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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金石缘-清-佚名

金石缘 (清) 不题撰人 存24回。不题撰人。嘉庆五年(1800)鼎翰楼刊本,嘉庆十九年(1814)崇雅堂刊本,嘉庆二十年(1815)石渠山房刊本,嘉庆二一年(1816)同盛堂刊本,咸丰元年(1851)文粹堂刊本等。署“静恬主戏题”,总评后题云“乾隆十四年岁次己巳(1749)省斋主人重录”。 第一回 小神童联姻富室 穷医士受害官舟      诗曰:   莫怨天公赋畀偏,穷通才拙似浮烟,   空思他日开屯运,难定今朝缔好缘。   有聚终须风雨散,无情何必梦魂牵。   庄周似蝶还非蝶,总与乾坤握化权。   这两首诗,是说人婚姻富贵,贫穷落难,都由天定,非人力可为。无奈世人,终不安分明理。见人一时落难,即要退婚绝交,使从前一团和好,两相弃绝。谁想他恶运一去,忽然富贵,自己反要去靠着他。所以古人说得好:“十年富贵轮流转。”以见人心,必不可因眼前光而不计其日后也。至于妇人,惟重贤德贞静,不在容貌美丑。如容颜俊美,不能守节,非惟落于泥涂,甚至为娼为妓,遗臭万年;若容貌丑陋,而能坚贞守困,岂特名标青史,且至大富大贵,享用不尽。今我说一桩赖婚安分的,与众位听者。   话说江南苏州府,有个少年解元姓金,名桂,号彦庵。父亲官为参政,因朝中权奸当道,正直难容,早早致仕在家。母亲白氏,自生子彦庵,即染上弱症,不复生产。参政因是独子,十六岁就替他做了亲,娶妻黄氏,才貌双全,夫妻十分恩爱,十七岁就生一子。生得骨秀神清,皎然如玉。夫妻爱如珍宝,取名金玉,字云程。赋性聪明,一览百悟。六七岁即有神童之号。   且说彦庵,十八岁上进学,二十岁乡试,就中了解元。三报联捷,好不兴头。其妻黄氏,又产下一女,就取名元姑。到冬底,彦庵正打点进京去会试。不料母亲白氏忽然病重,至二月初十身亡。彦庵在家守制,将近服满。哪知参政因夫人死了,哀痛惨伤,也染成一病。病了两年,也就相继去世。彦庵夫妇,迭遭凶变,痛慕日深,居丧尽礼,至念六岁,方才服阕,算来会场,尚有一年。在家读书训子,以待来年会试。   且说苏州阊门外,有一土富,姓林名旺,字攀贵,人都唤他林员外。院君张氏,做人最是势利。只生两女,长女取名爱珠,年方十岁,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琴棋书画,件件皆精,歌赋诗词,般般都晓。只是赋性轻浮,慕繁花而厌澹薄,居心乖戾,多残刻而鲜仁慈。父母因她才貌,爱如珍宝,必要择一个富贵双全、才貌俱备的,方才许亲。所以此翁专喜趋炎附势,结交官宦,意欲于官宦人家,选一十全的女婿。奈他是个臭财主,哪个大官显宦来结交他?所结交的,无非衙官学师、举人、贡生、生监等。思量遇着一个将发达的公子,就好为大女儿结亲。其次女名唤素珠,相貌生得中中,小爱珠四岁。教她念书识字,她便道:“女儿家,要识字何用?将来学些针指,或纺绵绩麻,便是我们本等。”父母因她才貌平常,将来原只好嫁一个乡庄人家,故全不放在心上。   一日偶然在外间走,访得苏州府学学师,今日上任,系徽州府人,两榜出身。急急到家换了衣服,出城迎接。明日学师,免不得来看他。原来那学师姓金,名素绶,号诚斋,与金彦庵是乡榜同年。因同姓,又系同房,榜下就结为兄弟。彼便连捷,殿在三甲,就了教,今选苏州府学教授。一到先看彦庵,然后来看林旺。林旺有心要结交他,正值园中牡丹盛开,随即发帖,请学师赏花。因想彦庵,是他同年兄弟,且是少年解元,将来发达的乡宦,正要结交他,便也发帖,请来陪学师。那一日,学师与彦庵,都到林家园内。吃了半日酒,彦庵回家发帖,于十五日请学师。随也发一帖,请林旺相陪,还了他礼。至期二人俱到。茶罢,学师道:“闻年侄甚是长成,今年几岁了?”彦庵道:“十岁了。”学师道:“闻得六岁就有神童之誉,如今自然一发好了,何不请出来一会。”彦庵道:“理应叫他出来拜见,只是小子无知,惟恐失礼,获罪尊长。”学师道:“说哪里话,自家兄弟,何见外至此。”彦庵便命小厮,唤出儿子先拜见了伯伯,然后叫他拜员外。