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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婆罗岸全传-清-佚名

  正在萦怀之际,丫鬟来请小姐升帐。小姐应声起来,那里晓得,动也不能一动。只得唤了两个丫鬟,扶住腰肢,慢慢的坐了起来。丫鬟一看,面色深黄,大非昨日的景象。忙问道:“小姐夜来睡得安妥么?” 小姐只是闭目不语,那一种羞涩的情形,现于面上。丫鬟那里知道,但下床来与同辈的商量,告知夫人。夫人先叫婆子到小姐房中,看其气象。婆子看了回道:“ 小姐病体似觉沉重,方才请小姐移身下床,竟是不能举体。我抱住略移了一移,哼声甚是利害。夫人要急急延请名医,服药调理方好。” 这一席话,惊得夫人呆了半晌。说道:“这怎么处,如今王爷又不在府。邹公子还是顽皮似的,叫我如何是好。” 说着走到小姐房来,揭帐一望,甚是颓败。叫声:“我的儿,你却如何这般光景?你心中有甚不受用的去处,只管告诉与我。或是有委屈的心事,也尽管说得,不要郁在心里,受病不是耍的。” 小姐只是似睡非睡,如不曾听见一般。夫人只道他睡去了,也就放下帐子,走了出来。对婆子说:“吩咐外边小子,传了有名的大夫进来诊视。”   到了午后,禀了进来,说:“南城有个姓胡的大夫,甚是老练。昨闻他医了若许的痨疰症候,都已复了原的。现请在大厅上伺候传宣。” 这里司空府的一个侄儿名万的,延了医生进入房中。先将小姐的气色一看,然后诊了脉息。丫鬟们在旁,絮絮叨叨的问那先生,又将病势说了一遍。这先生只是不理。诊过了脉,开口便道:“ 平习是个忧郁太过的人,刻下脉息气色又是个中了邪的样子。这本症暂且不能理论,用药须以驱邪凝神为主。然要看这个光景,似非药力所能见效。只是还要请高明酌政。” 说着出来,开了药方,作辞去了。司空万将方才的话告诉夫人,夫人听了,到也没了主意,只得把药与小姐服了,嘱咐丫鬟,小心服侍。   话休絮烦,到了晚间,四五个丫鬟聚集在小姐房中,递茶递水,络络不绝。正在闹热之际,忽见窗隙缝中,皆是黑烟往里喷溢。这些丫鬟只道失了火,方欲声张,眼睛一昏,身不由主,尽皆跌在地下。只听得嘶嘶的响了一阵,就上床去了。小姐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只闻得“ 来得好”三个字,窣窣的直响了一夜,将及天明,始寂然不动了。丫鬟们心里一一的都记着,却不曾见是何物。到交了已刻,身子渐渐的动得起来。面面相觑,忙揭帐子看时,却是小姐昏昏睡着,并无别物。大家惊疑,不敢乱说。道:“且等小姐醒来,再察问情由。” 众人梳洗了,候着小姐动转,好来服侍。不时到床前探望,正在偷看,小姐忽然睁开眼说道:“你们把那人送到那里去了?快让他进来,与我睡睡。” 丫鬟惊得面如土色,叫了几声,小姐仍复闭目不答。自此昏昏迷迷,不时的出语秽亵,渐渐的形体消瘦,只剩得一把骨头,摊在床上。只有腹下膨起,将手按着,硬如铁石。那些丫鬟自这遭识破情形,告知夫人。夫人方晓得妖魔缠扰,终日同求仙问卜,建醮书符,全无益处。一日小姐自言自语,说道:“我去了,同那人做个长久的夫妻了。你们可将我的动用衣履,装载妥当,不要丢了一件。” 丫们听见这话,分明不是个好的气象,急急哭着走到夫人跟前,如此这般,告诉了一遍。夫人听了,也哭的死去活来。不知小姐死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二 回 窈窈娘问疾惹邪缘 淫妒妇捻酸偿宿债   话说司空府里,有个亲随,唤做吴莹。生下个女儿,名唤小住,自幼服侍府中小姐。夫人甚是怜爱这个女儿,就替他做了主,嫁于自己的内侄魏公子做一个偏房。这魏公子,亦是大宦之后,捐了个职。三十余岁,不曾生子。他娘子甚是利害,虽有三分才色,无奈妒忌非常。自从嫁过这小住与他,三朝两日吵闹不休,并不曾同魏公子过了一宵半夜。司空夫人也时常接了府里来,住个一年半载。