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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标《忠经》,亦已异矣

必标《忠经》,亦已异矣。乃至分章十八,引《风》缀《雅》,一一效之,何殊张载之《拟四愁》,《七林》之仿《七发》哉!诚哉非马氏之书,俗儒所依也。宋氏之《女孝经》,郑氏之《女论语》,以谓女子有才,嘉尚其志可也。但彼如欲明女教,自以其意立说可矣。假设班氏惠姬,与诸女相问答,则是将以书为训典,而先自於子虚、亡是之流,使人何所适从?彼意取其似经传耳,夫经岂可似哉?经求其似,则诨骗有卦,(见《辍耕录》。)华始收声,有《月令》矣。(皆谐谑事。)若夫屈原抒愤,有辞二十五篇,刘、班著录,概称之曰《屈原赋》矣。乃王逸作《注》,《离骚》之篇,已有经名。王氏释经为径,亦不解题为经者,始谁氏也。至宋人注屈,乃云“一本《九歌》以下有传字”,虽不知称名所始,要亦依经而立传名,不当自宋始也。夫屈子赋,固以《离骚》为重,史迁以下,至取《骚》以名其全书,今犹是也。然诸篇之旨,本无分别,惟因首篇取重,而强分经传,欲同正《雅》为经,变《雅》为传之例;是《孟子》七篇,当分《梁惠王》经,与《公孙》、《滕文》诸传矣。 夫子之作《春秋》,庄生以谓议而不断,盖其义寓於其事其文,不自为赏罚也。汉魏而下,仿《春秋》者,盖亦多矣。其间或得或失,更仆不能悉数。後之论者,至以迁、固而下,拟之《尚书》;诸家编年,拟之《春秋》。不知迁、固本纪,本为《春秋》家学,书志表传,殆犹《左》、《国》内外之与为终始发明耳。诸家《阳秋》,先後杂出,或用其名而变其体,(《十六国春秋》之类。)或避其名而拟其实,(《通鉴纲目》之类。)要皆不知迁、固之书,本绍《春秋》之学,并非取法《尚书》者也。故明於《春秋》之义者,但当较正迁、固以下其文其事之中,其义固何如耳。若欲萃聚其事,以年分编,则荀悦、袁宏之例具在,未尝不可法也。必欲於纪传编年之外,别为《春秋》,则亦王氏《元经》之续耳。夫异端抗经,不足道也。儒者服习六经,而不知经之不可以拟,则浅之乎为儒者矣! ●卷二内篇二○原道上道之大原出於天,天固谆谆然命之乎?曰:天地之前,则吾不得而知也。天地生人,斯有道矣,而未形也。三人居室,而道形矣,犹未著也。人有什伍而至百千,一室所不能容,部别班分,而道著矣。仁义忠孝之名,刑政礼乐之制,皆其不得已而後起者也。 人生有道,人不自知;三人居室,则必朝暮启闭其门户,饔飧取给於樵汲,既非一身,则必有分任者矣。或各司其事,或番易其班,所谓不得不然之势也,而均平秩序之义出矣。又恐交委而互争焉,则必推年之长者持其平,亦不得不然之势也,而长幼尊尊之别形矣。至於什伍千百,部别班分,亦必各长其什伍,而积至於千百,则人众而赖於济,必推才之杰者理其繁,势纷而须於率俾,必推德之懋者司其化,是亦不得不然之势也;而作君作师,画野分州,井田封建学校之意著矣。故道者,非圣人智力之所能为,皆其事势自然,渐形渐著,不得已而出之,故曰天也。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未有人而道已具也。继之者善,成之者性。是天著於人,而理附於气。故可形其形而名其名者,皆道之故,而非道也。道者,万事万物之所以然,而非万事万物之当然也。人可得而见者,则其当然而已矣。人之初生,至於什伍千百,以及作君作师,分州画野,盖必有所需而後从而给之,有所郁而後从而宣之,有所弊而後而救之。羲、农、轩、颛之制作,初意不过如是尔。法积美备,至唐、虞而尽善焉,殷因夏监,至成周而无憾焉。譬如滥觞积而渐为江河,培娄积而至於山岳,亦其理势之自然;而非尧、舜之圣,过乎羲、轩,文、武之神,胜於禹、汤也。後圣法前圣,非法前圣也,法其道之渐形而渐著者也。三皇无为而自化,五帝开物而成务,三王立制而垂法,後人见为治化不同有如是尔。当日圣人创制,则犹暑之必须为葛,寒之必须为裘,而非有所容心,以谓吾必如是而後可以异於圣人,吾必如是而後可以齐名前圣也。此皆一阴一阳往复循环所必至,而非可即是以为一阴一阳之道也。一阴一阳往复循环者,犹车轮也。圣人创制,一似暑葛寒裘,犹轨辙也。 道有自然,圣人有不得不然,其事同乎?曰:不同。道无所为而自然,圣人有所见而不得不然也。圣人有所见,故不得不然;众人无所见,则不知其然而然。孰为近道?曰:不知其然而然,即道也。非无所见也,不可见也。不得不然者,圣人所以合乎道,非可即以为道也。圣人求道,道无可见,即众人之不知其然而然,圣人所藉以见道者也。故不知其然而然,一阴一阳之迹也。学於圣人,斯为贤人。学於贤人,斯为君子。学於众人,斯为圣人。非众可学也,求道必於一阴一阳之迹也。自有天地,而至唐、虞、夏、商,迹既多而穷变通久之理亦大备。周公以天纵生知之圣,而适当积古留传,道法大备之时,是以经纶制作,集千古之大成,则亦时会使然,非周公之圣智能使之然也。盖自古圣人,皆学於众人之不知其然而然,而周公又遍阅於自古圣人之不得不然,而知其然也。周公固天纵生知之圣矣,此非周公智力所能也,时会使然也。譬如春夏秋冬,各主一时,而冬令告一岁之成,亦其时会使然,而非冬令胜於三时也。故创制显庸之圣,千古所同也。集大成者,周公所独也。时会适当时而然,周公亦不自知其然也。 孟子曰:“孔子之谓集大成。”今言集大成者为周公,毋乃悖於孟子之指欤?曰:集之为言,萃众之所有而一之也。自有天地,而至唐、虞、夏、商,皆圣人而得天子之位,经纶治化,一出於道体之适然。周公成文、武之德,适当帝全王备,殷因夏监,至於无可复加之际,故得藉为制作典章,而以周道集古圣之成,斯乃所谓集大成也。孔子有德无位,即无从得制作之权,不得列於一成,安有大成可集乎?非孔子之圣,逊於周公也,时会使然也。孟子所谓集大成者者,乃对伯夷、伊尹、柳下惠而言之也。恐学者疑孔子之圣,与三子同,无所取譬,譬於作乐之大成也。故孔子大成之说,可以对三子,而不可以尽孔子也。以之尽孔子,反小孔子矣。何也?周公集羲、轩、尧、舜以来之大成,周公固学於历圣而集之,无历圣之道法,则固无以成其周公也。孔子非集伯夷、尹、惠之大成,孔子固未尝学於伯夷、尹、惠,且无伯夷、尹、惠之行事,岂将无以成其孔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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