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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0-闻见近录-宋-王巩

闻见近录(宋)王巩 着 柴世宗得天下,刘崇自河东犯阙,世宗将亲征,冯道力谏止,世宗曰:“太山压卵耳,何为不可。”道曰:“陛下可谓太山乎今皆宿将,久处贵位,气方骄。陛下即位,席未暖,未易使也。”世宗以道轻己,即日命驾出。师次高平,遇崇接战, 世宗据高原下观。兵阵方接,东北角奔,西北角次之,王师败绩。明日,按军不战,置酒军中,酒行,牵奔将七十二人斩纛下,即坐中拜七十二人补之。左右股栗,太祖皇帝实预补中。明日再战,军士不用命者,太祖刃其笠以识之。战罢,识者皆斩之。军声于是大振,崇走,遂围太原。 太祖皇帝为殿前都点检,有殿直冲节,执诣枢府。枢相王朴曰:“太尉军制,殿直廷臣,无回避礼。”太祖即位,每叹曰:“安得王朴者相之。” 太祖将北征,过韩通饮。通子欲弑之,通力止乃已。明日,陈桥欣戴,入御曹门以待将相之至,时伏弩右掖门外。通出,死矢下。石守信实守右掖,开关以迎王师。至中书,立都堂下,召范质、王溥、魏仁浦与语移刻,将校持刃迫质,帝叱之,质与帝约宾礼、柴氏保其天年。乃召陶谷草制,诣前殿,帝北面立,宣制。制毕,坐朝百官。 故事,执政奏事,坐论殿上。太祖皇帝即位之明日,执政登殿,上曰:“朕目昏,持文字近前。”执政至榻前,密遣中使彻其坐。执政立奏事,自此始也。 太宗皇帝自并门,乘胜直趋幽燕。虏空山后遁,王师据幽州,虏甘心沙漠矣。有赦例郎君于越者,小羌也,请得五千骑以尝王师,不成,退处未晚,虏从之。乃骑持一帜,由间道邀我归路,周环往来,昼夜不绝。帝疑救兵大至,宵归定州,王师多没虏者。由是,虏至今号其奇兵曰于越军。前此,自柴世宗画御河为界,虏未尝敢犯边,自尔日寻干戈,至真宗皇帝澶渊之帝,方息兵。御河,盖世宗运漕河也。 国家以来,知制诰封还词头,盖鲜。康定间,张文定知谏院,时刘从德妻遂国夫人,初以后族出入禁中。一日,削其国封,夺其门籍。久之,出入如初。张文定请对,论其不可,富文忠曰:“真谏臣也。”未几,中旨还其国封。富文忠当制,遂封还词头,朝论谓无近比,然佥是富文忠矣。张可久自转运使改横行,欧阳文忠援富文忠例,封还词头,后遂为例。 至和中,仁宗皇帝不豫。一日,喻大臣择宗室以传天下又曰:“允良虽僭拟,然变昼作夜,谅无他心。宗谔外示节俭,疑其有心者。”后董婕妤因上元出游,有密祈董请立周王后,幸己立者。周王,真宗子,在仁宗为近属也。俄有诏立之。礼官与中书议不决,请于上。上亲书从政、宗谔、宗旦、宗实四名以示中书,欧阳文忠公曰:“周王没,童孩,无立后礼。” 议遂寝。宣宗旦,闻,恐醉,臣三日不兴。其后,慈圣光献皇后与时相卒立英宗为皇子,盖本仁宗之意也。 庆历中,亲事官乘醉入禁中,仁宗皇帝遣谕皇后、贵妃闭阁勿出,后谨听命,贵妃直趋上前。明日,上对辅臣泣下,辅臣亦泣,首相陈恭公毅然无改容。上谓贵妃冒不测而来,斯可宠也,枢相乘间启废立之议。张文定得其说,即诣恭公,以为不可。恭公持议甚坚,久而上复问之,梁相适进曰:“一之已甚,其可再乎”声甚厉。既退,上留适曰:“朕止欲稍加妃礼,本无他意,卿可安心。”群论遂止。 故事,建储皆大臣议定,召学士锁院。