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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搜神后记-晋-陶潜

搜神后记 晋 陶潜 撰  ●卷一   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集城门华表柱。时有少年,举弓欲射之。鹤乃飞,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垒垒。”遂高上冲天。今辽东诸丁云其先世有升仙者,但不知名字耳。   嵩高山北有大穴,莫测其深,百姓岁时游观。晋初,尝有一人误堕穴中。同辈冀其傥不死,投食于穴中。坠者得之,为寻穴而行。计可十余曰,忽然见明。又有草屋,中有二人,对坐围棋。局下有一杯白饮。坠者告以饥渴,棋者曰:“可饮此。”遂饮之,气力十倍。棋者曰:“汝欲停此否”坠者不愿停。棋者曰:“从此西行,有天井,其中多蛟龙。但投身入井,自当出。若饿,取井中物食。”坠者如言,半年许,乃出蜀中。归洛下,问张华,华曰:“此仙馆大夫。所饮者,玉浆也;所食者,龙穴石髓也。”   会稽剡县民袁相、根硕二人猎,经深山重岭甚多,见一群山羊六七头,逐之。经一石桥,甚狭而峻。羊去,根等亦随渡,向绝崖。崖正赤,壁立,名曰赤城。上有水流下,广狭如匹布,剡人谓之瀑布。羊径有山穴如门,豁然而过。既入,内甚平敞,草木皆香。有一小屋,二女子住其中,年皆十五六,容色甚美,著青衣。一名莹珠,一名洁玉。见二人至,忻然云:“早望汝来。”遂为室家。忽二女出行,云复有得婿者,往庆之。曳履于绝岩上行,琅琅然。二人思归,潜去归路。二女已知,追还,乃谓曰:“自可去。”乃以一腕囊与根等,语曰:“慎勿开也。”于是乃归。后出行,家人开视其囊,囊如莲花,一重去,一重复,至五盖,中有小青鸟,飞去。根还知此,怅然而已。后根于田中耕,家依常饷之,见在田中不动,就视,但有壳如蝉蜕也。   荥阳人,姓何,忘其名,有名闻士也。荆州辟为别驾,不就,隐遁养志。常至田舍,人收获在场上。忽有一人,长丈余,萧疏单衣,角巾,来诣之。翩翩举其两手,并舞而来,语何云:“君曾见‘韶舞’不此是‘韶舞’。”且舞且去。何寻逐,径向一山,山有穴,才容一人。其人即入穴,何亦随之入。初甚急,前辄闲旷,便失人,见有良田数十顷。何遂垦作,以为世业。子孙至今赖之。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华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渔人姓黄名道真)。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舟,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旷空,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为设酒杀鸡作食。村中人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难,率妻子邑人至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具言所闻,皆为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曰,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乃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刘歆,即遣人随之往,寻向所志,不复得也。   南阳刘 之,字子骥,好游山水。尝采药至衡山,深入忘反。见有一涧水,水南有二石,一闭一开。水深广,不得渡。欲还,失道,遇伐薪人,问径,仅得还家。或说中皆仙方、灵药及诸杂物。 之欲更寻索,不复知处矣。   长沙醴陵县有小水,有二人乘船取樵,见岸下士穴中水逐流出,有新砍木片逐流下,深山中有人迹,异之。乃相谓曰:“可试如水中看何由尔”一人便以笠自障,入穴,穴才容人。行数十步,便开明朗,然不异世间。   平乐县有山临水,岩间有两目,如人眼,极大,瞳子白黑分明,名为“目岩”。   始兴机山东有两岩,相向如鸱尾。石室数十所。经过皆闻有金石、丝竹之响。   中宿县有贞女峡。峡西岸水际有石如人影,状似女子。是曰“贞女”。父老相传,秦世有女数人,取螺于此,遇风雨昼昏,而一女化为此石。   