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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花烛闲谈-清-于鬯

《花烛闲谈》 清 于鬯   三十而娶,二十而嫁,见于《周官》、《曲礼。内则》诸文,如出一口。然如此必男女相差十年,始可为夫妇矣。王子邕《家语》载鲁哀公问于孔子曰:“礼,男必三十而有室,女必二十而有夫也,岂不晚哉?”孔子曰:“夫礼言其极也,不是过也。男子二十冠,有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许嫁,有适人之道,于此以往,则为昏矣。”说便圆通(《大戴记》云:“男十六然后其施行,女十四然后其化咸,合于三小节也。中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合于五中节也。太古男五十而室,女三十而嫁,备于三五,合于八十也。”案此分太古,中古,然则男十六,女十四施行化成者,下古也。别一说。又《白虎通》引一说,《春秋。梁传》曰:“男二十五系心。”今《梁》无此文)。要之阳道舒,阴道促,阳倡阴和,男行女随,犬必长于妇,妇必少于夫,否则齐年亦甚佳也。妇长于夫,不免太乖礼制。   袁孝尼曰:“同姓不相娶,远别也。中外之亲,近于同姓,古人以为无疑,故不制也。今以古之不言,因谓之可昏,此不知礼者也。”予闻诸西人,谓彼国虽中表亦不昏,中表而昏,生子厥性不慧。察之人家,颇或有验。果如此,即用夷变夏,可也。而如袁氏说,竟谓中国古礼亦如是,则未必然。《朱子语类》“答尧卿问姑舅之子为昏”一条,谓鲁初间与宋世为昏后又与齐世为昏,其间皆有姑舅之子。   《昏礼》凡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据《士昏礼》于《问名》特云“主人许”,则容有主人不许之事。而问名后,又归卜于庙,卜得吉兆,然后纳吉,则容有卜而不吉之事。然则昏姻之定,定于纳吉(郑注云:“归卜于庙,得吉兆,使使者往告昏姻之事,于是定。”)。纳吉者,即今人小聘也(亦称拜允,又称传红。至今世,有女家一诺即致二红帖曰传红者。此礼在鬯少时犹不数见也)。今人女子或无名,即有名,亦不出名(《士昏礼》贾疏言:“问名者,问女之姓氏,不问三月之名。”故记问名辞云“某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郑云:“谁氏者,谦也,不必其主人之女。”是问姓氏也。《昏义》孔正义曰:“问名者,问其女之所生母之名,故《昏礼》云‘为谁氏’,言女之母何姓氏也。”敖君《善集说》曰:“问名,问女之名也。”则竟是问三月之名,近儒多从之。钦定《仪礼》、《札记》两义疏,皆主敖说,发明甚详),而以生之年、月、日、时为名,曰八字(周故媒氏职曰:“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收年、月、日,名焉。”则八字之义已兆,惟无时),则问名者,即今之请八字也(八字亦称庚贴)。纳采之礼无闻,然纳采,问名,原是一使为之。毕竟请八字,预先寒喧几句,便算得纳采之礼耳(今人女家许谓之“允吉”,“吉”即“纳吉”之“吉”,古之遗言也。《朱子家礼》,以纳吉为纳采)。纳采之时,昏姻未定,然其礼已行之于庙,此可见古人重昏礼。慎始之道,宜如此也。《士昏礼》云:主人筵于户西,西上右几。“郑注云:”筵为神布席也,将以先祖之遗体许人,故受其礼于祢庙也。“然则问名而云主人许,以示先祖许之,其或不许,亦以示先祖不许,主人不自专也(祢庙,父庙也,而云先祖。