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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花案奇闻-清-岐山左臣

引子   此言虽小,可以喻大。明乎为说之小者,未必遂无当于大道也。如必褒盲腐而斥稗编,则何以好奇搜逸者,乃往往得谭资于野史也耶!   楚阿谷之阳,有处子佩琪而浣者,孔子于南游见之,曰:“彼妇人其可与言矣乎!”其文见汉《韩婴外传》。而后之以此藉为口实者,遂未免有听琴、奔月、偷香、窥宋之想,继而出自不已之事,岂善学圣人者哉!然要知真圣贤必不作腐事,所谓谙于大道,而为学士大夫者,当不必徒尚乎口中之朱程焉可矣!   兹说半出传闻,因演其事,亦聊以蕊浪波痕,供鼓掌于一时云尔。若夫以妖艳之书,启天下淫男子逸荡之心,则妄语之诫,舌战之祸,固生平所自矢不为矣。   江表蠡庵   蠡庵跋   读《万斛泉》(即《女开科传》别名——点校者注)竟,不觉拍案大叫曰:游戏三昧,已成劝惩。全书愤世绝俗,半多诙谐笑话。说中说文人、说才女、说清官、说贞友,能使天下之人,俱愿合掌俯首,敬之拜之而已。至装腔之孪童、设骗之暗黎、狠毒之讼师、多事之乞婆、拚命之驿丞、种种诸人,何异一部因果、一部爰书、一部小史记、一部续艳异。有能奉此为书绅,带之为韦佩,则不但人世清净,亦得佛门欢喜。是济渡一世之宝筏,维持天下之瑶琛也。若仅以小说视之,亦可谓不善读是说矣。质之众口,我言匪谀。   虎丘花案逸史   调风入松   且调律吕嚼宫商,花底漫持觞。乱红深处莺声碎,聊指点,凿破天荒。糟烂两闱科第,醅倾几代兴亡。半世英雄多少忙,转眼费商量。青蚨无数飞如蝶,热血千年冷似霜。后得新闻堪笑,番成花浪词常花案一书大意,诗曰:风秀士奇开花案,雌状元私赚春魁。   狠秃子情迷色阵,泼娈童刺犯霜威。   廉御史乌台执法,老驿丞蚁命成灰。   尽余生两番报捷,终凑合三梦为媒。   目录   第一回新倾盖风流出阵   第二回误寻芳花煞勾娇   第三回女生员棘闱对策   第四回乔御史琼宴辞魂   第五回驾薰风背地兴波   第六回饱斋僧当堂独桌   第七回母夜叉诉逢马扁   第八回老驿丞命弃流妖   第九回挈相思月   第十回凭好梦鬼窟全生。   第十一回陡题名喜联待诏   第十二回三合卺各凑奇缘   第一回新倾盖风流出阵   诗曰:   名流应不愧清时,为唱新文第一枝。   耻把盟心循故事,誓从刎颈结相思。   片言投契非关酒,千里闻声岂为诗。   但得情深坚似石,天南解北总如痴。   可恨这一片清白世界,却被一班儿险媚的恶朋,弄得不上不下,不干不净,以致血性男子看不上这些合污陋态,没奈何只得闭门吊影,离群长叹而已。人又道他孤孤零零,满肚皮不合时宜,于朋友面上何其冰炭。不知别有一种深情,未可为一二俗人道也。却是为何?只因世人不曾解得朋友二字明白,故此只晓得一味奔趋势利而已。   你道那些献谀阿好的,好象什么东西?就象那鹁鸽子一般,只飞向旺的去处;又好象粪坑里的蛆虫,越臭越闹处,他越钻得高兴。况目今掇臀呵卵的颇多,到数不着那拂须丁谓;满天下尽是乞怜摇尾之人,如何算得那嗥嗥师圣。若此等辈,就使孔圣人、孟夫子、朱文公、程伊川诸圣贤都生在一时。日把纲常伦理之言,耳提面命,又安能使这厮涎脸顽皮,收转奔趋钻刺之习。总是胎骨生成,无法可治。   你若不信,请看今日世上的朋友,人人管鲍,个个雷陈。   社小弟沿街塞满,老盟翁遍地称呼,只除是漏泽院中与那卑田队里疲癃残疾的,或不屑把臂相知,邀凑兰谱。若夫隶优娼座之俦辈,皆芝兰共籍之嘉宾也。   所以然的原故,看官们知道么?