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注册 | 登陆 | 退出 - 繁體

156-古穰杂录摘抄-明-李贤

  陈鉴,为人忠厚端谨,为都御史,镇陕西,民赖以安者十余年,见其美须髯,呼为胡子爷爷。每还朝,必遮道送之,不能舍。及赴镇,必欢忻鼓舞,迎之数程。或久旱,至必得雨,饥必赈济,民益戴之。但其心仁恕,流为私恩,同列少之,亦不与较。居台端而激扬之志缓,不失为长者。以疾致仕,识者羡之。   霸州守张需,长于治民。先佐郑州,有声。渠有淤者,废水田数十年,守相继者莫能疏,需甫至,守言及此惮于动众,需往相之曰:“若得人若干,三日可毕。”守怪,以为妄。需乃聚人得其数,各带器物,分量尺数,争效其力,三日遂毕。守往视之,大惊,以为有神助。洎守霸,见其民游食者多,每里置一簿,列其户,每户各报男女、大小、口数,泒其合种粟、麦、桑、枣,纺绩之具,鸡豚之数,遍晓示之。暇则下乡至其户,簿验之,缺者罚之。于是,民皆勤力,无由偷惰。不二年,俱有恒产,生理日滋。盖以生道使人,其易如此。后以觐礼至京,遂受旌异之典。寻畿内蝗作,捕之有法,吏部侍郎魏公,巡至其郡,异之,下其法于诸郡,人皆便之。有牧马者扰其民,需笞之。领牧者谮于宦官王振,捕之下狱,捶楚几至于死,竟谪戍边城。人咸惜之,而莫能救也。   兵部尚书邝埜,初任陕西臬司副使,有声。其父家教至严。尝以俸易一红褐寄之。父大怒曰:“此子不才如此!汝掌一方刑名,不能洗冤泽物以安其民,乃索此不义之物污我。”即封还,以书责之。埜欲见其父不可得,以父为教职居闲,因秋闱聘典文衡者,谋于僚友,往请其父,父大怒曰:“此子无知!汝居宪司,吾为考官,何以防范?且将遗诮于人矣!”又以书骂之。埜一念之孝,为此举不恤其他,迎书跪诵,泣受其教而已。后为府尹,益励其操,声价愈高。召为兵部侍郎,端谨小心,行事缜密,没于土木。士林惜之,清议无所贬云。予榜状元曹鼎,为人疏通俊爽。初为校官,不乐,愿得繁剧一职,改泰和典史。益进学不倦,复修举子业,遂登进士弟,西杨先生嘉其志,荐入经筵,复人阁与政,士林荣之。自东杨没后,议大事多决于鼐,明敏之才,颇相类焉。虽王振恣横,亦曲加礼敬,没于土木之难。   刘子钦,江西人,为举子业最工。由省元至会元,将殿试。解缙在翰林,会间称之曰:“状元属子矣!”子钦自负,略不逊避。缙少之。密以题意示曾棨。明日廷对,启策最详,殆及万言,遂为状元。刊十人之后,方及子钦,压其负也。后子钦终于教职,名位竟不显云。   曹端为教职,留心穷理之学。在霍庠,造就士子,务躬行实践,弟子出门者,亦循循雅饬,遵其教,不忍违。后调蒲庠,霍庠士子争之不释,竟终于霍一郡人罢市巷哭,童子亦悲泣。座下足著两砖处皆穿,静专之功多。方岳重职,不敢以属礼待,至其郡,必敬谒之。凡考校诸庠生,必请端主其去取,事毕而还。父好善信佛,泊闻端言圣贤之道,即从之。于是,作《夜行烛》一书,与父诵之。所著《四书说详》、《大极图解》、诗文数十卷,传于世。   襄城伯李隆,丰资凝重,器宇宏远,守南京数十年,镇之以静,最识大体,富贵尊严拟于王者,雅重斯文,接儒者之礼尤恭。以此上下官僚,无不敬畏。若祭酒陈敬宗先生造宅,务款留之,不醉无归。士林嘉之,仰慕风采。三杨学士极重爱之。正统中,以得人心见疑,召来京师,始近声妓为自安计,数年终于第。自后代者,数易其人,终莫能继。   都御史轩輗,天性廉介。初为进士,往淮上催粮。时冬寒,舟行忽落水,即救出,衣尽湿,得一绵被裹之,不能出,有司急为制衣一袭,却之不用,只待旧衣之乾。后为御史,独振冰蘖之声。用当道者,荐为浙江按察使。前使林实在任,富贵拟于王者,服食器用极其精巧。