员外一见云程,生得眉清目秀,美如冠玉,先已十分爱慕,又见他十数岁的孩子,见了客人彬彬有礼。见礼毕,就在彦庵肩下旁坐了。学师问他些经史文字,他便立起身来,对答如流。至坐席吃酒,又随着父亲送酒送席,临坐,又向各位作揖靠坐。彦庵送色盆行令,学师有意要试他,故意说些疑难酒头酒底,弄得林旺一句也说不出,云程反句句说来如式。喜得学师大赞道:“奇才,奇才,将来功名,必在吾辈之上。神童之名,信不虚也。”林旺见他举动言语,应对如流,先已称奇。今又见学师如此叹赏,方如实是才貌双全的了。且他父亲是个解元,将来必中进士,他的文才既好,科甲定然可望,年纪却与大女儿同庚,许嫁与他,岂不是一个快婿!只是当面不好说得,席散到家,便在张氏面前,极口称赞:“金解元之子,才貌十全,将来功名必然远大。年纪与大女儿同庚,若与结亲,真一快婿。须极早央人说合,不可错过。算来只有金学师是他相好同年兄弟,必须求他去说方妥。”张氏道:“我女儿这般才貌,怕没有一个好女婿?员外何须性急。我闻得金家,虽是乡宦,家中甚穷。解元中后,父母相继去世,不能连科及第,看来命敢平常。儿子就好,年纪尚小,知道大来如何?休得一时错许,后悔无及。依我主见,待他中了进士,再议未迟。”林旺道:“院君差矣!他若中了进士,又有这样好儿子,怕没有官宦人家与他结亲!还肯来要我家女儿么?”张氏见丈夫说得热闹,便道:“员外既看中意了,就听凭你去许他罢。只是要还我一个做官的女婿便罢。倘若没有出息,我女儿是不嫁他的”林旺道:“但请放心。这样女婿若不做官,也没有做官的了。”于是次日,特到学中拜看学师,求他到金解元家,与大女儿为媒。学师口虽应允,心上便想道:“我那侄儿如此才貌,必须也要才貌双全的女子,方好配得他来。不知林老的女儿如何?须要细细一访,方好为媒。”于是随即着人外边去访。谁知林爱珠,才女之名,久已合县皆知。只因他是个臭财主,乡宦人家,不肯与他结亲,平等人家,他又不肯许他。所以,尚待字闺中。学师访知,便往金家竭力说合。金家也向闻此女才貌,果然甚美,随即满口应允。学师面复了林家,林旺即刻将大女儿的八字送去。金家也不占卜,择了十月念四,黄道吉日,将将就就备了一副礼,替儿子纳了聘。林家回盒,倒十分齐整。定亲之后,彦庵就择了十一月二十上京会试。林家 道,又备礼送行不表。   且说彦庵到京,候至场期,文章得意,放榜高高中了第二名会魁。殿试本拟作状元,只因策内犯了时忌,殿在三甲榜下,就选了陕西浦城县知县。到家上任,拜望亲戚朋友,上坟祭祖,又到林亲翁家辞行。林员外先备礼奉贺,又请酒饯行,借此光耀门闾,骄傲乡里。又在张氏面前夸嘴说:“我的眼力何如?不要说女婿将来的贵显,即如眼前先是香喷喷一个公子了。”张氏与爱珠闻之,也觉欢喜。不数日,彦庵夫妇带了一双儿女,一个老家人俞德,一同上任不题。   且说爱珠小姐,才貌虽好,奈她器量最小,每每自恃才貌,看人不在眼中,连自己妹子,也常笑她生得粗俗。说她这样一个蠢东西,将来只好嫁一个村夫俗子。不比我才貌双全,不怕不嫁一个富贵才郎,终身受用不了。后见父亲将她许与金家,公公是个解元,丈夫是个神童,已十分矜狂,欣喜见于颜面。后又见公公中了进士,选了知县,更加荣耀。想自己将来一个夫人,是稳稳可望的了。便任情骄纵,待下人丫鬟,动不动矜张打骂,父母也不敢拗她。一日,忽对父母说:“家中这些丫头,个个都是粗蠢的,不是一双大脚,就是一头黄发。只好随着妹子,纺绵绩麻还好。若要随着孩儿焚香煮茗,却没有一个中用的。”张氏道:“这个何难!对爹爹说,讨一个好的来服侍你便了。”张氏随即与员外说和。员外就叫家人,去唤了一个媒婆来,说道:“我家大小姐房中,要讨一个细用丫头,脚要小些,相貌也要看得过,又要焚香煮茗,件件在行,字也要略识几个的方好。你晓得我家大小姐,是个才女,又许在金老爷家,将来少不得要随嫁的。倘若不好,乡宦人家去不得。我价钱倒也不论,妈妈须拣上好的,领来便了。”媒婆连连答应,随即别了员外,出去四下寻访不题。   却说苏州胥门外,有一个不交时的名医,姓石,名道全,医道样样俱全。怎奈时运不济,贫穷的请他一医便好,富贵的也不来请他。就是请去,少不得还请几个时医参酌,好的也叫不好,焉能见效?所以虽是名医,家中穷苦不堪。