《士冠礼》依郑注亦行于祢庙,而冠义亦云”自卑而尊先祖“,岂自冠者,嫁者言之与?或谓指士之一庙者,言当详)。   古人重昏礼,慎始如此。然于问名之际,许即许之,不许即不许,初不似今人之既出八字,男家卜吉之后,必待其再三渎,然后许之。此所谓重礼也。今之为女家者,安知重昏礼,特多作难而已。   世俗小聘盛行,用一小元宝,一如意,名曰“一定如意”,此可嗤也。我不知其仪帖如何写,如竟取“一定如意”四字佳语,则写曰“谨具‘一定如意’”,可乎?若分作两项写,则仍坏却“一定如意”之佳语矣。今春次儿定施氏,媒人谓宜用“一定如意”,子以银盒易之曰“和合如意”,庶几加谨具二字,不错意乎?昔年长儿定张氏,张女七月七日生,又以正月一日立春行聘,以岁朝春三字,《七巧图》一副,帖曰“岁朝春字”,“七夕巧图”。此聘物之最雅者矣。主人菊龄茂才亦不俗,若遇俗亲家,则此种断断用不著也。   《士昏记》曰:“辞无不腆。”郑注:“腆,善也。宾不称,币不善。”贾疏云:“‘辞无不腆’,《郊特牲》云:”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注云此二者,所以教妇正直信也。“(二者谓直信。郑注本在直信句下)是宾纳征之时,不得谦虚为辞也。然则今人礼书称不腆之仅,殆失其义。然注疏皆就宾言之,今之礼书,主人出名,或不妨自谓不腆乎?敖君《善集说解》”辞无不腆“为当善其辞,与《效特牲》义违背,谨案。《钦定义疏》以贾疏之义为得。又谓,刘向《说苑》亲迎有”不珍之琮,不珍之屦“之辞,后世若东晋王堪《六礼仪》,宋政和《纳吉仪》,以不腆之币为辞,并昧斯旨。   《士昏礼》“纳征玄,束帛俪皮”,《周官。媒氏职》:“凡嫁子娶妻,入币纯白,无过五两。”《朱子家礼》云:“币用色绘,贫富随宜。少不过两,多不逾十。今人以奢侈相尚者,宜知之。”又《朱子语类》云:“问:”古人纳币五两恐太简。‘曰:“计繁简,则是以利言矣。’”(纳征者即今之行盘也,而今人行盘之前又有所谓蒲菊两节,于古无征)   昏嫁所以为亲戚也,而当其事者,几成敌国,财之于人甚矣哉。女家必以男家为吝惜,男家必以女家为多索,其实易地则皆然。文中子曰:“昏娶而论财,君子不入其乡。”然则今之君子,直无乡可入矣。闻郡中有所谓合欢单者,于纳吉之时,先将各仪目男家开送,女家收执,后日依此行之,省得许多唇舌。更有女家未允之前,先开送与男家者,男家可从则允,不从即休。此市井之事,君子勿为。然立是法者,亦可谓苦心孤诣矣(司马温公云:“今世俗之贪鄙者,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至其立契约,云‘某物若干,某物若干’,以求售其女者。亦有既嫁而欺绐负约者。是乃驵侩、卖婢、鬻奴之法则。”宋时已有此风俗)。   “聘财”两字,今之士族既耻言之矣,而门包逾大。门包之说,不知起自何时。大约明季国初时,世家巨室,家丁最多,累十盈百,不足为异。盖一经鬻身事主,不惟其身,及其子孙,世世服劳,曾不得主人一钱之赐。所恃小姐出门(《说文》女部“蜀谓母曰姐”,是姐本以称母,故称未嫁者,加小字以别之,曰小姐。犹之娘亦本以称母,而称未嫁者,曰小娘子也。又如妇称夫母曰姑,而称夫妹曰小姑,亦此例。俞荫甫《银瓶征》据《懒真子》“东田小藉”,谓小籍声转为小姐。又详见改吴,恐未必然。彼小籍当即由小姐声转,不可谓小姐由小籍声转也),得饱其欲。此门包之所以大也。今人家既少家丁,所用仆人,则岁给工钱,何至遽存奢望于此?乃门包不惟不减,又且加甚(门包者,聘财之别名也。亦有并避“门包”之名而浑曰“开销”者。又门包之别名也。