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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困知记-明-罗钦顺

  三九、天人物我之分明,始可以言理一。不然,第承用旧闻而已。   四〇、“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二程所言,乃大贤以上事,张子所言,乃学者事。然物格知至,则性命无不了然,更无渐次,若行到尽处,则有未易言者尔。   四一、程叔子答苏季明之问,有云:中有甚形体?然旣谓之中,也须有个形象。伯子尝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兹非形象而何?凢有象皆可求,然则求中于未发之前,何为不可?固知叔子此言,非其终身之定论也。   四二、形象与形体,只争一字。形体二字皆实,象字虚实之间。然中之为象,与易象又难槪论,要在善观而黙识之耳。   四三、人物之生,本同一气,恻隐之心,无所不通。故“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理之当然,自有不容已者,非人为之使然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行吾义即所以尽吾仁,彼溺于富贵而忘返者,固无足论,偏守一节以为髙者,亦未足与言仁义之道也。   四四、论治道,当以格君心为本。若伊尹之辅太甲,周公之辅成王,皆能使其君出昏即明,克终厥德。商周之业頼以永延,何其盛也!后世非无贤相,随事正救亦多有可称,考其全功,能庻几乎伊周者殊未多见,盖必有颜孟之学术,然后伊周之相业可希。然则,作养人才又诚为治之急务,欲本之正,而急务之不知,犹临川而乏舟楫,吾未见其能济也已。   四五、作养人才,必由于学校。今学校之教,纯用经术,亦云善矣。但以科举取士,学者徃徃先词藻而后身心,此人才之所以不如古也。若因今之学校,取程子教养选举之法,推而行之,人才事业逺追商周之盛,宜有可冀。所谓“尧舜之智,急先务”,其不在兹乎,其不在兹乎!   四六、古之立政也,将以足民;今之立政也,惟以足国。古之为政者,将以化民;今之为政者,愚夫愚妇或从而议之,何民之能化!   四七、知人之所以为难者,迹然而心或不然也。君子心乎为善,固无不善之迹。小人心乎为恶,然未尝不假仁义以盖其奸,其奸愈深,则其盖之也愈宻,幸而有所遇合,则其附会弥缝也愈巧。自非洞见其心术,有不信其为君子已乎?虽其终于必败,然国家受其祸害,有不可胜救者矣!载稽前史,歴歴可征。夫人固未易知,茍清明在躬,其诚伪亦何容隠?或乃蔽于私,累于欲,失其所以照临之本,夫安得不谬乎?然则,知言之学,正心之功,是诚官人者之所当致力也。   四八、法有当变者,不可不变,不变即无由致治。然欲变法,须是得人,诚使知道者多,尚德者众,无彼无已,惟善是从,则于法之当变也,相与议之必精,旣变也,相与守之必固,近则为数十年之利,逺则数百年之利亦可致也。以天下之大,知道者安敢以为无人?诚得其人以为之表率,薫陶鼓舞,自然月异而歳不同,近则五年,逺则十年,眞才必当接踵而出矣。且谈道与议法,两不相悖而实相资,三五年间,亦何事之不可举邪!   四九、尝自一邑观之,为政者茍非其人,民輙生慢易之心,虽严刑峻法无益也。一旦得贤者而临之,民心即翕然归向。其贤不肖,亦不必久而后信,但一嚬笑、一举措之间,民固已窥而得之。风声之流不疾而速,其向背之情自有不约而同者,乃感应之常理也。故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大臣之业,一正君而国定。“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斯可以为政矣。政与德无二道也。   五〇、“忠告善道”,非惟友道当然,人臣之进言于君,其道亦无以易此,故矫激二字,所宜深戒。夫矫则非忠,激则未善,欲求感格,难矣。