或有父兄现在要津,或子弟叨登科第,尽力奉承,百般趋事。第一望他提携挈带,第二希图关说影射,第三托势装腔,第四作家肥嘴。种种利益,就是献妻贡妾,尝粪吮痈这样极不肖,极龃龊的事体,推他的意思,都是心悦诚服的事。若要他攒一攒眉儿,道半个不字,这也不为希罕。   却还有一样人,本领实系粗浅,遇着同辈中间或小考侥幸,搭在前列,他就自愧不如,登时倾心下气,便认定他是名流。   若使自己家业殷饶,毕竟也要设法挨身,联为同契。谁知这班名士,招摇联络,聚将拢来,不是局赌,就是帮嫖,各逞自家的高强手段。青天可折,泰岳能移,无非要骗些银子铜钱,那管得什么礼义廉耻。故此莫说对那朋友这般这般,就是那衙门里胥史,尽着与他联交;班房中皂快,何妨认为至戚;藉为渔父之引,用作狐假之威。阿兄小弟,此中大有便宜;盟长契翁,就里不无作用。你看势利二字,自古为然,于今尤甚。总之,世道软熟,已是天造地设的了,你有什么本事翻得局来。   这也不必说了,更可怪的还有一起女流,一般也学订社,一般也讲声气,一般也趁花朝月夕吟诗弄柬,一般也同骚人墨客标榜应酬。尚书当初有一半老佳人,姓章名台,字双青,日怀社弟名刺,随游诗草,遍谒知名之士。及看他的诗稿,只不过是东掇西撺,凑集来的套头指粉。又有那不出头的山人措大,替他捉刀。犹之走名秀才,拼着两数银子,刻几篇倩人改削的窗稿,有年没月的考卷,将来圈圈点点。冒名某观风,某月课,某老师批评,某同盟僭笔。总是瞒天扯淡,好似南京城隍,拜上北京土地,绝没一些对会影响。咳,社风流染,竟到男女混杂的田地,岂不可恨。想当初刘孝标绝交论中,五交三衅,尚未及此一种妖耳。若是真正才子自不屑与此辈为伍。结识一二相知朋友,砥志励行,即偶尔闲戏,必要做出绝无仅有的事,为千古一段风流佳话。正是:琴樽风月闲生计,金玉松筠旧岁寒。   话说南直隶苏州府有一个秀才,姓余,双名梦白,表字丽卿。他父亲曾为显官,母亲累受封诰,两个已是中年年纪,再不能够得生一子。那夫人终日妆金塑佛,修桥砌路,不知行了多少的好事,只求天赐一个男儿,幸喜天公感应,老儿争气,婆儿风骚,不知不觉那夫人腹中怀孕,将次分娩。   一夕,余公忽梦见天上一带白虹,绵亘数里,凭空冉冉飞将下来,覆在他的屋上,顷刻间化做满堂的金光,采色炫耀。   余公拍案叫奇,却原来是南柯一梦。未几,耳根头只听得夫人口里,哼哼的叫着肚疼,越听越叫紧了,好象要分娩的声息。   余公连忙披了衣裳,唤起丫鬟,上了灯火,即时传命家童,去唤请稳婆到家。不多时,生下个孩儿,眉清目秀,呱呱响亮。   余公看了一会,回想昨夜白虹之梦,岂非佳兆,遂命名为梦白,乳名虹,即口占古虹诗一首道:纡徐带星渚,窈窕戾天浔。   逸势含良玉,神光渗瑞金。   随雇了一个乳娘,抚养爱惜,真同掌上之珠一般。果然才生五岁,聪颖异常,六七岁经书已晓,就喜吟诗作赋,十三岁进学,十六岁补禀,十七岁给赏一次。本房把他卷子几乎中了解元,因大主考比并一卷要中元的,遂将此卷挨在第二。房师赌气情愿不中,说道留到下科不怕不领解额,殊不知反误了他的前程大事。要晓得功名迟早,都是命里生成的。如今的人不肯安分守己,拼力结缘,岂知这个苍苍的老天,专好把功名二字颠倒英雄,弄得人死不得活不得,那许人一概钻刺到手。就使钱神有灵,笔花无色,钻刺得到手了,后来也决不受用。那比得贫士辛苦,之乎者也,没日没夜,公道挣将来的,得之虽艰,安享自久。要晓得丽卿并不该中在散榜,岂但不该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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