英宗皇帝大渐,学士王禹玉当制,上遣御药院供奉官高居简就第召张文定至寝幄,文定时在告也。英宗冠白角冠,被黄服,凭几语文定曰:“久不见学士。”意惨然,榻上有纸一幅,上有“明日降诏立皇太子”八字,而未有主名。张公曰:“必颍王也。”盛言颍王身居嫡长,而无失德。上颔之,文定乃进纸笔,请其名。上力弱,字疑似不可辩,再请书,乃大书“大大王”三字,遂归院草制。明日,大臣始知颍王为皇太子。神宗皇帝每谓文定曰:“国朝以来,卿可谓顾命矣。” 真宗皇帝圣嗣未立,以绿车旄节召濮安懿王,养之宫禁中。仁宗皇帝生,以箫韶部乐送归邸。仁宗方盛年而嗣未立,以故事,请杨太后选濮安懿王诸子以入禁中。英宗皇帝甚幼,初不在进名,杨后见之,抱之以归。时宣仁圣烈皇后亦以慈圣光献皇后甥养之宫阁,宫中号英宗为官家儿,宣仁为皇后女。仁宗每戏英宗曰:“皇后女,可以为妇乎”英宗谢之,由是宫中每以为戏。豫王生,英宗还邸,仁宗寻故约,以宣仁为夫人,则宣仁所以简上心者,旧矣。 至和中,仁宗寝疾。时相富文忠密通意光献立后,而慈圣意在英宗,传道中外者,张茂则也。而伺察英宗起居状者,王广渊也,蔡抗也。事垂成,语文潞公。潞公为首相,与富公议协,密谕王文忠为诏草,常怀之以待非常,久之。仁宗疾有瘳,潞公服丧去位,富文忠乃召献忠献为枢密使,且密告之,欲共图其事。富文忠寻亦忧去,忠献乃立英宗为皇子。富文忠闻之,不怿,以谓事固也,待有变而立可也。万一有疑阻,则岂复得其人也。韩、富由是构隙。英宗即位,时富文忠解丧为枢密使。一日,锁院,麻出,乃立颍王制。富文忠初不与闻,遂以语侵忠献,而引疾力去。韩忠献之丧,富文忠一不吊问。 仁宗春秋高,一日,出巨轴付中书曰:“第四十二封,” 乃司马文正乞立嗣疏也。翌日,进呈,宰臣曰:“司马光何其疏之多也”上曰:“非独光也,前后人共四十二疏,卿第议之。”中书袖归。翌日再禀,上曰:“与密院同议。”又翌日,同进呈,上问韩忠献公曰:“宗室中卿厚谁”韩忠献恐忄栗,逡巡退立,复问曾宣靖等,韩忠献久之曰:“事系陛下。”上曰:“朕怀此久矣,顾未知卿等意耳。”探怀取纸一番,乃英宗皇帝藩邸旧名,议乃定。既退,上归宫,顾左右曰:“我有交代矣。”宫人众泣,其后成上意而不变。及慈圣光献同听政,一二贵珰间言两宫,而两宫终始无事者,韩忠献之功也。 韩忠献当国,召王翰林圭至中书,受立英宗为皇子诏。王曰:“此事须面得旨。”中书以为得体。及对,乃曰:“事出陛下耶大臣耶今宫中有将临月者,姑俟之可乎。”上曰:“事出朕意,天使朕有子,则豫王不夭矣,立之以慰人心。”又曰:“为谁之子而立之”上曰:“天知地闻,濮王子也。”遂退草诏,诏有“濮安懿王之子,犹朕子也”之句。 景佑中,仁宗皇帝尝寝疾,虽安,羸弱。时相吕文靖请置大宗正司,以濮安懿王暨守节知其事,盖意有所在,而人无知者。 熙宁中,西贼围罗元城甚急,贼得吾禁卒,语之曰:“汝语城中,张大吾军,使速降,当与汝爵禄。”卒敬诺之,致卒危梯上,上瞰城中,卒辄大呼曰:“西贼人少粮尽,朝夕去矣。”城中坚守之,贼怒醢之。虽古忠烈之士,无以过也。 仁宗皇帝朝,有献新乐者,其音近郑、卫,众谓非古,遂寝。熙宁中,刘几等颇采用之,教坊乐工某乙诣几上书,以为不可。几以书闻付大理问状,工曰:“国朝所用王朴乐,为近古,今几所奏,纯清而不浊,郑、卫音也。又两宫声,大宫微而此宫高,是有两君之象,天无二日、国无二王,乐之所讳。” 