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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三垣笔记-明-李清

崇祯十一年六月十一日,谕总督东厂王之心:「今年火星逆度两次,为灾猛烈,深可惊悼。夫刑罚所以诛不仁,缉访欲得真事,苟或加之良窳,饰虚为实,大犯命官之戒,必干天地之和。近来人情奸者固多,雠诈者亦复不少,今后凡有首报事件,旗番止许拘人,或求亲审。叮咛刑官查质,真者据实参奏,诬者实时开释。仍将首报之人,反坐示戒,不许径自拿人,私行拷打。彼卑官小民,以衙门为活计,惟知嗜利,罔有良心,是以有钱者放,无钱者方来呈禀。所以真者不胜其狼狈,诬者即使放去,亦家财尽矣。甚至张冠李戴,增少为多,或久禁暗刑,或苦打屈服,可恶情状,令人一见辄怒。全凭尔心腹近臣,以清严作标,虚公为准,固不可疏忽偏听。若事果偶误,纵或上本,仍应简举改正,别衙门偶有平反,亦须公听。旧有平反原衙门无罪之例,如坚持人罪,偏执己见到底,护短遂非,轻视人命,非惟有孤任使,且损阴功。亦不许因此推诿,滋旷溺职。戒之戒之,特谕。此密谕也,不发钞。」 予为宁波司李,见郑庶常鄤 【天启壬戌,武进人。】 被参下狱,时王侍御章为鄞令,鄤同邑也,语次间极薄鄤。予曰:「慎行孙宗伯【万历乙未探花,武进人。】 贵邑端人,何独鄤?」章曰:「宗伯喜读书,左右数人无不饱鄤贿,每宗伯阅某书,必驰报,越数日往谒,凡宗伯帐中之秘,鄤皆口诵如流。宗伯因大服,不知其阴习也。」 郑庶常鄤贪横,惟同年黄翰林道周偏信之。予以问鄤同里之贤者,咸曰:「黄尝寓鄤家,渠皂帏瓦器,事事同荆素,每宴坐,必入询母数四,或餐或药,皆躬亲。及黄与眷属行,鄤又奉母亲送,煦煦承颜。黄太夫人曾诮黄曰:「尔事我能如是乎?」舟发,母先辞归,惟鄤不忍别,作数日送。一日,忽愀然抚胸曰:「吾心痛,必家慈感疾,曩恒如此。」须臾,僮至,果以太夫人病告,遂仓皇归。【原作「须臾,数僮果以太夫人病告,逆仓皇归」,此依抄本甲改。】 或曰,彼舟中母,亦假一老妪为之。」及处决旨下,犹神色不变,徐整衣帽,先拜天,次拜二亲,方就市。时监斩卢侍御世 【天启乙丑,德州人。】 以他事东行,驰骑召之,往返几二十余里,鄤缚市曹待者踰时,惨矣。 靳考功光先 【天启乙丑,汾阳人。】 性刻,每奉旨议处各官,皆深文巧诋,无幸脱者,时人谓吏部中有刑部。及郑庶常鄤处决,责科道不言,一概议处。光先看语有云:「皆为不鸣之寒蝉,孰是指佞之屈轶?」于是各降级有差。次日入朝,徐都谏耀顾同官笑曰:「何蝉之多!」 予司李宁波,郑庶常鄤已下狱,及奉旨处决,犹予署刑部前一日事耳。上以诸科道不早言,俱令回话,以六垣人可尽言,不专责刑科垣也。时五垣都谏升京卿近,皆惮以为首处,谓疏下刑垣,宜刑垣为首。予与同垣袁给谏恺曰:「若吾二人坚辞,是小胆也。宁以独奏,自谢牛后之名,亦无以首奏,予人附骥之便。」遂不入五垣疏,另为一疏,皆奉旨议处。时先任宋都谏之普,【崇祯戊辰,沂州人。】 系薛辅国观年侄,遂置守制、奉差、升任于不问,止处现任者,予以署篆降二级,余皆分别带降。某侍御以奉差先一日离京,遂免议。又某侍御以服阕补官方三日,遂降二级。 予入刑垣,见一切廷杖拿送并处决,必锦衣卫送驾帖至科,俟签押持去。予初谓故套,及署印,以赴廷推归,见校尉森列,持杖不下,一应杖官已解衣置地。予问何待,答曰:「非科签驾帖,则不得杖耳。」