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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庚申外史-元-权衡

  朵儿只班为右丞相,贺太平为左丞相。   戊子 至正八年。中书省修《六条政类》成。   淮南北大水。   己丑 至正九年。脱脱复入为相。初,脱脱侍亲居甘州,太子爱育失黎达腊与脱脱子加刺张同庚,以故,加刺张独留京师,与帝子同嬉戏。一日,帝与祁后同席坐偏殿,太子爱育失黎达腊与加刺张[51]同嬉殿外,爱育失黎达腊使加刺张负己作老鸦声[52],旋绕殿墀三帀,已而复使加刺作老鸦,而己负之亦三帀。加刺跪曰:「加刺,奴婢也;太子,使长也。奴婢不敢使使长负。」太子怒挞之,啼哭之声闻于帝。帝曰:「谁哭耶?」左右曰:「脱脱子加刺张也。」问何为而哭之如是,左右具以对。上喜曰:「贤哉此子也!」祁后因起曰:「脱脱好人,不宜久在外。」上遂颔之。会佛郎国进天马,黑色五明[53],其项高而下钩,置之羣马中,若骆驼之在羊队也。上因叹羡曰:「人中有脱脱,马中有佛郎国马,皆世间杰出者也。」时有奸臣哈麻者在侧,闻此言,以为脱脱且将入复为相也。因乘间游说,荐之于帝。帝曰:「彼尝罪汝,杖汝一百七,汝何为荐之?」对曰:「彼虽罪臣,当也;臣若仇之,不当也,何怨之有?其实此人好。」祁后于殿屏后窃闻之,阴使人走甘州召之。一夕,脱脱至京师,乘昏入城,然亦未尝见帝也[54]。祁后伺帝有喜色,因訹加刺张于帝前曰:「汝亦思汝父脱脱耶?」加刺张跪曰:「思之也。」帝曰:「脱脱今何在,而汝欲使之见也?」后起谢曰:「脱脱离阙久,思见至尊,今闻其入城在某处矣。」上即使人促之见。至则上在椶毛殿,召入,正色问曰:「我使汝侍亲甘州,谁召汝来耶?」祁后为之失色。脱脱徐曰:「郎主使奴婢侍亲,今日幸亲终服阕[55],故来尔。」上遽起抱脱脱,相与泣慰之。翌日,遂有再相之命。   命中书莅祭三皇,翰林应奉危素为之乐章。   庚寅 至正十年。户部尚书薛世南、武子春,知脱脱有意兴作,盖前为相无闻[56],其礼、乐、文章、制度之事漠如也,欲大有为,以震耀于天下,超轶祖宗旧法,垂名竹帛于无穷也。薛世南、武子春建言,谓至元钞法,经久当变制,宜为「中统交钞」。交叉卧置贯文,与铜钱子母相权并用。脱脱奏用其言,立宝泉提举司,铸「至正通宝」钱。先两日,脱脱丞相率省属下学勉励,至阶,祭酒吕思诚下阶迎,丞相东向坐,祭酒西向坐,省官列坐丞相下,教官列坐祭酒下。至是,召祭酒至中书省,告以将更钞法事。祭酒忽然而言曰:「丞相毋听薛、武两少年之言,改法钞,非祖宗旧制也。丞相若听之,必乱天下。」后数日,尽追夺思诚祭酒所授宣勅。时亦议裁减冗官,并省衙门数事。或曰:「吕祭酒当议之时,不措一词,及议定[57],惟有发怒骂詈而已。」   春三月,河北大雪,深三尺。   南阳总管庄文昭来言,本郡鸦路有上马贼[58],百十为羣,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银为撤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乃拘妓女,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初无武备,无如之何。于是始命立天下兵马分司凡五处,然不究其本,而徒事其末,终亦不能禁也。   辛卯 至正十一年。归德知府观音奴言,今河决白茅,日徙而北,失其故道,当疏塞以为地利。脱脱喜其言,命工部尚书成遵往相视焉。还言工不可兴,浩大难成,且现今南阳、安丰盗贼成羣,万一与挑河人夫相挺而杂起,此大乱之机,非细事也,决不可从。脱脱不悦,左迁成遵为长芦盐运使。更问京畿漕运使贾鲁曰:「汝前为张秋都水时,知河之利害,可疏凿否?」贾鲁,泽潞人,素有进取志,遂应声曰:「可。」因悉言其状。