其贪财如是,于好名又如是)。窥女家之意,方诩诩然自谓门第之高仆辈之众也。然试平心论之,此项门包,如果尽散诸仆人,则尚属问心无愧,若不免稍沾余润,则方以贪聘财为耻,而借仆人以文其贪,其贪殆有尤焉。顾反不以为耻,自待诚居何等耶?昔有男家报昏期,女家不遵,男家如期迎娶,女家闭门不纳,以至于成讼而后已。子谓此不行请期之礼故也。《士昏礼》云:“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记》云:“‘吾子有赐命,某既申受命矣。惟是三族之不虞,使某也请吉日。’对曰:”某既前受命矣,惟命是听。‘曰:“某命某听命于吾子。’对曰:”某固惟命是听。‘使者曰:“某使某受命,吾子不许,某敢不告期。’曰:”某日。‘对曰:“某敢不敬须。’”古人行礼如此,则岂有报期而女家不遵者乎?故曰礼不可不讲也(《朱子家礼》略去请期,杨信斋谓请期不可得而略。今乡间最重道日,犹有请期之遗意)。   昏姻之时,或谓当仲春之月,或谓季秋逆女,冰泮杀止。惟《通典》引束晰曰:“春秋二百四十年,天王娶后,鲁女出嫁,夫人来归,大夫逆女,自正月至十二月,悉不以得时、失时为褒贬,何限于仲春、季秋以相非哉?今人用术家以女命定月。”亦不限月,当援广微之言为证。《白虎通》曰:“嫁娶必以春何?春者天地交通,万物始生,阴阳交接之时也。”则毕竟春令为宜。   古人筮日不筮时。《士冠礼》:“吉月令辰。”郑注:“辰,子丑也。”贾疏云:“上云令月吉日,此云吉月令辰,互见其言。辰,子丑也者。”以十干配十二辰,直云“辰,子丑”,明有干可知,即甲子乙丑之类,略言之也。然则令辰即是吉日。郑训辰为子丑,仍是日之干支。盖古本无一日十二时之说,详顾亭林《日知录》、赵耘菘《陔余丛考》诸书。今人遇凶嘉事,辄选日又选时,大属不必。况昏礼自有定候,又安得乱指一时曰午时,曰未时,而漫可以昏姻乎?且有男女家路远,或女家多排时候,虽选好时,仍复错失,如此则反不如不选为愈矣。夫既曰好日,则岂有时反不好之理?昔李虚中以人生年、月、日所值干支,推人祸福生死,百不失一,并不用时。然则不用时,亦可算命。则选日之不必用时,初无害于吉凶可见矣。《士昏礼》“亲迎期初昏”,《记》云:“凡行事必用昏听。”(郑注:昕,使者用昏婿也)又贾疏引郑目录云:“士娶妻之礼,以昏为期,因而名焉。必以昏者,阳往而阴来,日入三商为昏。”贾云“日入三商”者,“商”谓“商量”,是漏刻之名。又据马氏云:“日未出,日没后,皆云二刻半,前后共五刻。”今云三商者,据整数而言,其实二刻半也。此昏礼有定候而不可妄择一时之说也。苟不于昏,何以为昏(方望溪曰:“亲迎,昏以为期,盖必已成夫妇而后可见于舅姑,若早至而不见所尊,则嫌于慢,故必近夜为宜。”此说亦好)。   《白虎通》曰:“娶妻不先告庙者,示不必安也。”而《左传。楚公子围娶于郑》曰:“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又《隐八年传》杜解云:“礼逆妇必先告祖庙而后行。”毛大可曰:“昏义,婿至,主人几筵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妇家亦告庙,且迎婿入庙行事。”则妇至可知矣。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妇家俱告庙行事,历载《士礼》,而婿未尝一告庙,则婿家行事,皆不载矣。而《白虎通》即日“娶妻不先告庙”,何卤莽耶?贾氏以为士、大夫、诸侯、天子,礼各不同,恐亦周旋之说耳。   《公羊。隐二年传》云:“九月纪履纟俞来逆女。纪履纟俞者何?纪大夫也。