更兼他一心只想行善,贫穷的不请便去,不但不索谢,有时反倒贴他药资。富贵人家,也不去钻刺,有人请他,总是步行,并不乘轿。家中又无药料,到人家开了方子,听他自去买药。谢仪有得送他,也不辞,没得送他,也不要。父母久已去世,并无兄弟伯叔。祖上原是旧家,妻子周氏,也是旧家之女,只生一子一女。女儿年已十二岁,名唤无瑕,有七八分姿色,得一双小脚,也识得几个字,走到人前,居然大家女子,待父母极孝,父母也甚爱她。儿子年方八岁,小名丑儿,表字有光。生得肥头大耳,有一身膂力,要吃一升米饭,专喜持枪弄棍,常同街坊小厮们上山寻野味,下水捉鱼虾,路见不平,就帮人厮打,大人也打他不过。幸喜他只欺硬不欺软,所以人都叫他好。一日同了小厮们到教场中玩耍,适值那日守备带领营兵下操。丑儿竟去将他大刀拿起。那时守备姓李名绍基,看见七八岁小厮,拿得起大刀,颇以为奇,就唤来问道:“你今年几岁了?怎拿得动大刀?可会骑马么?”丑儿道:“八岁。马实从未骑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只人小马高,上去难些。”守备道:“我着人扶你上去,你不要害怕跌下来便好。”丑儿道:“只要骑得上去,一些不怕,也不愁跌下的。”守备就着营兵扶他上马。他拿了僵绳,不慌不忙,满教场一转,仍走到原处,营兵扶他下来,竟像骑过的一般。守备更加称奇,说:“你小小年纪,有这般本事,姓什名谁?住居何处?”丑儿道:“姓石,名有光,乳名丑儿,家住胥门外。”守备道:“你父亲作何生理?”丑儿道:“行医。”守备道:“行医也是斯文一脉。你有这般臂力,我三六九下操日期,你可到来学习骑射,我再教你些武艺,大来也好图个出身。”丑儿连忙磕头道:“多谢老爷。”于是每逢下操,丑儿必到。那守备果然教他,丑儿一教就会。不数年,十八般武艺精通,连武弁多不如他,此是后话。   且说石道全合当有事。忽有一个过往官员,姓利名图,号怀宝。捐纳出身,做过几任州县,奇贪极酷。趁来银钱,交结上台。今升杭州府同知,带了家眷上任。夫人常氏,破血不生。娶妾刁氏,利图十分宠爱。生子年已十二,取名爱郎,生得清秀轻佻。利图刁氏,最所宠爱,一同上任。   船到胥门,夫人忽然抱病。利衅吩咐立刻住船,去请医生。谁知上岸就是石道全家。请了道全下船,诊了夫人的脉,说道:“夫人此病,是气恼上起的,没甚大病,只须两服药就好的。”写下方子,利图送了一封谢仪别去。利图即着人买了两帖药,一面开船,一面就着丫鬟,煎药与夫人吃。原来夫人的病,都因刁氏恃宠而骄,看夫人不在眼里,日常间骂狗呼鸡,屡行触犯。夫人是个好静的人,每事忍耐,故郁抑成病。刁氏正喜中怀,今见医生说她就好,心上好生不快。忽起歹心,想老爷旧年合万亿丹,有巴豆余存,现带在此,私自放在药里,与她吃了。虽不死,泻也泻倒她。于是就将数粒研碎,和入药中。夫人哪里知道?吃下去一个时辰,巴豆发作,霎时泻个不住,至天明足足泻了数十次。谁知病虚的人,哪里当得起泻,泻到天明,忽然晕去。吓得一家连连叫唤,刁氏也假意惊张,鹅声鸭气喊叫,捧住了夫人的头,反将手在她喉间一捏,夫人开眼一张,顿时气绝。那老爷溺爱不明,大哭一场,不去拷问家中人,反归怨到医生身上,道:“夫人虽有病,昨日还是好好的,吃了那医生的药,霎时泻死,明明是他药死的。先叫住船,一面备办后事,一面着几个家人小厮,赶回苏州,打到石道全家,打他一个罄空。再将我一个名帖,做一状子,送到县中去,断要他偿命。”众家人闻命,个个磨拳擦掌,驾了一只小舟赶去。那石道全正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署印官串吏婪赃 贤孝女卖身救父    诗曰:   只缘运蹇触藩篱,世上难逢良有同。   负屈空思明镜照,申冤惟有孔方宜。   明知行贿能超雪,无力输官莫可医。   幸赖捐躯有弱质,孝心一点未为痴。   话说石道全,看了利夫人病,回去吃了饭,又到各家看了半日的病,至晚回家安睡。谁知一夜梦魂颠倒,天明起来,只听得屋上乌鸦高叫,满身肉跳心惊。便对周氏道:“我今夜梦魂颠倒,怎么如今又心惊肉跳,乌鸦又如此叫,不知有什祸事来?”周氏道:“如今是春天,春梦作不得准。至于心惊肉跳,不过因做了恶梦,所以如此。若说乌鸦叫,它有了嘴,难道叫它不要叫?