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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风月梦-清-邗上蒙人

  陆书行过常镇道衙门,转湾到了埂子大街,见有许多戴春林香货店。也有的柜台前许多人,买香货的。买油粉的纷纷拥挤;也有的柜外冷冷清清。陆书初到扬州,不知何故,又不便问人,遂过了太平马头,到了小东门外四岔路口,问了店面上人路淫,一直向北,进了大儒坊,过了南柳巷,到了北柳巷,问到袁猷家门首。进了大门,只见四扇自粉屏门关着,小喜子将屏门敲了两下,里面有个仆人将旁边一扇屏门开了,问道:"是那位老爷?"小喜子将两封拜贴递与那关门的仆人,道:"我们大爷特来拜会,拜托回一声。"那人将两封拜贴一看,道:"请少待。"转身进去。片晌工夫,见中间两扇屏门大开,那接贴的仆人道:"请。"陆书带着小喜于走进,袁猷已过至大厅檐前。邀至厅上,陆书要请袁猷的父亲出来拜见。袁猷道:"家父现有小恙在身,改日再见罢。"陆书又要到后堂拜见伯母。大嫂,袁猷再四谦逊,方才彼此见礼人坐。   家人献了茶,袁猷道:"愚兄实是不知贤弟来扬,尚未到令亲府上拜谓,反称大驾先临,罪甚,罪甚。"陆书道:"小弟拜调来迟,亦望吾兄恕罪。"袁猷请陆书除去大帽,换了小帽,又将外褂脱下,交与小喜子,在衣包内换了一件天青镜面大呢面。五色板绫里夹马褂,复又人坐。家人又献了一巡茶,听得厅口家人道:"贾老爷。吴老爷来了。"袁猷。陆书才立起身,这见贾铭吴珍已经走进,上得厅来,彼此见礼人坐,品著闲话。不一刻工夫家人来回道:"魏老爷来了。"袁猷们一迎至大厅德前,魏璧上厅与袁猷见过礼,又与众人见礼,分宾主人坐。家人献茶,茶罢收杯。   袁猷邀请众人到西首花厅里面去坐,众人立起身来,袁猷道:"小弟引导。"众人道:"请。"随着袁猷,但见大厅西首两扇自粉小耳门上有天蓝色对句,上写着:风弄竹声月移花影   进得耳门,大大一个院落堆就假山,丘壑玲珑。有几株碧梧,数竿翠竹。还有十几棵梅。杏。桃。榴树本。此时四月天气,花台里面芍药开得烂漫可爱。朝南三间花厅上面有一块桶木匾,天蓝大宇,写的是:"吟风弄月",下款是:"古灵王应样书。"中间六扇白粉屏门,摆列一张海梅香几,挂了一幅堂画,是箔溪陈援画的山水。两边接着泥金锤笺对联,上写道:风来水面千重绿月到天心一片青   上款写:"佩绅学长先生教正",下款是:"齐之黄应熊拜手"。香几上:左边摆了一枝碎磁古瓶,海梅管子,黑漆方几,瓶内插了十多竿五色虞美人;右边摆的是大理石插牌;中间摆了一架大洋自鸣钟,一对钩金玉带围,玻璃高手罩。一封画漆帽架分列两旁,桌椅。脚踏。马机。茶几都是海梅的。学士椅。马机上总有绿大呢盘红辫团寿宇垫子。香几两旁摆列着广锡盘,海梅立台。有八张桶木书厨分列两旁,书厨上总有白铜锁锁着,不知里面藏的甚么书籍。右边莹山墙挂了六幅画条,是方华和尚画的梅花,虞步青画的山水,王小某画的美人,李某生画的三秋图,倪研田画的月季花,刘古尊画的石粒;右边莹山墙挂了一幅横披,是钱问衫写的阿房宫赋。右首莹栏杆摆了一张桶木十仙桌,上面摆了一校龙泉窑古瓶,紫檀座。磨朱高几,瓶内插了五校细种白芍药。靠着厅后墙板摆了一张楠木大炕,海梅炕几,炕上也是绿大呢炕垫毡枕,炕面前摆着脚踏。痰盒。厅上挂的六张广锡洋灯,大小玻璃方灯。雕栏湘帘,清幽静雅。   袁猷邀请众人至花厅里面坐下,重新烹了上好香著,摆了四盘点心:是一盘生肉笋包,一盘火腿糯米烧卖,一盘五仁豆砂馒首,一盘螃蟹肉饺。袁猷邀请众人用早点,众人陪着陆书将早点用毕,品著闲话。吴珍跟来的小肠发子,拎着一个蓝布口袋,定至花厅右边,将口袋放在炕上,又将那炕上海梅炕几搬过半边,在口袋内拿出一根翡翠头尾。金龙口。湘纪竹大烟枪,放在炕上。又拿一个紫擅小拜匣样式小盒,揭开,摆在炕中间,就像是个灯盘。这匣内有张白铜转珠烟灯,玻璃灯罩,钢千。小剪。