临城县南四十里有盖山,百许步有姑舒泉。昔有舒女,与父析薪于此泉。女因坐,牵挽不动,乃还告家。比还,唯见清泉湛然。女母曰:“吾女好音乐。”乃作弦歌,泉涌洄流,有朱鲤一双,今人作乐嬉戏,泉故涌出。   ●卷二   吴舍人名猛,字世云,有道术。同县邹惠政迎猛,夜于家中庭烧香。忽有虎抱政儿超篱去。猛语云:“无所苦,须臾当还。”虎去数十步,忽然复送儿归。政遂精进,乞为好道士。猛性至孝,小儿时,在父母傍卧,时夏曰多蚊虫,而终不摇扇。同宿人觉,问其故,答云:“惧蚊虫去啮我父母尔。”及父母终,行伏墓次。蜀贼纵暴,焚烧邑屋,发掘坟垅。民人进窜。猛在墓侧,号恸不去。贼为之感怆,遂不犯。   谢允从武当山还,在桓宣武座,有言及左元放为曹公致鲈鱼者,允便云:“此可得尔。”求大瓮盛水,朱书符投水中。俄有一鲤鱼鼓鳍水中。   钱塘杜子恭,有秘术。尝就人借瓜刀,其主求子,子恭曰:“当即相还耳。”既而刀主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船中。破鱼腹,得瓜刀。   太兴中,衡阳区纯作鼠市:四方丈余,开四门,门有一木人。纵四五鼠于中,欲出门,木人辄以手推之。   晋大司马桓温,字元子。末年,忽有一比丘尼,失其名,来自远方,投温为檀越。尼才行不恒,愠其敬待,居之门内。尼每浴,必至移时。温疑而窥之。见尼裸身挥刀,破腹出脏,断截身首,支分脔切。温怪骇而还。及至尼出浴室,身形如常。温以实问,尼答曰:“若逐凌君上,形当如之。”时温方谋问鼎,闻之怅然。故以戒惧,终守臣节。尼后辞去,不知所在。   沛国有一士人,姓周,同生三子,年将弱冠,皆有声无言。忽有一客从门过,因乞饮,闻其儿声,问之曰:“此是何声”答曰:“是仆之子,皆不能言。”客曰:“君可还内省过,何以至此”主人异其言,知非常人。良久出云:“都不忆有罪过。”客曰:“试更思幼时事。”入内,食顷,出语客曰:“记小儿时,当床上有燕巢,中有三子,其母从外得食哺,三子皆出口受之,积曰如此。试以指内巢中,燕雏亦出口承受。因取三蔷茨,各与食之。既而皆死。母还,不见子,悲鸣而去。昔有此事,今实悔之。”客闻言,遂变为道人之容,曰:“君既自知悔,罪今除矣。”言讫,便闻其子言语。周亦忽不见此道人。   天竺人佛图澄,永嘉四年来洛阳,善诵神咒,役使鬼神。腹傍有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读书,则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平旦,至流水侧,从孔中引出五脏六腑洗之,讫,还内腹中。   石虎邺中有一胡道人,知咒术。乘驴作估客,于外国深山中行。下有绝涧,然无底。忽有恶鬼,偷牵此道人驴,下入绝涧。道人寻迹咒誓,呼诸鬼王。须臾,即驴、物如故。   昙游道人,清苦沙门也。剡县有一家事蛊,人啖其食饮,无不吐血死。游尝诣之。主人下食,游依常咒愿。双蜈蚣,长尺余,便于盘中跳走。游便饱食而归,安然无他。   高悝家有鬼怪,言词呵叱,投掷内外,不见人形。或器物自行再三发火。巫祝厌劾而不能绝。适值幸灵,乃要之。至门,见符索甚多,并取焚之。惟据轩小坐而去。其夕鬼怪即绝。   赵固常乘一匹赤马以战征,甚所爱重。常系所住斋前,忽腹胀,少时死。郭璞从北过,因往诣之。门吏云:“将军好马,甚爱惜。今死,甚懊惋。”璞便语门吏云:“可入通,道吾能活此马,则必见我。”门吏闻之惊喜,即启固。固踊跃,令门吏走往迎之。始交寒温,便问:“卿能活我马乎”璞曰:“我可活尔。”固欣喜,即问:“须何方术”璞云:“得卿同心健儿二三十人,皆令持竹竿,于此东行三十里,当有邱陵林树,状若社庙。有此者,便当以竹竿搅扰打拍之。当得一物,便急持归。既得此物,马便活矣。”于是左右骁勇之士五十人使去。果如璞言,得大丛林,有一物似猴而飞走。众勇共逐得,便抱持归。此物遥见死马,便跳梁欲往。璞令放之。此物便自走往马头间,嘘吸其鼻。良久,马起,喷奋奔迅,便不见此物。固厚赀给,璞得过江左。   王文献曾令郭璞筮己一年吉凶,璞曰:“当有小不吉利,可取广州二大罂,盛水,置床张二角,名曰‘镜好’,以厌之。至某时,撤罂去水。如此其灾可消。”至曰忘之。寻失铜镜,不知所在。后撤去水,乃见所失镜在于罂中。罂口数寸,镜大尺余。王公复令璞筮镜罂之意。璞云:“撤罂违期,故致此妖。邪魅所为,无他故也。”使烧车辖,而镜立出。   中兴初,郭璞每自为卦,知其凶终。尝行经建康栅塘,逢一趋步少年,甚寒,便牵住,脱丝布袍与之。其人辞不受,璞曰:“但取,后自当知。”其人受而去。及当死,果此人行刑。旁人皆为求属,璞曰:“我托之久矣。”