我家又不为非作歹,又不管人家闲事,有什祸来?”说话间,适有人来请他看病,他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吃饭,见丑儿不在家,便问道:“丑儿哪里去了?”周氏道:“他先吃了饭出去的,想又玩到教场里去了。”只听得乌鸦更叫得慌,道全道:“乌鸦如此乱叫,必有事故。想来没有别事,莫不丑儿到教场去,闯出祸来?我且寻了他回来再处。”周氏道:“这也虑得不差。你吃完饭,去寻了他回来便了。”道全果然放了饭碗,就向教场寻儿子去了。   谁想道全方出门,周氏与无瑕饭碗尚未收拾完,只见外边走进许多大叔来,口中大叫道:“石先生在家么?”周氏只道是请看病的,便道:“不在家。”众家人道:“不好了,想是知风脱逃了。”又一个道:“他或者知道了,躲在里边,也不可知。我们打进去便了。”那时就一齐动手,打进内室。锅灶也打破了,床帐也打坏了,值得几个钱的家伙,乘隙也被人抢去了。把家中打得雪片还不住手,口口声声只要石道全。吓得周氏与无瑕,哭哭啼啼,也无从分辨,不知是何缘故。邻舍见众人大模大样,十分凶狠,不知是怎么乡宦人家。又闻是人命重情,谁敢来管闲帐。周氏直等他们打完了,方说道:“列位为什事,也须好说。怎么把我家打得这般光景?我又不知什事?无从辨得。”一个家人道:“放你娘的屁!你家药杀人郎中,把我家夫人活活药死。我家已告在本县,立刻要他去偿命,还说这样太平话。她丈夫既不在家,就将这妇人拿去,不怕她不招出丈夫来。”一个道:“且等差人来叫她,不怕她也逃了去。”周氏听了,吓得魂飞魄散,母女相抱大哭。未几,差人已到。原来县官到南京见总督去了,不得就回。家人先到县丞处禀了,要他出差,且先将石道全拿去,录了口供,送在监中,候县官到家,申详上去。那衙官巴不得有事,又见说是人命,立刻出差。来到石家,闻说道全不在家,又无使用,即刻就要拿周氏去回官。无瑕一把扯住了母亲大哭,家人们正要来拆开拿去。恰好道全到教场寻见了儿子,看见守备正教他射箭,只得看了一会。等完了,方同儿子回来。一进门,只见家中了一屋人,打得一空如洗,不知是什缘故。到里边,又见众人竟将周氏锁了要走,女儿扯住痛哭,丑儿竟要上前去打。倒是道全止住道:“不可乱动,且待我问一个明白再处。”正要上前去问,家人认得是道全,便道:“道全回来了。”就要上前去打。差人见说道全已回,便将周氏放了,来锁道全。见众人要打他,便道:“列位大叔,且不要动手,有事在官,且到官去,不怕他不死。”家人听说,便也放手,捉拥而去。丑儿初见众人要打他父亲,正要上前去打,后见差人说有事在官,又见众人也住手了,仍恐打出事来,反害父亲,且待问明了何事,再救父亲未迟。   且说石道全拿到县前,差人就禀了县丞。县丞见两边俱无礼送来,只得坐堂,将就一问。且待将来哪边礼厚,就好偏着哪边了。当时先叫原告知数一问,知数道:“家老爷升任杭州府同知,同夫人上任。昨日在此经过,夫人偶有小恙,请石道全去看。据他也说没有大病,两服药也就好的。不想昨晚吃了他药,霎时就大泻起来。泻了一夜,早晨就死了。这明明是他药死的,求老爷问他就是。”县丞就叫石道全上来,先将气鼓一拍,道:“你这该死的奴才,怎么将利夫人活活地药死了!人命重情,非同小可,快快从直招来,免受刑法。”石道全道:“老爷是明见万里的。医生有割股之心,利夫人与小的又无宿冤,岂有药死之理?况医生又不发药,不过开一方子,方子现在利老爷处,求老爷取来一验。若有一味泻药在内,小的就死也甘心。况利老爷既告人命,人命哪有不验尸之理?真正是极天冤枉,望老爷详察。”县丞道:“胡说!药与病相反,甘草也能杀人。利夫人昨日还好好的,吃了你药就死了。还说不是你药死的,你说方子现在,方子上即使没有药死人的药,焉知不与夫人的病相反?亦难免庸医杀人之罪。若说人命验尸,或是杀死、打死、毒药毒死的,便有伤可验。如今是你有意用错了药药死的,有什伤验?况她是个诰命夫人,据说与你无仇,难道将假命来图诈你么?看来人命是真的。今日你造化,县太爷不在家,我老爷是最软心的,或者可以替你挽回从宽。又看你的造化,如今我也不打你,且寄监,迟日再审。”那时将道全上了刑具,送进监中。又唤利家如数上来说道:“你回去禀知你老爷,夫人虽服药身死,据医生说:他又不曾发药,方子现在你老爷处,夫人又不便验尸。