斗挖。水池俱全。安放好了,又拿了一个水烟纸煤,点了火来,将烟灯点着。吴珍看见灯已开好,就立起身来,走到炕上坐下,在腰间挂的一个戳纱五彩须烟盒袋内,拿出一个法琅纹银转珠烟盒。盖子上有一个狮子滚球,那狮子的眼睛。舌头同那一个球总是活的。据说这烟盒出在上海地方,扬州银匠总不会打。吴珍将烟盒用手转开,放在灯盘里面,遂邀请众人吃烟。众人皆说不会,吴珍再三相拉,将陆书拉了睡在炕上左边。吴珍睡在炕右边,用钢千在烟盒内蘸了些烟,在烟灯上一烧,那烟挂了一寸多长,在千子上一卷,在左手二指上滚圆,又在烟盒内一蘸,在灯火上又烧。又滚。如此几次,将烟滚圆成泡,拿着枪就着灯头,将烟泡实在烟枪斗门之上,又用手指捏紧,就灯拿钢千将烟戳了一个眼,自己先将枪吹了一吹,用手将枪嘴一抹,才将枪递在陆书手内。吴珍将枪尾捧着,陆书将枪用劲衔在口里,吴珍将枪的斗门对着灯头,叫陆书嗅烟。陆书使劲的嗅了一口,斗门堵塞,吴珍复又将枪就着灯头重新烧圆,又打了一钢千,递与陆书再嗅。如此数起,半吃半烧,才将这口烟吃了。仍将枪递与吴珍,陆书笑道:"兄弟不是吃烟,反觉受罪。大哥不必谦了,老实些自己过瘾罢。"吴珍又让众人吃烟,众人皆不肯吃。吴珍慢慢的吃了七八口,请陆书到右边来,吴珍睡到炕左边,又在左边吃了七八口。   书厅上已将桌子摆好,摆了杯箸。袁猷邀请众人人坐,吴珍才将烟枪放下,陆书也立起身来,谦逊多时,一定请陆书首坐,魏璧二坐,贾铭三坐,吴珍在上横头,袁猷在下横头斟酒。先摆了十二个小碟,后上了四个小碗。众人问问陆书苏州常熟风景,陆书又问扬州故事古迹。饮酒闲谈,又上了五个大菜,吃了几壶百花酒。众人道午间不能多饮,吩咐拿饭。袁猷又敬了众人每人一大杯,然后上了四个小彩碟子。众人将饭用毕,家人打了热手巾把子,众人揩过脸,散坐吃茶。各家跟来的小厮,另有中席,袁猷家仆人邀在廊房里吃去了。吴珍又睡到炕上,吃了十数口大烟,小厮们饭已吃毕,吴珍叫发子将烟具收了,仍将炕几摆在炕上。   袁猷邀请众人仍到方来茶馆吃茶。众人所谈都是评花问柳。买笑道欢,五人甚觉意气相投。魏璧道:"文华兄与友英兄本是结盟过的,今吾五人不期相遇,亦属前缘。小弟不揣冒昧,意欲仰攀诸君,金兰雅集,不知诸君可能赏光否?"众人见魏璧父亲现在两淮候补,他今欲拜弟兄,谁不情愿,齐声道好。魏璧道:"明日我们湖舫在小金山关帝庙进香。大早在多子街金元面馆取齐。一切皆系小弟主人,不必效那些俗人凑分子。做猪头会,惹人笑话。诸公意下如何?"众人先原不肯,你谦我逊,后见魏璧实意,才都应允。吃过下午点心,袁猷要请陆书吃晚饭,陆书坚辞道;"小弟今晚同家姑丈说话相应,明早会罢。"袁猷不好强留,关照跑堂卖水烟的写了帐。众人出厂茶馆。分路各散回家。   —宿已过。次日清晨,魏璧先着家人到小东门马头雇一只长篷子大船,在金元面馆等信。家人答应去了。魏璧带着小厮,夹了—个五彩洋印花面。五色绸里衣包,包了一件二蓝线绉面。白纺绫里夹背心,洋印饭单,小白钍面盆,高丽布手巾。广锡漱口盂,兰谱。笔砚等物,又带了一个蓝布口袋,里面装的白铜水烟袋盒。纸煤等物,出了公馆大门,直奔多子街金元面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闹面馆袁猷讨私债 封游船魏璧逞官威   话说魏璧带着小肠,夹着衣包,拎着水烟口袋,离了公馆,走头巷街转湾向东,出了小东门,到了多子街,进了金元面馆。走进后厅,早有跑堂的招呼,魏璧遂拣了正中一张大八仙桌坐下,小厮另在前一进堂里桌上坐下,将衣包。水烟口袋放在桌上。那跑堂的走近魏璧席前,请叫了一声少爷,用抹布擦干净了桌子,泡了一盖碗茶来,问道:"少爷,今日几位尊容老爷?"魏璧道:"今日一共五位老爷。"跑堂的就摆了五双牙箸,十多张席纸,八九个小彩碟子,站在旁边伺候。   一刻工夫,贾铭。袁猷两人走进,彼此见礼人坐。尚未坐定,陆书已到,魏璧们三人与陆书招呼礼毕,大众人坐。跑堂的又泡了三盖碗茶来。贾铭们向袁猷道:"昨日多扰,谢谢!"