这孩子倒也和同伴讲讲说说,或是服侍小姐行行坐坐,胜似在魏府中受大娘子的气。   一日,回到魏府,约莫一月光景。忽然外面传说进来,司空府中小姐病在垂危。夫人遣人来说:“吴姐姐服侍了小姐一场,此时唤他过去,尚可见他一面。” 这小住不听便罢,听了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眼泪如泉的涌将出来,又不敢放声大哭,那大娘子说道:“你只得要去看他一遭。”即时打发起身,乘了小轿,径奔司空府来。见过夫人,问了一遍,便到小姐房中,这些丫鬟接着,不暇说些寒暄的话,急忙掀开帐子来看。只见小姐昏睡在床上,叫着不应,口中不知说些什么,不由的呜呜咽咽哭将起来。众人见他伤心,也是哭泣。   正在闹里,外边说“ 大夫来了”,大家只得暂且避过了。等诊过了脉,看着医生同司空万一齐出去,方才出到房中坐下,细细地从头说起。众丫鬟将那日夜里,如何黑气冲倒,如何窸窣了一夜,讲着大家吐舌不迭。忽听得小姐哟了一声,这小住连忙上床叫唤,只是不见答应。自此和众丫鬟服侍,不曾顷刻暂离房内。晚间,夫人亲来看视过小姐,同小住说些悲感的话。又嘱托小住,同众丫鬟小心守视,方才起身去了。这里关上了房门,安排上宿的去处,众人讲道:“吴家姐姐请上边铺上卧了,我们自在这里坐地。” 小红道:“昨日把姐姐盖的那床松花绸被铺在小姐身下垫着呢,却将甚被来与姐姐盖?” 众人道:“小红特多烦的心,难道没了这被就少了他睡的了么!” 小住忙道:“你们不要为我的铺烦心,你们今夜可睡睡罢,连日辛苦的也够了。我是今日才来的,可以坐坐,也替你们些力。况且也是我服侍小姐一场,今日还为他尽些心。” 众人见他说着,也因身子疲倦,就渐渐散了睡去。只有小红留在小住铺上睡了。这小住独自坐着,想起了小姐这样一个千金之体,到了这等地位,也是福薄的了。又想到自己命运不济,遭遇了这样一个大娘,将来不知如何结果,独不是红颜命薄么。一头想,一头落泪不题。   却说这南极太虚洞中的妖精,自从缠了司空小姐,淫心大炽。见小姐骨瘦如柴,同那油尽灯残的一般,没甚系恋。时时想着,别投一个去处,无如无门可入。这日,仍旧踱到司空小姐府来,走近小姐房来,从窗缝里一张。只见苗苗条条的一个女子,两鬟已经匀净,是出过阁的样子。面带愁容,眼生娇态。不觉淫念如炽,火热一般。喷出一口毒气,钻进房来。只见这女子,斜瞪着秋波,身子浑如棉絮。这妖精放开色胆,将来抱在先铺下的那床上,横了下去。哪知已有一个睡在那里,于是尽兴把黑气往那小红脸上喷去。这小红真似木鸡一般挺在那里。然后来这女子身边,去了衣服,高高举起那两只嫩藕也似的腿来,……看官听着,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先前来的魏公子之妾,名唤小住的。只因嫁去不曾和魏公子在过一处,所以还是一块原璧。当下这妖精探下头去,将舌尖儿绞了一遍,又将口对着吸个不住。可怜这小住,一个怀愁饮恨的女子,不料遭这孽畜之毒。任其调弄,半点哪里由得自己作主。这妖精直翻乱到五更以后方才撒手去了。又有半个时辰,小住心里略觉清朗了些。哪知身子竟似钉住了。翻转不得。伸手去身上理其衣服,下边已是赤赤条条的,骇得魂飞魄散。狠命的挣扎了半响,坐了起来。穿好衣裳,向里边看了小红,尚兀自齁齁睡呢。心中一想,明知是邪魔舞弄,不敢声张,到了天明,周身疼痛,头重脚轻,哪里行转得一步。只得托病,辞别了夫人,回到魏府中来。   话分两头,却说这小红,夜来被了毒气,躺在铺上,直到已牌不见动静。众丫鬟走来,大呼小叫哪里得醒。又过了半日,忽然哎哟一声,扒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我今夜移了床,竟梦魔了,似有千百斤重的石鼓子,压在我身上的。刚才遇着了白胡子的老爹,替我扛去了,这身子方松宽了若许,骨头还有些痛哩。” 众人只管服侍小姐,哪里来听他的,也就隔过去了。   