人命关天,不可草草。你老爷若必要问他一个抵偿,也是易事。且候你老爷主意如何?我替他行便了。”   知数谢了一声,随即赶到杭州,回复家主。那利图一时气头上,便着家人去告石道全。过了几日,被刁氏百般引诱,万种调情,竟将夫人忘记了。今见家人回复,县丞如此口气,明明要我去买嘱他。我想死者不可复生,医生又与我无仇,不过庸医杀人,看他方子,实无泻药在内,这是我夫人命当如此,丢开罢了。又兼刁氏是心虚的人,诚恐弄到实处,干涉到自己身上来。又与医生无仇,已经害了他,如何还好下毒手?所以乘家主不认真,便也从中力阻。利图竟去上任,也不来禀究了。   怎奈县丞得了这桩事,以为生意上门。今见利家竟没有人来,只有打合石家来上钩,从轻发放便了。倘若倔强不来,我据状子上提他出来,以人命认真,严刑夹打,不怕不来上钩。于是就叫差人进来吩咐道:“石郎中这桩人命事,要真也可以真得,要假也可以假得,全在我老爷作主。你去对他说,不要睡在鼓里。我若再审一堂,详到堂上,就不能挽回了。”差人领命,就到监中,将县丞的话,细细对道全说了,叫他急急料理要紧。道全哭道:“大哥是晓得的,我家中本来原穷,前日又被利家人打抢一空,饭也没得吃,哪有钱来料理!况官府面上要料理,至少也得十数金,杀我也只好看得,实出无奈。”差人道:“性命紧,你也不要说煞了。家中有人来,你且与他商议。我明日来讨你回音,方去回复本官。”道全道:“多谢大哥。万分是假的,只有听天了。”   不说差人别了出去,且说丑儿那日,见差人捉了父亲去,便央几个邻舍,同到县前打听,方知是这桩事。看县丞口气,一句凶,一句淡,明明要想银钱。奈家中这般光景。哪来银钱?连进监差房使用一无所有,免不得进监受些苦楚。后来牢头等晓得他穷,想难为他,也是枉然,倒有些怜惜。故丑儿来看父亲,竟不要他常例,一到就开他进去。今差人方去,丑儿适来。道全一见儿子,便大哭道:“我的性命是必然难保的了。留了你母子三人,如何过日?”丑儿道:“这事只要等县官回来,诉他一状,审一堂就完了。爹爹为何说起这样话来?”道全便将差人之言,述了一遍,说,“县丞见我不理他,必然夹打成招,硬详上去,等县官回来已迟了。况他们官官相护,知县官又是怎样的!”丑儿见说,也痛哭一场,说:“爹爹且宽心,孩儿出去,与母亲商议,明日再来看你。”   别了父亲,回到家中。将父亲说话,一一对母亲说知。周氏便放声大哭道:“如此怎了!莫说十数金,就是一钱五分,也是难的。”无瑕也哭道:“如此说,难道看了爹爹受罪不成!”周氏道:“你看家中一无所有,兄弟又年小,我与你又是女流,屋又是别人的,门房上下,又没有亲戚,朋友又没有好的。况人家见我如此光景,就有也不肯借我,叫我如何救得!他倘果问实,惟有一死相随于地下矣。”无瑕道:“爹爹母亲,若果如此,孩儿何忍独生!”想一想道:“罢!罢!罢!孩儿倒有一计在此,可以救得爹爹。”周氏忙问道:“儿有何计,快快说来。”无瑕道:“孩儿想来,并无别计。只有孩儿身子原是爹娘养的。不如急急将孩儿去卖了,便可救爹爹了。”周氏道:“我儿说哪里话来!我家虽然穷苦,祖上也是旧家,岂有将你卖到人家为奴为婢,成什体面!这个断断使不得。”无瑕道:“母亲差矣!人生各有命运,孩儿若命好,爹爹也不犯这样事了。况且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救得爹爹出来,倘有发达之日,赎了孩儿回来,原有好日,也不可知。若只贫穷,孩儿就终身为婢,也是孩儿的命了。母亲须极早算计,不可差了主意。”周氏道:“断断不可。虽救了爹爹回来,何忍见你到人家去做使女。我常见人家使女,主母好的,一日服侍到晚,还可安息一夜;若遇着不好的,动不动打骂,凌辱不堪。还有主人不好的,暗地调情,不怕你不从;主母妒悍,百般敲打,不怕你不含忍。还要磕人的头,受人的气。我将你宝贝一般养大,岂忍使你如此!”无瑕道:“据母亲说,将孩儿宝贝一般养大。如今爹娘有难,不能相救,要养孩儿何用?至于怕受主人主母凌辱,孩儿自有主意,决不辱没爹娘。不见双冠诰上碧莲,受两重封诰,独不是丫鬟么!”周氏道:“这不过是做戏,哪里真有此事。决然使不得。”无瑕道:“母亲决意不忍孩儿卖身。孩儿又何忍见爹爹受罪?