然激出于忠诚犹可,如或出于计数,虽幸而有济,其如“勿欺”之戒何哉!   五一、为治者常患于乏才。才固未尝乏也,顾求之未得其方尔。盖必各举所知,然后天下之才毕见于用。孔子告仲弓云: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此各举所知之义也。今举贤之路殊狭,未仕者旣莫得而举,已仕者自藩臬以至郡邑,以一道计之,其人亦不少矣,而其贤否率取决于一二人之言,以此而欲求尽天下之才,其可得乎?非有以变而通之,乏才之叹何能免也!   五二、制度立,然后可以阜俗而丰财。今天下财用日窘,风俗日敝,皆由制度隳废而然也。故自衣服饮食、宫室舆马,以至于冠婚丧祭,必须贵贱有等,上下有别,则物无妄费而财可丰,人无妄取,而俗可阜。此理之不易者也。然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是在朝廷而已矣。   五三、井田势不可复,限田势未易行。天下之田,虽未能尽均,然亦当求所以处之之术。不然,养民之职,无时而举矣。今自两淮南北,西极汉沔,大率土旷人稀、地有遗利,而江浙之民,特为蕃庻,徃徃无田可耕,于此有以处之,其所济亦不少矣。“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学道爱人之君子,岂无念及于此者乎?然汉之晁错得行其策于塞下,宋之陈靖不得行其说于京西,此则系乎上之人明与断何如耳。   五四、理财之道,大学四言尽之,而后世鲜不相戾,公私交病固其所也。今太仓之粟,化为月课以入权门者,不可胜计;内库之出内,司国计者不复预闻,谓有政事可乎?经费不足,则横敛亟行,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且唐之德宗犹能纳杨炎之请,立移财赋于左藏,况乃英明之主,抑又何难?由此推类以尽其余,财不可胜用矣。   五五、唐宋诸名臣,多尚禅学。学之至者,亦尽得受用。盖其生质旣美,心地复縁此虚静,兼有稽古之功,则其运用酬酢,虽不中,不逺矣。且凢为此学者,皆不隠其名,不讳其实,初无害其为忠信也,故其学虽误,其人徃徃有足称焉。后世乃有儒其名而禅其实,讳其实而侈其名者,吾不知其反之于心,果何如也?   五六、天下,大器也,必以天下为度者,始能运之,才不足恃也。虽有过人之才,而未闻君子之道,其器固易盈也。弗盈则大,以大运大,不其裕乎!   五七、人才之见于世,或以道学,或以词章,或以政事,大约有此三等,其间又各有浅深髙下之异,然皆所谓才也。但以余所见闻,道学之名,世多不喜,而凢为此学者,名实亦未必皆副;又或未能免于骄吝,此嫌谤之所自生也。夫学以求道,自是吾人分内事,以此忌人固不可,以之骄人亦恶乎可哉!且形迹一分,势将无所不至。程苏之在元佑,其事亦可鉴矣。是故,为士者当务修其实,求士者必兼取其长,如此,则小大之才,各以时成,两不相嫌而交致其用,天下之治,庻乎其有攸頼矣。   五八、汉髙非不用儒,顾眞儒亦自难得尔。当时如陆贾、叔孙通軰,帝皆尝纳其论说,听其施为,然其规模力量槪可见矣。以汉髙之明逹,有贤于二子者,讵肯轻弃之乎?鲁两生不从叔孙之招,杨子云以大臣许之,未知何所见而云然也。夫谓“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可兴”,其言未为无理。然百年之内,必当有所从事,况乎礼乐之为用,为天下国家不可一日无者!两生果大贤欤,于其本末先后之序,固宜有定见矣。即有定见,盍出而一陈之,使其言果可行而帝不从,去就固在我也。且恶知其不能用?遂视一叔孙生以为行止,不亦坐失事几之会哉!以愚观之,两生于道未必有闻,盖偏守一节以为高者尔,不出则为两生,出则为四皓,恐未足以当大臣之选也。   五九、唐府兵之法,最为近古,范文正公尝议欲兴复,而为众说所持。道之废兴,信乎其有命也。愚于此颇尝究心,窃以此法之行,灼然有利而无害,揆之人情事势,亦无不可行之理。顾其脉络之相聨属者非一处,条目之相管摄者非一端,变通之宜,要当临时裁酌,非一言所能尽也。