何以不称?使昏礼不称主人。然则曷称?称诸父兄师友。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则其称主人何辞穷也。辞穷者何?无母也。”何《解诂》云:“礼有母,母当命诸父兄师友,称诸父兄师友以行。宋公无母,莫使命之,辞穷,故自命之。”然则昏礼有父,则父出名主昏。无父,则母为主昏。母不可以出名也。故彼下文又云:“然则纪有母乎?曰有。有则何以不称母?母不通也。母不可以出名,则命诸父兄出名。师亦可以出名,友亦可以出名,但须得母命耳。无母则己出名。”而未闻必如今之以族长出名主昏也。又《昏记》曰:“宗子无父,母命之。亲皆没,己躬命之。支子则称其宗,弟则称其兄。”所谓“支子称其宗”者,“宗”不定是族长也,今人族长,亦不定是“宗”也(旧式名柬下书“端肃顿首拜肃”者,扌壹也。近有改书“庄敬顿首拜”者,说者谓有所讳,是直于肃字之义不曾解得。世人之不学可笑如此)。沈果堂《仪礼小疏》曰:“《士冠礼》云:”若孤子则父兄戒宿。冠之日,主人阶而迎宾,拜揖让,立于序端,皆如冠主礼于阼。‘注云:“父兄,诸父诸兄。冠主者,亲父若宗兄也。’是诸父诸兄,但可以戒宿,而不可以为冠主。推之昏礼,亦但可称诸父诸兄以命使,而不可以诸父诸兄主昏。盖旁尊不得加诸正适也。”即以旁尊而加诸支子,犹嫌僭统,未极敬宗之义。   《郊特牲》云:“昏礼不贺。”然《曲礼》云:“贺取妻者曰:某子使某,闻子有客使某羞。”则明著“贺”字。然其贺辞,仍不曰“使某贺”,而曰“使某羞”,且不曰“闻子娶妻”,而曰“闻子有客”,则不贺之义仍在。今人仪柬标贺仪,盖改标羞仪为合。   今主人谢柬,凡父与子者,称某率某,兄与弟者,称某仝某。“仝”字见《说文》“入”部,即“全”字也,上从“入”,见《广韵》。《东韵》即“同”字也,上从“人”,云出道书。“全”字用之于此无义,此必“同”字。道书中字,不足为典要。何不直用“同”字邪?然诗《七月》篇曰“同我妇子”,则父与子亦未始不可以称同。孟子曰“率其子弟”,则兄与弟亦未始不可以称率也。   迎娶之人,见于《士昏礼》者,从车二乘,执烛前马而已(所谓执烛前马者,谓执烛者前于马也。马即驾车之马,与《国语》“句践亲为昊王前马”义异。近来上海风气,迎娶必用一人顶马,乃误解此文)。然又云:“从者毕玄端。”玩一“毕”字,当不仅此六人也。(车坐二人)而使者则不复与焉。使者,媒人也。媒人者,所以通两家之好,以两家未即往来也。至于亲迎,婿已亲往,妇已亲来,此时犹欲著媒人于其间,原属赘设,而媒人遂因此作难。若将媒人领轿、领新客两项裁撤,岂不成大好事。   《周礼》有“媒氏之官,天子之官也”。或谓诸侯亦有之。《士昏礼》之使者,即媒氏也。然郑注云:“使者夫家之属,若群吏使往来者。”初不以为媒氏,然则昏不刚乎?要知此使者,虽夫家之人,实即是媒,但非媒氏之它耳,昕谓行媒是也。郑子尹《仪礼私笺》曰:“媒氏者,媒妁之称。凡会合两姓男女者,士大夫则亲戚僚友为之,是之谓媒。《周礼》媒氏,自是官名,以掌民判。号媒氏,非以一官而与众姓作媒也。”然则古之媒与今之媒,初不异,惟今人媒有二人,曰男家媒,女嫁媒,古止一人。而古又有所谓妁,不知用于何时,于《礼经》无征。傥有媒无妁,有妁无媒乎?   《曲礼》曰:“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则古人之重媒可知矣,而酬媒之礼无闻。今人以财酬媒,谓之柯仪,先娶期而馈媒。或不如意,则托故不至。主人会其意也,益之;又不至,又益之。或串令女家故意作难,从中得偿厥欲。甚或至于不欢者。不但乡民有然,即士人亦至不免,此敝俗也。