袁猷道:"简慢,简慢。"正在吃茶,袁猷忽然看见一人走到楼上去了。袁猷立起身来,向着贾铭。陆书。魏璧道:"三位仁兄,小弟暂违,楼上一走。立刻就来奉陪。说着就到楼上去了。去末多刻,这听得楼上拍桌敲台,又听得袁猷的声音与人喊吵。贾铭听得,赶忙上楼,看见袁猷与那人正在吵闹。贾铭认得是熟人,他是监运司里收支房书办,姓郑名焕,宇贯之。贾铭与郑焕彼此招呼,便入席坐下。贾铭问袁猷为着何事,袁猷道:"去岁腊月郑大老爷爱厚我,托我代他借了三十两银子,九扣三分钱,原允今年三月归还,那知到期非但银子不还,连人都藏躲,疾滑溜哄。我三番五次跑到他府上请安,他家这盛管随口答应,又说昨日在那个外室小奶奶那里佐的,又说是在那个堂名里吃花酒未曾回来。为找他尊驾,不知起了多少早,少睡多少觉,东跑西找,犹如讪獐,鞋子都跑坏丁,找不着他尊驾。那银主日逐向我吵闹,说我脱骗他的银子。好容易幸喜今日巧意会见,郑大老爷,同他要银子,他还同顽蛋。老实些说,今日有银子便罢,若没有银子,我同郑大老爷一同到县门首去打滚龙挑,挑县门首届班的朋友,看我中人犯法不犯法!"袁猷说毕,郑焕道:"贾大哥,听我告诉你,我同袁大哥相好,共财帛已非一次。去腊承他的情,代我借了二十两银子,原约今年二月归赵,奈因我有件公事,尚未就手,所以耽迟到今。累袁老大跑了几回,未曾会见,怪不得袁老大今日生气。如今还要恳情,耽到节下,本利一齐归赵。"袁猷道:"郑大老爷,不是我太肉,任凭怎样,今日总不得过闸。"贾铭道:"袁兄弟,你同郑大哥当日是好上起,还要你代他耽几日,叫他上紧设法归楚就是了。何必为这几两银子说闲话呢?"袁猷道;"贾大哥,你不晓得兄弟这苦衷,这个银主是个变种,梁封脾气。你借他的银子,约定二个月,到了三个月零一天,就还了他的银子,心中总不舒服。我是不怕弟兄们议笑,因为事代他经经手,落个中资,贴补茶水。他是一弹打个鹊儿,整不认破。如今被郑大者爷这笔银子打住嘴,连我都叫不晌了。今日要说是回日期,断不能行,除非别处腾挪。郑大老爷若是能吃点苦,才能过闸。"郑焕道:"听凭大兄怎样说,怎样好。"袁猷道:"如今只有一个方法,除非另觅个银主,借笔银子,把这桀纣人的银子还了。不知郑大老爷意下如何?"郑焕道:"谨尊台命。"袁猷道:"还有句不懂人事分话,还要另外写个凭据,让我好去另寻门路设法。"郑焕道:"理该如此。"遂喊跑堂的到简帖帖内买了一张印花八行书,又拿了一个黑墨碟子。一枝旧笔放在桌上。郑焕正提起笔来要写,袁猷道:"老兄请缓。我代你算算。"喊跑堂的拿了一面算盘,袁猷取过来向着郑焕算道:"前借本银三十两,已经过了五十天日期,要认他三两银子转头,莫作三个月,只作两个月,要把一两八钱银子两个月的利息,现在必得要借五十两银子。扣去五两银子折头,四两五钱银子三个月的利息,又是一两五钱银子中资,一两五钱银子价费,又要扣一平一色计银一两。清还前借之项,起除净尽,共去四十八两三钱,还剩一两七钱银子,相应叨光送与兄弟买双鞋子穿穿罢。"郑焕道:"这两把银子哥哥拿去就是了。"郑焕遂提起笔来,将八行书写成。上写着;   凭票付曹平关纹银伍拾两整,此照。                 某年某月某日立期票人郑贯之                        包兑人袁友英   郑焕又在自己名字下书了花押,向袁猷道:"袁大哥,还要藉光呢!"袁猷含笑道:"我的名字该派把与老兄,与人家垫箱子底的。"也就画了押。郑焕将八行书递与袁猷,道;"一切费心。"袁猷将八行书接过,道:"适才言语冒昧,小弟实是不知受了那银主多少气,加之跑了几十天自腿,今日见了哥哥一肚子气,得罪哥哥,望乞恕罪。"郑焕道:"总是小弟不是,有累哥哥,等银子清楚后,再为奉谢。"贾铭道.,"总是相好,不必说这些套话了。"袁猷将郑焕新立的票据收起,约郑焕明日午后在方来茶馆将那前立的三十两欠票退还。郑焕忙喊跑堂的来,吩咐下面,贾铭。袁猷同道:"我们在楼底有朋友呢,相应各便罢。"