然须推广其制,通行于天下,使郡邑无处无偹,缓急斯有所恃以无虞。其老弱无用坐食之兵,皆归之农,自然国用日舒,民力日裕,此灼然之利,非簸弄笔舌之空谈也。   六〇、楚汉之争天下,髙帝身拒项羽于荣阳、成皋间,令韩信北渡河,取魏、取赵、取燕、取齐,河北山东之地旣举,羽在汉围中矣。然其南犹有九江王黥布,围未合也。及隋何以布归汉,则其围四合矣,羽复安所逃乎?此汉取天下之大势也。凢用兵制胜,以识形势为先。然有天下之形势,有一方之形势,有战阵间之形势,得之则成,失之则败。成败之为利害,有不可胜计者矣。今之儒者,鲜或谈兵,要之,钱糓甲兵皆吾人分内事,何可以不讲也?且如唐安禄山旣犯东京,眷留不去,李泌郭子仪皆请先取范阳以覆其巢穴,此眞识形势者也。肃宗急于収复,不从其策,河北之地,由此失之,终唐之世而不能复。黄巢横行入广,高骈请分兵守郴循梧昭桂永数州之险,自将由大庾度岭击之,此眞识形势者也。使从其言,巢直置中兎尔。而当国者曾莫之省,巢果覆出为恶,遂致滔天。然则,形势之所系岂小哉!   六一、天之道,日月星辰为之经,风雨雷霆霜露为之纬,经纬有常,而元亨利贞之妙在其中矣,此造化之所以成也。人之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为之经,喜怒哀乐为之纬,经纬不忒,而仁义礼智之实在其中矣,此德业之所以成也。   六二、周子之言性,有自其本而言者,“诚源、诚立、纯粹至善”是也,有据其末而言者,“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止矣”是也。然通书首章之言,浑沦精宻,读者或有所未察,遂疑周子专以刚柔善恶言性,其亦踈矣。   六三、太极阴阳之妙,善观者试求之一岁之内,自当了然。一日之内亦可观,然太近而难详也。一元之内亦可观,然太逺而难验也。要之,近而一日,逺而一元,其盈虚消息相为循环之理,即一岁而推之,无有不合。易言“复其见天地之心”,盖明指其端矣。茍明乎此,其于酬酢世变,又岂待于外求也哉!   六四、性无形,虽有善譬,终难尽其妙。孟子程子皆尝取譬于水,其言有不容易者。盖以就下之与在山,清之与浊同一物也。然至语其不善,一则以为抟击使之,一则以为泥沙混之,是亦微有不同。必也会二说而同之,性之义庻其尽矣。谢显道记伊川先生语有云:禅家之言性,犹太阳之下置器,其间方员大小不同,特欲倾此于彼尔。然在太阳几时动?伊川此语,足以破禅家之谬。然又言:人之于性,犹器之受光于日。受字固与倾字不类,但此譬终觉未亲。   六五、程伯子论“生之谓性”一章,反复推明,无非理一分殊之义。朱子为学者条析,虽词有详畧,而大旨不殊。然似乎小有未合,请试陈之。夫谓“人生气禀,理有善恶”,以其分之殊者言也。“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以其理之一者言也。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盖人生而静,即未发之中,一性之眞,湛然而已,更着言语形容不得,故曰“不容说”。“继之者善”,即所谓“感于物而动”也,动则万殊,刚柔善恶于是乎始分矣。然其分虽殊,莫非自然之理,故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旣以刚柔善恶名性,则非复其本体之精纯矣,故曰“纔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下文又以水之清浊为喻,盖清其至静之本体,而浊其感动之物欲也。本体诚至清,然未出山以前无由见也,亦须流行处方见,若夫不能无浊,安可无修治之功哉!修治之功旣至,则浊者以之澄定,而本体当湛然矣。然非能有所増损于其间也,故以“舜有天下而不与”终之。   切详章内“以上”二字,止是分截动静之界,由动而言,则静为以上,犹所谓“未发之前”,未发更指何处为前?盖据已发而言之耳。朱子于此,似求之太过,却以为“人物未生时”,恐非程子本意。