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注册 | 登陆 | 退出 - 繁體

23-唐末藩镇演义--余光黄

唐末藩镇演义 例言 一本书以提倡信义唤醒世人为主旨 一本书起自黄巢作乱,终于朱温被弑,凡三十八年 一本书大事依据通鉴新旧唐书五代史,但详于藩镇事迹,其它与武事无涉者多付阙如 一本书采用小说中白话演义体裁,便于普及。惟当时诏命书札文章华茂者,则仍其旧。盖用白话译出,不独冗长,更嫌乏味,反令阅者厌观 一本书成于匆促,所有叙言题辞批语均未征齐,统俟再板时增加印订 一本书祇言古事,间有与时事关合者,特用一二语点题,令人注意,实行唤醒主旨。决非以某古人比某今人,阅者幸勿私衷推测,致耗脑筋,尤所盼祷   民国十年 著者识 唐末藩镇演义第一集 汉东余光黄着 第一回 考唐制四帝变兵章 聚曹州二贼兴乱事   话说唐朝自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起兵晋阳,平了隋乱,六年而成帝业,建都长安。那太宗文皇帝将天下兵马实行遣散,设立府兵,平时从事耕蓄,有事效力疆场,法制甚善。后来传至玄宗皇帝,就是那宠杨贵妃、爱安禄山的那个唐明皇,其时天下太平已久,并未用兵,府兵之法寝废。宰相张说奏请募兵,玄宗准行,并派尚书左丞萧嵩,与州吏共同挑选,号曰彍骑。至天宝末年,安禄山因与宰相杨贵妃之兄杨国忠不和,带着朔方健儿,打着渔阳战鼓,作起乱来。他的同里好友史思明更来帮助,与他成了个安史之乱。那时召募的彍骑前往讨贼,并不能平,于是藩镇之兵始强。   原来藩镇之兵,即是节度使之兵。当年因边将屯防便利起见,分道设置,只有平庐、范阳、河东、关内、河西、北庭、安西、陇右、剑南、岭南、江南、河南十二道,每道设置一人执掌兵权,原名为大都督,至高宗时都督带使持节者,名之曰节度使。安史乱时,玄宗巡幸西蜀,命太子即位灵武,是为肃宗。这肃宗皇帝派李光弼、郭子仪等,帅着当时九节度使之兵,讨平了大乱,因此武夫战将以功起行阵封侯王者,皆得充节度使。于是藩镇相望于内地,大者连州十余,小者犹兼三四,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于士卒,往往自择为吏,号为留后,以邀朝命。国家力不能制,忍耻含垢,因而抚之,行那姑息之政。各使愈骄,自出号令以相侵夺,天子熟视不知所为,反作和事老人,似此已非一日。   迨至十八代僖宗皇帝登基,年纔十四,专事游戏,政事委之宦官田令孜,朝纲大坏。各地节度使时有增加,统计僖宗一朝,节使名称竟多至陆十余处。你道是那陆十余处呢?曰凤翔、曰陕州、曰淮南、曰武定、曰武安、曰武泰、曰武宁、曰河中、曰河东、曰同华、曰蔡州、曰卢龙、曰代北、曰静难曰泰宁、曰钦化、曰安武、曰忠武、曰义武、曰宣武、曰振武、曰金商、曰感义、曰感化、曰成德、曰护国、曰奉国、曰佑国、曰昭义、曰义成、曰义胜、曰义昌、曰东川、曰河西、曰四川、曰镇南、曰荆南、曰剑南、曰岭南东、曰岭南西、曰山南东、曰山南西、曰陕虢、曰河阳、曰朔方、曰泾原、曰夏绥、曰郦延、曰邠宁、曰镇海、曰天平、曰天雄、曰博野、曰平庐、曰雁门、曰广州、曰魏博、曰凤州、曰大同、曰保大、曰永平。这许多节度使,平时据险要、专方面,自有土地,自有人民,缮治甲兵,储存财赋,以兵士为爪牙,以人民为鱼肉,雄视一方,无所不至。加之宦官弄权,赏赐无度,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又复连岁蝗虫大作,赤地千里,弄得一般百姓求死无所,因而相聚为盗,天下从此大乱。   且说僖宗干符二年,濮州盐贩王仙芝,因与同伙贩卖私盐打死多人,官司巡文缉捕,仙芝逃避几处,终恐被拿,乃与同黟相商,聚合饥民三千余人,破了濮州,俘虏万人,掠取财货无数。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击之,反为仙芝所败,仙芝自号为大将军,带领人众来打曹州,又遣心腹兄弟尚君长、柴存、曹师雄、柳彦璋等分掠各乡。派拨已定,忽又想起一个好友来,自己言道:“我如何将此人忘了!若得此人同举大事,必能成功!”随即写了亲笔书信一封,差个心腹弟兄,姓毕名师铎的,前往曹州寃句地方,引动一位魔王出来。这人姓黄名巢,生得体格魁梧,胸怀宏大,惟天生一个杰傲不驯的特性,好酒使气,轻财嗜杀,专一结交亡命之徒。家世贩盐为业,颇有资财,父母见他如此行为,深为忧虑,又禁他不得,相继气病而亡。巢幼时也粗涉书传,深慕西楚霸王项籍之为人,屡举进士不第,乃投笔叹曰:“大丈夫当纵横宇内,自取侯王!安能向断简残篇中,作蠹虫生活,受这无识试官们的闷气呢?方今天下藩镇最强,武人为重,莫若弃文就武,别作良图。”乃聘请名师教授武艺,兼习骑射。生来一种神力,不列三年,十八般武艺尽皆精晓,尤以击剑最为擅长。王仙芝当年打伤人命,曾蒙他救护在他家中,躲避了多时,两人十分契合。那时闻得仙芝起事,正拟前往赞助,又恐事不能成,为天下笑,只得按纳在心。这日正在后园演习武技,见一门子拿了书信一封,上前禀道:“门外有一个军官打扮的大汉,自称姓毕,前来求见。并有书信在此。”黄巢接来一看,认得是仙芝的笔迹,连忙吩咐门子道:“快请那人进来。”一面拆书看罢。毕师铎已大踏步的走来,与黄巢见过了礼,一同来到大客厅内,分宾主坐下。那毕师铎便道:“大官人不认得我吗?我原在前村毕家屯居住,名叫师铎。只因同着王哥哥贩卖私盐,回家时甚少。那年我的母亲去世,我不在家,听得邻舍们说,还是大官人施舍的一口棺材呢!我后来回家要来道谢,只因同王哥哥做的那事又发作了,不敢出门,到如今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得。”