郑焕见他们不扰,又向贾铭道了谢,说道:"今日不恭,改日再为奉请罢。"   贾铭。袁猷辞别郑焕下了楼梯,到了天井内,看见魏璧同着一个家人在厅房檐前说话,魏璧面上似有怒色,那家人诺诺连声,向外去了。贾铭袁猷复然人坐,魏璧也人了席,道:"早间小弟着家人到小东门马头雇只大船,他方才来回我说:是马头上人说,是芍药带大船要四块洋钱外汰化。我的家人还了两块洋钱,那船家说:两块洋钱就想叫船,这好扎只船坐坐罢。他们就争论起来。船家仗着人众,就要打我的家人。他所以到这里来回我,此刻叫他回公馆取家父名帖,到甘泉县里去,务必要封小东门马头的大船,看他们敢于不应!诸位兄台,你说可恶不可恶!"袁猷道:"这些船家总是喂不饱的狗,到是装差他们,反伏水龟儿是的。"   正在闲谈,见吴珍方才匆匆来到,与众人见礼人坐。跑堂的又泡了一盖碗茶来。贾铭道:"颖士兄到底有几口烟?不能起早。"吴珍道:"小弟因诸公今日有约,恐其起迟昨晚便多吃了几口烟,未曾睡觉。那知今日黎明,舍亲家老太太去世,到舍报丧,弟因今日要赔诸公,不能候硷,故而先到那里一拜,急忙赶到这里来,那知来迟,累等,望诸位哥哥恕罪。"袁猷道:"不必谈了,我们腹中已经饥饿,快些下面罢。"魏璧赶忙吩咐跑堂的烫一斤高梁酒,点了四个热炒,下五个一钱二分的面,外面爷们桌上总下六分。那跑堂的问了各人爱吃甚么浇头,办面去了。少停,将高梁烫了上来,摆了五个小酒盅,又用好汤烫了一碗干丝,陆续将热炒碟子捧上。然后将面捧在各人面前。众人吃着酒,将面用毕,揩过手脸,正在品著闲谈,这见先在这里回话的那家人同着一人头带红缨帽,身穿蓝布袍,足下元布靴,手拿黑油单纸扇,一同走到厅上。那家人走近魏璧身旁,指着那人道;"他是甘泉县里差人,小的回到公馆,拿了者爷的名帖,到了甘泉县里,会见门上说了。他那里立即发了封条,叫这差人同着小的到了小东门马头,已将富春游大船封备,现成伺候少爷。"魏璧听了点点头。那差人迎上来,请叫了一声少爷。魏璧向着那个差人道:"有劳你明日到公馆,有个荣敬奉酬。吩咐那家人陪他前厅吃面。那差人同那家人往前面吃面去了。贾铭道:"如今船已弄定,定道今日就是我们五人坐在船上,甚是寂寞无味。我们何不将吴大哥的贵相知请出去顽顽。"吴珍道:"他又不会手口,把个哑叭带上船去,更是没趣。小弟闻得天凝门外藏经院进玉楼新来了一个相公,名叫月香,色技兼优。我们何不将他喊到船上,瞻仰瞻仰。"众人道:"如此甚妙!回来船出水关,到天凝门马头,一同上岸去喊他就是了。"众人又谈了些闲话,魏璧吩咐小肠将前后桌子面钱总写过帐,邀请众人出了金元面馆,到了小东门外城门首,早有船家在彼招呼。那甘泉县里差人引着魏璧众人到了河边,船家赶着搭了扶手。魏璧邀请众人登跳上船,进能人坐。跟去的小厮也有站在船头,亦有偷安躲在船后的。有一个船家向跟魏璧的小厮说道:"二爷,我们装差不管茶水,回声少爷可要买茶叶炭下午。"小厮进舱回了,魏璧吩咐把了几百钱与船家,去买茶叶炭下午,又叫请一分大香烛,一挂旺鞭。不多一刻,买齐回船,问了一声可等客了,魏璧道:"客已到齐,吩咐开船。"那船家答应,即便解缆掣跳。那甘泉县里差人伺候魏少爷开了船,方才回去。次日自必同船家到公馆去领差价。领赏。不必赘叙。   魏璧在舱内向着众人道:"诸位哥哥,不是小弟敢于冒昧,昨日既承诸兄慨诺,允结金兰,请问诸位贵造。"随叫跟来的小肠,在印花布衣包内取出兰谱。笔砚。放在桌上,取水将墨磨浓。众人各道生辰,遂叙次序:贾铭居长,次是吴珍,三是袁猷,陆书与魏璧同庚,生辰比魏璧早两个月,四是陆书,五是魏璧。次序已定,魏璧提笔将兰谱书成,就放在船舱里书架之中。吩咐小厮将笔砚收去。那时大船已出了天凝门水关,魏璧吩咐船家到天凝门马头将船靠岸,船家搭了跳板,众人弃舟登岸。上了石坡,走过天宁寺,到了藏经院门首,见有块白矾石匾嵌在门头,两个天蓝宇,众人看是"兰若"二宇。大众进内,但见进玉楼的大门开着,他们五人带齐小厮进内,那里早有底下人招呼,喊了一声客到,邀请五人上楼。