乃奏鲁为工部尚书兼河防使。四月二十二日,发河南、淮南北军民二十万,其费以亿万计,府库为空。有龚伯遂者,小有才,汲汲以富贵为心。进言脱脱曰:「丞相大兴利除害可也,然必大有诛赏,始可以摄伏众情。」于是起大狱,以谋害大臣,置前相高昌王益都忽并韩家奴于死地。未几,刑赏失措,又兴挑河工役,所在肆虐。又并省衙门,沙汰吏胥,无所容迹。五月,颍州颍上红军起,号为「香军」,盖以烧香礼弥勒佛得此名也。其始出赵州滦城县韩学究家,已而河、淮、襄、陜之民翕然从之。故荆、汉、许、汝、山东[59]、丰、沛以及两淮红军,皆起应之。颍上者[60],惟杜遵道为首,陷成皋,据仓粟,从者数十万。陷汝宁、光息、信阳。蕲、黄者[61],宗彭莹玉和尚,又推徐真逸为首,陷德阳[62]、沔阳、安陆、武昌、江陵、江西诸郡。起襄[63]、汉者,推布王三、孟海马为首。布王三号「北琐红军」,奄有唐、邓、南阳、嵩、汝、河南府。孟海马号「南琐红军」,奄有均、房、襄阳、荆门、归、峡。起丰、沛者,推芝麻李为首。芝麻李者,邳州人也。值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赈人,故得此名。贾鲁挑黄河,所在废民业,民心不安。芝麻李与邻人赵君用谋起事,曰:「朝廷妄兴土木之功,百姓贫苦无告,吾闻颍上香军起,官军无如之何,当此之时,有真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者,赵社长也,曰:「我所知惟某某可用。燕城南彭二,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事也,我当为汝致之。」即访其家,入门,见其人方砺斧斤,谓之曰:「汝砺斧斤,将何为耶?」彭二云:「州县云有赈济,日日伺之,实误事。饥无得食,我将伐薪,入城换米吃,可以度日,官府不足信也。」君用曰:「噫!我视汝膂力过人,何处不得一顿饱饭吃耶?」因作色曰:「汝能从我谋事,岂但衣食而已,富贵从汝!」彭二即解其意,应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有,我当从之。」遂引见芝麻李,喜得八人,歃血同盟。于是年八月十日,佯为挑河夫,日夜仓皇投徐州城,夜留城中,门卒拒之,则曰:「我挑河夫也,借一宿,何伤?」其半夜因突入,一半在外,一半在内。夜四更,城内四人爇四火,城外四人亦爇四火应之,既而复合为一处。城内吶喊一声,城外接应,一时城中大乱,四人者遽夺军器乱杀,外四人因而得入[64],同声叫杀。民久不见兵革,一时见乱杀,皆束手从命。天明,又树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亦百余万[65]。浮桥四出掠地,亦奄有徐州近县,及宿州、五河、虹县、丰、沛、灵壁,西并安丰、濠、泗。事闻朝廷,有吏抱牍题曰:「谋反事。」至脱脱前,观其牍,改题曰:「河南汉人谋反事。」识者知元朝不能有天下矣,河南汉人可尽诛乎[66]?其后张士诚起于淮海,赵明远起于徐州,毛贵起于山东,明元帅起于四川。独本朝龙兴淮南,即以建康为天下根本,东征西伐,南诛北讨,四海人心归附,皆有徯后来苏之望,元朝之国祚可尽矣[67]。先是童谣曰:「富汉莫起楼, 汉莫起屋。但看羊儿年,便是吴家国。」迨本朝定都建康,筑坛于建康南门,郊天受命,改元朝至正二十七年为吴元年,实丁未岁也,岂不验哉!天命有所归,岂人力之所能为耶?   朝廷闻红军起,命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领阿速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颍上红军。阿速者,绿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然三将但以酒色为务[68],军士但以剽掠为务[69],于剿捕之方漫不加省。