盖程子所引“人生而静”一语,正指言本然之性,继以“纔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二语,盖言世所常说乃性之动,而非性之本也。此意甚明,详味之自可见。若以“人生而静以上”,为指人物未生时说,则是说“维天之命”,“不是性”三字无着落矣。   六六、程叔子云:孟子言性,当随文看。不以告子“生之谓性”为不然者,此亦性也。被命受生之后,谓之性尔,故不同,继之以“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然不害为一。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极本穷源之性。尝考叔子论性之语亦多,惟此章意极完偹。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性命之实,无余无欠。但章末二语,恐记録者不能无少误耳。盖受气之初,犬牛与人,其性未尝不一,成形之后,犬牛与人,其性自是不同。叔子所云“不害为一”,正指本源处言之,而下文若乃二字却说开了,语脉殊欠照应,非记録之误而何?   六七、二程教人,皆以知识为先。其言见于遗书及诸门人所述,歴歴可考。大学所谓“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知至而后意诚。”此不易之序也。及考朱子之言,则曰:上蔡说“先有知识,以敬涵养”,似先立一物了。他日却又有云:未能识得,涵养个甚?尝屡称明道“学者先须识仁”一叚说话极好。及胡五峯有“欲为仁,必先识仁之体”之言,则又大以为疑,却谓:不必使学者先识仁体。其言之先后不一如此,学者将安所适从哉!愚尝窃以所从入者验之,断非先有知识不可。苐识仁大是难事,明道尝言“天理二字,是自家体贴出来。”此所以识仁之方也。然体贴工夫,须十分入细,一毫未尽即失其眞。朱子之言,大抵多随学者之偏而救之,是以不一,然因其不一而求以归于至一,在我有余师矣。   六八、理之所在谓之心,故非存心则无以穷理。心之所有谓之性,故非知性则无以尽心。孟子言心言性非不分明,学者徃徃至于错认,何也!求放心只是初下手工夫,尽心乃其极致中间紧要便是穷理。穷理须有渐次,至于尽心知性,则一时俱了,更无先后可言。如理有未穷,此心虽立,终不能尽。吾人之有事于心地者,其尽与不尽,反观内省亦必自知。不尽而自以为尽,是甘于自欺而已矣,非诚有志于道者。   六九、延平李先生曰:动静眞伪善恶皆对而言之,是世之所谓动静眞伪善恶也,非性之所谓动静眞伪善恶也。惟求静于未始有动之先,而性之静可见矣。求眞于未始有伪之先,而性之眞可见矣。求善于未始有恶之先,而性之善可见矣。此等言语,是实下细宻工夫体贴出来,不可草草看过。   七〇、动亦定,静亦定,性之本体然也。动静之不常者,心也。圣人性之,心即理,理即心,本体常自湛然,了无动静之别。常人所以胶胶扰扰,曽无须叟之定贴者,心役于物而迷其性也。夫事物虽多,皆性分中所有。茍能顺其理而应之,亦自无事。然而明有未烛,诚有弗存,平时旣无所主,则临事之际,又恶知理之所在而顺之乎!故必诚明两进,工夫纯熟,然后定性可得而言,此学者之所当勉也。   七一、“旣不知尊德性,焉有所谓道问学。”此言未为不是,但恐差认却德性,则问学直差到底。原所以差认之故,亦只是欠却问学工夫。要必如孟子所言“博学详说”“以反说约”,方为善学。茍学之不博,说之不详,而蔽其见于方寸之间,虽欲不差,弗可得已!   七二、程子有云:世人只为一齐在那昏惑迷暗海中,拘滞执泥坑里,便事事转动不得,没着身处。此言于人甚有所警发,但不知如何出脱得也?然上文已有“物各付物”一言,只是难得到此地位,非物格知至而妄意及此,其不为今之狂者几希!   七三、“凡言心者皆是已发”,程子尝有是言,旣自以为未当而改之矣。朱子文字,犹有用程子旧说未及改正处,如书传释人心道心,皆指为已发,中庸序中“所以为知觉者不同”一语,亦皆已发之意。愚所谓“未定于一”者,此其一也。   七四、命之理,一而已矣,举阴阳二字,便是分殊,推之至为万象。