跟去的小厮有人邀在楼下坐了。不知这里可有月香女妓,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小金山义结金兰 进玉楼情留玉佩   话说魏璧邀请贾铭们到了进玉楼里面,外场引着他们上了高楼,有人邀请至楼上西首一间,揭开门帘,请到房里坐下。打杂的人献了一巡菜,只见有一个大脚妇人,约有二十三四岁,头挽时新发鬏髻,拴着一根犀碧簪,斜插了一根烧金点翠软翅蝴蝶银耳挖,那蝴蝶翅上有两根颤巍巍的银丝,扣着两颗假珠,一走一抖,耳带烧金翠环,套着白玉三套夹板圈。娥蛋脸,重眉俊目,谈施脂粉,微微有些鹊儿斑。身穿一件漂白绸机元色缣丝。双滚双褂。琵琶襟小褂,加了一件苏蓝票布面。白洋里。元色缎。大镶大滚。挂牙辫自芜蓉带,订金桂子扣夹背心,束了一条元色洋布裙,白水绉布袜套,玉色缎面。桃红兴儿布里。元色绒的松竹梅满帮花。白水绉布包底。跳三针。跌断桥。四块底的鞋子,大红标布元色缣丝滚褂,白桂子兰杆咬拔,腰里系了一条青布围裙,手腕上带着极丝银镯,左手第四指带了个羊脂玉荸荠鼓戒指,两个烧金藕节间指,拿了一根白铜水烟袋来装烟。众人见这妇人虽不十分标致,却生得风骚素雅。各人皆凝脾望着这妇人,那房外走进两个女妓,进房请叫了一声五位老爷,就在莹房门椅上坐下,请问众人尊姓住居已毕,众人又问这两位芳名。一个说叫翠云,一个说叫翠琴,都是盐城人,年纪总有二十一二岁。翠云是个东家,翠琴是个伙计。。。。。。。众人正在谈讲,那大脚妇人手拿那一根白铜水烟,将贾铭。吴珍。袁猷。魏璧水烟装过,到了陆书旁边。陆书用右手将水烟袋苗子接在手里,歌着头来嗅水烟,就斜睨着这妇人。忘记了嗅水烟。那妇人将水烟纸煤吹着,弯着腰将纸煤靠佐水烟袋嘴,见陆书望着他,他见陆书轻年美品,衣服华丽,也就痴呆呆的望着陆书,忘记了点水烟,把个水烟纸煤烧去大半节。贾铭望见他两人这般光景,便喊道:"哎,看烧了手。"陆书同那妇人两下才惊觉了,彼此一笑。魏璧道:"陆大哥带了多少蒜瓣子来?"陆书不懂,呆望着魏璧。那妇人道:"老爷们初次到此,就拿我们小人开心。"陆书听他这话,更加生疑,追闻魏璧道:"魏大哥,你说带蒜瓣于是句甚么话?"其时那大脚妇人已将他们五人水烟装毕,到房外去了。魏璧道:"陆大哥,你不晓得我们扬州的俗语,但凡大脚妇人总称之曰鳇鱼,像这样妖烧俊俏的又称之曰钓鲜。你方才见他垂涎,只不是带了多少蒜瓣子来,想吃鳇鱼的。"魏璧尚未说毕,袁猷道:"陆兄弟敝地现在有个朋友,撰了九十九首扬州烟花竹枝词,内有一首,我念与你听。袁猷遂念道:不爱姑娘爱大娘,纤纤玉腕水烟装。鳇鱼肥腻高抬价,双倍镶钱留内场。   袁猷念毕,众人道:"有趣,有趣。"袁猷又向翠云道:"你家有了这位奶奶,可以多添多少生意?"翠云道:"你家爷们不必拿乡里人开心了。"遂喊人拿琵琶,只见有个底下人将琵琶送到房里,递在翠琴手里。翠琴接过琵琶,将弦和准,向着众人道:"唱得不好,诸位老爷包含。"众人道:"请教。"翠琴弹起琵琶,唱了一个《满江红》。其词曰:   俏人儿,你去后如痴又如醉,暗自泪珠垂。到晚来闻恹恹独把孤灯对,懒自入罗伟。偌大床红绫被,如何独自睡,越想越伤悲。天边孤雁唳,无书寄,书阁漏频催,反覆难成寐。最可恨蠢丫环,说我还不睡,不知我受相思罪。说我还不睡,不知我受相思罪。   翠琴唱毕,众人喝采。有人将琵琶接过,有人献了一巡茶。袁猷向着翠云问道:"闻得你们这里有位月相公,何不请来谈谈。"翠云便喊那大脚妇人道:"张奶奶,将月相公喊来。"那大脚妇人喊了一声:"月相公,这边房里有客,过来走走。"少停一刻,只见一个男妆女子,右手揭起门帘,走进房来。众人看时,只见他头上乌云盘了一条辫子,有二两多借大一条元色头条辫线,辫须拖在右太阳旁边,插了四柄玫瑰花,约有三十几朵,斜插了一根纹银烧金点翠三根丝软屉嵌八宝耳挖。两耳带的纹银烧金点翠竹叶环,套着羊脂玉洗琢精工三套夹板圈,身穿一件蛋青百幅流云花式洋绢圆领外托肩,周身元缎金夹绣三蓝四季花花边挂黄绿藕色旗带,订金桂子扣。