然后知此为封驳设也。今仅作承行耶!予召数老书手问封驳云何,皆云不知。 予署篆后,见一书手把 【按抄本甲「把」字傅以礼均校改为「抱」字。】 册而前请用印,予问何册,旁一书手 【按抄本甲「书手」傅以礼均校改为「书吏手」。】答曰:「此名史书。」盖汇刑部诸招疏送翰林院,为他日修实录地也。予取阅,见中有去取,因问把册书手:「此谁为政?」其人瞪目张口,不知所答。旁一书手曰:「若聋耳。」予不得已,以口逼耳再三呼,方点额曰:「小人为政。」予叹曰:「彼何知,误收犹可,误遗奈何?」因命此后钞送皆听予手酌。未几予以言谪,恐又书手为政矣。 熊总督文灿,先抚闽寇郑芝龙, 【南安人。】 张献忠,猾虏也,屡抚不就。时少宗伯姚明恭系文灿儿女戚,闻予叔嗣京侍御疏纠留中,怒曰:「独不闻座师姻娅耶!」明恭,湖广人,与杨司马嗣昌同乡,两人俱力主文灿说,卒致决裂,文灿骈首,而明恭致政,幸哉。 田贵妃幼时,父弘遇曾携至扬州,寓予表姑阎姓家。表姑母与予语,妃性寡言,虽酷暑热食,或行烈日中,肌无纤汗,枕席间皆有香气。予后巡视十库,内官复为予言,往时驾往东西二宫,暴行巷中,贵妃入,乃置篷覆其上,往来无阻。无乃祖宗用意良深,而后人未可遽变耶!又于西宫建一台,置小洞,与上同玩月,非公事上殿,则首不加笄,每着衣,必日更数色。又上所冠平天冠,旧时多用鸦青石,而间以珠,妃则取珠大如弹丸者缀之,皆备重价购得,冠上石少珠多,所以光明炫目。 田妃之宠,周后颇不能容。一日,妃疏列后过,上曰:「妃可无礼于后耶!」命罚处某宫半年。其实妃不能文,上故命为之,以讽止后,又量示罚处,以存大体耳。此亦十库内官为予言者。又云,凡东西宫对上言,皆自称女儿。 上自田贵妃入宫后,凡衣鞋之类,悉用南制,贵妃母扬州人,岁制以进。又宫中灯皆以金四周,仅窍可通光,贵妃命去其一,蒙以夹纱。上甚悦,命宫中尽易之,旧制靡存矣。 上一日于宫中闻贵妃窃抚琴,疑之,问在家师谁,贵妃以母授对。次日即召其母入,与妃对弹,始释然,赐而遣之。先朝后妃母罕入宫者,惟孝宗张后母金夫人时得入见,盖继于周而数于田也。 田弘遇挟贵妃宠,恣行结纳。一日,邀同郡台省共饮,中堂陈设甚盛,酒数巡,肉数簋,即止。中席后,掩门邀予辈至后堂,初以为酣饮,及明烛卷帘,则歌姬罗列,曲度新奇,达旦方启户出。后一二风流学士以不简闻,予耻之,不复再往。 旧例,兵垣非机密边情不密封,间有密封,五垣亦得借观。自杨司马嗣昌力主 议,恐别垣有言,于是先锄异己之姚都谏思孝,而以沈枢曹迅、【崇祯辛未,蓬莱人。】 曾枢曹应遴 【崇祯甲戌,宁都人。】 等前后改入兵科,自此科员如属员,一听指麾矣。或旨竟发兵部,或发兵垣转发别垣,无敢窥者。时刑垣与兵垣近,予谓兵垣诸公曰:「昔人谓耳属于垣,今亦垣,独不许耳属耶?」【抄本乙作「今敝垣独不许耳属耶」。】 诸公默然。 张侍御孙振 【崇祯戊辰,霍山人。】 巡按山西,为吴抚军甡 【万历癸丑,兴化人。】 所纠,逮狱。或言欲拟戍恐甡嗔者,予曰:「不然。此事曲在孙振,彼纠一介执之文宗已误,奈何牵及吴公?又欲指无干饷金入吴公罪,吴之纠以不得已应耳,而况于杀?安有君子以怨杀人且杀同乡者?是薄待吴公也。」其人无以应。时徐给谏耀在坐,以争宋、颍二公谥与予微隙,遂以予私孙振为言。立言之难如此。 杨副总戎德政疏请府添设守备,县添设把总,且请裁府之通判,县之主簿,以其俸薪改给二官,另募兵听练。予谓:「国初止有卫所设官与军,今以积弛不可用,已添设流官兵民,奈何又增此扰?」