看看又过了两日,这小姐越觉病势沉重,合府中忙乱着替他办后事。夫人叫了一个老成的干办来,交付了五十两银子与他,替小姐看个寿器。又唤了许多的裁缝来,做些寿衣。这日做成就了,夫人叫婆子拿着,亲自到小姐床边,与他看了。合共十七件,俱是绫罗绸绢的。这小姐可煞做怪,忽然心中明白起来,叫人随即替他穿了,自己看着,流下泪来。执着夫人的手,似还要讲话的样子,却是说不出来。夫人见他这般光景,哭得像泪人儿一般。丫鬟们扶着坐了。没半个时辰,小姐在床上,忽然嗽了起来,咳个不住。接着那喉中烟出,人都近他不得。少顷,面如黑铁,嘴唇都烧焦了。又有一个时刻,烟渐渐的住了。众人近床前看时,可怜已是呜呼哀哉了。一屋的人都哭起来。夫人两眼睁的狠狠的,竟一点儿涕泪也没有,半晌方哭出声来。哭了半天,外边传进来,说:“棺木齐备,请夫人过一过目。” 夫人打发了贴身的婆子出去,看了收拾停当,择时下殓。免得不延僧做七,超荐亡魂。   这里司空府里正在料理小姐丧事,忽然魏府的人来传说:“吴姑娘自从那日看小姐病了回去,精神恍惚,终日卧床不起,茶饭都不能进口。整整有半月以来,不曾起床。此时气色枯槁,黑气封住了脸。大娘子欢天喜地的说,这是夫人接去,在他府中得病来。若是在我家中,有了一差半错,岂不是我做大娘的磨折死了他么。如今可没得说了。也不延医服药,也不添人服侍,直等他一口气绝了,送了出去,便了结其事。”夫人听得这话,心下到甚是过不去。好好一个女孩子,只为怜爱他,替他寻个出身。那里晓得,撞在这母夜叉手里。没有过了一日好处,如今一条性命,又平白的送在我家。这倒是爱他,反是坑他了。   随即唤了吴莹进来,将他女儿的病势告诉他一遍。拿了二十两银子道:“你可上魏府的门,看他一看。问你女儿有甚心事,可以向你说说,这银子带着,恐怕魏家大娘无情,身后之事有不妥贴的,你可说我说的,这银子是与他添补些后事的。”吴莹答应着,谢了一谢。走到魏府,门上的人传了进去,那大娘道:“他的老子要看他么?可不是我家害他的,到叫他进来看看。” 唤了个老娘,出去领他那边空屋子里去。   老娘答应了出来,带着吴莹走过两层屋,转到一个火巷内。老娘道:“还在后边才是的哩。” 走出火巷,并排的两间,静悄悄的像个古院。老娘推开了门,吴莹挨进身子,到得房里。老娘随后也走了进来,揭起帐子道:“吴姐姐,你老爹来看你了。”那小住听说,睁开了眼一看,不觉伤起心来。叫了一声道:“儿的命在旦夕了,爹爹来得正好。我也别无话说,只是夫人白疼我一场,眼见得不能报答的了。我的命虽是送在司空府里,我倒也罢了。爹爹回复夫人,不要为儿感伤。这里的人,是巴不得我死了,眼头清净的,那里还有人 来 看 顾 一 看。” 吴 莹 听 了,心 中 也 是 悲 惨,说 道:“我回去向夫人说知,打发个婆子来看你,就在此服侍你两日。”小住闭了目也不言语,再要同他说话,已是不能了。老娘道:“ 可怜你姑娘,人品儿、心性儿,都是拣不出的。无奈命根儿短些。我家大娘实在心狠,我们心里只是要看顾,又怕大娘心中不自在。” 吴莹道:“ 这也怪不得老娘,我看大娘如此做人,也不想修积个一儿半女。” 老娘摇着手,指着外面,吴莹只得不言语了。跟了老娘,一径走出厅来,谢了一声走了。   老娘回去,复了大娘。大娘问他,可有说什么话?老娘道:“ 他老子说,府中的夫人说,要打发个婆子看他的女儿。我说也不须得,我们这里服侍他的也不少了。他说这都是大奶奶修积儿女,将来定要养个状元郎的。” 这几句话,说的那大娘投了机,说道:“你们却也该看看他,既是他府中打发婆子来,你可同着在后头做做伴。”   到了次日,司空府果有人来,说夫人遣婆子来问候姑娘,老娘出去接住了。见过大娘,说些闲话,领到后面,看了小住,面黄体瘦,肚子膨起,就同小姐的病是有一无二,只是心里明白,不似小姐胡言乱语。到了黄昏,老娘抱了两床被来,同这婆子开了铺,两人上宿。小住忽说道:“你老人家该在前面歇宿,恐在此处夜来不便。” 两人听了笑道:“姑娘可糊涂了,我们又不是冠客,有甚不便的去处。” 小住也不言语了。   