赫厮策马望见红军阵大[70],扬鞭曰:「阿卜!阿卜!」阿卜者,言走也[71];于是所部皆走。至今淮人传以为笑。其后,赫厮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速军不习水战,不服水土,病死者过半。   十二月,布王三陷邓州、南阳。   壬辰 至正十二年[72]。正月,孟海马陷襄阳,徐真逸陷湖广,其将曾元帅陷安陆、江陵。脱脱为相,讳言中原兵乱,而哈麻媒糵其过。帝召脱脱,怒责之曰:「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半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脱脱汗流浃背。未几,自请督军下徐州。兵出,有淮东元帅逯善之者,上言:「官军不习水土,宜募场下盐丁,可使攻城。」又有淮东豪民王宣者,亦上言:「盐丁本野夫,不如募城墅趫勇惯捷者,可以攻城。」前后各得三万人,皆黄衣黄帽,号曰「黄军」。脱脱知城有可克之状,下令诸将,各励乃事,我至即攻之。须臾脱脱至,一鼓攻之,遂夷其城,芝麻李遁去[73]。又调阿吉刺太尉攻汝宁,汝宁红军惧,退保亳州,阿吉刺攻平汝宁城。赫厮既死,朝廷别命巩卜班平章为将,领侍卫汉军合爱马鞑靼军,合数万众,屯汝宁沙河岸。日夜沈溺酒色,醉卧不醒,敌人偷营,逃失大将所在。次日阅死人,得其尸死人中。师遂退数百里,屯项城县。又命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代为总兵,凡精兵三十余万,金银物帛,车数千辆,河南北供亿万计[74],前后兵出之盛,无如此者。也先帖木儿驻军沙河,未及两月,军中夜惊,也先尽弃军资器械,粮运车辆山积,仅收散卒万人,直抵汴城下。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敌不杀,何故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入。」遂离城南四十里朱仙镇屯焉。朝廷乃命蛮子平章代之。也先径归燕京,抵暮入城,明日,仍为御史大夫。当时官军不足用,类如此。故王宣建言募盐丁,岂亦识时务者欤?而十数年前见机最早者,惟杜遵道一人也。   贾鲁治黄河,疏凹里邨,塞黄龙江口,立回龙庙于岸上,水由故道行[75]。   脱脱议军事,每回避汉人、南人。时方入内奏事,回头,中书韩伯高、韩大雅随后来,遽令门者勿纳。奏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槩剿捕。诸蒙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   中书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运不至,宜垦内地课种。昔渔阳太守张堪,种稻八百余顷,今其迹尚存,可举行之。」于是,起山东益都、般阳等一十三路农民种之,秋收课所得,不偿所费。次年,农民皆散罢去。冬,复立庸田使司于江南。   咬住平江陵,答失八都鲁平襄阳。   癸巳 至正十三年。脱脱奏用哈麻为宣政院使。哈麻既得幸于上,阴荐西天僧行运气之术者,号「演揲儿法」,能使人身之气,或消或胀,或伸或缩,以蛊惑上心。哈麻自是日亲近左右,号「倚纳」。是时,资政院使陇卜亦进西番僧善此术者,号「秘密佛法」,谓上曰:「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亦不过保有见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我『秘密大喜乐禅定』,又名『多修法』,其乐无穷。」