洎輗在任,一切供给皆罢之,俸资之外一毫不取,自著一青布袍,无间于四时,破则补之,蔬菜不厌,午则烧饼一枚而已。与僚属约,三日各以廪米时值,买肉一斤,口数多者亦如此,皆不能堪。有减回故乡者,或故旧干经会晤者,留供一饭,至厚者杀一鸡,僚属见之惊异,此举不易得也。自余盘肉一味而已。忽闻亲丧,明日就行,虽僚属尚有未知者。及夺情复任,颇以廉自负。又嗜酒,或公筵、或僚友相燕乐,必至醉,弄酒詈人。士林以此少之。及居台宪,总理南京粮储,清操愈坚。张都宪设席会诸僚,独不赴。既而,以桌食馈之,亦不纳。人皆以为僻。盖古者狷介之流,虽或过中,有激贪风。嗟夫!今之仕途中,若此,真鸟中之孤凤也!   处士吴梦,字与弼,抚州人,司业溥之子。读书穷理,累辟不就。不教人举业,弟子从游者,讲道而已。父在京时,命还乡,毕姻而来。及至,亲迎后,不行合卺之礼,另舟赴京,拜父母毕,始入室。祭酒胡俨,父执也。自京还家,梦往谒之。至大门,四拜而退。明日又造其宅,方请见曰:“昨日已行拜礼,今惟长揖。”问其故,曰:“先生,父执也。若面拜,恐劳尊。”凡行类此。有来从学者,不纳贽见之礼。或极其诚敬,姑收之不动,后或有过,即以所收者还之。辞而不教,非其力不食,一介不以取于人。或亲农事,弟子亦随而助其力,多不能堪。躬行实践,乡人化之。往时,闽中盗起,四方摇动,闻抚之贫者,亦欲乘机劫富家。梦早觉之,既晓其富家曰:“宜散积粮。”于是,皆从之,一方遂安。能自重,不妄交人,师道尊严。好书,字奇古,自成一家。不立文字,暇则咏物适兴,胸襟高迈。凡经史子籍、天文、兵法、阴阳、医卜、无不晓悉。杨溥先生深重之。两荐不起,尝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可出。”人皆笑其迂。曾见《咏桃》—诗云:“灵台清晓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趣夜来深几许?小桃又放两三花。”有吾与点也气象。方岳名公皆重其为人,分巡至,多造其宅。   运使韩伟,温州人,魁梧端重,为御史有声,获妖盗有功,酬以男妇数口。出巡河南,镇静有体,一方仰赖,阖省上下,咸谓前出巡者十数辈,或过于刻,或猛而严,或贪而懦,或矜而眩,或佻而轻,或奸而谲,或愚而暗,未有如伟者。自后继者十数辈,亦莫能及。后迁运使于河东,清操甚著,多所建明。创立学宫,得师儒,择其属户子弟之秀者,教之,继登科第,人材遂兴。天性至孝,以母垂白在堂,屡乞致仕,兼以软疾,两足不能行,朝廷亦不释,终于任所。士林惜其位不满德云。   予往蜀中考官,恒以此心对天地、鬼神,平心应物,以鉴自比而物形莫遁,妍丑自分,必询访于前,方能如此。自谓黜退者庶几不枉。或其过恶未甚,但量轻重示责惩戒,俾之改过自新。中间或有黜未尽者,自分宁失于宽,况世无全才,有取其所长而弃其所短者。奈何小人犹有不足者,妄加是非。大抵去人之爵,不能无怨,故也。以此观之,当权无谤者,甚难!虽曰所行无愧于心,而情不能无愠也。第以于彼,秋毫无犯,不但蜀中士民知之,其山川鬼神莫不鉴临,向使稍涉于私,何以自解?及观冥行妄作之人,饱载而还者,反无是非之恼。又不知其何如也?   定西侯蒋贵,起自行伍一卒之微,以功历升至此。其为将也,能与士卒同甘苦,凡出境捣贼巢穴,衣粮器械,不役一人,亲带而行,与兵士无异。及临战阵,必当先直冲,敌皆披靡,子弟及士卒如蚁追随,以死向敌,用是往往取胜。其胜也,未尝不亲手击杀数十人。所恨者,不识字耳。以此短于谋略,必得军师而后成功。然天性朴实,能忘己之势,听人指挥,略不较也,不止于为勇将而已。威振边夷,西羌、北虏莫不畏仰,而麓川之绩亦伟。