那知到得二更以后,黑烟满屋。婆子、老娘正在坐地谈些闲话,忽然身不做主,往后倒了,直挺挺伏在地上。心中明白,口内只是说不出。耳中沙沙的,响上床去。原来这妖精,自从在司空府里缠了小住,跟寻到这里,每夜总在小住身上缠扰,只是小住不便明知外人,又无奈他何。心里甚是不欲,不似小姐开门揖盗,所以心中总是明白,不致昏迷。这也是命中有此孽缘。适当凑合,莫可如何。却说五更以后,妖魔已退。两人伏在地上的,也竟昏昏的睡去了。到了天明,翻转身来,原来倒在地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道:“ 这却奇怪的。” 婆子心里想起,小姐当日为妖所缠,已是明白。那老娘惊个不住,走到大娘面前,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一遍。这大娘心里忖道:“原来这贱人有此奇遇,托故病症,每夜同着什么东西取乐呢?暂且不必明言,到今晚定要跟寻他的路径。”   这日,魏公子晚膳,大娘多敬了几杯,将他灌醉,丫鬟们服侍睡了约莫二更前后,一轮明月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大娘也饮了几杯,乘着酒兴,背了丫鬟自己踱到后面。静悄悄的立在丹墀之中,赏那月色。正望之际,俨若一道黑云,从空而堕,登时天昏地暗,大娘已是措手不及,就地倒了。那妖精触着人气,又且这婆娘是有心来兜揽他的,岂不是两心相投的了。就在地上解去下边的衣服,尽着神通。虽非纯阴之体,也胜似残花败柳。这婆娘心里酒已醒了,觉得下边热气如火炭一般,甚是煞痒,越弄越显畅美。只是身子恨不得往前凑他一凑,哪知骨软筋酥,动也不能一动,只得任其呼吸。初时尚有津津之意,后来阴中渐觉干枯,疼痛异常,一连发昏几次,欲其撒手。哪知这个东西绞个不住,直到将明方才离身。   这里公子到五更酒醒不见了娘子,起来满屋里寻觅不见。随即唤起丫鬟,前后照看,哪里有大娘的影子。众人说道:“昨日司空府上打发了婆子来,或是大娘到后面屋里同他说些话去,就在那里宿了罢?” 于是,众人同了魏公子,一齐来到小住房前。一个丫鬟走着,通的一声倒在地下。众人将灯去一照,竟是两个。扒将起来,哪知是大娘赏月,在地上绊了一跤。公子骇得面如土色,急急来扶那婆娘,那里扶得起来。一个到脚边,只说抬他回房,那两腿精得赤条条的,竟没一丝遮拦。公子看了,又羞、又忿、又疑、又惧。这个光景,真是令人无从着落。只得叫把衣服替他穿好,拿了一扇门来,四五个人撮头撮脚,扛到前面房里。天明时,走到后面,审问两个老娘,都道不知夜来的事。婆子心内想道:“ 怪道今夜屋里清静,原撞着大娘缠了一夜。可又作怪,大娘夜来如何到得这里?” 正在猜疑,公子说是了,昨日是大娘多饮了几盅酒,想是见月色可爱,出来逛逛。走到这里,酒涌上来,就地倒了。原来这公子回想起来,怕人笑话,故此做出这话来,遮盖过去。回身到自己房里来看,这婆娘已经众人抬上床去,尚兀自昏昏睡哩,叫着亦自晓得,只是羞惭无地,惟有装睡,全不答应。心内想着,夜来自己不是,不合寻着苦恼。如今身子沉重,转动不得,如何是好。到了午后,忍羞叫唤丫鬟,扶了起来坐着,勉强呷了几口茶。公子心内方才放下,问道:“娘子,此时心里觉得好过么,昨夜想是酒多了几杯了。” 那婆娘见丈夫替他遮掩,也就顺口说是酒醉。这日整睡了一日,不曾下床。到晚公子就寝,以为将养两日也就没事。   哪知到了二更,妖精早已来到,将毒气迷倒公子,上床复寻昨夜的欢乐。婆娘已是受过苦楚的了,此时意欲挣扎,不与他交接。怎奈身子不能作主,热气直从下体攻入心中。不堪痛楚,抽撤的干疼如火烈一般。要哼又哼不出来,心中着急,哪里推托得去。直到五更兴尽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三 回 获灵符吴氏妾为妻 遭雷击冯家蛇变狗   话说魏家大娘,被妖缠了一夜,直到天明,身上方觉清凉了些。口里乱叫道:“好快活,好快活!” 