上喜,命哈麻传旨,封为司徒,以四女为供养;西番僧为大元国师,以三女为供养。国师又荐老的沙、巴郎太子、答刺马的、秃鲁帖木儿、脱欢、孛的、蛙林[76]、纳哈出、速哥帖木儿、薛答里麻十人,皆号「倚纳」。老的沙,帝母舅也;巴郎太子,帝弟也[77]。在帝前男女裸居,或君臣共被,且为约相让以室,名曰「些郎兀该」,华言「事事无碍」。倚纳辈用高丽姬为耳目,剌探公卿贵人之命妇、市井臣庶之俪配,择其善悦男事者,媒入宫中,数日乃出。庶人之家,喜得金帛;贵人之家,私窃喜曰:「夫君隶选,可以无窒滞矣。」上都穆清阁成,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脱脱平徐州,以得芝麻李奏功,既而阴构朝旨,令班师。使者六七返,帝始令月怯察儿代之。月余,始获芝麻李,械送京师,脱脱密令人就雄州杀之。   颍州沈邱探马赤察罕帖木儿,与罗山县典史李思齐,集众号义兵,克复罗山县、州。奏功朝廷,授察罕罗山县达鲁花赤,授李思齐县尹。上曰:「人言国家轻汉人,如此,果轻汉人也。」下吏部再议,于是察罕授汝宁府达鲁花赤,思齐知府。   冬十二月二十七目,天鼓响于东北。   甲午 至正十四年。正月,汴水花冰。二月朔,日食。   张士诚起兵泰州,袭据高邮[78],截南北路[79]。   倚纳十人与帝窃议,脱脱在京不可[80],于是谋令太史王监丞奏,连夕相星犯帝座。自是帝疑脱脱,脱脱始无援矣[81]。内无后援,而外有倚纳十人之谮,识者皆知脱脱不返矣。   秋八月二日,脱脱总天下兵,出征高邮[82],天下想望其来[83],兵围高邮三日[84]。中书右丞哈麻讽御史大夫[85],以老师费财弹击脱脱。帝信其言,诏卸脱脱兵权,淮安安置,令枢密院老张代之。当是时脱脱权重,内握朝柄,外总兵马,以指挥天下,天下希其有功。兵围高邮,日事攻撃,矢石雨注,城中几不支,日议降附,又恐罪在不赦;围者亦指日收功,忽有诣旨来卸军,军中闻之皆大哭。当诏未开读时,袭伯遂进曰:「始丞相出师时,亲奉帝玉音,以为『在后事体,朕再有密旨来』。今丞相在军,止奉皇帝密旨,一意进取可也,诏书且勿听。事既久,小人谗言自然明白矣。且『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为是故也。」脱脱摇首曰:「不可。诏我而不从,是与帝相抗拒也。」遂从诏。大军百万,一时四散。先是,诸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麻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故散之之遽如此。其散如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脱脱在淮安一月,诏复使西行,鸩死于吐蕃境上。是时,高邮危困已甚,脱脱分兵定真州,平六合,及将攻徐、濠,远近凛然,国势渐张。而哈麻邪谋误国,遂至危亡不救,可胜惜哉!   是岁,省吉大夫以舟师自安庆征湖广,至湖口,适与蕲、黄之红巾遇,风势不利,败绩死之。红巾遂顺流而下,攻安庆,为义兵所破,大败南还。既而蛮子海牙中丞复总水军义军南征,破黄连大寨,徐真逸等入黄梅山中及沔阳湖中,官军尽复武昌等处。未几,尽抽军下据庐州,官军势退,而贼势复炽矣。   亦怜只斑丞相,以马步军由江东援江西,至龙兴,逾月而卒。左丞火尔赤代总其兵,攻临江,复瑞州,进攻袁州,与欧军相持数年不决,后卒败亡[86]。   --------------------------------------------------------------------------------   卷下   乙未 至正十五年。湖广苗军听调,营于汴梁东,其帅吴太保死[87],裨将陈生叛入西京[88],遂陷陈州、许州,西至虎牢关,答失八都鲁讨平之。   以汪家奴为右丞相,鼎住为左丞相,哈麻为平章。