因言:「德政所谓守备、把总,即卫所指挥千百户等官,而所谓府州县之兵,亦即卫所之军,宜绥抚巡道,集指挥以下及于应袭等员,皆比试枪法,择其力扼虎射饮羽者,以当守备把总等官。至所谓兵,则合军与军余,各简弓马优长者以补,而务精不务多。其官止给以通判主簿之柴薪,其军亦稍益以民壮之工食,而禄与米银仍资之卫所原额足矣。若不此之务,而增官增兵,可商有三:欲取科于武科,既罗布未充,欲搜官于白衣,岂钻营无窦?则官之可商一也;欲聚兵于屯守,则鸡犬难静,既恐惊下乡之蚕鱼,欲集兵于召募,而风鹤忽传,岂尽效当关之虎豹?则兵之可商二也;欲资饷于司农,而三空四尽之余,既难为点金之应,欲派饷于闾阎,而剜肉敲骨之下,岂能为炊石之供?则饷之可商三也。夫创一事者,计利必兼防害,而虑远乃可忧近。倘饷犹未裕,而遽言募兵,则已设之官可以复罢,既聚之兵难以骤散,存则骈指,割则决瘤,将奈何?臣闻神孙之于圣祖良法也,譬如作室者,稍加补葺,便成轮奂。若俯鉴臣议,按部酌行,则官即为将,军即为兵,军粮即为饷,一举而三备矣。」疏上,留中。 予署篆时,袁同官恺忽入,预与予别,予惊问故,恺袖出一稿示曰:「已上。」余阅之,言甚激。其一言上不可过宠宗室,以鱼肉小民。其二言上不宜滥开保举,以混浊仕路。其三言上不宜赘设总监臣,以掣诸督抚肘。其四言上不宜戮辱大臣,致罪轻罚重之刑部尚书刘之凤身罹重辟。中一段有云:「近上决意兴河工,同官夏尚 【崇祯辛未,大兴人。】 切切言之,亦未重谴也,诸臣皆不言,何耶?」末云:「辅臣薛国观是忠是佞,更望详察,以听自裁,无令久妨贤路。」予阅讫,举手贺曰:「直哉!公一身不惜,何有一官?」越数日,竟留中。或云上是时已疑国观,故不处恺。国观闻而衔之,每恺具一疏,不曰殊属沽名,则曰何得市恩。若上一改票,便加降调耳。阁臣休容之度一时乃尔。 袁给谏恺,每具疏,皆孤行己意。时台省以年例为升转,然非尽公道,半锄异己耳。恺忽具疏云:「凡科道升缺,宜一内一外,如旧制,不得越次外迁,启排挤异己之路。」时虽奉旨未允,然前辈及瓜者皆为努目。 上于阁臣拟票及刑部诸招,间不适意,则或抹或叉。阁臣必繇浅之深,刑部亦繇轻之重,然上意渊微,原未可测,乃附会者之过耳。闻阁臣遇台省诸疏微涉逆鳞,则以该部知道尝试,若一改票,便从严。时刑部诸司官蓄缩尤甚,刻者加一等以防驳,巧者留一等以待驳,一驳则重,再驳则再重。甚有假此勒贿,动云上意不测者。噫!律例荡然矣。 上于刑部诸招多驳,每繇轻之重,然时有繇重之轻者。如某氏女已嫁夫,夫出不归,复寓母家。一奸棍心涎其艾,恳伊母求娶,母不允,怒甚,诱杀母并幼子。时母现怀孕,刑部援杀一家三命律,拟凌迟。上谓以孕作一命,太重,命改斩。又刑部失陷封疆一案,拟道臣李梴、【天启壬戌,蕲州人。】 王鸣辟,上命改戍。又拟弃城知县刘贯与迎贼知县刘业嵘 【崇祯丁丑,乐安人。】 不时决,上命改弃城者为秋后。其矜慎如此。 往例,朝审时刑科必具一疏,不过故套耳。时用法惨急,故予疏有云:「近见皇上批驳诸招,或曰所拟未足蔽辜,或曰还欠确拟具奏。夫谓所以未足蔽辜,是罪浮于法,未可轻出也。谓确拟具奏,是情未合律,非必尽入也。乃谳狱者不能仰体,致举确拟具奏与所拟未足蔽辜者,一概从轻之重,误矣。」时阁臣见此数语,恐拂上意,止批该部知道。上以朝审大典,欲申饬数语,又发改票,阁臣疑上怒,闻拟票末句云:「李某不必袭陈。」仍不允,始改票云:「朝审矜慎,圣谕已详,参与审各官虚公祗遵,以成明允。」