黄巢答道:“一口棺材值得什么!我那一年不施舍百八十口的!我想黄天生人,原是平等,如今的世界,那富的便要金埋玉葬,那贫的连一个薄板的棺材都没有,岂是上天的意思吗?我虽有几个钱,狠想做一番事业,决不学那时下的守财虏呢!”师铎听了,不由的叹服,又将仙芝敦请同举大事的话说了一遍。黄巢正中下怀,便连夜同毕师铎来见仙芝。仙芝接着大喜。黄巢道:“阿哥首举义旗,连破州镇,天下震动。现今藩镇兵强,设一旦奉天子诏命,四方来攻,似此毫无教练之人,器械不精,粮饷不足,如何抵挡?弟有一言,如蒙采择,管教他唐家天子,坐不稳那长安!”只见黄巢叠着两个指头,说出一篇计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讨大盗来威获小胜 调小军张宴吃大惊   话说黄巢对仙芝说道:“从来举事,固在厮杀定乱,还要文章。阿哥首举义旗,震动天下,必须草一檄文,传布各地,使仗义之心、救民之意,全国了然;又要上不叛天子,中不背强藩,自然为敌者少;将一切罪恶加在州县官吏身上,现今人民憔悴虐政,对于天子强藩均是敢怒而不敢言,惟有贪污州县官吏接近,人民恨之刺骨,今见我等专以诛杀贪官污吏为言,正合了他的意思,自然助我者多。照这样一办,既可以缓强兵之来攻,又可以收劲卒之应用。小弟不才,略知兵法,趁此时机勤加教练,俟明春天暖,鼓舞而西,不难横行天下也。”仙芝听了,深以为然,乃传檄诸道:只言官吏贪暴,赏罚不平,弄得人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我等体天地好生之心,顺同胞恶死之念,谨举义旗,为民请命。各地不必惊恐,如有同襄大义之人,若肯来归,定当优待。一俟皇帝撤换此辈贪污官吏,即当解甲归田,同作太平鸡犬。黄天可表,决不食言。又钞写了多份,差人四处粘贴,各地人民困于重敛者,归之如市。一月之中,众至数万。巢乃拔其精壮者勤加教练,均以弟兄相呼,又将自己家财,及仙芝所掠金银发放众人。巢素性豪侈,到了此时,衣服饮食偏与那最下等弟兄们同样,每日或早或晚,召集众人在打麦场上宣讲大义一番。因此众人感激拜服,乐为之用。   再看黄巢时,并无出兵之意,又过了两月,众人精力强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巢乃与仙芝同商进兵之道。一日,筑下土台一座,高有八尺,宽有数方,上面列着棹椅旗帜刀鎗等件,又叫弟兄们杀牛宰马,预备酒筵,召集众人,在那青天红日之下烧了香,磕了头,歃血宣誓。那誓书大意系说:我等今日聚义,全为救民。万众一心,横行天下。不能同生,便求同死。如若违背,皇天不佑。宣读已毕,众人都道“一心遵守”,那一遍声音,好似晴天中打了一个霹雷,真是热闹。说毕,都坐下吃饭,又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丰盛得狠。众兄弟们个个吃得十分醉饱,三一羣五一伙在那里说些闲话。   这黄巢便与仙芝商量着,以为河南道居天下之中,守兵最弱,易于取胜,乃与仙芝各统五万人,往河南进发。那些官兵们,平时吃喝嫖赌,全不操练,听说有贼,先自软了,无可奈何上到阵来,不战而退。巢与仙芝,所向无敌,巢破九州岛,仙芝破六州,共破了河南一十五州,声势浩大。早有探马报上长安,宦官田令孜接着,慌忙奏明僖宗,僖宗听了大惊,随即下诏,命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军节度使,抽调精壮兵士,会同平庐节度使宋威前往围剿。又命威为诸道行营招讨使,给卫兵三千,骑兵五百,河南诸镇皆受其节制,并以散骑常侍曾元亮为副使。仙芝闻得此种消息,颇形忧闷,忙请黄巢商量抵御之策。那黄巢说道:“从来兵贵神速,权贵统一。如今唐家命六镇出师会剿,往返商量必需时日,又命宋威为诸道招讨,此人年老多病,又无特长,诸道必不服从,恐难听其调遣。我料各路不过抽调二三千人前来敷衍敷衍,有何可惧!我等计划已定,仍请阿哥去攻沂州,弟暂留后,以资策应,免至归路为人所阻。此万全之道也。”仙芝听了有理,率众往沂州进发。   且说招讨使宋威,原是先朝老将,颇有虚名。当日奉诏,先遣平庐节度副使曹全晸,率着本部人马往救沂州。这全勖生得短小精悍,十分骁勇,领着人马连夜奔来。仙芝听得,聚集众兄弟们商议抵御之策。众人都道:“我等连破数州,官军望风逃避,有何可畏?等他到来,再行厮杀。”是夜并不准备,全晸军中早已探知,二更以后,趁着星月微明前来劫寨。众弟兄们从梦中惊醒,各自四散。仙芝闻得厮杀之声,速起束装,那曹兵已至营门,只得同亲信弟兄们,乘马夺路而遁。全晸追杀数里,得胜而归。军士们一心想得头功,便对全晸说:“王仙芝已被我等杀死。”全晸急忙报知宋威,威便奏明僖宗,百官都来朝贺。那宋威又奏称仙芝已死,各道援兵请还屯本镇。这淮南、忠武、义成、宣武、天平五道节度使,前奉圣旨会剿仙芝,你推我让的,数日方各派兵三千来救沂州;行至半途,闻得平卢兵已杀了王仙芝,正自去住难决,今奉着此令,兵士们落得各回本道去了。   内中天平节度使薛崇,派的副将张宴,行至义桥,正拟折回,忽探马报道:西北一带驻扎贼兵不少,中军立着朱红旗帜,上面写着斗大的黄字。张宴听了,知道是黄巢的营寨,随即召集军官商议道:“王仙芝与黄巢原是一党,闻巢智谋更胜仙芝。如今仙芝已被平卢军杀了,我等若能擒住黄巢,也算立了大功,不枉出发一趟。我已禀报节使,诸君可竭力进攻,定有重赏。”只见两旁将士都气愤愤的禀道:“节使派遣兵士们,只教我等救沂州,并未叫我等打义桥。那王仙芝既死,各道兵马都已回去,我等仍以回家为是。黄巢无名小盗,杀他作甚?由他去罢。