昔某娶于某氏,某君为媒,某君某表兄,行谊高雅,及其为媒,则不无白璧微瑕之憾。去年有召楼奚氏娶上海王氏女,为媒者上海名孝廉也,索媒钱至百金之多。迨既娶后,男家不礼之,中道而返,使其子入门,被诸少年语言挑拨,大难为情,乘间逸去。此事在男家属无礼,然亦自取其辱。予谓当媒之始事也,必为酒食以速媒,及其终事也,又为酒食以劳媒。中间诸节目,无不速之劳之,是即酬媒矣。安得更有所谓柯仪者?必不得已,则事毕后,或仿古冠礼酬宾之意,谅与仪物。闻近来上海,颇有然者。然以某孝廉事观之,犹未能一例如是。此风盛行,则柯仪一项,必当革绝,既为主人省非礼之财,亦为土君子保全品节不少也。   丧礼用乐,灭礼伤化。昏礼非丧比也,而《郊特牲》亦云:“昏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占人乐用于祭,然《曲礼》云:“斋戒以告鬼神。”则昏礼何尝不祭?盖古人于成昏时不用乐耳,今风俗相沿,似不必泥。故袁简斋《随笔》曰:“《关睢》‘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乐也。《左氏》‘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乐也,古乐府有‘房中乐’。”则昏礼用乐,亦随其所宜。   昏礼六而用雁者五,惟纳征不用雁。或谓纳采、问名,止是一雁,于《礼》文无征,或当然耳。然则凡用四雁,今人止于迎娶用一雁,此其不合于古处。若谓用鹅以代雁,则非也。古人之鹅原是雁。方望溪“白雁指舒雁”是也。王文简公《仪礼述闻》言之甚详,其言曰:“《士昏礼》记‘挚不用死’,郑注曰‘挚,雁也’。是雁乃生者。鸿雁野鸟,不可生服,得之则死,若以鸿雁为挚,则是死物也。而《记》曰‘挚不用死’,则非鸿雁可知。《士相见礼》曰:”挚冬用雉,夏用居。‘是四时皆有执挚之礼。鸿雁孟春北去,仲秋始来,夏月无雁之时,大夫将何以为挚乎?雁盖鹅也。鹅乃常畜之禽,故四时用之。“又《周官述闻》曰:”《尔雅》’舒雁,鹅‘。李巡注曰:“野曰雁,家曰鹅。对文是鹅与雁异,散文则鹅亦谓之雁。’《方言》:”雁自关而东谓之可鹅,南楚之外谓之鹅。‘《说文》:“鹅,雁也。雁,鹅也。’《庄子。山木篇》‘命竖子杀雁而亨之’,谓杀鹅也。《齐策》‘士三食不得餍,而君鹅惊有余食’。《韩诗外传》及《说苑。杂守篇》,并作‘雁惊有余粟’。《晏子春秋。外篇》亦曰‘君之凫雁食以菽粟’。《墨子。杂宋篇》曰‘寇至先杀牛、羊、鸡、狗、凫、雁’。《说苑。臣术篇》‘秦穆公悦百里奚之言,公孙支归取雁以贺’(鹅是常畜之物,故归而取之甚便也)。《汉书。翟方进传》‘有狗从外入啮其中庭群雁数十’,皆谓鹅为雁也。”江氏《读〈仪礼〉私记》引望溪说而驳之云:“夫雁不再偶,是以取之。盖《郊特牲》所谓‘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之义也,舒雁则无所取矣。”鬯案郑君亦以为鸿雁。《士昏礼。注》云:“用雁为挚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而未尝取不再偶之义。”果取不再偶之义,则当以为女挚矣。今大夫用雁,昏使者用雁,婿用雁,皆男挚还当从方氏王氏说为是。又今人既用雁,又用羊,案《晋书。礼仪志》,“汉人昏礼用羊”,则此为汉人之风矣。然汉人用羊,必不复用雁。《昏礼》虽有摄盛之说,故挚用雁而车乘墨,皆士用大夫礼也。用羊僭卿礼矣。既用大夫礼,又僭卿礼,恐无此摄盛之法也。近来用羊者渐少而必以货代之,曰羊酒,知礼者当革去。   礼无不答,古今之通礼也。于其拜而拜之,今人之礼而古人不然。