不如寻个自尽罢。”说完就向墙上乱撞,吓得周氏与丑儿,一头扯住,一头哭。正在难分难解之际,适值王媒婆在门前走过,听见里边哭声震天,向来原是认得的,就走进去张一张。只见无瑕要寻死,周氏、丑儿乱哭乱扯。王婆道:“大姐,为何如此光景?”周氏抬头,见是王婆,便道:“妈妈来得正好,替我劝她一劝。”王婆就来扯住无瑕道:“大姐,小小年纪,为着何事,这般寻起短见来?”无瑕道:“妈妈,不要劝我,烦你劝劝我母亲依了我,我便不死了。”王婆道:“这也奇了!娘娘是最爱你的,有什事不肯依你?”就转身对周氏道:“娘娘,你家大姐要什么?你不肯依她,使她寻死觅活。”周氏道:“不要说起,说来连你也要伤心。我家官人,今日也医病,明日也医病,病便医好多少,不曾见他趁得银钱。只说做些好事济世,还望有个好报。谁想前日,有个过路官员的夫人有病,请去看了,并无大病,开了一个方子。承他送了一钱二分银子,回来十分欢喜。不想那夜,夫人忽然大泻身死,那官员竟说是我官人药死的。告到县中,县官不在家,竟告在二衙。你想衙官岂肯空过的!不问是非曲直,叫差人来说:有钱则生,无钱则死。我家弄到这般光景,哪里有钱。不想我那痴女儿救父心急,定要卖身。我想家中虽穷,事情虽急,念祖上也是旧家,何忍将女儿卖到人家去。她见我不从,便说不忍见父亲受罪,定要寻死。你道伤心也不伤心?”王婆听了,就将无瑕相了一相道:“如此说来,竟是个孝女了。难得难得。不是我敢于劝娘娘说大官人性命要紧,难得大姐有如此孝 。虽说卖到人家下贱,我看见人家这些姐姐,好不快活哩。命好的,后来原做夫人、太太。况你家大姐如此孝心,皇天也决不负她。救出大官人来,她是行道的人,只要几个月好运,便好赎了大姐回来,许一个好人家,原是个大家了。”周氏道:“虽承妈妈如此说,卖了出去,要想赎也就难了。况且如今就要卖,急切哪得个好人家来买她。”王婆道:“只怕娘娘不肯卖,若果要卖,如今到有一个绝好的人家在此。”周氏道:“是什么人家?”那王婆就说出那个人家来。正是无针不引线,引线巧成缘。要知王婆所说谁家?卖得成卖不成?救得父救不得父?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一场空徒成画饼 三不受相决终身    词曰:   急雨狂风,顷化作晴空千里。才过眼,炎凉反覆,谁为为此。人世大都多此态,天公作俑何妨尔。笑伊家、忽喜忽然悲,诚哉鄙。  鼓棹去,随波驶,叉手立,看云起。任英雄狡狯,闻雷丧也。放我逍遥。春梦外,容君千百秋毫里。叹人间,逝者总如斯,徒然耳。右调《满江红》   话说王婆见无瑕要卖身,说有个好人家,原来就是林员外家,说他家大小姐如何样好。许与金老爷家,金家又如何样好。周氏终于不忍。无瑕道:“莫说人家好,就是不好,只要救得爹爹,死也甘心。”王婆又再三相劝,周氏只得允从。王婆随即叫一乘小轿,将无瑕抬到林家。爱珠一看,甚是中意。员外就问要多少身价?王婆道:“她原是好人家,因父亲冤狱在监,二衙要他银子,许出脱他,没奈何卖身救父的。要三十金。”员外道:“太多。只好二十金。”王婆两边说合,说到二十四金,方才立契。员外又道:“二衙与我最好,他要送银子与他,何不存在我处,我代去送,还可省些。且二衙不好违拗,包他即刻释放。”王婆与周氏说知,周氏也大喜,说定十八两。员外一力包妥当,只付出银六两。   且说员外扣了十八两,只封银四两,又随封八钱,也不通知书办,竟亲手送进二衙。那县丞初受了这张状词,满望两边贿嘱。谁知利家一去不来,石家又穷,打合不上,心已冰冷。忽见林员外来说这事,竟送银四两八钱,喜出望外,满口应允,即刻释放。员外亦喜十三两二钱,稳稳到手。随即别去县丞就叫书办,即刻查卷释放。   谁知那书办是王婆壁邻,王婆卖了无瑕,回家将无瑕卖身救父,员外扣银,代送二衙,一一对老公细讲,都被书办听见。满拟明日必来近他,也好趁一个大东道。谁知员外竟亲自与官说妥,竟不理他。趁官要查卷,便说:“林家来送老爷多少银子?”县丞道:“四两。”书办道:“好心狠。”县丞道:“怎么心狠?”书办道:“石家卖了女儿,扣十八两在林家送老爷,他只送四两,倒留了十三四两,岂不心狠!”县丞道:“何不早讲,今已应允,奈何?”书办道:“这何难,一面将银退回林家,一面上紧吊审。