时以为狂,编管畿县。未几,哲宗出阁,遂即帝位。 张大夫士澄房兄士宁居咸平县,豪有力,性嗜鸡子,日食十数,以为常。其主典库冀五郎者,每为畜之。一日,冀方探箧取之,一自箧中直上而升,至士宁庖舍而坠地,气若黑雾,其臭熏烈,家人惊异间,火起堂庑,帑藏须臾而尽。尝畜皇佑钱万贯,谓之镇库钱,焰起,为烟球而去,不复铜滓。冀生寻自服砒霜,烂肠而卒,张目见之。 张大夫幼子嗜鲜鰿。张运判湖南,其子买鱼刳肠芼羹。羹沸,刳鱼游泳鼎中。羹成,鲜活若不刳者,视之,则刳矣,遂绝烹鲜。 巩源者,尝语张大夫曰:“真定府都监王文思嗜牛肉。一日,方醢肉,几上肉中哀号,累日不绝。蔡元长作尹,闻而取视之,其声益悲,命为棺敛,饭僧。烧之,灰烬中得白骨一副。” 吴越王子太师雅之女适张氏,生子名尧封,与尧佐为宗表兄弟。尧封游学南京,遂娶曹氏女。尧封俊迈,从学山东孙明复,至其舍,执事皆尧封妻女,如事亲焉。时文异倅南京,子彦博、彦若并师明复,明复遂荐尧封,于文氏为门客。张、文之好,始于此矣。尧封就举,与张文定同保。将引试,语文定曰:“宗表兄自无锡宰归,当往求举资。”及还,尧佐但与钱五百文。后尧封举进士第,任石州推官卒,其女入宫中,为婕妤沈氏养女,是为温成皇后。久之,得幸仁宗,贵宠日盛,时相乃为访其族氏,会尧佐以太常博士、知开州还,时相因以白上,除祠部员外郎、府界提点,寻继迁擢,遂自待制、河东转运使拜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即自刑部员外郎除给事中,拜端明殿学士、提举在京百司,迁三司使。未几,降制,拜节度、宣徽、群牧、景灵四使。一日,大旱,策免宰相,潞公召自蜀,将至阙下。贵妃亲视供帐,以待其夫人入谢,众论喧然。时贝州王则叛,仁宗北顾,妃乃阴喻潞公:贝州事明镐将有成绩,可请行。潞公既行,贝州平,潞公以功拜相,群论渐息,曹氏后封越国夫人。 贝州叛,仁宗皇帝召张文定,欲遣之。文定以未尝知兵,且荐明镐自代,退以告陈恭公。明将行,复问事宜于文定,文定告以地道攻城为上策,荐刑佐臣主其事。贝州平,卒以地道攻城成功,佐臣推功第一。 张尧封少从孙明复学于南京,其子去华与贵妃常执事左右。及贵,妃数遣使致问明复,明复闭门拒之终身。 侍讲杨畋卒,李寿朋诣先公曰:“杨公死,无以敛,幸经筵诸公赙之。”先公时为翰林侍读学士,既赙之,且语李曰:“此事当告之上。”明日经筵,先公启曰:“杨畋死,无以殓,陛下幸矜恤。”仁宗颔之,少选中使间赐黄金百两,仍语中使曰:“杨畋家贫,不得受其遗赂。”仍使宣谕王某知,仁宗之眷迩臣如此。 李柬之、李受,自侍从请归老,先公时在经筵,因而奏曰:“柬之等尚可陈力,而亟请老。近年,士大夫贪冒爵禄,年逾礼经而不知止者,多矣。望陛下稍加恩数,以励风俗。”已而,诏就资善堂会经筵,官赐饯,内出珍果、名花、巨觥酌劝,时人荣之,比之“二疏”。 真宗饮酒三斗不乱。一日,召辅臣赐饮,至三斗,复进巨觥。觥退而酒出,诏贮之三瓶中,杂未饮酒以赐辅臣。明日,开视之,不能辨也。辅臣既对,问上所以,上笑曰:“古人谓酒有别肠,岂虚言哉” 汴河旧底有石板、石人,以记其地里。每岁兴夫,开导至石板、石人以为则。岁有常役,民未尝病之,而水行地中。京师内外有八水口,泄水入汴,故京师虽大雨,无复水害,昔人之画善矣。