《士昏礼》云:“主人拂几授校拜送,宾以几辟,北面设于坐左,之西阶上答拜。”此犹今人之送位也。又云:“主人受礼,面枋筵前西北面。宾拜受礼,复位。主人阼阶上拜送。”此犹今人之送酒也。然主人授校拜送,宾此时执几,不便即答拜,则主人独拜。宾设几,然后至西阶上答拜,此时主人已先拜,则宾亦独拜矣。宾拜受礼时,主人尚奉礼,亦不便即拜,则宾独拜。主人既受礼,然后至阼阶上拜送,此时宾已先拜,则主人亦独拜矣。古人凡礼如此,不但昏礼,殆古礼之难通于今者。惟今人新婿入门,有行八拜礼者。婿四拜,答者亦即四拜,是既明明答拜矣。而又赞主人答拜,乃又各四拜,则未免多礼。此在乡间有之,知礼家固不为也。   《士昏礼》曰:“主人玄端迎于门外。”以视今之丈人,避内而不出迎婿者异矣。又《昏记》曰:“婿入,主人于拜,婿再拜。见主妇,主妇阖扉,(左扉)立于其内,婿立于其外。主妇一拜,婿答再拜。主妇又拜。”以视今之丈父母立受婿拜而不答者,亦异矣。夫婿,宾也,今村谚尚有“娇客”之名,而行礼辄有“半子”之号。然立受之而不答,今之为女父者,是直以全父自居,而不仅以半子视其婿矣。且父无答子之礼,而母明有拜子之文,今之为女母者,是又不仅以全母自居,以全子视其婿矣。总之泰山、泰水之称,固宜乎其泰也若是。予所见为女父而答婿拜者,惟吾邑俞琴园先生一人而已(袁简斋《随园随笔》有“妇翁不甚尊”一条可参。古人之拜与今人拜不异,杨子云解“拜”字为两手下,或因谓古人之拜即今人之持)。此说最谬。妇人肃拜亦跪。(谨案,《钦定昏礼义疏》曰:“肃拜亦跪,但身微俯而敛手上下之故,异于极地耳。”)《士昏礼》郑注云:“士妻之车,夫家共之(共读为供)。大夫以上嫁女,则自以车送之。”今士族多逆女,而官家多送女,亦犹行古之道与?然吴中林《仪礼疑义》云:“亲迎为六礼之一。亲迎者,《鹊巢》所谓‘百两御之,百两将之’,焉有夫家不共车而自乘其车之理?此经婿车妇车并举(案此经谓《士昏礼》),其为夫家所共甚明。注谓大夫以上自以其车送之,非也。贾疏引《左氏》‘反马’。据《左传》有‘反马’说,注谓‘礼送女,留其送马,三月反马’。此或是送女之人所乘,如下所谓送者,或载嫁女服器之车,俱未可知。要之亲迎之义,谓夫家自以其车迎之耳。若自乘其车,则往就矣,乌得曰迎?”鬯谓郑所云,当据汉时礼如此,盖仕宦远地相隔,或不得不权宜为之者。   《士昏礼》云:“妇乘以几,姆加景乃驱。”郑注:“景之制,盖如明衣,加之以为行道御尘,令衣鲜明也。景亦明也。”曾文正公《读〈仪礼〉录》曰:“吾乡嫁女,在舆,著青布衣于上,或亦景之遗意与?”鬯案:湘乡有此风俗,究不知取义何在?窃谓古之景,如今人之一扣衷(亦称莲蓬衣),乃著以御寒也。嫁女必在夜中,女子夜行,恐受寒感,故特加此景。郑谓御尘,则车上既有礻炎以御尘,何必复加此景耶?   赵耘菘《丛考》云:“《汇书》‘近时娶妇,以红帕蒙首’,按《通典》杜佑议曰:”自东汉魏晋以来,时或艰虞,岁遇良吉,急于嫁娶,乃以纱蒙女首而夫氏发之,因拜舅姑,便成婚礼。六礼悉舍,合卺复乘。‘是蒙首之法,亦相传已久,但古或以失时急娶用之,今则为通行之礼耳。“鬯谓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载之《礼经》,则不但嫁女为然,且亦非始于东汉魏晋矣。惟以红纱蒙首,疑古人未必如是。至《左传》”蒙衣而乘“,孟子云”西子蒙不洁“,蒙当读,亦当即后世蒙首之法所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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