上改朝审为二审,又加圣谕为十年圣谕。其精详如此。 予为给谏时,每逢节庆,必在导驾列,见上升御座时,手足浮动,及下座,两臂挺起,玉体摇曳,黄袍亦荡漾不止,将入御屏,必回顾,率以为常。 上每阅章疏,必召皇太子同观,且语之曰:「凡阅科道疏,须观其立意,或荐剡市恩,或救解任德,此立意处。若铺张题面,娓娓纸上者,借耳,无为所欺也。」 姚辅明恭致政,一词林作诗赠别,内有「免为太庙牺」句,人哂其言。及后薛辅国观、周辅延儒 【万历癸丑状元,宜兴人。】相继赐死,人始以其诗为谶。 上好文墨,初读史,司礼监内臣多阅史,后多延师习时艺,兼务博综。司礼秉笔六人,名下各有六人,六部、两直、十三省各有专司。故阁部台省讹舛,靡不订正者,乃阁臣多假手深年中书。浅学庸流,葫芦依样,一命改票,模揣周张,故为上所轻,致无暖席。 上感念皇生妣,从群臣请,加皇后为皇太后。时予导驾,见上御殿,凄怆动容,及奉上册宝,以手拭泪,潸然不能止。 礼科徐都谏耀长躯多髯,声气主盟也。杨司马嗣昌忽以边才荐,一日上召耀与杨侍御绳武对殿前,绳武吐言如流,画地成图,耀平平数言耳。同乡姚都谏思孝,生平尚气,面尤之。耀俟思孝退,语予曰:「予书生耳,若令披甲彀弓,实不能,不能而弗自以为能,此予之能也。」 予同年左给谏懋第, 【崇祯辛未,莱阳人。】 忠正士也,言:「太夫人陈氏喜读书,尤好谈节义。予时上 【「上」字依抄本乙补。】疏,为 【「为」字依抄本乙补。】 开国靖难惨死诸忠请谥。太夫人阅之,辄击节称快。其好尚如此。」后懋第以兵部侍郎使北,竟不屈死,或得之母教居多。 徐都谏耀声气自矜,然时有委蛇。谢冢宰升 【万历辛丑,德州人。】 将起,言官多阻之,惟耀独婉解得推。予曾密问曰:「何推异己耶?」耀曰:「彼羽翼已成,知其必不能遏而故阻之,此正人君子他日隐忧也,不如从而玉成。犹昔人所云宽一分则受一分之赐耳。」 吴仪曹昌时为大行,旁若无人。旧例,每遇考选,必同乡诸公为政,其视同乡葛给谏枢 【崇祯辛未,丹阳人。】 等,皆藐如也。及考选,得礼部,愠甚,又思攫吏部一席。枢言于太宰,急推王大行重【崇祯辛未,沂州人。】 上闻,故三部衙门皆不得。 、兵科沈给谏迅疏云「即不能如唐臣傅奕所言,命僧尼匹配,增户口数十万,亦宜量汰」等语,一时哄然讹传,谓不日议行。于是京城诸尼,或易装越城,远匿村墟,皆以偶僧为惧。闻者莫不传笑。 绩溪县民李世选自称韩国公李善长 【定远人。】 十世嫡孙,捧高皇御笔龙封,自云善长赐死后,驸马都尉李祺 【长子。】 嫡子李盛庆贬绩溪为民,即临安公主 【高皇长女。】 出也。因主号泣上前,故赐之龙封,封面书云:「敕赐皇亲外孙李盛庆,尔祖善长因国事罚贬去守龙关,二百十六春为民,依数满我封。此旨到京,见主开拆,复忠臣勋爵护国,永远世世不忘。刘、李、徐勋臣,保障我为主,收伐陈友谅,【伪汉王,沔阳人。】 天下俱服。十大功劳,秋毫无犯。洪武二十三年出给李盛庆收执。」又封内密谕末云:「勋臣善长,群臣诈称伪,坐胡惟容,不晓自犯,向后复查,毫不干你事。李善长保障开国,十大功劳,秋毫无犯。忠臣与我股肱心腹,你为国为民,我不忍忘,天誓我常怕。你先年同刘基【诚意伯,青田人。】 一时败友谅十六万大兵。今你男李棋外孙福缘已故,止存三外孙,李盛庆长孙贬罚二百十六春为民,取复护国,准旨到京见主,复韩国公,收过家资钱粮,数万国用养老,三万还你开国勋臣,敕赐皇亲」云云。时上辨验龙封,云长字、二字、臣字、爵字相似,余不尽似。