兵士们纔得了几缗钱几匹绢何,必生出事来,要他卖命呢。”那张宴听了,不由的心头火起,大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每年费了无数钱粮,养着军汉。如今有一二小盗,尚不能肃清,良心何在?况且我已禀报节使,岂能中止不行?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五更造饭,拔队前往。违令者斩!”说罢,怒冲冲的走入后营去了。两边将士下来,个个抱怨道:“我们遇着这么一个不晓事的军官,前来救沂州已是万般无奈,幸得贼已杀死,正可回家休息。偏又生出事来,去打什么黄巢。早晚这个性命教他送了,如何是好呢!”内有一个最奸黠的,说道:“既是张副将不顾大家的性命,我们何不激怒了众军,各自拔寨回家,看他一人坐在这里,有何能力?且自羞他一羞!”众兵说道:“阿哥说得是。我们就是这样办罢。”于是各自归营,暗暗收拾到了,三更时分一齐拔队,黑夜中辨不出方向,只朝大路走去。约计也行了七八十里,东方微明,前面早有一座城池,十分雄峻。众军腹内饥饿,为首的便前去叫门,想寻些酒食。那管门军士不敢擅开,慌忙报与都将知道。原来此处正是天平所属的州城,城内有两个都将,一个姓张名思泰,一个姓李名承佐。二人闻得,一齐来到城楼,见了无数官军扎在城外,为首数人站在吊桥边。张李问知原委,见他们来势汹汹,深恐激成事端,反为不妙。二人只得走马出城,切实劝慰一番,仍就教他归还本道。众军那里肯听,只说回到天平,恐怕节使责罚,愿驻州城以供驱使。那张李二人如何敢留,只求他们开走,便将袍袖撕了一块,与他们立个盟誓,保那天平节度使不责备他。另缮文书一封,令人先下去了;一面又拿了自己的俸钱,备下丰盛的酒肴,请这军士们吃得十分醉饱,始软洋洋的拔队,一路上溜达着回天平去了。   再说张宴五更起来点将进兵,那卫兵们报道:各营俱是空营。张宴听了,吃一大惊,又恐被叛兵暗算,便连夜从小路上逃回天平,见了节使,禀明原委。那薛崇听了,大怒道:“似此叛军,若不惩治,以后何以使人,何以御众?待我奏明圣上,一律处他个重刑。”慌忙修了本章,差人往长安呈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奏军情王铎救少弟 受官爵黄巢打阿哥   话说天平节度使薛崇,见军士们自行开拔,不听长官命令,急忙表奏朝廷,只望下一道严厉的诏令,将为首数人斩首示众,以伸军法。那知不到几日,诏令下来,教本管军官宣慰众军,一切无得穷诘,免致激成事端。那薛崇奉着,大失所望,又已接着张李二都将的来书,只得另派他部下和气的军官前往带领。兵士们见长官如此优待,越发的骄纵了几分,这且不表。再说那平卢节度使宋威,因军士说杀了仙芝,申奏朝廷,朝廷着实的奖励了几句,又赍了钱帛来赏众军。这宋威十分欢喜,正在使署堂上与僚佐们吃得胜酒,忽见一个探马上堂报道:“小人打探得王仙芝那日在沂州败后,逃在黄巢营内,并未杀死。现见各路官军已退,收拾余众,依然出来攻掠。已与黄巢分打阳翟、郏城二处。”宋威及众官听了吃一大惊,急忙又申奏朝廷,一面再派兵把守要塞。不到几日,诏令下来,仍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路会同平卢兵剿灭。那知那五镇兵士都不愿再行出发,又见张宴一军擅自逃归,朝廷并不加罪,大家更起了一个援例之心,故意放出些忿怨思乱的话,在那些军官们面前说道:“宋威那人,分明是怕我们立功。贼打了败仗,他便教我们回来,他好得头功;贼又来了,他便教我们帮助他去打头阵。我们须不是木偶人,由他搬弄!前回出发,脚都走痛了,这两天刚刚养好,又要出发,把弟兄们闹翻了,我们可不能负责呢。”这军官们听了,只得来回节使,那些节使们素来仗着兵士为要挟朝廷之具,今见他们说得有理,也不敢十分强迫。那宋威见各镇人马并不到来,又申奏朝廷告急,不数日诏令下来,令昭羲节度使曹翔、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邠宁节度使李侃、凤翔节度使令狐绹调兵会剿,仍催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先行发兵,同宋威击讨。等朝廷慢慢分拨已定,各节使慢慢调兵遣将,兵士们一步步往前行走,那王仙芝早破了阳翟,黄巢早破了郏城。   仙芝等又进攻汝州,这汝州刺使姓王名镣,原是朝中宰相王铎的少弟,他的伯父王播当年也做个宰相,到是个世代簪缨,诗酒风流的名士,素不以武人为然。至于教练兵士,更不在意。他的部下,那能敌得王仙芝那一般亡命之徒,不须三日,城早破了,兄弟们将那王镣活捉到营,仙芝见他生得到也文秀,又问知系王铎之弟,这汝州城的兵士们并未十分抗拒,便起了一个好生之心,叫弟兄们与他解了缚,赐些酒食,暂且留在后营好好的看守。一面吩咐众人:“如今打破汝州,功劳不小,准你们大掠三日。那些百姓若不抗拒的,不准杀戮。”因此满城士民听了此话,絜家逃走者不计其数。内中逃往长安的,各处传说,那王铎听了,好不忧闷,一心要救自家兄弟。次日在僖宗驾前奏道:“臣闻王仙芝与其党尚君长等,均是率土之民,只因犯法畏罪,迫而为盗。今各道节度使又不能取胜,依臣愚见,莫若赦他小罪,令其自新,除他一个官职,令人前往招降。他若来归,免至兴动刀兵,亦是国家之福。如其不来,讨之未晚。”僖宗听罢,随即勑赦王仙芝及尚君长等罪犯,并除一官职,令勑使前去招降。等勑使赶着仙芝时,那仙芝已破了阳武,进攻郑州,势焰愈大。虽然赦了罪名,见只除一小官,也不在意,并不拜令,没昼没夜的去攻打郑州。   看看旦夕可下,忽一日仙芝正与黄巢在前敌督战,听得一片喧噪之声,回头看时,后军阵角自乱,急忙与巢拨转马头,正要传令,众兄弟们已纷纷奔窜。