三镶三牙长大褂,加了一件绿大呢面圆领托肩,周围白缎金夹绣五彩西番莲花边挂白旗带三牙辫银红绸里订金桂子扣夹背心,柬一条青兴布玉色缣丝双滚双挂裈裤,系着豆绿色洋绢白缎花边挂三色芜蓉裤带,穿一双大红洋绉面元缎金夹绣三蓝摘技兰花边镶滚挂黄绿白三色旗带三牙辫订琵琶带,绿兴布里夹套裤,白水绢布袜套,穿了一双美人脸。贡缎面。金夹绣三蓝芜蓉桂满帮,花自续顾绣五彩西湖景底墙四块底跌断桥灌铃当木头底的鞋子,订查黄洋绢元缎滚叶拔,订了四个纹银洋錾烧金扣和合人鞋鼻,松花蝗洋绢鞋带,那鞋子不足四寸大,直底通根。生成瓜子脸,柳眉杏目,人品风流,身材袅娜,那一种妖烧妩媚,不由人不一见魂消。   这相公进了房,满面堆欢,请叫了一声五位老爷,就旁着陆书坐下,逐位请问了尊姓。住居。众人各转问劳名,年岁。住居。答道:"贱字月香,痴长十六,敝地盐城。"陆书又问月香可曾许过人家。月香脸一红道:"尚未受聘。"魏璧道:"久慕芳名,色技兼优,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意欲请教-曲。不知可赏光否?"月香尚未答应,翠云赶着喊人取琵琶,义道:"小孩年轻,粗草小曲,恐诸位老爷见笑。"早有人将琵琶送到房里,递在月香手内。月香将弦和准,转动歌喉,唱了-个《满江红》。其词曰:   俏人儿,人人爱,爱你多丰采,俊俏好身材。望着奴嘻嘻笑,口儿也不开。不痴又不厌,拿出对茉莉花穿成大螃蟹,望奴头上带。我家杀蠢才,将我怪,花撩地尘埃,不许将你采。奴为你害相思,何日两和偕,才了相思债。何日两和偕,才了相思债。   月香唱毕,有人接过琵琶,众人听他字句铿锵,柔媚可人,不由得齐声连连喝采。贾铭道:"我们今日特来请月相公湖肪一聚,不知可否?"翠云道:"诸位者爷爱厚,岂有不去伺候之理。不知船在那里?"吴珍道:"我们的船就泊在这里马头,就请同往罢。"翠云便向月香道:"你快些收拾,陪诸位老爷游湖,好好伺候。"又问大小曲先生可在家呢,这听见楼下有人答应道:"都伺候现成。"月香立起身来,道:"暂违众位老爷。"众人道:"请便。快些收拾,我们恭候。"月香眼梢瞪着陆书,微微一笑。走出房门,到了自己房里,重新用粉扑匀匀脸,嘴唇上又点了些姻脂,换了一件蛋青八宝花式洋绍圆领外托肩,周身元缎金夹绣五彩红楼梦人物山水花边,挂黄绿藕色旗带。二镶三牙镀金桂子扣新大褂加了一件佛青镜面大洋羽毛面圆领外托肩,周身白缎金夹绣三蓝松鼠偷葡萄花边,四则四合如意云头。挂金银旗带三镶三牙银红板续里镀金桂子扣夹马褂,桂子扣上挂了一挂绿鳝鱼骨提头翡翠间指,金古老钱。五色鳝鱼骨打成双燕,尾中有金屉点翠海棠花式嵌大红宝石背云燕尾须,上两个铺金叠翠五瓣玉兰花擎着两个茄子式碧牙玺坠脚二弦穿成真戴春林一百零八粒细雕团寿宇叭嘛萨尔香珠,又挂了一个翡翠螭虎龙圈,套着一个纹银小圈,扣着银索吉庆牌,下坠十二根短银索,挂了十二件纹银洋錾全付銮驾剔牙杖。两手腕上带的烧金叠丝嵌八宝玳瑁镯,右手大拇指上嵌了一个玳瑁假指甲,第四上带着纹银烧金洋錾九连环戒指,上坠三根烧金短银索,扣着钟玲鱼三件,一动一抖,左手第四指。小指总带着纹银洋錾长指甲,约有二寸长,四指又带着一个马鞍式大红玛瑙戒指,两个纹银烧金藕节间指。收拾已毕,又上了净桶,洗了手。右手拿了一柄真乌木嵌银丝百寿图扇骨,上白三矾扇面,一面是时下名人写的蝇头小楷《会真记》;一面也是名人画的史湘云醉眠芍药茵,扇骨上有个螭虎盘寿纹银夹子,一个小银鼻扣了一条绿线绳,两个金大红须下扣一个羊脂玉洗就鸳鸯戏荷扇坠。左手拿了一条大红洋绉金夹绣三蓝风穿牡丹手帕。出了自己的房,到了对过翠琴房里,向着众人含笑道:"有劳诸位老爷坐等,请罢!"众人一齐立起身来,出了房门。翠云。翠琴均道:"诸位老爷游湖后,莫嫌蜗居,请到这里顽顽。"众人道:"回来送月相公家来,再来取厌罢。"   众人下楼,翠云。翠琴伏在楼栏,往下向着众人叮嘱早回。众人答应。带着跟来的小厮,出了进玉楼大门。