参之名将,抑其次也!   户部主事王良,机谋过人,有御众之才。文庙知名,委督口外粮饷,威声大振,凡军卫、有司无不畏服。一出境,边卫自指挥以下,数百里来迎,为前驱负弩。边将亦敬惮之。英国公莫有抗礼者,出师在边,亦屈势相接。后虽有尚书侍郎,继理其事者,名位徒高,人不如此畏服也。后与主事刘良构怨相讼,卒白其枉。惜乎位止于斯,以老疾致仕。盖奇特豪迈之士云。   昌平侯杨洪,起行伍,生长在边,有机变,用诡道,累立边功,历升将帅。能用奇兵,如遇胡虏兵,必捣其虚,或出其不意,善于劫营,胡人畏之,呼为杨王。然自宣、德以来,胡人与中国和好,每岁进马货卖,薄来厚往,未尝大举入寇,或有扰边者,不过朵颜之类,或猎或掠,多不过百余骑,少或十数骑而已。洪以此得立边功,大抵用谲道取之。洎正统十四年,虏酋也先大举入寇,洪在宣府惊惶无措,闭门不出。若土木之围,洪能以后冲之,必无是败。及胡人得上皇,至城下,呼之亦不出救,视君父之难,略不为急,所存可知矣。后至京师。适虏势猖獗之际,人心惊疑,念以边之旧将,遂进侯爵用之,终不能挫贼锋,寻以疾卒。然在边校之诸将,纪律颇严,士卒用命,为一时之巨擘焉。   户部尚书王佐,山东人,仪表凝重,器宇深厚。初为给事中,奏对宏亮。擢户部侍郎,得大臣体,立心忠恕,有爱民之意。士林重之。与人相接,开心见诚,坦然无疑,光明正大。虽政务丛集,未尝废学,恒以不若人为耻。书义有不通者,必请教于阁下。先生后卒于土木之难。盖有笃实君子之风,人咸惜之。   户部侍郎焦宏初父,为萍乡丞,尝以出身不出科目为恨。一日,与僚友宴乐,邑之宦游归老者亦在,论及出身高下,其父大惭而归,谓其子宏辈曰:“汝兄弟当努力务学,求科目出身,为汝父争气。”宏以此奋发,遂登进士,乡人荣之。宏为御史,出色,见重于阁老,荐副臬司,寻迁方伯,江西人畏而爱之。及在户部,声名益著,为人爽恺、变通、和气,溢于接谈之际,尤笃厚于乡人宽,亦继为御史。宏子钝,又中进士,任兵部主事。论吾郡今世门地阀阅,无出其右也。   吏部郎中常中孚,出身甚微。初为巡检,得异术,能煮白金,凡宝玉之器有损者,能补之如旧。宣庙知之,召见,试其术,果然,乃授是职。每用其术,必引入宫内为之,虽中官至狎者,亦不得造其处,赏赉颇多,已而罢之。   宣庙初,思用旧人,召蹇义等数人宠待之,皆依违承顺之不暇。惟户部尚书黄福,持正不阿,命观戏,曰:“臣性不好戏。”命围棋,曰:“臣不会着棋。”问何以不会,曰:“臣幼时父师严,只教读书,不学无益之事,所以不会。”上意不乐,居数日,敕黄福年老,不烦以政,转任南京户部,优闲之,实疏之也。向使蹇、夏诸公,皆如此持正,其势未必尽疏之,则君德可修,天下可平矣。初文庙命学士解缙评大臣十人何如,缙每用八字断之,首许黄福,自余互有得失,人以为确论,且载缙传。文贞于本朝为巨擘,侧于宋之公卿,终有愧焉。试以一二较之,王文正以张师德两造其门,恶其奔竞,终身不用;文贞不以造门者举之,甚至入举所知,自以为不知而沮之,宜恬退自守者,不出其门也。文彦博以唐介攻己被谪,再三申救,后卒举用;文贞以攻己者为轻薄生事,必欲黜之,禁锢终身也。与二公所行,何相远哉?   胡顺庵急流中勇退,非有高尚志,实不欲居等辈下耳。观其在乡,犹倚当道友声势自尊,宦其地者避之不较。其于诗文,有作即刊况,又未至好处,以此传世,果何益哉?适自暴其浅深而已。   文庙过江时,胡广、金幼孜、黄淮、胡俨、解缙、杨士奇、周是修辈俱在朝,惟是修具衣冠,诣应天府学,拜宣圣遗像毕,自为赞,系于衣带,自缢于东庑下,可谓从容就死者矣。诸公初亦有约同死,已而俱负约,真有愧于死者!后缙为志,士奇为传,且谓其子曰:“当时吾亦同死,谁与尔父作传?”