仙芝与巢禁止不得,随众而遁。城中见了,也开门杀出来,仙芝等大败。原来昭义监军雷殷符屯在中牟,闻知郑州危急,前来接应,出其不意,到获了胜仗,救了郑州。次日探听仙芝等往唐邓二州去了,那边自有官军攻剿,各自收军回镇。且说仙芝受此大败,攻打城池更增一番勇气,不数日破了唐邓二州,进攻郢复二州,又被他打破了,更将人马往申、光、庐、寿、舒、皖等处进发。早有探马报到淮南,那节度使刘邺,自以兵少,只令把守要寨,并不来打仙芝。一面奏请朝廷添兵,宰相郑畋接了此表,次日朝见僖宗,奏道:“自沂州奏捷来,仙芝愈肆猖狂,屠陷五六州,疮痍数千里。宋威衰老多病妄奏,以后诸道尤所不服。若使贼陷扬州,则江南亦非国有。臣见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威望过人;又右卫上将军张自勉,骁勇良将;宫苑使李琢,乃西平王晟之孙,严而有勇。请皇上令其讨贼,必能有功。”僖宗颇以为然,只是宋威是先朝旧臣,老成硕望,一时不便动他,仅勑感化节度使薛能挑选精兵援助淮南。仙芝闻得此信,乃由舒寿西上,进攻蕲州。   那蕲州刺史姓裴名偓,虽为文官,颇知武略,探知仙芝到来,用那坚壁清野之法,固守城池,并不出战。仙芝一连攻了几日,只是攻打不下,又恐四面救兵前来援助,因此闷闷不乐。一日来至营后散步,看见捉来的汝州刺史王镣,也在那里和守卫的弟兄们闲话。见了仙芝到来,连忙上前行礼,仙芝略点一点首,教他一旁站住,并不言语,只是叹气。王镣见了,不知是何意思,便向仙芝问道:“这几日怎不听见大将军上阵厮杀?”仙芝叹道:“我自濮州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今番来到蕲州,满拟三日攻下。那知裴偓那厮,固守城池不来厮打,教我无法可施。好不闷人那!”王镣听了,不由的欢喜起来。自己想道:谁想我在这里脱此火坑!便向仙芝说道:“这裴偓,原是家兄的门生。当年在长安时,常在我家出入,与我十分要好。大将军不要烦恼,我自作书与他,教他前来投降。并请奏明圣上,有我哥哥作主,准保将军得一个大官,享受无穷的富贵。不强如东征西杀,作这个辛苦的勾当?”仙芝听了大喜,随即教王镣作书与那裴偓。这裴刺史接着一看,想起老师当年保荐之恩,又且贼临城下,死守着也不是个长策,见有此机会,如何不依?连忙复了书信照办,但请仙芝敛兵不掠,定当奏明皇上除一大官。仙芝也自依允,两下里结了个条约。这裴偓便大开城门,延请仙芝并后军首领黄巢及尚君长等大头目三十余人,至刺史衙中置酒款待,又预备许多礼物,一一分送,外赠军粮二千石、马草一万挑。黄巢及众人心中甚喜:好一个投降的刺史,到十分孝顺。酒筵散罢,裴偓恭恭敬敬送至城外濠边,殷勤了一回始去。又差人星夜往京,表奏仙芝归顺朝廷,请除一大官以昭激劝。   那时朝臣,多以赦罪授官易长奸宄;惟有王铎,因救弟心切,又想门生裴偓立此大功,一意固请。僖宗素主怀柔,准了王铎,乃以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遣中使奉了告身,前往蕲州颁授。那仙芝自与裴偓言和以后,这裴偓每日好酒好食的奉承,又召些女乐侑酒,十分高兴。一日酒筵纔散,报有中使到来,裴偓慌忙迎接,知道朝中准了他的表章,也替仙芝喜欢。次日同着中使并州城内各官,前往仙芝营中道贺,仙芝大喜,排设筵席管待各宾。酒过三巡,菜供数道,只见后军首领黄巢带领一般弟兄们,气愤愤的走到营来,对着仙芝说道:“阿哥,你到好呀,做了官哪!我以为是裴刺史投降了咱们,谁知还是阿哥降了唐家。但是当初跟兄弟们起义之时,立下大誓,横行天下,怎么到都忘了?如今你一人做了官,我们兄弟们都到那儿去安身立命呢?今日这杯喜酒且慢些吃罢!”仙芝正在大喜之下,又当着蕲州城内许多官吏,见了黄巢等如此举动,大不满意,倚着酒性发话道:“老弟,你不要如此。你不是见我作了官,你没有做吗?将来还可以想法子。当看中使在前,你怎么这样的放肆呢!”这一语真恼了黄巢,指着仙芝说道:“你这卑污小贼,不顾盟誓,一心只想做官!一个神策军的押牙算得了什么?不是我黄巢大言,就是那节度使,我也看不上眼。正经给我做大唐的皇帝,我还不奈烦呢!什么教做中使偏使,拿来吓我?”仙芝听了,恼羞成怒,无言可答,拿起席上一个大碗,连汤带水望黄巢面上打来。黄巢眼快,往左一闪,乘势提起右手一拳打去,正中仙芝左额,早已流下血来。众弟兄们看儿闹得不像,便都上前劝解,将黄巢拉回本营休息;拿一块绢巾包了仙芝的伤痕,便都道:“大哥息怒!当初立下大誓,便是弟兄们不从时,哥哥还要管教。如今哥哥先自背了,一人做了大官,其实难服众心!”那仙芝听了众人之言,知道不专是黄巢的意思,惟有深悔从前只求成事,无暇择交,都弄了些亡命之徒,到今日有心归顺,也扭不过众人的意思了。便对着中使道:“非是仙芝不受,实在众位弟兄不依。请收回罢。”中使见此情形,连忙收拾起来,逃奔襄阳去了。裴偓见势不佳,也逃往鄂州,只剩王镣未曾逃脱,依然落在火坑。   那黄巢回到营中,气仍不消,又恐仙芝不肯离开蕲州,潜令众兄弟们在州城内放起十数处火来,将城中之人半驱半杀,掠取金银,也不通知仙芝,各自去了。剩下与仙芝亲信兄弟们尚君长等三千余人,守着空城,也就无用前来劝了。仙芝只得收拾做官的心思,再作他强盗的生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大同镇一举肃清 河东道五遭荼毒   话说黄巢自蕲州出来,带领弟兄往郓州进发。仙芝打探明白,也不来追赶,自己和尚君长等沿江而上,去打鄂州。二人自此分离了许久,不在话上。书中再表一位英雄出来,这位英雄姓李名克用,原是沙陀人氏,本姓朱邪,父名国昌。