数月,鼎住薨,哈麻升为右丞相[89],其弟雪雪为御史大夫,倚纳十人皆进职。   立兴圣宫祁后子爱育失黎达腊为皇太子,命翰林学士行册词。有曰:「家法曰齐,心法曰正。」又曰:「存心养性者,守身为事亲之大;任贤去邪者,知人为安民之方[90]。勿谓昊穹之高,一诚意而庶征应;勿谓宫廷之奥,一善言而万方知。与治同道,则唐虞之俗可还;主善为师,则舜禹之域斯至。」君子以为徒训也。   刘福通劫败答失八都鲁长葛营。赵明远陷嵩、汝以及洛阳。   明元帅入四川,陷之,自称蜀王。香军陷安丰,二日陷和州[91],三日破庐州[92]。宣让弃城浮海还燕[93]。香军遂乘胜渡江,破太平、建康、宁国,遂据江东,既而池州、安庆寻皆覆没。   丙申 至正十六年。哈麻既得相位,丑前所荐西天僧所为,恐为当世及后人所非议,乃以他事杖西天僧一百七,流于甘州,伪若初未尝荐之者。又私念以为前荐西天僧所为秘密,惟妹婿秃鲁帖木儿知之,莫若并去之,以灭其口。乃谬谓其父笃鲁国公曰:「我兄弟二人,一荐而为丞相,一为大夫,皆祖宗德泽。但妹婿秃鲁帖木儿在上前近行,慢亵无礼,为天下士大夫所讥笑[94],我兄弟何面目见人?盍除之以为我利。」不意其妹于屏间窃闻之,急归告其夫。翌日有旨,哈麻休入台阳[95];又有旨,跟随哈麻人吏都散;又有旨,令哈麻出城;又有旨,哈麻安置惠州,雪雪安置太宁。中途,皆杖杀之。上始悟哈麻谮脱脱,令脱脱骸骨还京师。   河南行省平章太不花,军南阳、篙、汝,招降叛民百万,军声大振。其秋,下唐、随、安陆、沔阳、德安以及蕲,升为湖南行省左丞相。贺太平再入朝为右丞相。初,大理宣慰司同知达失八都鲁为四川参政,引兵自巴蜀来,先复襄阳、均、房等州,调入中原,独有功。至是,升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枢密院[96]。是岁,本朝起建康,张士诚据平江,危素为司农司丞,于京师、雄、霸等州,屯聚粮给京师,号曰「京粮」。为浙西被陷,浙粮不通故也[97]。   丁酉 至正十七年。诏答失八都鲁至京师。帝见之,私谓侍臣曰:「此人死期至矣。」罢还军。先是,太不花军士失律,劫掠汴民,台御史弹之。有旨卸其军,褫其职,以白衣听调[98]。至是复命为湖广省左丞相,仍提军前往征山东毛贵。答失八都鲁率本部兵渡河,征曹州盛文郁。于是二将皆渡河[99]。   五月[100],汴梁大饥,守臣失列门知院遁,红军刘福通自称太保,入遽之,迎其主小明王于亳州,入都于汴梁之皇城。其军分三支: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101]、沙刘二、王士诚,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102]、李喜喜,趋关中;分淮安赵君用部将毛贵兵合田丰趋大都[103]。而帝方与倚纳十人行大喜乐,帽带金佛字,手执数珠,又有美女百人,衣璎珞,品乐器,列队唱歌《金字经》,舞《雁儿舞》,其选者名「十六天魔」。复命答失八都鲁驻兵曹州,未几死。子孛鲁帖木儿代领其众,受诏镇守西京。答失八都鲁既死,其部下察罕帖木儿兵势益甚,命为刑部侍郎,号「长枪侍郎」[104]。毛贵由海道得海船,长驱破益都,义兵黄军下万户田丰叛入红军,遂破东昌、东平、大名等处。   罢商税,罢宝钱提举司。   四月,陈友谅陷安庆,余阙死之。余阙三上宰相书,不达,援兵不至,故城陷而死之。   戊戌 至正十八年。太不花忿贺太平本汉人而居相位,己乃勤劳于外,表索贺太平军前供给,怒朝廷不从,驻兵彰德,玩寇不进。贺太平以计杀之于保定,并害其子寿童。以驸马纽的该为添设宰相。   山东毛贵兵由济南犯直沽,去京师百二十里,京师大震。值太不花裨刘哈刺领兵自晋、冀来[105],大战却之。哈剌以功由尚书升平章。义兵察罕帖木儿,以八月克复汴梁,小明王遁入安丰。关先生、沙刘二、破头潘等,由大同直趋上都,焚毁宫殿,望虎贲司犯大宁。