魏公子从梦中惊觉,分明是娘子说话。才要起身,只是起不来。想到:“这又奇怪,我昨晚并不曾吃酒,如何似中了酒的?” 少顷,强撑着起来。问那婆娘,夜来说的甚么,不见答应。向他脸上一看,面色浑如灰土,两眼直视。惊得心慌起来,忙叫老娘们和丫鬟进来。道:“娘子今日神色俱变,眼见得不是好像,这却如何?”众人看了,也都惊慌不已。即时公子遣人延医诊视,那里中用。自此日加病症,腹中作胀,人事昏迷。夜间老娘们服侍,公子自往对面房中歇宿。众老娘每夜见神见鬼,名为看守,其实躲得远远地睡去。那婆娘时常叫道:“ 心中烧的难过。” 下面要人拿扇子扇,将冷水沃着,方才受用。又叫道:“不要放那人进来。” 丫鬟们只道说的是公子,答应:“他到那边去了。” 婆娘连声道好。那知晚间,仍是到来,尽兴方去。   话休絮烦,那司空府里的吴莹,自从那日看了女儿回去,时常在街上求签问卜,四方寻访名医有道之人。可巧这日,也是他女儿命不该绝,遇了一个道者,手持葫芦,高唱:“救苦救难,认是冤牵(愆),力能解脱。有缘者前来,贫道不取分文,施舍不吝。” 这吴莹听了这话,忙上前双膝跪下,拜求救济。那道者并不问病症根由,开口便道:“你可是为你女儿来求我的么?他今邪魔已退,天幸一点灵心未泯,尚可救援。可将此符化了,和水吃下。再将此丸三粒,每朝一服,三日服尽,病自痊愈。” 说着将葫芦开了,倒出三丸,将符一齐递与吴莹。吴莹接了,伏在地上,谢那道者。抬起头来,那道者已是不知去向。心下惊异,忖道:“莫不是仙人点化,小住的病想是还得好呢。” 就欢天喜地,捧着符药,也不暇告禀夫人,急急走到魏府。门上人通知了老娘,引了进去。见了女儿卧在床上,甚是危迫。这吴莹更不答话,央烦老娘取碗汤来,将符烧在碗中,自己送到女儿口边,叫他呷了。把丸药交付司空府里来的婆子,交代他每早服一丸,三日服尽。说毕起身,回到司空府中。到里边,一五一十禀过夫人,并将夫人赏的二十两银子缴还。夫人甚是欢喜,心中忽然想起了小姐,当日就不曾见遇着有缘法的,又是感伤。这里话且不题。   却说小住吃过了符,闭目安睡,有两个时辰,腹中似觉宽松了许多,手足便能移动。到了次日清晨,那婆子将丸药取了一粒,递与小住,叫他和水送下。没有半个时辰,腹中忽然疼痛,要起来解手。老娘和婆子惊讶道:“这药竟如此灵验,真是神效了。”忙上前扶了下床,这一解足足解了一桶。两人看见,都是漆黑的粪水。可又作怪,这小住站起身来,并不要人扶持,说道:“ 我在床上这几时,闷杀了人。且在底下坐一坐。”须臾,又说道:“心里觉得甚饿。” 老娘连忙出去,唤人做粥。这一闹,惊动了公子。听见是吴家姑娘得了个灵符,服下病即退去。如今身子轻健,思想饮食,即忙走到后面来看,果是坐在椅子上面。形容虽然消瘦,那一种晦气已是没了。这小住见是公子,立起身来。公子此时,妻虽病危,妾已就痊,心中自觉少宽。当下做了粥,与小住吃了。公子回到前面,想起灵符,唤出老娘细问端的,方知是他老子求了来的。想道:“ 娘子这病,倘也得个救星,可不是好。” 随即遣门上的老管家咸文,走到司空府里,唤将吴莹到来。   去不多时,回来禀说:“ 吴莹现在外面。” 公子同了出来,吴莹跪了一跪,请个安。公子不暇与说些闲话,开口便说:“闻你昨日求得一道灵符,你女儿病已经痊愈,这个符却是那里得的?我家娘子现在病势沉重,比你女儿还狠些。你可替我再求一道来,我却重重赏你。” 吴莹道:“回大爷,昨日小的所求之符,乃是一个游方道人,路旁遇见。他那口里说道:“有缘的度他,无缘的不得遇见。又说小的女儿,幸而一点灵心尚在,还可救得。他递了符与小的,小的伏在地下谢他,抬起头来,他却影儿不见了。回大爷,这个却在那里寻去?”公子听了惊讶不住,只得罢了。那吴莹听得女儿已愈,不便见面,也就告辞而去,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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