陆书挽着月香的手,并肩而行。到了马头,陆书搀着月香,下了石坡,登跳上了船。贾铭们同各小肠也上了船。那跟月香的人,同大小曲污师总皆上船,将一个五彩真洋印洋布面银红兴布里琵琶口袋放在船舱里桌上。他们三人在船头上坐了,贾铭们在舱里坐定,吩咐开船。那跟月香的人复又进舱,献了一巡菜,将琵琶口袋解开,取出一面嵌螺甸平安富贵黑漆退光背四个海梅玉簪花肘琵琶,放在桌上。那人将口袋收在身边,仍到船头。船家忙着解缆掣跳,拿篙开船。月香拿起琵琶,将弦和准,向众人道:"唱得不好,诸位老爷包含。"众人道:"洗耳恭听。"月香遂唱了一个《垒落》。其词曰:   潇湘馆茜纱窗,潇湘馆茜纱窗,(哎哟)鹦鹉帘前唤晚妆。(愁肠)林黛玉闷恹恹斜倚在雕栏。雕栏上。小袭人手捧着,小袭人手捧着(哎哟)一幅花笺子数行。姑娘,咱奉宝玉之命特地前来将你,将你望。   月香方才唱着,那船已行至下买卖街。许多茶坊。那里面吃茶的人,众多听见丝弦音响,总对着河边探头探脑,向着船舱里看望。贾铭们因船上有个女妓,恐怕条坊里熟人招呼,总将脸向着城墙。大船过了北门吊桥,听得城闉清梵钟楼上钟声响亮。行过慧因寺,月香垒落唱终,,将琵琶放在桌上。众人连声喝采。陆书道:"果是词出佳人口,月相公唱来,非但声音柔脆,字句铿锵,而且这词曲清新,真令人心旷神怕也。"众人望着陆书。月香两人暗笑。   今日逆风,大船行得慢,众人望着北岸一带荒冈,甚是凄凉。贾铭道:"想起当年这一带地方,有斗姥宫。汪园。小虹园。夕阳红半楼。拳石洞天。西园曲水。虹桥修楔许多景致,如今亭台拆尽,成为荒冢。那扬州湖上《竹枝词》内有一首令人追忆感叹:   曾记髫年贸棹游,园亭十里景幽幽。   如今满目埋荒冢,草自凄凄水自流。   陆书道:"小弟因看《扬州画肪录》,时刻想到贵地瞻仰胜景,那知今日到此,如此荒凉,足见耳闻不如目睹。"贾铭道:"十数年前还有许多园亭,不似此日这等荒凉。"   正在闲话,那船已出了虹桥。魏璧吩咐船家先到小金山,船家答应,用力撑篙,大船已抵小金山马头。旁岸。扣缆。拌跳,大众弃舟登岸。魏璧的小厮捧了香烛。旺鞭。兰谱,跟着进了关帝庙大门。到了大殿,早有道人将香烛接了过去,装香点烛。魏璧将兰谱摆在供桌香炉旁边,请贾铭叩头。两旁钟鼓齐鸣。贾铭盟誓已毕,吴珍。袁猷。陆书。魏璧挨次叩头。发誓。魏璧将兰谱取来,与各人换过收起。陆书叫月香也在神峭团拜过了。道人将元花元宝焚化,放了旺鞭。和尚近前,问讯道喜,魏璧把了香仪,又把一百文与道人。和尚谢过,邀请众人到厅上坐下,道人泡了盖杯茶,捧在各人面前,又有卖水烟的上来,装了水烟。魏璧在跌博篮上跌了许多水老鼠,开发了茶钱。水烟钱,又到各处游玩,看过芍药。到了长春岭,在下望上,甚是高峻。月香不敢上去,陆书搀着月香的手,并肩上了高岭。远远一望,见三汉河。宝塔湾两处的宝塔,皆在目前。大众在风亭少歇,一同下领。   回至舟船,日已过午。魏璧吩咐船家,将船开到虹桥东岸停泊。大众上岸,到了德兴居酒馆人内。魏璧拣了后面一张大八仙桌,邀请众人人坐。此时是贾铭首坐,其余挨次坐下,月香在下横头相陪。跟去的小厮同跟月香的人,并污师们另在前面堂里坐了。那开德兴居的店东王二娘,年纪约有五十多岁,走了过来,道:"诸位老爷点甚么菜?"魏璧向贾铭道:"大哥点菜。"贾铭道;"你我既是结拜了弟兄,聚的日子多呢,嗣后不必拘这些俗套,各人爱吃甚么菜弄甚么,才有趣味。"谦逊一番,大家议定:一碟大瓜子。一碟荸荠。一碟热切厚火腿。一碟高丽肉。一碟炒甜菜头。一碟醺虾。一碟炒腰子。一碟炒鸡爪。一碗火腿烧苑菜。一盘芽笋烧肉。一盘清拌鸡。一碗来鸟鱼,月香又点了一个晖炒面筋,先打二斤百花,跑堂的摆了杯著,小菜,将碟子陆续捧上,大众饮酒猜拳,月香输了三拳与陆书。月香请底,陆书道:"头一拳挂红作底。"陆书吃了杯酒,道:"第二拳如意作底。"月香道:"谢谢。"陆书道;"第三拳请你唱个小曲。"月香销了筹,有人递过琵琶,月香将弦和准,唱了一个《垒落》,其词曰:   芦雪庭雪满阶,芦雪灰雪满阶,(哎哟)簇拥红炉十二钗。