当年讨平贼寇庞勋功劳最大,赐了李姓。这李国昌现充振武节度使,克用是他的三子,自幼生得一表非凡,十分英武,长身玉立,大耳方腮,又且天生忠孝性成,时人莫及。只是一件美中不足,少时左目失调,神光微眇,军民人等爱敬之余,取了一个绰号,名曰独眼龙。现年二十二岁,朝廷命他作沙陀副兵马使,驻扎在蔚州。这位李爷见王仙芝黄巢等扰乱中原,心中十分忧虑,一日来到云州,与那正兵马使李尽忠商量道:“方今天下大乱,王仙芝黄巢等扰乱中原,虽然一时犯不到我们代北来,但二贼是个流寇,行踪无定的。且朝廷每每调派各道军马会同攻剿,我们也不能不作一个准备。再者军士们借此勤加教练,也免至荒怠起来。”那李正使听了,十分赞成,便命克用统率着教练。克用领命,每日将人马整顿得十分齐备,只等朝廷诏令下来,便要讨伐贼寇。一日又请那正使前来阅操,这李尽忠见了军士们如此雄壮,器械又这般精强,心下十分欢喜,阅毕回来,一路上叹念不已。忽又想着:自己才能家世,俱不及他。值此天下大乱,便起了一个良禽择木的念头。   这年正是干符四年的冬季,转瞬间残年已过到了元日。尽忠便召集几个心腹军官开了一个密秘会议、你道那几个军官呢?一个姓康名君立,一个姓薛名志勤,一个姓程名怀信,一个姓李名存璋。不一时来到后堂,那李尽忠坐了主席,对众人道:“方今王黄二盗大乱中原,朝廷号令不复行于四方,此乃英雄豪杰立功名富贵之秋也。我等虽然各拥重兵,只是学识有限,名望不高,不足以号召天下。值此风云际会之期,而无龙凤攀附之地,坐视驹光虚度,弄得老大无成,岂不可叹吗?弟每值流年更换,不觉悲从中来。想诸君振翮待鸣,必同此心理。我见副兵马使勇冠诸军,其尊人振武节度使功大官高,名闻天下。若辅以举事,代北不足平也。诸君以为何如?”原来那四将都与克用最好,听了此话,一齐赞成。尽忠又道:“今岁代北荐饥,大同防御使段文楚,本兼水陆发运使,全不实心任职,弄得漕运不继,一味的克扣军粮。今年这样寒冷,他将军衣等件全用旧棉作成,又按新价报官,于中取利,代北军士们饥寒怨怒,恨之刺骨。康兄你尚能言,何不潜往蔚州,说那副兵马使一同起兵,乘此机会诛了文楚,推他作个防御使,我们代北军马从此统一,再无他项监督之人,那件大事自然更易举行了。”那康君立领命,一马来到蔚州,见了克用,叙礼已罢,便向克用说道:“方今天下大乱,天子将边事付与我们。今年偶然饥荒,段文楚那厮还削夺我们的衣粮,弄得边军个个饥寒交迫,人心逞动。推其用心,意在激成兵变,使我等获罪朝廷。我等虽愚,焉能守死?公家父子素以威德服边人,我已得正使赞同,敢请副使一同兴兵,共诛虐帅!”克用听了,正以部下饥寒喧噪,无法调停,大有允意。便对君立道:“吾父现在振武,事关重大,等我禀报后再行。”君立道:“副使差矣,从来机事贵密,若往振武,事必泄露。文楚得知做了准备,反不易取胜。副使如以此事可行,何必千里禀命呢?以末将料之,公与正使同心合力,诛那文楚已自有余。”克用点首应允,当请君立复命,约于上元夜在云州会同起事。君立去后,过了几日,便到上元。那正使李尽忠趁着月明人闹,带领部下人马先攻云州的牙城。文楚闻得有变,正拟调兵防御,那知帐下兵士们受他的虐待,巴不得有事打个内应外合,谁肯出力?待他分派已毕,那城门早开放了,李尽忠等进来,将文楚及督粮官柳汉璋一同缚住,下在狱中。二更时分,克用率着万人前来镇压,在斗鸡台扎下了大营。尽忠便遣人送了符印,请克用暂为防御留后,克用推辞几次,众人不依,只得受了。次日尽忠又将文楚等送到斗鸡台下,克用命斩首示众。那些军人因恨文楚克扣他的衣粮,将他尸首剐了,煮得烂烂的,吃一个饱,剩下的骨骸都踏成碎粉。克用原拟斩首之后备棺掩埋,见了军士们如此,只得作罢。可怜赫赫一个防御使,只因克扣军粮,激成众怒,弄得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了。   且说众军感激克用除了大害,表求朝廷实升克用为大同防御使。这个消息传到振武,被他父亲李国昌闻得,十分大怒,便对夫人说道:“不想你我生下这个不孝的逆子!也学时下军人,杀了防使自作留后,做出这等不忠的勾当来。我今上表朝廷,请国家另派他人,教他白闹一回,灭灭他的性气!”忙即日修表申奏朝廷,请另简贤员前往接替。若克用违命,臣请帅本道兵讨之,终不爱一子以负国家。朝廷听得克用杀了防使自为留后,正在无法可施,今见国昌如此主张,便增了几分胆量,忙派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先教国昌跟克用说朝廷派的人,教他千万不要挡驾,如能照常迎候,另升克用一官,必使他称心惬意。次日又派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这卢简方奉命之后,那敢到任,预先派遣能员从事疏通,等到四月尚无结果。朝廷为威信起见,使出一个巧着来,将大同防御使改为节度使,以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调李国昌为大同节度使。他想克用为人最孝,国昌前去接任,自然不能抗拒;即令军士们发生冲突,凭他父子二人自相残杀伤,不失一个以毒攻毒之计。地方縻乱,且自由他。卢简方得知此计,十分欢喜,即日赶到振武去上任。那知这种计划,早被克用看破,赶紧禀知国昌,并说朝廷全不念大人功劳,今日不独置男于死地,并且将大人数年经营之根据一并取消。望求大人早早作主。国昌原是个直心直肠的人,见了朝廷此种诡计,不觉大怒。等待使命到来,将那制书撕得粉碎,监军前来劝阻,被他性发,一刀杀了,索性与克用合兵,破了遮虏军,进击宁武及岢岚军。这卢简方兴兴头头,满拟做一回振武节度使,谁知行至岚州,听了此种信息,不敢前行,知道这场祸事不小,连急带气,又受了道路的风霜,忽然得个急症,一夜而亡。   