。”便起身要走。陆渐叫浑家,将这银子送与小三。小三推辞不得,只得收了银子。   走到街上自言自语:“若得哪一处访出这货的时节,倒是一天好富贵。”忽然想:“五日前,曾见阿寿曾有一匹花绫,拿在周染青店中要染甚颜色。我在那里小解,曾听得染青师父洪儒泉说,好匹生活,是龙城县里少有的。我如今去寻这小厮,问他何处买来,或者有个消息也未可知。”算计已定,就立在李阿寿门首,适遇阿寿正走出门,见了小三问道:“三叔为何在此?”小三道:“我正要动问小哥。小人有个敝亲,今岁初逢花甲,要买一匹好绫子,送他做套袍穿的。前日走遍几家绸铺,都不十分中意。偶然想起前日曾见小哥拿一匹花绫,在染店中要染甚颜色,说是上等货物,不知小哥何处买来,乞为指示,小弟也要买一匹。”阿寿见他问这句话,满面通红,答应不出。停了一会儿说:“我没有此物。”小三是一个怪人,便不再问,趁机说道:“想是我问错了。”回身就走,内心暗想:“我前日亲目看见,为何他说没有?我今走到染店内问这绫子下落,然后再来指实问他,看他如何答应。”遂走到染店门首。才上得阶,店主人问道:“三官人有甚下落,作成小店?”小三道:“我前日央李阿寿拿一匹花绫来染,我想不曾画得花押,因此特来花押。”周染青笑道:“三官何必多虑,小店再没有差误。昨日赵太爷府中要嫁小姐,送三十匹绸缎来染,内有十匹绫,同你一匹是一般的,如今正要下缸。”小三故意失惊道:“不信他的绫与我无二,可借我看一看?”老周就向柜中拿出十匹来与小三看。小三提起一看,真个厚实紧细,花样与众不同,每匹角上有瓜子大一个小葫芦式图书打在上面。小三称赞道:“真个好货。你试拿出我一匹来比一比。”老周又向柜中取那一匹递与小三。小三把两头一看,角上图书与那十匹无异,遂叹道:“果真与我的一般。若李阿寿独自来取,你可对他说,我亲来说过了,须要三面来取,不可有误。”店主道:“三官吩咐过,谁敢胡乱与他,自然要等尊驾来取。”   小三遂别了店主,一路暗想:“阿寿这匹如何与那十匹无异?方才我问他,他脸俱红,且又白赖得慌。必是赵老官好男风,与这小厮的。”正在想思之时,恰好阿寿从巷出来,刚刚打过照面。小三装看不见,让他过去。暗想:“这小厮一定到染店里去。我且悄悄随他,看他说什么话,我好当面折他破绽。不要管,这个绫子是像骗的来头,且骗他一骗。”打稿已定,跟他行来,果然阿寿走入染店。未知阿寿说出甚话,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页   上一页   第四回忆夫君造童寻觅登黄堂暮夜遗金   却说李阿寿为何有一匹松续?说起却有个缘故得来的。原来阿寿隔壁有个姚胡子,绰号飞天夜叉,又生得一身好膂力,弄得两把好板斧,专一结交好汉,做无本的生意。靠本县的一个乡宦,做了窝家,打劫往来客商。凡有所得,便与乡宦并好汉八刀。地方明明晓得这人来历,那奈这乡宦不过,不敢惹他,只好一年抽他柴米,作为常规。故姚胡子起了家业。只是有件毛病,爱的是六块小骨头,终日住在赌场。他浑家是张待诏的女儿张一姐,年纪有二十一岁,颇有姿色。生性贤淑,见丈夫赌荡,常常规戒。做亲虽已四年,若说枕上的欢娱,一年不得几回。隔壁李阿寿只有一个老母,年已六十余岁。阿寿自十二岁上替张氏买东西,得她一二碗饭度日。   一日,张氏见人抱个孩儿,触她春梦的念头,便央他到赌场寻丈夫,常把丈夫拿来的物私与阿寿。一日,姚胡子同那众人打劫施家绸缎,共有八千余匹,一半是松绫。赵太爷独分四分,姚胡子八人共分六分,每人分了七十余匹。晚上拿到家内,张氏就把一匹私与阿寿做件棉袄,故送到染店里染去。不期今日这王酒鬼问起,唬了一唬。虽是赖过了,又恐酒鬼私到店门问起,露出马脚,故急急走到染店问道:“我前日一匹花绫,你可就了么?若是未染,可拿来还我。”周染青道:“李小官,这绫子,方才那酒鬼王三官来吩咐,说是他的,不可与别人拿去。”阿寿听了便嚷道:“胡说!你开店的好没分晓,前日是我亲手拿来交与你,如何今日说什么王酒鬼?”话尚未完,忽见王小三走入店来叫:“李阿寿,你莫乱说,我老王自在这里。”遂向周染青道:“你且把那绫子拿出来,三面交还,我两个自有话说,省得连累你费嘴。”这王小三是个泼皮,人人怕他的。那老周听说,就拿绫子出来道:“你二人当面在此,绫子是他的你的我却不管,你们拿去分剖则个。”才把绫子放在柜上,被小三扯住袖在袖里,竟自出门。阿寿跟他出来,过了条街,勉强说道:“三叔想是怪我方才言语不是,你恕我年轻不晓事,今拿还我,我买一壶酒赔礼罢。”王小三怒道:“谁要贪嘴?你方才说没有匹绫子,今敢来问我取讨?你若再言,我奉你几家老拳,出我胸中的闷气。”那阿寿怕他无赖,又且此绫有些毛病,恐弄出事来,没奈何只得听他拿去。那酒鬼拿了这绫,一直走到陆渐家里,把阿寿一段情由说了。又道:“赵太守也有十匹,见在周染青店中。”说罢,袖里取出绫子来。陆渐同王氏看了喝彩道:“真正好东西,怪不得太爷要买,买去奉承郭府。”又央小三到三个伙计家,请他们来商量。不一时三个伙计都到。陆渐便把托小三寻个一匹,并赵衙十匹缘由一一说了。三人道:“明日早堂,先把这一匹去禀明官府。等官府讨那染店十匹来看,就拿个名帖去赵衙,问他哪里买的。”商议已定,次日午堂四人齐到衙门前。恰好郁公送卞嘉出来,见四人在旁,便问道:“绫子有了么?”四人跪下道:“李阿寿有一匹拿来,又赵爷有十匹,现在染店。”话未禀完,郁公喝道:“胡说!你自去多方买来便了,怎么将这言语回我?”到是邵卞嘉叫差人拿这匹绫子来看。差人捧上,卞嘉两头看了字号,便附耳对郁公说,如此如此。郁公点头,就出银票,差皂隶到染店取那十匹花绫来回话。皂役去了,卞嘉却不回寓,将身退入后堂。少顷,差人取了十匹绫,到后堂交进。郁公同卞嘉验明两头字号,却字号与那一匹是一样的。随吩咐礼房写一个通家晚弟的名帖,差人去致意赵爷,动问他这绫子可有访买,要求他转买百匹,情愿原价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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