又书胡惟庸为容,书祺为棋。且善长之死在洪武二十三年五月乙卯,而此又云仲春月,故阁臣以为疑。适钱少宗伯谦益 【万历庚戌探花,常熟人。】 出都,以所钞阁中奸党录示宋给谏鸣梧, 【万历己未,沂州人。】且云善长之狱已有招,妻妾与火者俱有招,实录犹多讳,安得有此?故鸣梧疏诋其伪。及下抚按查,云盛庆以三岁贬,与世选为善长后,俱实,但龙封真伪不可知。时熊给谏维典 【崇祯辛未,建昌人。】 先为绩溪令,语予云:「自下车以来,便闻世选为善长后,龙封相传已久,士大夫及里民俱知,非新假者。」予时为刑垣,疏请,世选方得宥逐,然已系狱十年矣。龙封真伪卒莫能辨。惟郑司寇三俊有批云:「若善长之功,虽百世宥之可也。」此言为得。 沈枢曹迅,博学多才,与张枢曹若骐 【崇祯辛未,登州人。】 皆以邑令考选,因书帕未周,触杨翰林士聪怒。士聪尝语人曰:「某司李冷曹,尚以同谱,薄致殷勤,吾同里同籍,乃漠置耶?」其纠两人以此。迅寻改兵科,杨司马嗣昌意也。独若骐不得,嗣昌胸中固有优劣,观两人末节可见。 涂侍御必泓在台,日与同年王侍御范 【崇祯辛未,内江人。】 争差大哄,闻于上,故范以云南改浙江,必泓以浙江改云南。 往时词林见前辈,皆矩步偻躬,每同赴宴,非前辈帖邀则逡巡不敢至,迨推知与选气稍骜。一日早朝,某词林以臂格吴编修伟业,【崇祯辛未榜眼,太仓人。】 抑使下其前辈也。又翰林院一送卷官,以小事触怒,笞三十,此官泣诉,前辈云无例,沈简讨延嘉 【崇祯辛未,鄞县人。】 笑曰:「此某四府某太爷,未可以庶常忽视也,若笞固宜。」 姚给谏思孝、孙给谏晋皆气高,遇考选,独不与陈给谏启新互商,启新怒。故往者有考选预定之纠,而江南考选知县陆自岳 【崇祯辛未,武进人。】 遂以访单书「公举翰林」四字坐谪外。及姚、孙去国,徐都谏耀每事与之商,启新始喜。会江北铨部缺,耀不敢坐名,以阄置瓶中,夹取得张大行一如, 【崇祯辛未,芜湖人。】 思孝深病之。其实启新在座,唯唯而已,虽预定,亦不纠也。 李方伯光春 【万历丙辰,乐清人。】 破例推佥院,御史中有昔为巡按曾疏荐光春而今作属员者,光春心歉,每御史来谒,俱往答,非体也。上廉知,不旬月罢。 上每于科道升京卿,必诘是边才与否。予在刑垣时,见同官数人,皆借边才二字铺张数语,遂蒙钦点。然京卿外迁巡抚者,重则下狱,轻亦带降。惟留内,不数年便至部堂。如山东颜抚军继祖,本旧科臣,以失机诛。又如江西解抚军学龙,【万历癸丑,兴化人。】 亦旧科臣,以钱粮带降,不迁者九载。又如徐都谏耀,力辞边才,不二年便以少卿转佥都。比比皆然,上亦不能察也。 戴玺丞澳 【万历癸丑,奉化人。】 居乡贪横,后以京卿陪推巡抚,澳念先陪后正,可翘足待,非有以中上所喜,恐不点。时惩贪最严,遂疏陈贪利为害,上命指名具奏,仓卒无以应,再四追诘,不得已,遂参及嘉兴司李文德翼、【崇祯甲戌,德化人。】 平遥令王凝命。 【崇祯辛未,呈贡人。】 德翼素有文名,而凝命则旧李福州,以强项降补。闻两人单据,皆临期丐取。沈给谏迅不平,疏驳之。未几,下澳镇抚司拷讯。或曰,吴仪曹昌时与德翼乡试同门,颇有力,然亦自取也。 故李侍御应升 【万历丙辰,江阴人。】 之舅蔡士顺,自号东林乡人,着尚论录,凡列声气二百余人。书贾携数十部至京,时礼科徐都谏耀克己有名,恐为异己所构,遂以重价尽市之,秘不出。刊者固好事,而市者亦小胆。古有上书耻不与党者,独何人也? 陈司马新甲 【四川举人。】 入都,风埃四塞,黄雾酸鼻,见者以为不祥,后卒弃市。 