偶张君平论京畿、南京、宿、毫、陈、颍、蔡等州积水,以南京言之,自南门二堤直抵东西二桥,左右皆潴泽也,渔舠鸣桹如江湖,君平请权借汴夫三年,通泄积水。于是,诸 郡守令等始带沟恤、河道,三年而奏功,凡潴积之地为良田。自是,汴河夫借充他役,而不复开导。至元佑五年,实七十年。又旧河并以木岸,后人止用土筏栈子,谓之外添里补。河身奔兑,即外补之,故河日加浅,而水行地上矣。 南京去汴河五里,河次谓之河市。五代国初,官府罕至,舟车所聚,四方商贾孔道也,其盛非宋州比。凡郡有宴设,必召河市乐人,故至今俳优曰河市乐人者,由此也。 世宗开御河,本为蓟燕漕运计,御河其不可废也。 前人每子弟及冠,必置盛馔,会乡党之德齿,使将冠者行酒,其巾裹如唐人之草裹,但系其脚于巾者。酒行,父兄起而告客曰:“某之子弟,仅于成人,敢有请。将冠者再拜,右席者乃焚香善祝,解其系而伸之。冠者再拜谢而出,自是齿于成人,冠服遂同长者。故谓之巾裹,亦右之冠礼也。今冠带尚谓之巾裹,其由是矣。此风废,亦百年矣。 张融自枢密直学士守蜀,归,监在京曲院,后为枢密副使,建第差壮丽。太宗皇帝一日语融曰:“闻卿建第甚雄,朕方要一库未成,可辍之。”即日迁居佛寺,今断衣库是也。 慈圣光献皇后养女范观音得幸仁宗,温成患之。一岁大旱,仁宗祈雨甚切,至燃臂香以祷。宫人、内珰皆右左燃之,祈雨之术备尽。天意弗答,上心忧惧。温成养母贾氏,宫中谓之贾婆婆,威动六宫,时相认之以为其姑,乃阴谓丞相,请出宫人以弭灾变,上从之。温成乃白上,非出所亲厚者,莫能感天意,首出其养女以率六宫,范氏遂被出,而雨未应。上问台官,李柬之曰:“惟册免议未行耳。”是夕,锁院,贾氏营救不获,时相从工部侍郎拜武镇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北京,雨遂霔。 自真宗皇帝澶渊之幸,朝廷不复讲武。宝元中,元昊始遣介,称教练都使,乞于其国中自称兀卒,又乞五音为六。当时朝议,既以天下久太平,未尝议经武之策,而石元孙、刘平辈辄盛意言兵,以贼为可讨。独吴春卿上疏曰:彼之国中自号兀卒,而六音,且奉正朔,臣子之分如常,可姑从之,而我治武备以待其变。张文定亦继有请,今武备不讲,宜如吴育之议,因可为边备,俟其无厌,则我有以待之也。朝议非之。元昊既不得清,再遣使,乃称阁门使,边臣乃举兵。由是,宝元、庆历,西师累年,内外骚动。至明堂,当大霈,仁宗问张文定赦目,文定建言,乞示西人招徕之意,上欣纳之,曰:“朕意也。”于是元昊入贡,西方以宁。 张元,许州人也,客于长、葛间,以侠自任。县河有蛟,长数丈,每饮水转桥下,则人为之断行。一日,蛟方枕大石而饮,元自桥上负大石中蛟,蜿转而死,血流数里。又尝与客饮驿中,一客邂逅至,主人者延之,元初不识知也。客乃顾元曰:“彼何人”元厉声曰:“皮裹骨头肉。”人斯应声以铁鞭击之而死,主人涂千金之药,久之,能苏。元每夜游山林,则吹铁笛而行,声闻数里,群盗皆避。元累举进士不第,又为县宰笞之,乃逃诣元昊。将行,过项羽庙,乃竭囊沽酒,对羽极饮,酹酒泥像,又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悲歌累日,大恸而遁。及元昊叛,露布有: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元所作也。