虎责司去上都二百里,世祖皇帝所立三十六屯在焉。先是大雪,人迹不通,至是雪晴,暖气如春。   西京孛罗馈京师粮数千车。   帝尝为近侍建宅,自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余,栋梁楹榱,宛转皆具,付匠者按此式为之,京师遂称「鲁般天子」。内侍利其金珠之饰,告帝曰:「此房屋比某人家殊陋劣。」帝辄命易之,内侍因刮金珠而去。祁后见帝造作不已,尝挽上衣谏曰:「使长年已大,太子年已长,宜稍息造作。且诸夫人事上足矣,无惑于天魔舞女辈,不自爱惜圣躬也。」帝拂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两月不到后内宫。祁后亦多蓄高丽美人,大臣有权者辄以此女送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后为名家。高丽婉媚,善事人,至则多夺宠。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为高丽女。以故四方衣服鞋帽器物,皆依高丽样子。此关系一时风气,岂偶然哉!   帝尝谓倚纳曰:「太子苦不晓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益寿。」乃命秃鲁帖木儿教太子秘密佛法。未几,太子亦惑溺于邪道也。噫!   陈友谅陷江西龙兴,司徒道童、左丞火而赤、总管安谦弃城从西门走抚州。陷瑞州,守臣临江同知给事中死之。至临江,守臣定住降之。陷吉安,宣差尚书、总管海尚书皆死之。陷抚州,达鲁花赤完者帖木儿被获[106],不屈死之。陈友谅乘势下江南[107],至太平,杀徐真逸于舟中而自立,既而大败于金陵。南还后,于江州建都焉。   己亥 至正十九年。破头潘、关先生趋全宁,焚鲁王宫府,驻军辽阳[108]。贺太平当相位,奏用其子也先勿都。时也先勿都为詹事,以为总兵大将军,取辽阳。太平意谓关先生、破头潘,自晋、冀、西京历上都,军常无留行,其破辽阳,必不能守,可以取辽阳,则其子功成。至则关、潘军日治战马,一无退意,也先勿都畏之,缩迹不前[109],竟溃而归,乘夜入城,仍升为翰林集贤学士。先是,太平尝养声誉,用成遵、萧庸、赵中等,布列省部,遵等亦俛首从之。及也先勿都败还,反以功升为学士,相与叹曰:「朝廷赏罚无章,纪纲扫地,乃至如此!」将陈其罪。亲近者窃以告太平,太平颇以为憾。   京师大饥,民殍死者几百万。十一门外各掘万人坑掩之,鸱鸮百羣,夜鸣至晓,连日乃止。又居庸关子规啼。太子召指空和尚,问民饥馑何以疗之,指空曰:「海运且至,何忧?」秋,福建运粮数十万至京师。先是,朝廷以张士诚内附,封为太尉,且以岁饥,遣使督海运粮,储于京师。时张士诚据浙西有粮[110],方国珍据浙东有船,二家攻战不和,粮竟不至。赖福建滨海,又为王土,独能运粮至京师,由是京师民始再活。当元统、至元间,国家承平之时,一岁入粮一千三百五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四石,而浙江四分强[111],河南二分强,江西一分强,腹里一分强,湖广、陜西、辽阳总一分强,通十分也。金入凡三百余锭,银入凡千余锭,钞本入一千余万锭,丝入凡一百余万斤,绵入凡七万余斤,布帛入凡四十八万余匹,而江、浙常居其半。及张士诚有浙西,方国珍有浙东,而京师索然。识者以为元之气数,不推可知也。   指空者,西天剎帝利王第三子也,状貌魁梧,不去须发,服食拟于王者。居京师四十年,习静一室,未尝出门,王公贵人,多见呵斥,虽帝亦不免,年百八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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