孙冏丞三杰先为吏科,以连参温辅体仁 【万历戊戌,乌程人。】 被谪,转今官。时薛辅国观日与东林诸公构,而刘都谏安行【万历己未,襄阳人。】 曾先任礼垣,国观都而安行左也。国观往阅卷,曾驳举人曹某卷数语,将题参,安行以伊婿,故力解。于是三杰疏发其事,谓安行以属处,则国观当以受属处耳。上见疏,命取原卷进,止下安行狱,而以国观先驳,置不问。未几,三杰以他事为同里所牵,国观亦挟忿屡驳,竟郁郁卒于官。 王给谏文企 【崇祯戊辰,江夏人。】 先以庶常散,甫得报,即丁艰归。及服阕补官,首以民穷财尽言,奉旨降调。一生止一疏。 上忧国用不足,发万历中所储辽参出外贸易。予时市其中者,上有微孔,色坚而味永,与他参迥异,惟吴仪曹昌时所市最多,皆取其上者。闻此番贸参,获可数万金。 蔡少司空国用 【万历庚戌,金溪人。】 以会推阁员不与,心怏怏,及召对,言曰:「近来党比成风,国家大事皆为数人把持耳。」声色俱激,上默然。既退,冯给谏元与予言曰:「彼欲以此激上,为点用地耳。今上无言,气折矣。」越数日,竟入阁。 范廷尉复粹 【万历己未,横县人。】 与予比邻,不数日大拜,予往谒,见其中庭置案奉佛像,晨昏跪拜而已。时张辅四知【天启壬戌,费县人。】 与蔡辅国用皆庸,予与同年申铨曹佳胤 【崇祯辛未,永年人。后殉闯难,谥节愍,国朝顺治九年改端愍。】 曰:「若辈纵不能益国,或不至害人耳。」佳胤曰:「不然。彼无识又无力,闻所票拟或驳,则心手俱战,极力附会,恐庸之害甚于忮也。」果然。 傅司马宗龙 【万历丁未,昆明人。】 初入见,谆谆以民穷财尽为言,云饷不可加,兵不可增。上初云:「卿言是。」时宗龙指天画地,言愈力,上始不悦,语宗龙曰:「卿但当料理寇敌耳。」既退,语阁臣曰:「宗龙所言,半言官唾余,何也?」自此兵部诸疏无一俞者,未几下狱。 刑科葛给谏枢曾具条陈疏,有「自礼乐工虞以及水旱盗贼,边兵之议增议汰,京饷之额出额入,远而治乱兴亡,近而得失败,无一非辅臣启沃,则无一非辅臣职掌」等语,上加大圈十九,命阁臣票进,遂以说得是拟。枢见疏喜,予曰:「公祸自此始矣。」未几,疏陈边务,批葛某不谙。未几,疏救刘司寇之凤、周郡伯光夏,【天启乙丑,杞县人。】 又批葛某市恩,再发改票,遂降调。一时阁臣以私怨处人若此。 仙居过邑侯周谋, 【崇祯戊辰,新城人。】 熊铨曹文举 【崇祯辛未,新建人。】 同乡也。曾遣二仆入都求迁,宿娼家,酒后泄言,为厂役缉获。其与文举一禀云:「所送尊翁宅者,乃王者兴必有名世者之数也。」又云:「敝座师首揆处业有善意。」东厂以闻,薛辅国观甚不悦。时冯少常元飙奉差回籍,其保举邑令秦姓者,亦以书礼馈被厂缉获,吴仪曹昌时敛金亲友,力解乃息。国观密以闻,于是阁厂水火。而昌时自为大行,即树东林帜。及考选时,见上于部拟各衔多所改定,诸阁臣颇得操议。于是又托国观私人,拜为门生,然国观疑其狡狯,弗信也,卒改科为部,仇隙日深。国观刚愎,夙与东林为难,然不闻有贪秽声。月前,昌时忽语人曰:「国观辈必败,吾已于厂遍处张四面网矣。」国观等知之,然无如之何,不数月果败。予曾询钱主政位坤,【崇祯辛未,长洲人。】 云:「有之。」但视吏部升一美官,昌时必以小纸报东厂,云国观得银若干,厂皆以闻,他日赐死追赃本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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