后鄜延被围,元实在兵中,于城外寺中题曰: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从大驾至此,其跋扈如此。昊虽疆黠,亦元导之也。 富文忠至和间既怀立嗣之命,宫教蔡抗阴伺英宗起居。英宗之立为皇子也,恐惧逊避,卧终日不起,抗以利害动之,即起拜命。及英宗即位,以抗故人也,日思大用,召自定州,且有参知政事之除。至阙下,英宗上仙,抗寻亦卒。 先公三守平凉,召自许州,及对,英宗皇帝曰:“端明旧德,不当更守边,但顾在廷,无如端明者,且为官家行,便当召还。”先公曰:“陛下方即位,边有警,岂臣避难之时。然陛下以官家自名,呼臣等以官,未正名分。”英宗曰:“方此即位,视先朝旧人,岂敢遽以卿礼官家在至和中,端明时知开封府。至宫中救火,已望见颜色,如端明才望,岂在人后欲召别殿访政,亦未敢耳。”先公曰:“今陛下何所避耶愿谕臣,臣将诣政府论之。”英宗方谦损为德,遽曰:“无须尔也。” 然恩遇异,常玉食御樽,日有所赉。一日,儿女婚嫁,遣中使问其姓氏,悉赐冠帔。及行,锡黄金百两。及至渭,虏解围去,烽燧息。会枢密副使王畴薨,英宗喻执政曰:“可除王某补之。”时相退而不答,或曰:“方边有警择帅累日,王某命下,即边人喜跃,虏亦解去,王某归,不知何人可代”上曰:“岂使其终身守边耶”然竟为执政所格,英宗亲遣李若愚谕此。 先公为谏官,论王德用进女口,仁宗初诘之曰:“此宫禁事,卿何从知”先公曰:“臣职在风闻,有之则陛下当改,无之则为妄传,何至诘其从来也”仁宗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某子,与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用所进女口实有之,在朕左右,亦甚亲近,且留之如何”先公曰:“若在疏远,虽留可也,臣之所论,正恐亲近。”仁宗色动,呼近珰曰:“王德用所进女口,各支钱三百贯,即今令出内东门,了,急来奏。”遂涕下,先公曰:“陛下既以臣奏为然,亦不须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上曰:“朕虽为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见其泣涕,不忍去,则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报。”先公曰:“陛下从谏,古之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宫女已出东门,上复动容而起。 故事,季春上池,赐生花,而自上至从臣皆簪花而归。绍圣二年上元,幸集禧观,始出宫花,赐从驾臣僚各数十枝,时人荣之。 张文懿罢相,由范文正攻弹也。文懿复相,一日,仁宗语文懿曰:“范仲淹尝有疏乞废朕,可施行之。”文懿曰:“仲淹法当诛,然不见章疏,乞付外施行。”上曰:“未尝见其疏,但比有为朕言者,且议其罪。”文懿曰:“其罪大,无它,法无文案即不可行,望陛下访之。”凡数日则一请其疏,月余,凡十数请。上曰:“竟未见之,然为朕言者多矣。可从末减。”曰:“人臣而欲废君,无轻典,既无明文,则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解。