识者笑之。诸公不死建文之难,与唐之王珪、魏征无异。后虽有功,何足赎哉!缙才独高,使遇唐太宗,其所论谏,岂下于魏征?若留于仁宣时,事业必有可观者。士奇辈远不及也。   士奇晚年泥爱其子,莫知其恶最为败德事。若藩臬郡邑、或出巡者,见其暴横,以实来告,士奇反疑之,必以子书曰,某人说汝如此,果然,即改之。子稷得书,反毁其人曰,某人在此如此行事,男以乡里故,挠其所行,以此诬之。士奇自后不信言子之恶者。有阿附誉子之善者,即以为实然而喜之。由是,子之恶不复闻矣。及被害者连奏其不善之状,朝廷犹不忍加之罪,付其状于士奇,乃曰左右之人非良,助之为不善也。而有奏其人命已数十,恶不可言,朝廷不得已,付之法司。时士奇老病,不能起,朝廷尤慰安之,恐致忧。后岁余,士奇终,始论其子于法,斩之。乡人预为祭文,数其恶流,天下传诵。   高庙亦难受谏。翰林编修张姓者,能直言,至不能容,黜为山西蒲州学正。例庆贺撰表,高庙阅之,识其名,见其表词有曰:“天下有道”,又曰:“万寿无疆。”发怒曰:“此老还谤我!”以“疆”、“道”二字疑之。即差人逮来,引见曰:“送法司问汝,更何说?”张曰:“臣有一言就毕就死。陛下有旨,表文不许肚撰,务出经典。臣谓天下有道,乃先圣孔子之格言。臣谓万寿无疆,乃《诗经》臣子祝君之至情。今谓臣诽谤,不过如此。”闻其说,良久曰:“此老还嘴强!”放去,竟不问。左右相谓曰:“数年已来,才见容此一人而已。”   文庙过江之日,初即位,欲诏示天下,问姚广孝举代草者,曰必须方孝孺。召之数次,不来。以势逼之,不得已,孝孺持斩衰而行见。文庙即命草诏,乃举声大哭曰:“将何为辞?”敕左右禁其哭,授以笔,即投之地曰:“有死而已,诏不可草。”文庙大怒,以凌迟之刑刑之,遂夷其族。孝孺受业于宋景濂,其文章滂沛,议论波澜,类东坡之才,而忠义之气凛然不可犯,景濂不能及也。   麓川初叛时,沐晟尚在。若彼时,只遣人宣布朝廷恩威,赦其罪,抚安之,未必不从。遂轻动举兵,又不委晟而另遣将,以致王师失利。适王振操柄之初,乃逞其忿,阁下议谓远夷不足较,且为耕守计,振不从,且与兵部尚书王骥谋,骥阿其意。举兵,以骥督军,起东南兵十五万,给饷者倍之,穷其巢穴,而寇首思人发不可得,焚寨而还,杀无辜十数万且以为功,骥封靖远伯,以次升者万余。未几,寇势复盛,骥再往,起兵如前,东南搔扰军民罢弊殆不可言,复穷其所,寇首亦不可得而还。又有功升秩半前。然麓川不如中国一大县,纵得其地与人,有何利益?而连岁兴兵,军需所费万万不可计,而升秩之俸又万万不可计,皆出于民,以所得较所失,诚不忍言。兵连祸结,致有今日。人以骥为功之首,不知为罪之魁也!   予在验封日,南阳郡守陈正伦考绩来,见西老道及予名。西老欲一见陈公,约予偕造,予终不从,自思此一见无他,即是求知。既而,以事相关入阁,问知其名,因话良久。未几,孔目以祭人之文呈,见予名,叹曰:“我不识此人!”冀予一见,竟不往。与王文正恶人造门者,不同也。   予在学读圣贤书,知佛老为异端。同类有挂其像者,即斥其非,以为名公钜儒决不如此!后居验封,造冢宰宅,见正寝东严整一室,疑必家庙,问之,则曰:“佛堂也。”不觉骇叹。又以为文章名世者,必不尔。既而,见石首先生庭中高悬一幅,视之,乃观音像也。不觉失笑。呜呼!人其人,火其书,果谁望邪?


易藏|儒藏|道藏|子藏| 史藏|诗藏|集藏| 医藏|艺藏|龙藏(乾隆大藏经)


搜佛说,传承国学传统文化智慧
精选摘录 | 搜索说明 | 返回顶部
联系:
- -

©2019/11/11-四库全书(国际站)
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