那晋阳城内,河东节度使窦澣,闻得克用来攻,卢简方又死,不由的心慌,便先派了地方团练兵修整晋阳的城池,又命都押牙康传圭带领民团,前赴代州防守。那些民团个个惧怕李家父子,都不肯去。康传圭连催带劝的出发,行到城北,大家歇下,要求发个优赏。那时河东府库空竭,窦澣遣都虞候邓虔前往慰谕,邓虔摆着代表的架子,对众人说了一篇官话。那些民团见了无钱,已都有气,又听了他这篇空话,越发的火上加油,蜂拥上前将那邓虔三拳两脚的打死,放在一个破床板上,抬到城中来。窦澣闻信,只得亲自出来慰谕一番。那民团中走出几人说道:“今日节使亲自慰谕,我等十分感激。惟代州离此数百里,无饷无钱,难以前往。总求节使设法发我等一个双饷罢。”窦澣听了,也是无法,库中本自无钱,只得着差官们往城中,请那些富商来借钱。这几位富商已被节使借得不少,有心要不借与他,又恐兵士们变乱起来,也是抢掠一空。商量着借了五万缯钱,窦节使拿来,买了些布,凑着放与众人,每人给钱三百,给布一端,方才了事。自己想道:这个穷节度使,有甚么好处!长此挪借下来,还要带累我的老本。眼见得李克用要来攻打,这个担惊受怕赔钱的官,真不愿做。上了一个辞职表,朝廷派了昭义节度使曹翔来做河东节度使。这曹节使到任,先要立个下马威,风忙捕民团中为首杀了邓虔的十三个人,尽都拿来杀了。又有那义成军来到晋阳援助,尚未解甲,即哗噪着求赏。这曹节使也斩了十余人,平了风潮,便请义成、忠武、昭义、河阳四路兵马,集中晋阳以御沙陀。那时克用已破了岢岚军的罗城,曹翔的先锋军又打败了,晋阳闻信,只得闭城防守。曹翔气愤愤的卧病在床,谁知民团及义成军被他杀了多人,心中怀恨,正议报仇,城中惟有昭义军驻扎最多,余者均开往前敌去了,便派人往说昭义军兵士道:“沙陀兵指日来到城下,节使现又卧病在床,焉能防御?我们不定死在那一天呢!莫如抢了晋阳,各自回乡,图个下半世的快乐。阿哥们以为何如?”那时兵心最坏,听得说个抢字,人人欢乐,各自拿刀执棒,向热闹街市中真个做起来。民团中人乘势跑到节度使署,打散了卫兵,冲到上房,杀了曹翔。可怜这位节使到任纔止两月,因要立个下马威风,竟遭杀身之祸。   克用闻得,力攻岢岚。岢岚军见了晋阳已乱,均无斗心,翻城相应。克用得了岢岚,进攻洪谷,河东宣慰使崔季康与昭义节度使李钧前往救援,又被克用战败,李钧被乱兵射死。那昭义兵退至代州,又无主将,落得把个代州剽掠一空,跑回上党去了。这崔季康见李钧已死,又调驻扎河东的军马前往抵御,军士们行到静乐,因发饷不平,杀了孔目官石裕。崔季康用正言压制,那里肯听。季康见势不好,逃归晋阳,乱兵还不饶他,追到城边,都头张锴、郭昢攻破城门,跑入府里杀了崔季康,方才完事。朝廷见河东军人接二连三的因军饷滋事,克用父子攻打又急,想着重赏一回以示鼓励,便派了中使勑赐河东军士银五万两,由孔目官王敬发放,按着等级分配多寡。谁知牙将贺公雅所部士卒,因分得少了,气愤不服。那贺公雅对着众军道:“皇上赐我们的银子,应该平分。偏是这姓王的要分出许多等级,我们得着这几两银子,吃饭不饱喝酒不醉,要他何用!现放着锦绣一个晋阳,何不发他一个大财呢。”众军听了,都说道:“牙将说得是!别的营里有什么特别的功劳,该得多些?我们守着这点口粮,那一年能发一宗财啊。”说着真个一齐动起手来,连抢带烧,将晋阳的三城更弄得摧残难看了。原来唐朝自高祖起义晋阳,后来太宗命李绩筑了三城,作为北都,十分宏壮。当日军士们焚掠已毕,并不逃走,又将那孔目官王敬捉住,送到马步司中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李克用射箭服豪酋 杨知温谈诗退大盗   话说贺公雅所部捉了孔目官王敬,送到马步司中,与他理论。那王敬就有理也说不过众人,何况又无十分充足的理由,监军亲自与他和解一番,也是无效。只得将王敬斩了,以谢众人。朝廷见了晋阳军人屡次闹事,无人愿往,便将河东都牙将康传圭升了河东节度使。这康传圭是本地人氏,从前打死邓虔正是他的主意,他到躲过了罪名。如今得了节使,好不威风,专事刑罚,报复私怨,强取民财,十分顽恶。这日遣遮虏军使苏弘轸前往抵御克用。那时克用已进攻太谷,苏弘轸那是克用的对手,上到阵去,头一仗就败了,只得退回。传圭见了大怒,斩了苏弘轸,又遣都教练使张彦球将兵三千,来敌克用。行至百井地方,众军不进,彦球恐怕做苏弘轸第二,也便折回。康传圭闻信,忙将城门闭了。那些兵原与城内兵都是一气的,私自开了西明门,放他们进来,杀了传圭。监军周从寓亲自出来慰论一番,升了彦球为府城都虞候。朝廷闻得,慌忙遣使宣慰,谕旨上说道:所杀节度使事出一时,各宜自安,不要忧惧。到反安慰他们。河东军人因之益形放肆。   且说河东屡生内变,那里有心打仗?又加克用十分骁勇,一路如摧枯拉朽,连胜数仗,兵士们不免骄怠起来。那时朝廷又派李琢为蔚朔节度使。那李琢前书表过,是西平王李晟之孙,当年李晟平了朱泚之乱,朝廷封他为西平王,家世将门,颇有智略。奉命之后,将兵万人屯在代州,与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共讨沙陀。那赫连铎与克用同是番人,素有私怨,打听克用如何计划,再行进兵。一日探马回报:李克用留下将官高文集、傅文二人守住朔州,自将大兵来敌李可举。赫连铎听了,便乘虚进攻朔州,遣人去说那高文集道:“你与克用同是唐臣,克用叛唐与你无涉,你何必从这叛臣,一处待死呢?”那高文集本不以克用举动为然,只因无机可发。今见连铎来说,便也动心,又畏傅文达监视,不敢便从。那赫连铎又遣人说道:“傅文达与你同事,必不疑你。你可请他议事,将他捉了,一同归唐,岂不更立了大功?”那文集便依计而行,果将傅文达捉住,与酋长李友金、都督米海万等都降了李琢。克用得着消息,急忙回兵。