(开怀)贾宝玉披袭立在扼翠底门,庵门外,水晶瓶抱满怀,水晶瓶抱满怀,(哎哟)铜环轻扣把门关,(善哉)望仙姑慈悲把梅花,梅花采。   月香唱毕,众人喝采,各饮一杯贸曲。重又猜拳,月香又输了拳与贾铭,罚他唱大曲。污师喊到席旁坐下,将笛子浪了调,月香唱了一套"翠风毛绷"。邻桌上吃酒饭的人总将眼睛望着这桌,月香唱毕,众人喝采,饮酒贺曲。又各猜拳闹酒,月香又喊污师坐在席旁拉提琴,俗名二虎子,月香0昌了一套二黄。唱毕用饭,饭毕揩过手脸,月香到王二娘房里走走。魏璧的小厮关照王二娘写帐。   魏璧邀着众人出了酒馆,上了舟船。此刻有许多游船方才出来,真是笙歇盈耳,彩袖成行。吴珍在舱里将烟灯开了,月香代他打烟。将船开到桃花庵。法海寺。平山堂。尺五楼各处游玩,看了各处芍药,红白相间,烂爆争研。月香折了几技玉楼春芍药,带到船上。各人用水烟纸煤点着,将跌来的许多水老鼠乱放。用过下午点心,玩到傍晚,将船放回,仍在天凝门马头停泊,扣缆搭跳。魏璧的小康吩咐船家明日到公馆领赏,船家连声道是。魏璧邀请众人上岸,船家将空船开回小东门马头去了。   众人同着月香复至进玉楼中,上楼,月香邀请众人到他房里。众人看见房中收拾得十分洁净,墙挂了四幅美人画条,有一副粉红摈榔笺对联,上写着:   月宫不许几夫反   香味偏沾名士衣   上款是:"月香校书雅玩",下款是:"惜花主人书赠"。月香邀请众人人坐,那大脚妇人到房里歇茶,装水烟,翠云。翠琴总到房里相陪。吴珍先听见翠云喊那大脚妇人是张奶奶,便望着那妇人道:"张奶奶,开张灯来"。那张妈答应,就在月香床上摆了一块小席子开了灯。吴珍在腰间取出烟盒,便睡下去。翠琴赶着过去,代他开烟。魏璧吩咐摆酒,底下人来回道:上嘞爷们五位尊容,家中只有三个相公,还是别处接两位来,还就是三人伺候呢?"贾铭道:"就是三人,将就些罢。赶紧去办,我们还要进城呢。"那人答应,下楼办去了。   这里陆书与月香坐在一顺椅子上,问月香家有何人。月香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并无妨妹弟兄,只有胞叔,抚领成人,教习大小曲。前年将我捆到清江,二年他得了多少捆价。私房银两衣饰。今年又将我捆到扬州,才来了月余日子。"陆书听了,不胜磋叹。一刻工夫,已将桌子摆开,摆了碟子杯著。吴珍还在床上吃烟,翠云邀请人坐,众人催促,吴珍才将烟枪放下,立起身来。众人叙齿坐下,魏璧年轻,又系主人,就在上横头与翠琴并肩坐下,翠云。月香两人在下横头坐了,陆书坐的是四席,与月香的末席靠得最近。大众坐定,翠云们三人轮流敬酒。敬果碟。敬拳。敬菜。唱小曲。众人只顾欢呼畅饮,那知月香与陆书四目传情,在桌底下捏手捏脚,两情眷恋。陆书又在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琢成车轮佩,那车轮是个活的,可以转动,洗琢精工,悄悄递与月香。月香接过去,收藏好了。陆书与月香猜拳,月香输了请底,陆书罚他出席串"佳期",月香听了架筹出席来串,又喊了污师上楼,在旁边吹笛。月香拿了一条大红洋绢金夹绣三蓝蝴蝶穿花汗巾在手里,转动歌喉,唱"小姐小姐多丰采,"唱到"好教我无端春兴情谁排",将左手柬在衣襟之内,弯着腰,右手拿耳挖子在头上乱挠,那两只秋波斜阴着陆书,那轻狂之态难以形容。陆书此时意乱神迷,那魂灵已被月香勾摄去了。一曲唱终众人喝采。月香人席销了筹,大众贺曲,各饮一杯。贾铭们总是久走烟花的,看见陆书与月香两情眷恋这般光景,贾铭向翠云道"我们今日替你家月相公与陆者爷做媒。"翠云道:"承老爷们盛爱,但有细情尚未奉告。"不知翠云说出甚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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