不怕这银子不一并送来。”县丞道:“妙!妙!妙!你真是我的招财神道了。就着你送还林家,即刻出票提审,倘果如数送来,将小礼一总与你便了。”书办道:“这个都在我。只老爷也要拿定主意,不足此数,不要应允。”县丞道:“这个自然。”随将银付书办,立刻送到林家,说:“事情重大,恐利家还有说话,老爷担当不起。原礼璧上,多多致意。”说完去了。   员外听说,吓了一呆,想县丞不过请益之意,竟不留书办商议。随又添了几两,重复送进。县丞不允,必要十六金,随封在外。员外一想如数送他,自竟落空。即刻唤王婆来说:“二衙必要二十四金方妥,要他将找去六两头退来方能妥当。”王婆辞出,要到石家。行至半途,恰好遇见丑儿。原来周氏见丈夫不放,叫丑儿来问王婆。适王婆被林家唤去,门儿锁着。丑儿问她邻里,恰好问着了二衙书办,原认得的,便道:“你父亲事,怎不早早妥当了。县官将回,本官就要讯供详解了。”丑儿道:“我正为此来寻王妈妈。”书办道:“这事我也知道。只你投差了人了。闻得你扣十八两银子,在林家送官。他只将四两送进,本官大怒,立刻璧还了。你若拿来自送,我包你今日就妥当。方才林家来唤王婆,想就为此,你候上去,总问她退银子就是了。”丑儿听说,果候到半路撞见王婆,便将员外之言一说。丑儿道:“既不妥,还我银子罢。”王婆道:“员外说,银子十八两,已送进去了。只要找去就妥当,哪里退得出?”丑儿就对面一啐道:“事又不妥,银又不退。终不然,白送你罢。”王婆道:“我是好意,替你说说。怎反伤触我?”   两人相争起来,竟扭住厮打。适遇守备经过,齐齐叫喊,带到衙门,见是丑儿,便问道:“连次下操,久不见你,今日怎么与这老婆子厮打?”丑儿便将父亲冤狱,阿姊卖身,王婆作中,林家扣银送官,事情不妥,又不退银,一一禀知。守备就叫王婆吩咐道:“石家为事在狱,他女儿卖身救父,也出于无奈的了。你怎么还拴通林家扣他银子,又不替他妥当,反在街坊叫喊。本应责你一顿板子,可惜我是武职衙门,权且饶打。可即刻到林家照数要还石家银子。倘有毫厘短少,我移送到府,活活把你敲死。快些去罢!”吓得王婆急到林家说知。员外原知守备与四府知县都好不敢违拗,只得忍着肉痛,照数付还不题。   且说守备发付王婆去后,就对丑儿道:“你父亲既有此事,如何不来与我商议?这二衙理他怎么,他今日得了银子,就放了。县官回来,利家再告,此事原不完。我想你父亲不过开一方子,又未发药。那夫人突然泻死,其中必有缘故。不是家人买药毛病,定是侍妾妒忌奸谋。你只要将这缘故做一辩状,县尊不在家,竟向四府投递。那四府是最有风刀不怕事的,又与我最好,我去会他,要他行一角文书,到杭州吊家属对证。他决然不肯,反要从宽完结了,岂不做得干净么。”丑儿道:“多谢老爷妙算,只是小人向蒙老爷教习武艺,尚苦家贫无物孝敬。这事怎敢又来惊动老爷?”守备道:“你这话又差了。我们山东人,与人相与了,头颅也肯赠人。这样小事,难道我也与县丞一般,想你谢么。如今也不迟,你快快做辩状,到四府去投。我就去会他,要他即速行提便了。”丑儿大喜,果将辩状向四府投递,守备果去说了。立刻批准行文,一面提讯,县丞哪里知道。书办打听林家银已付还,石家竟不来说。对官说知,立刻提出,正要用刑,四府恰已来提,只得交付去了。县丞气得要死,归怨书办,将他到手银子退去,又叫他拿定主意,送到十二两不受,今弄得一场空,押着要他赔。书办又迎官不会趁银子,互相怨恨不题。   且说刑厅文书到杭,果不出守备所料,家属没有付来一角回文,倒求四府从宽释放。刑厅也不深究,随将道全释放回家,周氏接着大喜。道全不见女儿,问起方知要救她卖身林宅,便大哭一场。又知全亏守备出力相救,急同儿子到守备衙门叩谢。过了两日,又到林家看看女儿。幸喜女儿在彼,小姐甚是喜她,同伴亦甚相好,道全便也放心回家。身价尚存十八九两,置些粗用家伙,用去三四金,尚存十四五两。买些杂货等物,门前卖卖,意欲积聚积聚,以为赎女之计。又立誓再不行医了。丑儿见事妥当,下操日仍到教场学武。   一日,适同父亲在店中,忽见一个相面先生,到店中买纸,将丑儿细细一看,便道:“好相,好相。”道全见他赞得奇异,便道:“先生你叫哪个好相?”那先生道:“小子李铁嘴,在江湖上谈相二十余年。富贵贫贱的相,相过了多少,从未看差一人。