那卢龙节使李可举,在城内闻得,知道克用要顾根本,忙差部将韩玄绍,从小路抄到药儿岭地方暗暗埋伏。这克用因救家心切,急速折回,并未提防,被玄绍前截后堵,两旁夹击,打得大败,杀死七千余人。那首创阴谋的李尽忠,也被玄绍的部下杀了。李琢与赫连铎,乘着李可举跟克用战争的时候,他们便去攻蔚州,李国昌又败,部众大溃。在半路上遇着克用的残军,合在一处,同着宗族人等北入达靼去了。朝廷以赫连铎为云州刺史大同防御使,又命李可举兼侍中,不在话下。   且说克用同了父亲李国昌及宗族人等,来到达靼。原来这达靼本是吐蕃的别部,居于阴山一带。克用与其豪帅一向有交,此时投奔前来,那豪帅也十分优待。住了月余,到也安乐。谁知这个豪帅与赫连铎也有交谊,那连铎打听得克用等在此,忙遣了一个心腹,将了许多金银珍物,骑了他的千里鸟骓马,前来馈送豪帅,要取克用父子回唐。那使者到来,送了礼物,又对豪帅说道:“这个李克用父子才勇超羣,不甘久居人下。大帅留之必为后患。不若献与唐皇,既可得功,又可除害,实为两全之计。”那豪帅听了,心下十分游移,便请这使人暂且住下,容我商斟。又叫把那匹乌骓马,交与马夫们好好的喂养去了。再说克用来到达靼,不觉两月,一日回想云蔚二州十分抑郁,便带些兵士到阴山,左右打猎一回,旁晚回来,见土城一带有一大羣军马在那里闲溜,那大道边更有一匹黑色的,生得十分精壮。心内叹道:那里来的这匹好马,也跑到这穷荒沙漠的地方来!一面叹念着,已走到道边,不由的向那马夫道:“这马是谁家的?”那马夫道:“我们是帅府里的,这匹马,听说是唐朝使臣骑了来的,真是一匹千里马呢!”克用听了有唐使到来,不由的心里一惊,便又问道:“唐使来此,为了何事?”那马夫道:“前日听说这使臣从大同来的,只见送了许多礼物,不知为了何事。”克用是个机警的人,听了此话,心下早已明白,急忙回到家中,说与父亲知道,又密密的吩咐了众人小心把守门户,看他如何发作。过了几日不见动静,心下渐渐的放宽了些。一日忽报豪帅差个军官下书,请他来日往西郊会猎。克用复书允了,回到后堂,又与父亲说知。那国昌道:“前日听得有使臣到来,明日又请你会猎,眼见得没有好意,不要去罢。”克用禀道:“孩儿已经应允,岂可失信与他。若说不去,到教他先疑了。孩儿仗着一身本事,明日只带几个亲兵前去,看他把我如何!”国昌道:“虽然如此,凡事总要小心。我同孩儿们准备着接应。”当下议定。到了明天,克用穿了文豹的猎衣,带了金貂的暖帽,拿着一张七宾弓,挂着一壶大羽箭,跨下赤兔马,提了定唐刀。原来克用有心要平唐乱,闲时仿着关夫子青龙偃月刀的式样,打了一口,名曰定唐。当下带着七八个雁门紫塞的健卒,来到猎场。那豪帅领着众人,笑容可掬的迎将上来,见了礼,便请到皮帐中吃酒避寒。克用有心要探试他的意思,酒至数巡,起身说道:“今日蒙大帅赐晏,十分感激。止是围场以内无有下酒之物,闲时大帅要看克用射箭,一向未曾演过。今日当着众军在前,又有若大一个广场,意欲演习一回,与大帅下酒。不知尊意如何?”那豪帅正要看看克用的本事,便道:“赞成之至。”克用随了豪帅来到围场,叫同来的八个护兵将,那八枝马鞭埋在百步内外,左右将克用带来的宝弓俟候上来。克用站在地上相了一回,拿起弓抽出箭,一一的发去。那八枝马鞭,没一个不射倒。一旁豪帅及众军们都齐声喝采,克用道:“量此小技,何足为奇!”又叫猎兵在围场东边树林内折一枯枝,上有残叶十片,也埋在百步外,一一射去,那残叶个个应弦而破。豪帅及众军们愈形惊异,站在两旁喝采不已。克用道:“此尚不足为奇也!”再命猎兵觅得钢针一枚,长仅五分,细同一发,悬在那百步外枯树枝头,拣去了残叶,远远的看去,只有一丝微光在那里摇动。众人莫不替他担心,那克用搭上箭拉开弓,觑得真切,搜的一箭射去。正是:弓开同满月经天,箭去似流星着地。不左不右,不上不下,正中那个悬针。众 们都惊得呆了,半晌喝不出采来。豪帅叹道:“吾兄真神箭也!”心中十分钦服,忙命猎卒再添热酒,与克用同到帐中痛饮一回,结为兄弟。豪帅道:“吾弟这般英雄,真是一时无两。他日雄飞天外,不要忘了今日之乐,那就是愚兄的幸事了。”克用站起来说道:“承奖承奖。小弟止因一时误听人言,被部下兵士们杀了防使,得罪天子。如今弄得愿效忠而不得。现闻黄巢等贼扰乱中原,必为大患,一旦天子赦了小弟之罪,得与兄等长驱南向,共立大功,也是平生的快事!小弟想人生一世,能有几何光阴,谁肯老死这个砂碛中呢!”那豪帅听了,知道克用无久留的意思,又见他这等的英雄,等闲近他不得,何必做此恶人?明日谢了赫连铎的来使。这个使者各自骑着那匹千里乌骓马,回大同去了。   不言克用父子安居阴山,再说王仙芝与黄巢分离以后,仙芝同着尚君长去打鄂州,拗着一股闷气,攻城更加勇猛,不到三日,鄂城早已打破,烧杀奸掳了一回,依然折回北方,去打宋州。那黄巢自蕲州出发,以为仙芝必来追赶,便可和好如初,那加仙芝竟自西上,究竟是自己打了他,心中到也过意不去。但是事已如此,也不便折回去俯就,一径北来攻打郓州,也自攻破,杀了节度使薛崇。又破了沂州,听说仙芝现打宋州,相离不远,况且近处又无地可攻,便也往宋州进发。一日来到查牙山,只见前面两山回抱,中间羊肠道上,早扎着一丛人马截住了去路。黄巢叫弟兄们暂且扎住,命人前去探听,不一刻见探子带了一位大将来见了黄巢,伏地便拜。黄巢即忙还礼扶起,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尚君长的兄弟,名叫尚让。便也欢喜问道:“二弟缘何在此?”尚让道:“自从哥哥与两位哥哥那日在曹州出发,兄弟走得迟了,未曾赶上。又恐被官兵拿住,只得逃到这查牙山来落了草。几回要前去聚义,都被官兵截住。后来接着哥哥的信,说二位哥哥因在蕲州酒后失言,伤了和气。前天在宋州,又有信来说,王哥哥叫小弟到沂州迎接哥哥一同往宋州聚会。