此人为之欷哽咽。行刑既毕,此人乃说。   高平郗超,字嘉宾,年二十余,得重病。庐江杜不愆,少就外祖郭璞学易卜,颇有经验。超令试占之。卦成,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恙寻愈。然宜于东北三十里上官姓家,索其所养雄雉,笼而绊之,置东檐下,却后九曰景午曰午时,必当有野雌雉飞来,与交合。既毕,双飞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曰,病都除。又是休应,年将八十,位极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超时正羸笃,虑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余矣。一周病差,何足为淹。”然未之信。或劝依其言索雄,果得。至景午曰,超卧南轩之下观之。至曰晏,果有雄雉飞入笼,与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动。超叹息曰:“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逾年乃起,至四十,卒于中书郎。   ●卷三   程咸字咸休。其母始怀咸,梦老公投药与之:“服此当生贵子。”晋武帝时,历位至侍中,有名于世。   袁真在豫州,遣女妓纪陵送阿薛、阿郭、阿马三妓与桓宣武。既至经时,三人半夜共出庭前月下观望,有铜瓮水在其侧。忽见一流星,夜从天直堕瓮中。惊喜共视,忽如二寸火珠,流于水底,炯然明净,乃相谓曰:“此吉祥也,当谁应之。”于是薛郭二人更以瓢杓接取,并不得。阿马最后取,星正入瓢中,便饮之。既而若有感焉,俄而怀桓玄。玄虽篡位不终,而数年之中,荣贵极矣。   临淮公荀序,字休玄。母华夫人,怜爱过常。年十岁,从南临归,经青草湖,时正帆风驶,序出塞郭,忽落水。比得下帆,已行数十里,洪波淼漫,母抚膺远望。少顷,见一掘头船,渔父以楫棹船如飞,载序还之,云:“送府君还。”荀后位至常伯、长沙相,故云府君也。   庐陵巴邱人文晁者,世以田作为业。年常田数十顷,家渐富。晋太元初,秋收已过,刈获都毕,明旦至田,禾悉复满,湛然如初。即便更获,所获盈仓。于此遂为巨富。   上虞魏全,家在县北。忽有一人,著孝子服,皂笠,手巾掩口,来诣全家,诣曰:“君有钱一千万,铜器亦如之,大柳树钱在其下,取钱当得尔。于君家大不吉。仆寻为君取此。”便去。自尔出三十年,遂不复来。全家亦不取钱。   元嘉元年,建安郡山贼百余人破郡治,抄掠百姓资产、子女,遂入佛图,搜掠财宝。先是,诸供养具别封置一室。贼破户,忽有蜜蜂数万头,从衣簏出,同时噬螫。群贼身首肿痛,眼皆盲合,先诸所掠,皆弃而走。   蔡裔有勇气,声若雷震。尝有二偷儿入室,裔拊床一呼,二盗俱陨。   昔有一人,与奴同时得腹瘕病,治不能愈。奴既死,乃剖腹视之,得一白鳖,赤眼,甚鲜明。乃试以诸毒药浇灌之,并内药于鳖口,悉无损动,乃系鳖于床脚。忽有一客来看之,乘一白马。既而马尿溅鳖,鳖乃惶骇,欲疾走避尿,因系之不得去,乃缩藏头颈足焉。病者察之,谓其子曰:“吾病或可以救矣。”乃试取白马尿以灌鳖上,须臾便消成数升水。病者乃顿服升余白马尿,病豁然愈。   太尉郗鉴,字道徽,镇丹徒。曾出猎,时二月中,蕨始生。有一甲士,折食一茎,即觉心中淡淡欲吐。因归,乃成心腹疼痛。经半年许,忽大吐,吐出一赤蛇,长尺余,尚活动摇。乃挂著屋檐前,汁稍稍出,蛇渐焦小。经一宿视之,乃是一茎蕨,犹昔之所食。病遂除差。   桓宣武时,有一督将,因时行病后虚热,更能饮复茗,必一斛二斗乃饱。才减升合,便以为不足。非复一曰。家贫。后有客造之,正遇其饮复茗,亦先闻世有此病,仍令更进五升,乃大吐,有一物出,如升大,有口,形质缩绉,状如牛肚⊥乃令置之于盆中,以一斛二斗复茗浇之。此物歙之都尽,而止觉小胀。又加五升,便悉混然从口中涌出。既吐此物,其病遂差。或问之:“此何病”答云:“此病名斛二瘕。”   桓哲字明期,居豫章时,梅元龙为太守,先已病矣,哲往省之。语梅云:“吾昨夜忽梦见作卒,迎卿来作泰山府君。”梅闻之愕然,曰:“吾亦梦见卿为卒,著丧衣,来迎我。”经数曰。复同梦如前,云“二十八曰当拜”。至二十七曰晡时,桓忽中恶腹满,就梅索麝香丸。梅闻,便令作凶具。二十七曰,桓便亡;二十八曰而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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