性之理,一而已矣,举仁义二字,便是分殊,推之至为万事。万象虽众,即一象而命之全体存焉。万事虽多,即一事而性之全体存焉。   七五、天之道莫非自然,人之道皆是当然。凢其所当然者,皆其自然之不可违者也。何以见其不可违?顺之则吉,违之则凶,是之谓天人一理。   七六、吾儒只是顺天理之自然。佛老二氏,皆逆天背理者也,然彼亦未尝不以自然借口。卲子有言“佛氏弃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岂自然之理哉!”片言可以折斯狱矣。顾彼犹善为遁辞,以谓佛氏门中不舎一法。夫旣举五伦而尽弃之矣,尚何法之不舎邪!(以下旧本伤冗,今削之:独有诳取人财以为饱暖安居之计,乃其所不能舎之法耳)   七七、“静中有物”者,程伯子所谓“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是也。朱子以为“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似乎欠一理字。学者或认从知觉上去,未免失之。   七八、“人心有觉,道体无为”,熟味此两言,亦可以见心性之别矣。   七九、朱子辨苏黄门老子解有云:道器之名虽异,然其实一物也,故曰“吾道一以贯之”与所云“理气决是二物”者,又不同矣。为其学者,不求所以归于至一可乎?   八〇、“干以易知,坤以简能”,此人之良知良能所自来也。然干始物,坤成物,固自有先后之序矣。其在学者,则致知力行工夫,要当并进,固无必待所知旣彻而后力行之理,亦未有所知未彻,而能不疑其所行者也。然此只在自勉,若将来商量议拟,第成一场闲说话耳,果何益哉!   八一、张子韶以佛语释儒书,改头换面,将以愚天下之耳目,其得罪于圣门亦甚矣。而近世之谈道者,或犹阴祖其故智,徃徃假儒书以弥缝佛学,律以春秋诛心之法,吾知其不能免夫!      困知记卷下 凡七十五章   一、尝读宋学士新刻楞伽经序,具载我圣祖训词,由是知圣祖洞明佛学。又尝读御制神乐观碑,有云“长生之道世有之,不过修身清净,脱离幻化,疾速去来,使无难阻,是其机也。”于此又知我圣祖深明老氏之学。至于经纶万务,垂训万世,一惟帝王相传之道是遵,孔曾思孟之书,周程张朱之说是崇是信,彛伦攸叙,邪慝无所容。圣子神孙,守为家法,虽与天地同其悠久可也。卓哉!大圣人之见,诚高出于寻常万万哉!   二、易之为书,有辞有变,有象有占。变与象皆出于自然,其理即所谓性命之理也。圣人系之辞也,特因而顺之,而深致其意于吉凶悔吝之占,凡以为立人道计尔。夫变之极,其象斯定,象旣定而变复生,二者相为循环,无有穷已。文言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夫消变于未形,圣人之能事也。自大贤以下必资于学。系辞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此学易之极功也。占也者,圣人于其变动之初,逆推其理势必至于此,故明以为教,欲人豫知所谨,以免乎悔吝与凶。若待其象之旣成,则无可免之理矣。使诚有得于观玩,固能适裁制之宜,其或于卜筮得之,亦可以不迷乎趋避之路,此人极之所以立也。是则君子之玩占,乃其日用工夫,初无待于卜筮。若夫卜筮之所尚,则君子亦未尝不与众人同尔。圣人作易之意,或者其有在于是乎?   三、程子言:圣人用意深处,全在系辞。盖子贡所谓“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者,系辞发明殆尽。学者茍能有所领会,则天下之理皆无所遗,凡古圣贤经书微言奥义,自然通贯为一,而确乎有以自信,视彼异端邪说,眞若蹄涔之于沧海,碔砆之于美玉矣。然或韦编屡絶,而不能辨世间之学术,则亦何以多读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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