今见二位尊相都好,想是乔梓了。”道全道:“这个正是小儿。但先生说,从未相错一人,今叫愚父子都是好相,只怕就错了。”相士道:“岂有此理!尊相若不嫌繁,待小子细细一谈何如?”道全道:“极愿请教。只小弟贫穷,出不起相金,不敢劳动。”相士道:“说哪里话。小子不是利徒,不见招牌上有三不受么!目下贫贱,将来富贵的不受;目下富贵,将来贫贱的不受;目下贫贱,终于贫贱的不受。盖因贫贱的,送出也有限,要等他相准后,受他的厚谢。富贵的,无不喜奉承,说他将来贫贱,必然大怒,说我不准,还想他厚谢么?至于终身贫贱的,不如我多了,怎还要他相金?故言三不受。若贤乔梓,正小子将来厚望之人,岂敢要相金!”道全道:“据先生如此说,愚父子果有好日么?”相士道:“尊相休得看轻了。依小子看来,上年春季不利,该有飞灾横祸,幸有阴德纹化解,不至大害。今年尊庚几何?”道全道:“三十二岁。”相士道:“目下还只平平。交四十岁,到鼻运就好了,足足有四十年好运。虽不能事君治民,那皇封诰命,却也不小,大约不出一二品之外。若论富贵显荣,还不止于此,只怕还有半子的大显荣哩。”   道全道:“先生又来取笑了。小弟虽有一子一女,不瞒先生说,上年三月,果犯一桩飞灾横祸,几乎一命难保。亏得小女一点孝心,情愿卖身救我,我便救了出来。一个女儿,现在人家做丫鬟,何来半子之荣?就这小儿,年方八岁,一字不识,也无力送他读书,封诰从何而来?”相士道:“尊相差矣。我又不要你相钱,奉承你怎么?我也不晓得令爱卖不卖,只据尊相该有极贵的半子,至于封诰,一些不差。现有这位令郎,尊相甚合,将来必然大贵。依小子看,原用不着读书,眼上带杀,功名当在枪头上得来,一二品皇封,是拿得稳的。不消多年,十年后便见到。那时不要不认得小子便好。”道全道:“说哪里话。不要说这般富贵,倘得稍有际遇,定当相报。”相士说完要去,道全道:“多承先生美意,不要相金。但讲了半日,小弟也不安,先生想还未用饭,若不嫌简慢,请些便饭何如?”相士道:“饭是早晨已用过了。即蒙盛情,不敢相却。”道全就叫丑儿看了店,自同到里边坐了。周氏拿出饭来,相士看见,就立起身来道:“老亲娘叨扰了。”周氏道:“好说。只是简慢,莫怪。”放下就进去了。相士又将周氏看了一眼,对着道全道:“我的谢仪,稳稳讨得成了。”道全道:“为何?”相士道:“适见尊嫂,却又是一位诰命夫人的相。一家的相相合,岂还有相错的理?”   未几饭罢,道全进去取茶。周氏道:“那先生夸嘴说从不相错,难道我家果有此造化么?”道全道:“只求有碗饭吃,赎了女儿回来,也就罢了。哪里指望这个田地。”周氏道:“我闻林员外最喜算命相面,何不荐他去一相。一则我家没有相钱,荐他去多得些相金也好。二则女儿在彼,趁便也好一相。”   道全甚称有理。便与相士说了,同到林家。员外闻知甚喜,就叫“请进!”先自己与他一相。相士把员外上下一看,便道:“小子是最直的,员外莫怪。”员外道:“原要直说。”相士道:“看尊相腰身端厚,天仓隆起,一生财禄丰盈,可惜眉目不清,贵不敢许。头皮宽厚,面色红黄,寿遇古稀。再看只身肥下削,诚恐子息艰难。幸喜右颧红光吐露,倒有半个贵子收成。”员外相完,就请他坐了。走进去对院君道:“石道全荐一个相面的来,倒也有些准,说我财主有寿,只不能贵,儿子难招,只该有半个贵子收成。我想:年将半百,家中快活,原不想做官,儿子想来也难,半个贵子。大女儿的女婿,将来必然显达。至于二女儿生得粗俗,又不要好,料无贵婿要她。岂不句句都准?”院君道:“是石道全荐来的,我家事情,哪一件不知?必然先对他说知,哪有不准的理。若要试他,只有将两个丫头与两个女儿,改换装扮了与他相,连石道全都瞒过,不要放他进来,准不准就试出来了。”员外道:“妙!妙!妙!你快去叫女儿丫头,改扮起来。我去同他进来相。”院君就到大女儿房中,说:“石道全荐个相士来,你爹爹叫他相得准,恐道全先与说知,叫你姊妹二人,与两个丫鬟,改扮了与他相,就好试他眼力。我想莫如叫无瑕扮了你,小桃扮了妹子,你二人扮了丫鬟,你道可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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