不想在这里相遇。哥哥何必因此小故,伤了弟兄们的义气呢?”黄巢道:“当时大家酒醉了,做出那事。我也正自后悔。如今同你前往罢。”当下二人议定,就在山上歇了一夜,次日起程,来会仙芝。且说仙芝攻打宋州,围住了那老将宋威。那知朝廷又命忠武军前来救应,那忠武军先锋右卫上将军张自勉,带了七千精壮兵来到宋州,会同城内宋威的兵一齐夹攻,仙芝抵挡不住,率众往南而逃。张自勉亲自赶来,杀了二千余人。正在十分危急,恰好黄巢同尚让到来,接杀一阵,救了仙芝。张自勉见有救兵,收军而去。仙芝感激黄巢,相见后各自责备一回,依旧似当年的情分,合兵去打安州。不日破了,又去打随州,活捉了随州刺史。那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闻得随州有失,忙遣了儿子前求救援,又被仙芝弟兄们射死。朝廷闻得此信,命左武卫大将军李昌言、忠武大将张贯等往援襄、随。黄巢便与仙芝商道:“朝廷又发大兵前来追剿,我等若在一处,被他围住,没有救应。不如仍作两路,分他的兵力。他若攻西我便往东,他若攻东我便往西,出其不意捣其空虚,使官军捉摸不着,疲于奔命,我等方可以得志也。”仙芝听了有理,只是又要与黄巢分离,心中十分难舍。出发那日,不觉流下泪来。黄巢见了,也十分的感动。带着众兄弟们转掠蕲黄,被曾元裕打败了,斩首四千余级,巢遁回淮北。仙芝听了,好不焦心,自己想着:自蕲州授官以后,为众兄弟所阻,勉强再做这盗贼,实觉无味。今见黄巢又打了大败,更为忧心,便又动了一个归顺的意思。朝廷亦因连年攻剿不下,主张招降。那招讨副都监杨复光主张最力。原来这复光部下有一军官,与尚君长系同村的人氏,幼年十分要好,复光即命他去说尚君长。君长依了,再去说仙芝,那知正合了仙芝的意思,便遣君长等请降于复光。正从那宋州经过,被老将宋威的部下探知,要夺这个功劳,伏兵道中,劫了君长等,解到宋威处请功。那宋威见了大喜,连忙修下表章,奏称与君长等战于颍州西南,生擒以献。杨复光闻得,连忙奏称君长等实系投降,非威所擒。僖宗以真象难明,便命侍御史等审问,也难决定,竟将君长斩于狗脊岭。仙芝闻信,与尚让等又痛又气,从此死心踏地再当他的强盗了。   一日领着人众来寇荆南,这荆南节度使杨知温,原系进士出身,素不知兵,又最喜谈诗学的。这日同着清客们,正在那里编本朝的诗史,又对清客们道:“本朝的诗家,自然要推李太白杜少陵二位了。只是下官最喜王摩诘孟浩然诸人的诗,另有一种闲逸雅澹之致,读之令人作潇洒出尘之想。至如韩昌黎,故意要做那雄伟一派,殊乏自然之妙;白香山着意要做自然一流,又有些粗俗之处。近人李义山的诗,到是蕴藉风流,工力也还不浅呢。”那些清客们只要讨节使的欢喜,自然是极口赞成。正在说得高兴,那天却早落下一场大雪来,知温便对清客们道:“我们且到后花园赏赏雪景罢。”清客们都道:“今年下这大雪,明岁必定丰登。此是节使勤政爱民感召下来的,正该作贺。”那知温谦让了几句,便引众人来到后园。只见玉裹银妆,好一派清冷宜人的景物。众清客们随了知温,走了几处台榭,来到一个所在,左有山石玲珑,右有长桥曲折,中间一所瓦房,十分齐整。进到里面,一色楠木器具,好不精致;后房一带玻璃窗,外种着十数株红梅。那些花儿映着白雪,分外的娇艳妍华。看那正中时,悬着一个横匾,镌了四个大字,是“幽草之轩”。再看那字体时,秀润清劲,到像是学本朝李北海的笔法。那清客们便问知温道:“节使这个匾额,是何故典?学生等略识之无,未明出处,还求见教。”知温道:“这个出处,就是刚纔与你们说的近人李义山的诗。他那玉溪生诗草,我也读过几遍,好句甚多。我最喜他那‘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一联,故将这个轩颜曰幽草,以志景仰之意。”说着左右捧上酒肴来,浅斟低酌,细说豪谈,好不高兴。又见一个卫兵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向着知温禀道:“王仙芝带领一羣人马来打荆南,已经渡了汉水。离城不远了!”知温听得,虽然扫兴,到还镇定的住,一面令传知将佐把守城池。众清客见有这等大事,连忙起身告辞。知温听了那里肯放,留着又饮了几杯,看看天色已晚,方纔散了。只见将佐们慌忙来禀道:“王仙芝锐力攻城,属员等抵当不住,被他破了外城,现已退守子城。请节使前往抚循士卒。”知温听了,好不奈烦,只得带了纱帽,穿了皂裘,学那羊叔子轻裘缓带的风度,慢慢的出得署来。那众军士都道:“现在外有强贼,内有乱兵,请节使改穿盔甲,以备流矢。”知温听了,又去改扮半日,方始登城。抬头一望,漫山遍野俱是贼人,大戟长枪,在那雪地里和官兵厮打。便自叹道:“这些贼人若肯谈诗时,我便充得个前辈。如今只讲厮杀,我如何能行?看看性命有些难保了。”那知这位节度生来的福大,正在叹息,只见贼众自乱,四散奔逃而去。火把光中来了一队官军。知温命人开城探听,原来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正恨王仙芝杀了他的儿子,打听贼众在此,带领人马前来报仇,杀退仙芝。倒救了知温的性命,知温请入城中,预备酒筵,重重的谢了李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五十天超度王头领 八百里吓坏黄将军


易藏|儒藏|道藏|子藏| 史藏|诗藏|集藏| 医藏|艺藏|龙藏(乾隆大藏经)


搜佛说,传承国学传统文化智慧
精选摘录 | 搜索说明 | 返回顶部
联系:
- -

©2019/11/11-四库全书(国际站)
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