即曰:“仲淹在外,初似疑,今既无疑,可稍迁之,以慰其心。”上深然之。 张文懿既致政,而安健如少年。一日,西京看花回,道帽、道服、乘马、张盖,以女乐从入郑门。监门官不之识也,且禁其张盖,以门籍请书其职位,文懿以小诗大书其纸末云:门吏不须相怪问,三曾身到凤池来。监门官即以诗进,仁宗遣中使,锡以酒饩问劳。 李太后薨,未发丧,将以妃礼葬之。执政对,吕文靖留身曰:“昨夕闻有宫嫔薨。”章献皇后即引仁宗手,起,过屏后,后复独坐帘下,曰:“相公欲间谍人家子母耶”文靖曰:“陛下为刘氏血食计,则早正典礼。”后默不语,遂迁于皇仪殿,以后礼葬之。及章献上仙,间言不入者,文靖力也。 仁宗初撤帘听政,一日遽出,诣奉先寺,发李太后棺。视之,其颜如生。上恸而后改卜,由是群疑悉亡。 寇忠愍知永兴军,于其诞日,排设如圣节仪,晚衣黄道服,簪花。走马承受且奏寇准有叛心,真宗惊,手出奏示执政,曰:“寇准乃反耶”先文正熟视,笑曰:“寇准许大年纪,尚騃耳,可札与寇准知。”上意亦解。 李和文都尉好士。一日,召从官呼左右军官妓,置会夜午,台官论之。杨文公以告先文正,文正不答,退以红笺书小诗以遗和文,且以不得预会为恨。明日,真宗出章疏,文正曰:“臣尝知之,亦遗其诗,恨不得往也。太平无象,此其象乎。” 上意遂释。庆历中,郑天休诸公复会李氏第,既退,达晓。道遇李翰林造朝,事遂喧,言者论之。时吕许公当国,亦以太平无事而乃有此为说,仁宗意未解,许公曰:“臣观赴会姓名,皆举朝贤俊,安得许多人代之臣欲召至中书戒励。”上从之,既召,诸公无一人至者。 丁晋公尝忌杨文公。文公一日诣晋公,既拜而髯拂地,晋公曰:“内翰拜时须撇地。”文公起,视其仰尘曰:“相公坐处幕漫天。”时人称其敏而有理。 仁宗朝,禁中夜火,执政趋诣东华门,闭而不纳,遍诣诸门,皆然。王沂公语吕许公曰:“可斩关而入。”许公曰:“不可。”自东而南,自南而西,自西而北,周旋叩关。至日高,方启东华门。有旨百官皆步而入,殿宇多灰烬,上御升平楼,垂帘呼班喝拜如常仪,自沂公以下皆拜,许公独挺然而立。上遣使问之,许公曰:“昨夕宫中灾,今日未面天颜,臣不敢拜。”于是卷帘,上临轩陛,许公即再拜。或问其然,曰:“禁中火,方扰攘,复斩关而入,不惟上益惊,岂不防它变也。垂帘之下,未见天子,万一误拜,其将奈何” 张文懿为社洪令,一道士诣邑,熟视文懿不语。久之,顶间取瓢,出药十粒,顾文懿曰:“可饵之。”文懿即饵之。道士微笑,复取之,至九十粒即吐,道士浴之,使再饵之。复吐其四,实饵八十六粒。道士曰:“明日可到城外观也。”明日诣之,谓文懿曰:“欲为神仙耶欲为宰相耶”文懿曰:“欲为相耳。”道士咨叹久之,留一书,封缄甚密,且候作相老倦时开,竟不知其何人也。文懿八十六岁,未尝有疾,至上元,偶思道士所留书,启之,乃彩选一册,因会子弟作选。至宰相,视上惟有真人耳,始悟道士意也。明日,道士忽至,顾文懿曰:“打叠了末”语毕而去,使人访之,即卧店中卒矣。文懿忽觉腹痛,须臾,一囊下,药八十六粒,炳然如新。遂葬药于三宝堂下,是夕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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